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結束後楚雲沒有回北方。反正已經無牽無掛。老索一直在電視劇組工作,從劇務幹起,一直幹到製片。三兒還是老樣子,隻是已經與老索分手。三兒感傷地說,其實自己就是老索離婚過程的一個支柱。離婚結束,老索與她也結束了。老索離婚的過程,事實是與兩個女人離婚。與家鄉的妻子一結束,老索很渴望進入另一段嶄新的天地,這天地要新的連陪他一起戰鬥過的三兒也不能進入。好在三兒從來不缺玩伴,比老索進影視圈還快,朋友遍天下。楚雲跟她去玩了幾次,賺了點小錢,因為不喜歡圈裏的氣氛,早早的抽身出來。那時她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在北京這樣盲目的漂下去,一是回到故鄉。在北京漂下去所需要的條件是楚雲不願接受的,比如應酬,交朋友,應聘,找工作。回到故鄉楚雲就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但那感傷的地方,楚雲為什麽回到那裏呢?那裏還有什麽值得牽掛的人和未了的事情嗎?
以前老索曾問過楚雲,當你想家的時候,你感覺了什麽?
那時他們正在一家雲南飯店吃家鄉風味。三兒穿一件臘染的無袖上衣,兩隻手鐲叮叮當當。
楚雲慢慢的挑起一根過橋米線,說,又甜又酸的感覺。
老索就把臉別過去。楚雲想老索這麽一個放浪行骸的人,也有那麽濃重的思鄉之情,可見無論你如何想忘記過去,過去都會在你不經意中跳出來,跟你過不去。列寧同誌說,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腦後長反骨的人很多,背叛之後還敢大喝一聲“誰敢殺我”的,三國魏延一人爾。背叛不了,何談忘記,所以,忘也難。
一到關鍵時刻,楚雲就對自己很失望。飄到哪裏去呢,這一片雲。媽媽為什麽給自己一個這樣的名字,好像注定這一生都在飄一樣。
楚雲因此想起一首多年前讀過的詩,一個無名詩人寫的。
我把我的房間鑰匙給你
請對準時間對準房間號
你自己開
楚雲想這鑰匙就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愛情。上帝把鑰匙給了他們,看著有的人在準確的時間和房間號裏進入了愛情的房間,有的人卻因為弄錯了時間和房間號被拒絕在大門之外。那些進了房間的人,不知牆角的枚瑰是否鮮豔欲滴,茶幾上的咖啡是否濃淡相宜,窗外的景色是否賞心悅目,窗內的氣溫是否四季如春。當如火的夏天和平靜的秋天走過時,冬天的景色是否也如童話般的小屋一樣讓你迷醉,讓你體會到清冽的甘醇和滄桑後的純潔。而那些被關在大門之外的人,會不會有勇氣再去試新的房間號或者等下一輪的時間?而還有的人,剛剛把門打開一半兒,一陣風來,又把門輕輕帶上了,這樣的人,是否會用一生去幻想那個曾經一隻腳進入的房間,用流蘇用美酒用蕾絲花邊兒裝飾那個不知就裏的房間?還有那走錯的怎麽辦呢?是在一個錯誤的房間裏錯誤的住下,還是像逃命一樣跑掉?
如果是這樣,那麽青春的季節,就是一大堆人在一條長長窄窄的走廊裏拿著鑰匙找房間的季節。所有的悲劇和喜劇,都在不同的角色中上演,而悲傷和歡樂的代價,就是他們無遮無擋的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