我的幾個好朋友（2）

和關靜相比，徐欣然的確屬於醜女，這一點她自己居然也大大方方的承認。可我要說的是，欣然是我從小到大見過的心腸最好的女孩子之一，也許她的麵龐有些臃腫，可是我對她的記憶似乎總是一張真誠燦爛的笑臉，燦爛的連我都會因為受到感染而心情豁然。我們本來一點都不熟，可是高一第二學期軍訓時欣然在軍營宿舍從上鋪滾落，頭部著地鮮血直流，我和邵漢卿被班主任緊急從樓上叫下來幫忙抬擔架，並與班上另一個女孩子連夜陪同趕往軍區總醫院。最後好在沒有顱內損傷，隻是頭皮縫了10針，縫針的時候欣然疼得眼淚嘩嘩的流，弄得我和漢卿不知所措，隻好呆頭呆腦的出去給她買了個果籃，漢卿沒帶錢，我不得不全出，多年以後我一直開玩笑要求漢卿給我報銷，不能讓我出錢給他埋下了情種啊。

不過那錢出的太值了，欣然其實是我在高中時期的大恩人，因為我最喜歡她每天上課抄的工工整整的筆記了。很多時候如果我曠課，回頭都是找她借筆記來補課。其實那時候同學之間學習上總有些較勁，怕別人超過而不願別人看自己筆記的大有人在，而欣然總是很樂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勞動成果。有一次她放學回家前正在補充自己的筆記，於是說過10分鍾給我，我就轉身去和別人討論另一道題去了，半個小時後我一回頭，發現她還站在我身後拿著自己的筆記等我，我大窘，問她丟在我桌子上不就行了？欣然說有個地方補充的時候子字寫的太小了，怕我看不清，跟我說一下就走。我當時真服了，找個心腸這麽好的姑娘當老婆真是漢卿這小子十世修行的福氣。

高二第一學期，班上一個女孩子的母親不幸車禍身亡，可憐的是她本來從小就沒有父親，突然在世上就隻剩了她和一個還在上初三的妹妹，班上的同學那期間都輪番去她家裏幫忙，而在那期間之後一直幫了數年的人隻有欣然一個。我記得欣然那一兩年好像和那個女孩子成了一家人似的，每天陪著一起放學，陪著在學校後麵的自由市場裏買菜，陪著一起做功課，甚至親自來宿舍找我和漢卿每周去幫那個女孩子買蜂窩煤，買回來的煤如果有了碎渣都是欣然用掃帚收到一個鐵盤裏，說是可以晚上給她們留著烤火用。其實欣然自己的功課不是太好，這些雜事肯定也一定程度上分散了她的精力，可是在她的眼裏，似乎人和人之間的一些東西才是第一位的，這讓我很多年之後想起來也依然很感動。

高三預考，欣然的總分比我多不了多少，也是屬於考本科有些無望的人。因為她人品好，很多成績好的人都不遺餘力地幫她，尤其是男孩子們，邵漢卿就是其中之一。高考前的兩個月，欣然把高三一年的所有試卷都重新作了一遍，漢卿也在有空的時候陪她把裏麵數理化的所有的題目歸類梳理，這樣的方式在高考後證明頗有成效，欣然最後非常驚險的考上了一個二類本科，好像分數剛到分數線，而那所學校以前也很少招第二誌願的考生，我想可能皇天在上，好人永遠應該是有好報的吧。

漢卿在數理化的學習上是個瘋子，高中三年一直在全年級享有“牲口”的美譽。記得他一入學報到就有很多老師來班上看看誰是邵漢卿，因為他入學時數理化三門都是滿分，全市僅此一人。我高中有兩年時間幾乎和他天天在一起，很多數理化上的東西隻要老師稍微開個頭，就見他早已“撒開四蹄，跑得無影無蹤”，真是讓旁邊的很多人對自己非常絕望。高一時學校選人參加物理奧賽，漢卿是高一選出的唯一一人，3輪過後，高二高三的全軍覆沒，這個高一的邵漢卿卻考了全省第3。他在物理上表現出的不是分數，完全是才華，那時候宿舍晚上10點半熄燈，很多人都有點蠟燭看小說的習慣，漢卿也點蠟燭，不過他是在忘情的看他的量子物理，看著蚊帳裏燭光搖曳中他那帶著笑容的專注表情，我都快瘋了，天下竟真有這種人。

不過漢卿偏科非常嚴重，文科成績一般，英文則相當糟糕，捧著一篇課文幾乎念不出整句子，有一次大考英文居然差點不及格。高三時為了這個理科精英不會毀在英文上，幾乎年級組長都出麵了。於是英文老師每天晚上都準點到晚自習上來抓他去辦公室背課文，上課時則不停的抽查他生詞的拚寫和各種語法問題，他雖然不樂意，可是那永遠不緊不慢的性格倒也與老師們相安無事。高考填誌願，他老兄根本看不見那些熱門專業，一筆就添了一所全國重點大學的理論物理專業，而且沒有填報任何其他誌願。任憑多少老師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人家就是一句話：我就喜歡經典物理！好在他是出於藝高人膽大，最後順利考上，英文居然考了70多分，嗬嗬嗬，值得一提的是那年物理狂難，全省均分據說隻有40多分，我考了69，可是漢卿這個牲口考了96。

有時候我不知道漢卿的職業生涯是不是個悲劇，因為他這個人永遠知足。大學四年盡管他專業課優秀，可是英文極大的影響了他的人生。我大四的時候看他居然還在準備第5次參加全國四級英文考試。我們那個大學裏學經典物理的人幾乎都是隻有出國一條路，可是他老兄連四級都考了5次，托福GRE就別指望了。由於英文是國內考研的必考科目，所以他連研究生也上不了，當然也就別想進國內的研究所，最後大學四年畢業後他隻好去市29中當了一名物理老師。99年我去那個學校找他下班一起吃飯，遠遠的看到他下課後被一群孩子圍著問問題，還是那麽不緊不慢耐心十足，黑板上的板書也看得出他的有條不紊，吃飯的時候我問他感覺怎樣，他一臉的滿足，對我說他真的很享受教書育人的生活，看著他坦然無悔的樣子，我突然感覺其實每個人真的沒有必要互相攀比，隻要你認可自己在生活中找到的坐標，那就是幸福。

欣然工民建專業畢業後在一家設計院工作，由於國內對學工科的女孩子有些排擠，再加上事業單位裏人際關係的複雜，老實憨厚的欣然最後居然被弄到了會計室幹一份類似於出納的活兒。大概那時候苦悶的欣然又找到了同樣老實憨厚的漢卿，天知道漢卿怎麽點撥的，反正沒多久欣然索性辭職去一所雙語小學當了美術老師。又一年，欣然和漢卿結婚了。我每次回國都一定要去他們家坐坐，真的非常喜歡他們那種恬淡知足的家庭氣氛，喜歡看漢卿拿著數碼相機給剛出世的小女兒拍照時那眼中透出的慈愛，更喜歡看欣然臉上那對幸福生活感恩的微笑。他們的工資都很一般，可是幸福又豈是靠錢就能買到的呢。學習牲口邵漢卿比我們很多同學工資都低，可是我們大家背後都不得不承認：漢卿和欣然比我們都幸福。

[楚天碧靄]

開門了，總算又看到Forrest Gump了。:))
要不是有人提醒，我還在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