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九八九(一)
(2006-06-01 07: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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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九八九我的一九八九是什麽呢,17年前的我還渾渾噩噩,17年後的我噩噩渾渾,我的一九八九隻是我人生中的一年,在人生曆史當中,一九八九不過是普通的三百六十五天而已。可在那普通的三百六十五天中,中國發生了震驚海外的大事件--六四,可六四是什麽呢?沒有人能夠給六四做個形容,是“民主運動”還是一次“反貪汙反腐敗運動”?是“反革命暴亂”還是如四二六說的是“一場動亂”,還是現在官方的通用詞“一場風波”?姑且說它是一場全民參與的“運動”吧......
一九八九年的我年齡還小,總是認為學生是正義的,政府是無情的,從英雄紀念碑上第一次出現花圈開始,我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麽,胡耀邦逝世了?這個名字對我來說相當陌生,當時的我對於政治一無所知,從大人們的談論中知道了胡耀邦的所作所為,知道了他是個“好人”。然後大學生們開始遊行了,在一個夜晚(應該是4 月19日),學生衝擊新華門未果,烏爾凱西成為了每個年輕人的“偶像”,雖然他當時的發型已經很過時了,但似乎並不妨礙他成為學生運動中的領袖。
我家在二環路的立交橋附近,一座高層樓房,是哪個年代北京的廣泛使用水泥預製板構造的高層樓房中的普普通通的一座,因為地勢良好,麵南背北,樓下就是繁華的交通要道,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能照顧到,通常是在斜陽西下的傍晚,總有遊行隊伍通過。模糊的記憶讓我一直以為是晚八點鍾“全國人民廣播電台聯播節目”播出的那個年代。在各大報紙顯著位置登出了那篇著名的《四二六社論》之後,遊行的隊伍逐漸多了起來,我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爬在陽台和窗戶上麵看下麵的熙熙攘攘的遊行隊伍,有走路的有騎車的,有沒有在行進過程中呼喊口號已經記不清了,從來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我也會成為遊行隊伍的一員。
通過各種各樣人物的嘴中,我知道了學生們的送花圈帶白花紀念胡耀邦的活動隻是一場紀念活動,可為什麽中央政府卻認為是一場動亂呢?在我當時的思維中,十年文革才是“動亂”,這個概念恐怕還是來自王年一的《大動亂的年代》,沒有張鐵生,沒有頭上長角身上長刺的造反學生的時候怎麽能說是一場“動亂”呢,好像還有幕後黑手,還是有計劃有預謀有組織的,這都是從何談起的呢?
隨之而來的五四大遊行,讓我確確實實感覺到了快樂,感覺到了人民的力量。報紙上麵不怎麽說話了,趙紫陽也從朝鮮回來了,好像還肯定了學生們的愛國熱情,嗬嗬,就是說老百姓也是愛國的了。突然我的同學從海澱跑來告訴我,學生們要絕食了,柴玲的“絕食宣言”是哭著念的,大學生都哭了,要遞交請願書!絕食?當時的我根本不知道絕食是和平非暴力請願的必然階段,也不知道他們絕食是為了什麽。哪怕是到了今天,我也一直想不清楚學生絕食的根本目的是為了什麽,要民主要自由?可什麽是民主,什麽是自由,對於當年的我來說,如同誰是胡耀邦誰是趙紫陽一樣陌生(記憶中我當時還是知道鄧小平是誰,李先念,彭真、陳雲、王震這幾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也知道,對王震恨之入骨是因為他不讓崔建唱《南泥灣》......)。
後來我知道了學生之所以選擇5月13日開始絕食,是因為5月15日戈爾巴喬夫訪問北京,是中蘇首腦第一次會談,學生的心理是認為歡迎儀式一定是要在天安門廣場舉行的,那麽在此之前政府一定會清場,清場就一定會接受學生的絕食條件,而人絕食48小時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多麽天真的心理啊,是哪個SB敢做出這麽個決定的!沒有人想到,政府沒有如願妥協,而讓絕食成為一場持久戰!
學生絕食開始後的北京變得更加熱鬧,罷課是早就開始了,工人也開始罷工了,謠言中連小偷也開始罷偷了,天安門如同那一年春晚薑昆的相聲一般,真的變成了 “自由市場”,延長安街的林蔭道上到處可見拖著冰鎮汽水的平板三輪,鬥大的冰塊上麵平鋪著一瓶又一瓶北冰洋?汽水和瓶裝可口可樂,在享受改革開放帶來資本主義生活方式的同時也忍受著物價飛漲人民幣貶值和“越教越瘦”等一係列社會陣痛。
初高中學生也開始行動了,最開始是校園內外貼小字報,號召去廣場聲援大學生,5月17日星期三的下午,在幾個淘氣學生的煽動下,我們學校也終於停課了,從高二到初一,在年輕老師的帶領下,步行向廣場進軍,隊伍呈標準儀仗隊形式,四人一列,未防止非本校學生趁亂混入,隊形最外由男生手拉手做糾察狀。橫幅和標語都是自治的,好像還有團旗走在最前方,沿街的群眾給我們送來綠豆湯和其他的白開水,指指點點地誇讚我們,嗬嗬,心中豪氣萬丈世界唯我獨尊,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也不過如此吧。
走過東華門進入到長安街,隻能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了,各種各樣的旗幟各種各樣的橫幅各種各樣的交通工具,行車道基本都是人給占領了,上下兩方向全是步行的遊行隊伍,每當看到中學的旗幟時就高呼文革革命口號,“向XX中學習!”、“向XX中致敬”,對方也如是呼喊,趕上三位數命名的學校喊起來就有點滑稽了, “向一百三十八中學習!”、“向一百三十八中致敬!”,通常念完了校名就沒底氣了,於是後來就有人負責喊校名,有人負責喊後麵的。最初的興奮隨著行走步伐逐漸消失,到後來就是看見了隔壁學校也沒人喊了。廣場內根本就沒地方下腿,絕食學生被各色人等包圍起來,於是隻能折道往西大概是走到了新華門掉頭回家,離開了長安街後,來時候的豪情一落千丈,標語旗幟也不再認真打了,能拖就拖是能扛則扛,四人一列的隊伍也散了架,如散兵遊勇一般灰溜溜地回家了,最後能走回學校的好像已經很少了,回家的早就跑回家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