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世界怪事比較多。
俗話說雞蛋裏挑骨頭, 大概說雞蛋這樣粉嫩粉嫩的東西,如果還有人要嫌它粗糙的話, 實在隻能說這個人太挑剔, 難伺候。
不過,這個俗語在現在社會裏實在不算新聞了,人不挑剔能夠體現別人的敬和虔麽? 譬如要形容某人的善良, 但又找不出這人做過什麽有利於他人的事情,就隻能說別人對他的迫害之深了。 我現在聽到一個人說他善良,立刻轉身就逃,惟恐一不小心迫害了他。
這就是骨頭裏挑雞蛋的做法。世人皆醉我獨醒,水深火熱之中,我兩隻黃鸝就是那明亮的燈塔,讓人們看到了人性的善良, 實在是功莫大焉。
當然,我不得不謙虛地說,我兩隻黃鸝不是惟一。
於丹又開始講論語了, 是為了普及。 這個又當然有它的故事;馬千裏又開始批評於丹了,為了骨頭裏挑雞蛋,這個又也有它的故事。
於丹把“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這句話裏麵的小人解釋成小孩, 馬千裏說是歪曲《論語》。
生為女子去解釋論語,於丹把小人解釋成小孩子其實很容易理解。 馬千裏振振有詞說這是歪曲論語, 卻不好理解。 我兩隻黃鸝看了兩人的解釋,總有一種衝動要問馬千裏,你這樣做,是為了說明自己很好養麽?還是說自己不是女子不是小孩?
這是“又”以前的故事, 那麽“又”以後的故事呢,於丹是否真的錯了?
於丹說,“從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封建社會發展出來的孝道,在兩千多年後的今天,是否還是那麽重要?”
於丹這個問題問的很好。《論語》裏麵關於孝的話題很多,他的學生子遊、子夏、孟懿子、孟武伯等等都問過孔子,什麽是孝?孔子分別給出了不同的回答。
孔子說,“父在,觀其誌;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什麽是孝呢?孝就是一個人在父母生前生後的表現。 如果父母在的時候能夠聽話, 死了以後還經常念叨父母,就是孝。
孔子說,“無違”。什麽是孝呢?孝就是要不違禮。
孔子說,“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什麽是孝呢?孝就是要敬。光知道養不夠,至少象犬馬那樣養是不夠的。
孔子說,“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 什麽是孝呢?孝就是色難。
孔子說,“父母唯其疾之憂”。 什麽是孝呢?就是對父母之疾憂心忡忡。
可以想見,孔子這樣評論孝, 是為了解答學生的疑問, 他自己並沒有指出孝的意義。
但是《論語》剛開始有有子的一段話, “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有子才把孝和仁捆綁在了一起, 說孝是仁之本。
那麽有子是誰?有子是孔子後來的學生,據說孔子死後,有子一度被捧為新的老師, 但不久就遭到了同學的嘲笑,說他的學問不過如此, 不配當他們的領袖。
有子的年代比墨子晚。 我為什麽要強調這個問題呢?因為這是理解有子上麵一段話的關鍵。 孔子是“述而不作”, 他隻解釋什麽是孝,並不解釋為什麽要孝。 這個觀點受到了墨子的批評, 墨子認為“述而不作”是不完備的。 有子這段話就是受了墨子的刺激才想出來的。 因為這個緣故, 孝在孔子的學生裏麵受到了畸形的重視,因為這是孔學難得的追本逐源之舉。
但不幸的是,孔學門生對這個孝的發展,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學,這個影響直至今天的孔學門生還是領不清楚。
隻能說孔學實在後繼無人啊。墨子提出的兩個問題,居然困擾了孔學門徒上千年,還一直沾沾自喜, 這個臉是在丟大發了。
於丹雖然不知道這個曆史由來,但是她也看到了這個問題的由來。 沒錯,有子把孝解釋成仁的本原, 實際上就是後來封建禮教的雛形。 換句話說,於丹說得一點沒錯,這個孝就是從封建社會發展出來的。中國周朝的製度,就是典型的封建製度,所謂尊尊親親,就是把自己的親人安排到重要位置的製度, 從而保證家族政權的穩定。
這個馬千裏不知道怎麽就認定春秋社會不是封建社會了,這是對曆史的無知啊。
孔子曾經說過君君臣臣(見史記), 孔子並沒有說過父父子子, 這個“父父子子”就是從有子(注意,不是孔子)的孝為仁之本發展出來的。 把孝和仁聯係起來,就是為了強調“孝”的政治意義, 說明“偽孝”的政治功能--是上位的敲門磚啊。後來,孔門後學發現孝和仁實在是兩個不同的事情,一個是下對上的敬, 一個是上對下的愛,捆綁在一起實在難堪,才把忠和孝重新捆綁在了一起,孝就說明了做皇帝家犬的決心和毅力。
於丹不但一語道出了這個曆史演變,還對這個演變提出了疑問。 這個問題問得好啊,皇帝既然沒有了,忠於皇帝既然不可能了,這個孝的自我標榜又為什麽呢?
