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最後提到,史沫特萊把佐爾格介紹給了沃娜,這篇是從沃娜的角度,記錄的佐爾格在上海的活動。佐爾格可以說是20世紀前50年遠東最著名的間諜,沒有之一,這麽多限製詞,這個評價應該很到位吧。下麵是沃娜書中的相關內容,上貼說到史沫特萊介紹沃娜跟佐爾格見麵:
當時佐爾格跟史沫特萊一樣,也是為德國的報紙工作。佐爾格沒有帶史沫特萊,他是一個人來的。那是1930年11月,那時佐爾格35歲,他的頭細長,濃密帶波紋的頭發,臉上皺紋很深,藍眼睛長睫毛,他的嘴型很美。沃娜一直沒跟家裏說這件事,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她不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了,也不會了解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佐爾格說他聽說了沃娜支持中國革命同誌的願望,他談了與中國反革命政府的鬥爭,以及責任和危險,他要求沃娜重新考慮,何況那時沃娜已經懷孕了。兩人談了半小時,沃娜重複了她的意誌以後,佐爾格告訴沃娜,中國同誌將會在她的屋裏會麵,她隻提供房子,不參加會談。此後兩年內,直到1932年底,沃娜住處成為共產黨會麵地點,佐爾格主持,在那之後,一個叫“保羅(Paul)”的人接替佐爾格。佐爾格還讓沃娜到一次示威遊行的現場去,但是不要參加。沃娜去了永安(Wing-an)百貨公司--示威的地點,目睹了中國人被打被抓。德國在上海還有一個記者也是共產黨員,叫Gerhart Eisler,可能是為共產國際工作的。認識佐爾格兩年後,沃娜才知道他是蘇聯紅軍總參情報部的特工。1931年2月,沃娜生了一個兒子,佐爾格向她表示祝賀,他走到搖籃前,輕輕掀開被單,長時間凝視著嬰兒。
那時,拉爾夫和沃娜住在朋友家,這樣沃娜的革命活動會很不方便,所以他們租了一套房子,沃娜還記得地址:1464 Avenue Joffre,應該是霞飛路吧,法租界,今天的淮海路,後來地址改成了1676號,邊上就是一個公園,房子有兩個門。佐爾格每周與同誌見一次,都在下午早些時候,除了佐爾格,有兩三個中國同誌,偶然有一兩個歐洲人參加,常來的中國人成為沃娜的語言老師,這也成為他們上門的好理由。同誌們來和去都不是一起走,每個人之間有間隔,佐爾格總是最後走,走前還跟沃娜再談半小時左右。兩年裏,佐爾格到沃娜住處約80次,但是歐洲人在中國,沒人會注意,所以一直沒有發生意外。有些同誌說佐爾格總有些悲傷,沃娜跟他熟了以後,也發現了這點,佐爾格有時會顯得憂鬱,不愛說話,這可能是因為他身體不太好,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受過傷。
P46--佐爾格和沃娜如何交流,沃娜如何一點一點地了解佐爾格的工作方式,他對哪些內容感興趣,想了解哪些情況,等等。
P47, 那時的中國,民主或者稍偏左的組織或出版物蔣介石還可以容忍,這比純粹的法西斯國家要好些,上海英法租界裏的歐洲人有特權,可以作些在希特勒治下或者日本以及後來被日本占領的中國土地上是嚴重違法的事。另一方麵,蔣介石政府在消滅共產黨方麵,絕不比法西斯統治手軟。沃娜掌握的資料顯示,從1927-1933年,有35萬到40萬中國共產黨分子被殺,大多數根本沒進監獄就被槍殺,活活打死,活埋,砍頭等,頭還被放進籠子裏掛在城牆上或電線杆子上。
P50,佐爾格組裏有兩個中國人,一個姓韓(Han),一個姓溫(Weng,也可能是翁)。
P55佐爾格的同誌當中,有一個柔弱的中國年輕女子,(沒提名字),短發,麵色蒼白,牙齒有點突出,她的家庭很富有,父親是國民黨將軍,當她與一個貧窮的共產黨員結婚以後,父親與她斷絕了父女關係,她很聰明,勇敢又謙虛,她的丈夫有肺結核。應佐爾格的請求,沃娜給她丈夫在莫幹山(Mogan Mountain)租了一個別墅,還去看過他們幾次。
