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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火的三年(7)

(2006-09-05 22:01:32) 下一個
12月16日到1月4日是聖誕假期,朋友們開始走東串西打發日子。在蒙特利爾不象在國內,大凡有個由頭就去飯店訂幾桌。在這裏可不敢,嫌貴,都是在家請客。25日李影請客,李影說正日子,在她家。子芳便訂在一月一日招待朋友們。

子芳一家到李影家時,已經有幾家先來了。於媛媛與李影的丈夫王建一是同學,張小凡也是。幾家見了麵還挺熱鬧。孩子們擠在另一間房裏打電腦,game長game短的熱出一頭汗。李影說吃涮羊肉,其實沒有火鍋, 隻在電爐上把羊肉片下鍋,熟一鍋吃一鍋。 那邊廂,王建一,於圓圓,張小凡擠在一起議論考試的事,一邊痛斥洋老板的不留情麵,一邊為成績擔心。

於是話題就停在這裏。直到羊肉片熟了,還在討論用java作平台的事。馬英武是書讀得時間最長的,現在又有工作,就成了主講。劉峰本來坐在角落裏,突然想起一個故事,自己笑個不停,眾人便都看他。劉峰說讀書雖然辛苦,樂趣也多多。本官就講個笑話給你聽。我們的老師是個女的,才二十幾歲。給她看程序時我們很為難,因為我們的程序隻通了一半。調數據庫時如果調莉莎就通過,調史密斯就通不過。眼看時辰已到,沒有別的出路,隻好上美男計了。經過選拔,年輕的小王和小李擔當了重任。他倆一邊一個,把洋美女夾在中間,爭先恐後向她講解。小王調了兩次莉莎,沒問題,過!每成功一次,小李就肯定地拍一下小王的大腿。眼見勝利在望。到底年輕不經事,第三次,小王被勝利衝昏頭腦,鼠標一閃就調史密斯。小李情急之下用力擰了小王的大腿。沒想到洋美女不幹了。嗷的一聲跳了起來。全組人員齊聲道歉,方才過關。

眾人都笑,笑完又講自己經過的故事。這樣又講又笑至到12點,小凡又說打牌打牌,兩副撲克混在一起,八個人十六雙手又摸了一回牌,散夥時已是下半夜3點。

第二天早晨子芳頭痛,怕小峰餓,撐著起來下了三碗麵,自己卻吃不下去。躺下問劉峰說你看我是不是病了?劉峰正看電視,遠遠的用手背搭了搭子芳的前額,說,沒病。誰知到了下午,子芳就隻有昏睡的力氣了。劉峰這才有點著急,說去醫院吧。子芳卻已經動彈不得,渾身象散了架子一樣。劉峰找來體溫計,一量,40度。劉峰忙找來衣服帽子給子芳穿戴上,到街上攔出租車。兩人在風雪中等了半天兒,也沒見出租車的影兒。正巧一個劉峰的同學路過,聽說後說,你們也真是的,來了半年了這還不知道,這地兒都是打電話預訂,哪有在街上攔的。

回到家子芳說不去了,燒薑湯。劉峰就燒薑湯,燒了滿滿一瓷盆,子芳撐著坐起來喝了,又吃了國內帶來的退燒藥,昏昏沉沉的躺下。劉峰和劉小峰父子倆也不說話,坐在子芳前麵看<<還珠格格>>,一邊看一邊笑。子芳就想起沒結婚之前自己生了病,劉峰急得什麽似的,請了假來陪她,又倒水又拿藥,還買了好多水果,一直坐在她床頭到黃昏時才戀戀不舍的離開。要是知道現在他這副德性,說什麽也不嫁他。心裏這麽想著,身上就出了一身汗。子芳一邊捂緊被子一邊想,真是那句話,人不心疼自己就沒人心疼你,還是快好吧,自己不遭罪也省了給別人添煩。這麽想著心酸得什麽似的。想父母兄弟在國內,離得遠,子昭在美國,如果告訴她,肯定會著急,可難不成因為感冒發燒大老遠飛到這兒來?眼淚就不知不覺掉下來。

這時還珠格格說李逵背著兩把"大爹",父子倆笑得更響了。子芳在國內時<<還珠格格>>已經上演,婆婆和小峰邊看邊笑時子芳還氣過,心想孩子看都看壞了,以後哪還有正確的成語概念。如今遠離祖國,這<<還珠格格>>居然也顯得珍貴了。這時劉峰笑完卻轉身來看她,摸摸她的頭說,出汗了,快好了。又轉身去傻笑,居然沒看出子芳臉上的淚珠。子芳真想自殺算了。

