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戀叫文革
(2008-04-18 08:0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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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升起很久了,走廊裏鬧騰了一會又安靜下去了。大家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炒股的炒股,都撲騰去了, 整個樓隻剩下我還躺在那裏發呆。
我犯了初戀綜合症了,我的初戀是文革。
每年的夏季,在鮮花次第開放的時候,我的精神就比較恍惚,看什麽都是我初戀的影子。 我父母對此極為擔心, 暗地裏背著我流了不少眼淚。
“好端端的怎麽就鬧花癡了呢?”
“花癡”是我老家的說法,千年傳統的精華, 簡單而凝練。 當著我的麵,我老媽是不會這麽說的,隻是勸我好好休息,不要到處亂跑,撞了什麽邪靈。
我妻子則現代多了。她把我哄到了一個四方的屋子裏,帶到了一個穿著白色長袍,帶著黃色腿兒玻璃的陌生人跟前。 妻子跟他說了一大通話,然後我就換了一個新的名字:初戀綜合症。
我知道初戀。30多年過去了,我依然記得初戀和我的初戀戀人。更確切地說,經過這30多年,我的初戀戀人文革在我的頭腦中越發清晰起來,漸漸地占據了我大半的腦子,使得我看別的東西都恍惚起來。
我恍惚記得,我的初戀叫文革,是一個高大豐滿的女孩,當時是我們班的班長, 而我那時是我們班的團支部書記。 我們的老師當時初出茅廬,做班主任這種神聖光榮的職業還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回,對於管理我們這一群青春騷動的半大不小的孩子極為頭疼,於是我和文革就自然而然成為了我們老師的左膀右臂,成立了一個政教合一的領導集團。
我們這個集團分工精細,對於同學的生活學習緊守一個原則,“存天理,滅人欲”。我們那個時代,特別是那個學生時代,天理就是領導的話和搞好學習,人欲就是談戀愛不讀正經書。
但即使階級鬥爭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早戀的事情就像春天播下的種子, 到了秋天,怎麽也壓不住它們冒出頭來。剛開始是幾個調皮搗蛋的學生,放了學追逐別的班的女生,被告狀到了班主任手裏, 接著就是我們的領導集團也出了情況。
我們領導集團裏有一個部長DL, 當時是我們的生活委員,偷偷地喜歡了我們班一個瘦如猴子的丫頭,偷偷地給她遞了封情書。 這個瘦瘦小小的黃毛丫頭,平時看著她萎萎蔫蔫的, 當時正在我的照顧下發展成為下一批共榮的共青團員,居然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革命熱情,義無反顧地把這封粘滿資產階級小資情調的信交給了班主任。
我們的班主任收到這封信以後,氣得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把DL同學叫去談了三個鍾頭的話,然後就把我和文革找去了。班主任讓我們坐下以後,第一次對我們這個領導核心表示了強烈的不滿,對我們的失職提出了嚴重抗議,並且敦促我們亡羊補牢,堅決把腐朽落後的資產階級毒草從我們純潔的革命大家庭中清除出去。
班主任的批評打了我們一個猝手不及, 尤其是我這個團支部書記,當時心裏把這個DL同學狠狠罵了幾十遍,想著這個平時文文靜靜的小夥子,怎麽敢在我的鼻子底下幹這種有組織有計劃的陰謀呢?再說了,你這個DL同學,喜歡誰不好,為什麽非得喜歡上這個思想上要求上進組織上要求進步的小丫頭呢?再再說了,就算你喜歡這個瘦猴,你也得先給哥們通個氣啊, 冷不防搞這麽大的舉動,想嚇唬誰啊?我們的班長大人,看了看紅暈未退的班主任,看著墨不作聲的我,溫柔大方地注視了我幾分鍾, 開始大包大攬,開始和班主任慷慨陳詞早戀的危害去了。
哦,這就是我的初戀。 30多年以後的今天,我在恍惚中清晰地看到了我的初戀,看到了她溫柔的眼神,聽到了她清響的聲音。在30多年以前的那時,在大多數人懵懵懂懂,酸酸甜甜地品嚐初戀的時候,我和文革卻在老師麵前一邊痛斥早戀的危害,一邊悄悄地分享著戀愛的快樂。
這種滋味影響著我,過去,現在,將來。 隻要聽到清響的聲音,我就想起了文革;隻要聽到慷慨陳詞,我就想起了文革;隻要看到高大豐滿的女孩,我就想起了文革; 隻要看到溫柔的眼神,我就想起了文革。。。 文革是我的初戀,我心中埋藏的第一個秘密,最完美的甜蜜。
我和文革在更早的時候就相識了。我恍惚記得那是一次比賽,那時我和文革分別是各自學校選出來的代表,在老師的帶領下到我們省城去參加比賽。那時的我們比較單純,男生和女生是兩條互不幹涉的河流, 各自唱著不同的歌,奔向不同的方向。我和文革就是兩朵浪花,一不小心跳出了各自的河流,互相碰撞了一下,改變了各自的動能,形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勢能場。這個場不可捉摸,就像那天的太陽, 但同時又是客觀存在,依然仿佛那天的太陽。
那天的太陽很大,但是人群卻不怕熱,一個勁地朝前擠,把我和文革擠在了一起,擠得密不透風,以至於我不但能感受太陽的熱,還能感受文革溫暖的身體。這種溫暖的感覺,是那樣的陌生,同時又是那樣的熟悉, 是那樣的恍惚,同時又是那樣的清晰。兩年後我們成為同班同學的時候,我和她在走廊狹路相逢,在互相謙讓又互不相讓的幾分鍾裏,我終於冒出了兩個字:是你?文革快速看了一下四周,說:嗯!並且隨即漲紅了臉。我們的戀情就像我們的臉蛋,在這三個字裏迅速蕩漾起來,並且一直延續到了兩年前的過去。
為了響應班主任的號召,為了實現存天理滅人欲的偉大使命,我和文革的初戀進行得悄無聲息如火如荼。一方麵,我們都是老師眼中的好孩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除了工作學習必要,我們倆沒有多餘的話語,隻是在每次回家的時候,才肆意享受那份詩情畫意。我們倆躲在汽車的候車室裏,或者隔座相望,相對無語;或者擠在一起像兩隻黃鸝,唧唧喳喳說些無關緊要的八卦。
再到後來,我們一起考入另外一個城市的大學。 寒假期間,我們手拉手地去拜訪了我們的班主任。對於我們的親密,我們的班主任沒有表現出半點的吃驚。也許,年少的我們,自以為瞞得人好,卻還是沒有躲得過班主任靈敏的感覺。 也許這是為什麽班主任要把我們喊去談早戀危害的原因。那麽,為什麽我們的班主任, 卻又縱容了我們在她的眼底下早戀呢?
再過幾年,因為一件小事,我和文革好好地大吵了一番, 終於分手了。這場分手使我大傷元氣,我一直等著她的道歉,甚至在她道歉之前就原諒了她,但是又由於驕傲的緣故,終於越走越遠, 這大概也直接造成了我今天的初戀綜合症。
大概早戀確實是有一定的危害的吧。患了初戀綜合症的我,今天隻要看到有人吵架,有人相對無語,有人唧唧砸雜,有人在背後搞小動作,有人徇私舞弊,我就想起了文革。
今天院子裏的花開了,送來一陣陣香氣,吹氣如蘭的感覺,我想這也是文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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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s but...
What do you 羨慕 for?
It might not be spicy enough to people who have a dull sense of taste, while those with an acute sense of taste pretend not having felt the spiciness.
You mean romantic?
You have it now, right?
haha, thanks!
I am worrying that it is not spicy enou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