P56,佐爾格的最親近的同誌有電報員,一個德國人,叫Max Christiansen Clausen,後來在日本跟佐爾格工作的非常出色,另外還有Sepp, John和Paul。Sepp與上海一名白俄女士結了婚。Max和Sepp都是海員,這樣比較利於他們幹交通員的工作。John是個波蘭人,別人有時叫他Grisha,他很喜歡別人叫他Grisha,他開了一家照相館,這給他提供了一個合法掩護,同時他把情報拍成微型膠卷,拉爾夫還給他的照相館作室內設計裝潢。瓦爾特給沃娜照了那張Portrait of Pirate,沃娜兒子叫Michael,小名叫Micha,史沫特萊和陳漢生夫婦都非常喜歡他,他們沒有自己的孩子。拉爾夫知道沃娜是用美國共產黨員和作家Michael Gold來命名兒子,1928年沃娜訪問美國時,在紐約哈德遜河邊的一個渡假村(holiday camp)見過Gold,他寫過《無錢的猶太人》(Jews without Money),這是沃娜最喜歡的書。Gold訪問德國時,曾去看過沃娜父母,但是沃娜已經在中國了。Gold死於1967年,他一直為美國的《人民日報》--美國共產黨黨報--開始叫工人日報(Daily Worker),後來叫日報世界(Daily World)--寫文章,沃娜一直在關注。
Paul又叫Karl Rimm,沃娜不知道他在上海的名字,他是佐爾格的副手。Paul是愛沙尼亞人,參加了蘇聯紅軍,升到將軍,他在上海開了一家飯店做為掩護。一次,當佐爾格和同誌們在沃娜家開會時,沃娜送茶進去,發現他們在擺弄槍支。
P63,佐爾格某次讓沃娜把一個中國共產黨員藏起來,這個人在沃娜家藏了約2個星期,這樣就必須讓拉爾夫知道,拉爾夫開始不同意,怕有危險,後來被說服,但仍不情願。後來拉爾夫也變成一名共產黨員,對蘇聯非常忠誠。那個中國人不會說英文,如果有客人來,他都躺在床上,怕別人聽到腳步聲。當這個人離開以後,直到知道他已經安全了以後,佐爾格才重新在沃娜家開會,因為怕此人被捕,再堅強也可能頂不住酷刑招供。佐爾格曾經讓沃娜幫他為兩份文稿打字,都是關於中國的情報,地理和農業和經濟狀況。沃娜見過日本記者Hozumi Ozaki數次,但沒有什麽特別的可以描述。他也是佐爾格的一個重要助手。他給沃娜看過他的小女兒的照片,1944年,沃娜在報紙上看到了他在日本被捕被槍斃的報道。
佐爾格小組也舉行過純粹的社交聚會,會上沃娜見到一個以前沒見過的,叫Fred,幾年後,她在報紙上看到Fred的照片,被稱為“馬德裏的英雄”,他的名字叫Manfred Stern,1936年的馬德裏保衛戰中,他以General Kleber之名贏得聲譽,1920年代他在德國部隊,1932年,他是中國共產黨的軍事顧問。
P67,沃娜還和佐爾格小組的人到浦東參觀貧民窟,棚戶區,棚戶歸居住者所有,但是他必須每年交2元地皮費給地主。這裏的工人一個月掙6元。他們還參觀了YMCA建的宿舍,那個是為比較高收入人群租的,4馬克一個月,大約相當於4先令,租的人當然必須是基督徒,月收入在40-60元上海幣,1932年是3-4英鎊。貧民窟邊上,有一幢別墅,主人以前是管苦力的監工,發了,剛與第4任妻子結婚。這次出遊,大家玩的很開心,沃娜和保羅(Paul)玩翹翹板(See-saw)時,佐爾格給他們照了相,但是隻能看到沃娜,Paul被擋住了。
就是這張
史沫特萊也跟他們一起出遊,還有Arthur Ewert(一名德國共產黨員)的妻子Elise,大家叫她Sabo。30年後,沃娜聽說Ewert在巴西被捕,被毒打精神失常。Sabo則被遣返回德國,被納粹關進了集中營,死在了那裏。
P93,1932年12月中旬的一天早上,Grisha打電話給沃娜,讓她下午去他家,佐爾格要見她,沃娜從來沒有去過Grisha的家,電話裏,沃娜的理解是如果Grisha再打電話來確認,沃娜才去,事後,Grisha告訴沃娜,他的意思是如果會見有變化,他才會再打電話,兩人有誤解,總之,Grisha沒有打電話來,沃娜就沒有去,這個誤解讓沃娜後悔了很長時間。晚上,沃娜家來了客人,是Richard Wilhelm教授的兩個兒子,(Richard Wilhelm是早期著名的漢學家,易經的第一個外文翻譯就是他作的)。他的兒子,一個子承父業,是漢學家,另一個是建築師。但是他們的來訪有點沉悶,客人們不太說話。吃晚飯時,電話響了。電話是放在上樓的樓梯邊的一張桌上,沃娜對當時的一景一物記得非常清楚,就象是昨天發生的一樣。她拿起電話,是佐爾格,他說下午他等沃娜等了兩小時,後來打了很多次電話也沒人接,他要說再見了,非常感謝沃娜對他的照顧,這隻是個開始,還有很多工作等著沃娜去做,沃娜嘴要緊,不要談與佐爾格同誌們的事,她必須向佐爾格保證這一點。最良好的祝願,再見。沃娜幾乎傻了,後來的歲月裏,她跟佐爾格小組的其他人見過麵,但是再也沒見過佐爾格。
這就是樓梯所在
無法承受佐爾格離去的事實。
下篇,由溫先生,講到中國的一些情況
Paul是愛沙尼亞人,你的愛沙尼亞有你了。
這篇很緊張,當年的共產黨員真是太英勇了,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