然後再說這個“至於犬馬,皆能有養”。這句話最重要的實際上是強調後麵的敬。於丹解釋成犬馬的反哺之恩, 好像也能做到這一點,又有什麽錯了呢?至於馬千裏說是人對犬馬的豢養,恐怕未必更能說明敬的不同吧?說句不好聽得,有些人養狗比養父母還虔誠啊,怎麽能說於丹解釋錯了?
當然,這個爭論實際上最能說明的就是《論語》這句話本來就是有歧義的, 沒有人能夠解釋怎樣才算做到了“敬”。 象海瑞那樣,因為老娘的關係,把自己的妻妾棄之如敝屣恐怕不算“無違”,也不算“敬”, 更不算是“孝”。 有人要問了,那算什麽?兩隻黃鸝說,那隻能算“棄妻妾如敝屣”。
最後說到這個食是否能讀作飼, 馬千裏說這個值得商榷。 既然值得商榷, 就不是硬傷。 再說了,這個算是什麽硬傷?“有酒食,先生饌”,這句話裏的食之所以要解釋成飼,是為了跟後麵的饌相對應。 這句話最根本的問題不在這裏,而在於那個“乎”。 有了這個“乎”, 基本可以肯定這句話是疑問句。 既然是疑問句, 那麽我們不妨問問自己, “有難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 你以為是不是就是孝呢?”
或者再進一步,“有難事,人民服其勞;有酒食,官員饌, 你以為是不是忠呢?”
或者這就是我們禮儀之邦的不違禮?
[1]硬傷幾乎是一分鍾一次
今年春節期間,於丹卷土重來,以孝敬、智慧、誠信、學習、治世等方麵為題,在《百家講壇》上再講《論語》。於丹的新講座也引來一些批評聲音,批評者馬千裏就向本報指出,於丹開場第一講就存在很多硬傷,幾乎是“一分鍾一處”。
在第一集《孝敬之道》的開場白中,於丹介紹道:“但是從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封建社會發展出來的孝道,在兩千多年後的今天,是否還是那麽重要?”
“孝道是從‘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封建社會’發展出來的嗎?”馬千裏向記者指出,這一句裏就有硬傷,他認為孔子的學說成熟於春秋後期,而所謂封建社會則開始於戰國結束,孝道沒理由從“封建社會發展出來”。而在孔學思想裏,是主張把孝道進行推而廣之,推及為政治倫理,從而成為“君君臣臣”的政治等級秩序,而不是先有“君君臣臣”再有孝道。
為證明自己的觀點,馬千裏繼續舉例說,於丹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解釋為“犬馬也有它的長者”,馬千裏則認為,這裏的“犬馬有養”是說“人們對於犬馬也能夠做到養活”,用來說明僅僅養活父母而缺乏敬意算不上孝道。並不是於丹所說的犬馬能夠做到“養它的長者”,這裏的養指的就是對犬馬的養。
另外如“有酒食,先生饌”中是“食”是否讀為“飼”也值得商榷。在馬千裏看來,開場白的短短幾分鍾內就有不下於6處硬傷。由於於丹本人電話關機,記者暫未得到她的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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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看不上馬千裏,也不是看不上於丹,更不是看不上孔子。
我就是不喜歡偽學
歡迎你挑雞蛋
我對論語本身是讀不懂的,於丹比我讀的懂得多,所以我很看得上於丹,但其實我倒未必那麽看得上寫論語的孔子,所以無論於丹如何解讀,或者馬千裏如何解讀,又或者黃鸝如何解讀,我都是一概敬畏但不尊崇的,總要骨頭裏挑雞蛋,雞蛋裏挑骨頭,反正如果不是加入自己的二次解讀,不能反應本人也是個能讀懂中國字的人,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