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金瓶梅》,讀的是潔本。
在大學學《紅樓夢》時,老師曾提到明清小說中,對《紅樓夢》影響最大的是《金瓶梅》,因為當時《金瓶梅》屬於“晦淫晦盜”之書,大學生是沒辦法讀到的。後來去聽吳曉鈴的講座,講的就是《金瓶梅》。因為沒讀過,隻是聽聽罷了。但吳先生有幾句話當記得,大意是,讀此書者,生畏懼之心者,君子也。。生羨慕之心者,小人也,生效法之心者,禽獸也。
後來出版了潔本,在少數人中流行。有一次一個相熟的朋友說他有一套,可以送我。心中還竊喜過,當然也懷疑過其可信度。畢竟這東西很珍貴。果然就沒了下文。可見人性本自私,有兩套送你一套還可割愛,隻有一套,放在手邊,憑什麽送你。
卻不免耿耿於懷。每次想起來,就忍不住用眼角瞟一下,心裏恨恨地說,你還欠我一套書呢。
可見人不能輕易許諾,有許諾就有了羈絆。不能實現的,讓受者心懷不滿,還不如心中有沒說出來,真的做了,給人一個驚喜。這是胡批。
倒是丈夫有一天說他的一個同學有《金瓶梅》,我便動了惦記的念頭,天天催他借回來。那時他經常公出,長年在外地奔波。記得那天晚上他乘火車去北京,因為我著急看,他特地與同學約好在火車站交貨。吃過晚飯我送他到車站,得到那套禁書——居然還用牛皮紙包著,包的嚴嚴實實像粽子一樣,心中莫名的有些慌恐,好像正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你想,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穿著職業套裝,雖然長相一般,卻也幹幹淨淨的,懷裏居然抱著一套淫書!萬一包書的紙散了,一書落地,真相大白,那才叫一個尷尬!於是快快的挪動腳步,上了公交車,一路跟做賊似的,總算沒人注意我。
平安到了家,洗漱完畢就鑽進被窩裏。十月下旬的北方,暖氣還沒來,手觸之處,冰涼一片,於是又爬起來,抖抖地灌了一熱水袋放在腳下。就著台燈,心滿意足的翻開第一頁——很虔誠的享受前人所謂“深夜閉門讀禁書”的快樂。
就這樣不分晝夜的讀了三天。那時在研究所混日子,可以不上班,家裏也沒人張嘴等吃,可以不做飯。真是自在逍遙的神仙日子。
讀到最後,汗毛聳立的是西門慶投胎一節。
那時正是午夜,窗外的秋風刮得高壓電線嘩啦嘩啦的響。想到人世間種種悲歡離合,善惡美醜,因果報應,生死輪回,心中頓生畏懼,不覺汗下。
以前讀書時,隻信讀完再看評論,好像這樣才是有的放矢,如今看完《金瓶梅》,覺得先入為主也不無道理。耳邊記得的是吳曉鈴吳先生的點評。
可見我乃真君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