2001年一月一日早晨子芳就開始忙起來.她這桌菜是中西和璧,琵琶亂彈。子芳不是能幹的人,然而到了加拿大不幹卻不行。涼菜是家鄉菜黃瓜粉絲,醬豬耳,皮蛋豆腐,土豆沙拉。熱菜是紅燒鯪魚,臘肉蘑菇卷,孜然羊肉,幹燒小排。雖不算豐盛卻也擺了滿滿一桌。李影和王建一又帶了一個剛剛落地還沒找到房子的人來參加聚會。新來的人什麽都不知道,一個勁兒打聽下一步他怎麽辦,弄得子芳心裏毛茸茸的難受。想自己來了半年知道了一些信息,比這位剛來的新移民,算得上是一個老移民,有一種看後來人在山坡下向上張望,自己則在山坡上小憩的放鬆。又一想如果是這樣,山頂上豈不是還有人在俯視自己爬山的模樣,心裏又是一緊。想自己語言不好,專業又不好,何時能爬到山頂呢?

子芳拿手的是香酥鴨,做起來很費時。先要浸在料裏一天,烤熟。此鴨外焦裏嫩,鴨皮尤其好吃。胡大鬆拎起鴨皮剛要扔,馬英武叫起來說:“別扔!下飯最好。胡大鬆笑道:“你不怕油脂高?” 馬英武說:“怕什麽,我隻要香。”子芳聽了不禁噗哧一笑,說:“豈止一塊皮,隻摸一把就可下一碗飯。”

眾人聽不懂。子芳解釋說:“這是《儒林外史》裏的一段故事。話說吝嗇鬼嚴監生肚子餓了,就到集市上,趁那賣肉的不注意,揀那肥的狠狠地摸上一把。然後拎著油手回到家,一個手指就一碗米飯,一連吃了四大碗。還有一個手指沒舍得舔,想留下來下頓吃。四碗飯吃過之後,嚴監生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可巧一隻狗走過來,舔了這油手指。嚴監生氣得一病不起,直至送命。”子芳講完,眾人便笑,笑完說:“這麽精彩的段子怎麽以前沒聽過?”子芳說:“《儒林外史》是文科的必修課,理科的倒未必讀。”胡大鬆說:“這就是中國教育的弊病了。其實大一時有文學課是應該的。” 馬英武說:“還文學呢。你看咱們那英語,從初一開始上,十年磨一劍呐,可我們磨得那是什麽?拿它當學問做,卻連基本的對話都不能。什麽是教育的失敗?這就是。”

正說時,但聽那邊幾個孩子一陣歡呼,卻原來他們把劉峰正在做的一個遊戲給弄活了。劉峰做的是一個領養動物的遊戲。遊戲者先要注冊,然後領養,日常活動是上學,洗澡,吃飯,買東西,然後去戰鬥。受傷後還要上醫院,買藥。劉峰編程中不知什麽地方出了問題,喂動物吃飯時,動物就是不動。劉峰正傷腦筋,不想被圈圈小峰幾個給弄通了。劉峰驚喜交加的奔過去,卻又故做深沉地:“誰弄的?弄壞了怎麽辦?”氣得子芳在後麵翻白眼兒。圈圈卻老道,說:“叔叔,不是我們弄壞了,是我們弄好了。”劉峰說:“胡說!怎麽是弄好了?” 圈圈說:“這一段其實你不能用圖片鏈接,用Java就行。”劉峰大吃一驚說:“你居然懂Java!” 馬英武得意地說:“我兒子六歲就能分出Java和VB了。” 圈圈說:“我玩過一個遊戲,跟你這個差不多,就是用Java編的。”

胡大鬆笑,說:“看到了吧,這才是素質教育。我兒子上五年級,需要做十頁research.圖片,注釋,小標題,一應具全,圖書館,網絡,全麵利用。還知道開頭和結尾要looping .咱們那時哪有這個,隻知道死記硬背。”子芳說:“你們理科還好,文科背的更多。”劉峰說:“現在你還記得?”子芳說:“早還給老師了。”大鬆說:“好歹你們還練了一張嘴皮子,我們就知道畫圖。”劉峰說:“你們G大要是隻知道畫圖,我們就成聾啞人了。”大鬆麵露喜色地說:“這倒不假,G大的嘴雖然比不得學文的,比Z大的還比的來。”半天沒說話隻悶頭吃飯的王建一這時卻開口說話了:“G大呢,現在不錯了,進了十大名校了。雖然是尾巴,也是咱的驕傲。”大鬆說:“尾巴怎麽了?寧做鳳尾,不做雞頭。”

