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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藍手鐲(9)

(2006-09-22 18:49:35) 下一個
開始楚雲很客觀,她從各個角度觀察一傑,才氣,人格,品行。觀察的時候眼神也有些挑剔,好像偷偷給他打分似的。想起楚倩說的話,看一個人好不好,不能看他對你好,要看他對大家都好。覺的一傑也符合這一條,笑笑的,對誰都挺好的。新年時有個同學要回外地的家,一傑居然半夜裏騎自行車把她送到火車站。

後來楚雲就喪失了理智。她發現自己好像被某種東西吸引著。她人坐在座位上,精神全部集中在前座一傑的身上。隻憑感覺,她就知道他在幹什麽。有時來的早,她喜歡聽一傑走進來 的腳步聲。遠遠的腳步近了,有時是急促的,有時是安穩的,更多時是不急不緩的。有時一傑不來,這一晚的自習楚雲就神不守舍,好像丟了魂兒似的。

楚雲守在自己的世界裏,任愛情燒得自己瘋狂。

然而她從來沒想去找一傑說什麽。19歲的第一次情感,其實更多的是讓楚雲不知所措。她像一個玩火的小姑娘,當火苗剛燃燒時,她把玩它,當火苗燒大時,她恐懼它,她蜷在自己的感情世界裏,獨自欣賞和享受著第一次有的感情。第一次渴望一個人對自己說話,渴望看到他的身影,渴望他走近自己。第一次對他的不在感到恐懼,對他對其他女孩子的親昵感到嫉妒,第一次對他對自己的忽視有一種心酸落淚的感覺。她的世界被她的愛情控製,她的陽光來自一傑的一聲問候和微笑。無論真實的她是在寒冷或陰暗的天氣。她的陰暗也來自一傑的木然和忽視,即使走在燦爛的空氣中,她的心依然酸楚不堪。

晚自習結束時有時她靜悄悄的先離開幾分鍾。一個人坐在校園安靜的梨花樹下。梨花悄悄的開了,淡淡的落了。梨花的香味,在夜裏靜靜的飄散,就象楚雲的心事,沒有知己可以分享。

你是我的陽光,一傑。她悄悄的說。

但是一傑聽不到,也不知道。

每天吃過晚飯去教室,能看到一顆星掛在天幕上。楚雲知道那是啟明星,每天最早出來最後消失的那顆。每次仰頭看它時,楚雲就在心裏說,你好,一傑。

一傑從未回答過。

很長時間一傑都不太來學生會了,好像他總有許多事情要做。楚雲也沒太留意一傑的去向。有時她覺得一傑是愛自己的,有時覺得不是。有時她覺得自己是愛一傑的,有時覺得也不是。有時想的苦了,也想過去問問他,少女的矜持又拉著她向後跑,害羞的心好像要跑到沙漠裏才能躲得無影無蹤。

寢室裏的女孩子整日裏上演悲歡離合的愛情劇。冬兒給男朋友的毛衣織了又拆,拆了又織。織的時候是兩個人好的時候,拆得時候是兩個人鬧別扭的時候。過了一陣子,毛衣終於拆成了毛線團兒,冬兒換了一個男朋友。

臥談的內容越來越拘束了。女孩們有了更多的心事。晚自習後經常少人回來,也有人後半夜挑牆回來。有一天麗麗半夜回來趴在床上哭,哭毛了楚雲和冬兒,原來有個男孩子追 麗麗,麗麗的心裏卻喜歡別人。風的女朋友從哲學係刮到經濟係,臉上總是滿滿的笑。對楚雲還是那樣,親親密密的。有一天突然說,楚雲你告訴我,我還有希望嗎?

楚雲奇怪的看他,說,沒有。你不是有女朋友嗎?

風慢慢的從兜裏掏出兩塊糖,塞給楚雲一塊,留給自己一塊,說,我知道沒希望,就是想確定一下。

他慢慢地剝開糖紙。楚雲注意到他的手抖了抖,心裏也不禁抖了抖。小聲說,對不起嗬。

風笑笑,說,沒關係。

然後說,以後少吃巧克力嗬。

楚雲很奇怪,說,為什麽?

風說,吃的多了,說話又苦又甜的。說完看楚雲,是一張又苦又甜的臉。

楚雲低下頭,好像做錯事了一樣。

這個時候,楚雲格外想一傑。多希望一傑也有風一樣的情感和灑脫。可一傑總是很謹慎的做每件事,說每句話。做或說的時候,眼神總是閃爍的看著楚雲,有時正很親昵地說什麽,突然就嚴肅起來,讓楚雲不知如何是好。

楚雲覺得,他眼睛說的比嘴多,他的思想也比眼睛說的多吧!

有時楚雲覺得自己很分裂。

有時楚雲特別想忘了這件事,但一傑的影子就象釘在她心裏,揮之不去。

這就是沒來由的愛情嗎?這就是世界上被稱為最甜蜜最永恒的愛情嗎?

這可真是太瘋狂了。

有一天媽打電話來,說外婆去世了。楚雲回了家,痛哭了一場。楚雲小時是外婆帶大的。媽清理外婆的東西時給楚雲一隻景泰藍手鐲,說,給你,做個紀念。楚雲說,我有一個了,這個給姐留著吧。媽說,鐲子要成雙成對才好。這是外婆的嫁妝, 給你這樣的小姑娘,吉祥。楚雲用眼細細打量那鐲子,別說沒什麽特別,就是做工,也很粗糙,沒有精致的圖案。隻是那一抹深藍色,藍的晶瑩純正。楚雲看了又看,沒戴,放在抽屜裏麵,合掌拜了一拜,心裏想,外婆保佑我。想起外婆常說誰有福氣才能娶我們小雲,心裏又羞又好笑,轉念想再也看不到外婆了,眼淚卻又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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