子芳,媛媛這邊就笑彎了腰。小凡不好意思地說:“你就胡說吧你。你也不嫌丟人。” 大鬆說:“丟什麽人,名牌就是名牌。” 王建一說:“新時代的名牌。” 大鬆說:“我就不 明白了,你怎麽向這聾啞學校說話。” 建一賣關子說:“Z大的前身是什麽?”大鬆說:“哈軍工啊。那時咱不能比,多少高幹子女在這裏。可現在你不是平民大學了嗎?” 王建一說:“我不是說的這個。我是說哈軍工當時是一分為三,船院占了老軍工的巢,你可知大旗讓誰扛走了?K大!”劉峰這時與王建一哈哈大笑,原來王建一是K大畢業的。劉峰與王建一興高彩烈,立即舉杯,共敘友情,以校友相稱。大鬆這裏則連連搖頭,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王建一說到興頭又添一句:“所以,我們K大才是正規軍。”沒想到這句話又惹了劉峰,劉峰說:“正規軍還是Z大,你們倒底是分院。”兩人意見不同又爭起來。大鬆這是卻學乖了,與馬英武看熱鬧,幸災樂禍的說:“內訌了吧?我就知道穿一個褲子不舒服。” 馬英武說:“這叫三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管他們,咱倆幹杯。”


吃完飯,胡大鬆拿出麻將說:“來,搓四圈”。馬英武一見,小眼睛立即眯成了一條縫,手抓著麻將愛不釋手,說:“真想不到,你還有這玩意兒。這可是個大大的驚喜。”胡大鬆得意地說:“別看咱人窮,這可是上品,一支燭。”媛媛不懂,問什麽叫一支燭,馬英武就說:“白跟我過了這麽多年,不知什麽叫一支燭。聽你老公講給你聽。這麻將擺好了,隻要一支燭,就能從後麵看清是什麽牌。這是說麻將質量好。咱老家又叫透心亮。” 媛媛說:“一支燭我不知道,透心亮我就明白了。我媽那副就是透心亮.”

眾人一邊說一邊落了坐。王建一朝北,馬英武朝東,劉泥朝西,胡大鬆朝北。四雙手剛開始和牌,胡小二和胡小三又抓在一起來,胡大鬆忙去判官司,那邊三人大叫救場。子芳就坐下來,王建一感歎說:“隻有這時才能體會到在國內的美好時光。”正教小凡蒸饅頭的李影聽了,頗不以未然,說還美好時光呢,要不是出國,吃喝玩樂你都站全了。王建一就沾沾自喜的說,那當然,在國內,十天半個月也不在家吃一頓飯。要不是李影在日曆上劃紅字,說如果連續半個月不在家吃飯就離婚,我一個月也不在家吃一頓飯。李影就撇嘴,說,喝,你已經喝出脂肪肝了,賭,我就不敢想了。要不是我要出國,你現在不知什麽樣兒。王建一說,還能什麽樣兒,吃香的喝辣的唄。還能象這樣,天天為考試發愁,提心吊膽就怕被fail了。

這邊子芳摸了一手好牌,打得正在興頭上,聽王建一這麽一說,就想起弗蘭克那張陰沉沉的臉,手上一哆嗦,就給下家劉峰喂了一張牌.隻聽劉峰一聲高叫:“糊了。”嘩啦啦推倒一排。馬英武說:“這算什麽,夫妻喂牌,還讓不讓我們活了。”子芳這邊心煩意亂,連聲說:“我下台,我下台。還是媛媛上。” 媛媛說:“我不行,一家一個代表,胡大鬆上。”李影這時卻騰出手,饅頭也不蒸了,老師也不當了,說:“王建一,過來蒸饅頭,我上。”小凡笑著說:“這就看出誰是領導了。誰在麻將桌上誰就是領導。”

幾個人就這樣說一會兒,笑一會兒,吵吵鬧鬧。正熱鬧時,忽聽有老外在門外喊:“it is ten clock, please be quiet 。”馬英武垂下頭說:“真沒勁兒。正高興,老外就來攪局兒。”劉峰說:“沒辦法,散了吧,別讓他叫了警察。”媛媛說:“什麽時候有房子就好了,咱玩個通宵。”小凡說:“買房子就的看李影的了。”李影一翹大姆指,說:“沒問題,看我的,明年就請你們去house裏過年。”幾個女將正要歡呼,劉峰卻做了個噤聲兒的手勢。眾人便不多言,催孩子們穿衣戴帽,不情不願的散了,到了門口,還相約著明年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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