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There was no death after the first death.
這句話乍看起來不好理解,人類的死亡連續不斷,怎麽會第一次死亡以後就在沒有死亡了呢?
但是如果我們把這句話意譯成中國成語“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時候,這句話大概就變得熟悉起來。 熟悉不一定意味著安全和親切,至少對我來說,我更喜歡第一句的簡潔和突兀。生活的經曆告訴我們,讓很多人難為水的未必是滄海, 也未必是太平洋,更多的時候不過是一條小水溝。
There was no death after the first death. 換句話說,當我們試圖重溫舊夢時,我們隻是用一個新夢覆蓋了一個舊夢。
餘秋雨的《文化苦旅》就是這樣一個夢。
現在看來,餘秋雨在寫《文化苦旅》的時候還是有一種“苦”的味道的。
這個苦不是遊山玩水的苦,這個苦不是十年寒窗的苦,這個苦也不是辛勤筆耕的苦, 這個苦是尋找文化的苦。
一個農民到了敦煌,最多的就是拉著當地人確認來到了他想要來的地方,他不可能為文化而苦旅。
一個學生來到敦煌,最多的就是尋找當地的同學,然後再遊玩一趟, 他不可能為文化而苦旅。
一個商人來到敦煌, 最多的就是打聽當地有什麽便宜貨, 他也不可能為文化而苦旅。
餘秋雨來到敦煌,想到的就是要和曆史上的文化名人套套瓷,這就是他的文化苦旅。
餘秋雨穿過了曆史的沙漠,王園籙的鏡頭慢慢向我們拉近,讓我們看到了另外一種“文化”苦旅[1]。
從文獻[1]可以看出,王園籙不是學生,不是商人,不是農民,他從陝西來到敦煌不是為了遊山玩水,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苦旅。王園籙不是為了“文化”而旅行,但是發現了敦煌藏經洞。 這也許是對許多打著“文化苦旅”旗號的人的莫大諷刺!
王園籙是敦煌藏經洞的發現者, 敦煌學的最偉大的功臣,但是研究敦煌學曆史的人卻把這段曆史給忽略了,這是對於敦煌學的另一個巨大的諷刺!
王園籙不是外國旅遊家,否則敦煌學的曆史上肯定有他的名字。
王園籙不是清代的官員,否則敦煌學的曆史上肯定有他的名字。
王園籙沒有把他的發現當作他的私產, 否則敦煌學的曆史上肯定有他的名字。
王園籙沒有在藏經洞裏灑下他的眼淚鮮血和唾沫, 否則敦煌學的曆史上肯定有他的名字。
王園籙實在太老實,太像一個好公民, 他把他的發現嚴格的向官老爺作了匯報,於是他成為了敦煌學的罪人!
官老爺告訴王園籙,除了需要“奉命”隨時給他們送上一些資料但禮物以外,他的發現毫無價值。於是王園籙成了敦煌學的罪人!
當後來的外國商人告訴王園籙,這些資料可以換錢的時候,王園籙成了罪人!
這就是王園籙的“文化苦旅”!
王園籙不但要麵對外國商人的熱情,還要麵對中國文人和官僚的冷漠,這就是王園籙的“文化苦旅”。
曆史的風沙逐漸卷去了王園籙的“文化苦旅”,又逐漸迎來了餘秋雨的文化苦旅。
餘秋雨來到了王園籙的麵前,搖著頭,痛恨著,哀傷著,歎息著, 把自己幻想成了一個英雄,麵對著外國商人發生了斬釘截鐵的宣言,這是多麽美麗而偉大的“文化苦旅”。
這個宣言的回聲剛落,曆史的鏡頭又拉向了另外一個鏡頭。在這個鏡頭中,我們看到了餘傑在那裏搖著頭,痛恨著,哀傷著,歎息著,餘秋雨在那裏變成了王園籙,漠然的表情,呆滯的眼神,曆史悲劇中錯步上前的小醜,餘傑卻成了一個麵對血與火的高昂的英雄。
曆史的風沙一次次掩過, 每個人卻隻經曆惟一的文化苦旅,經曆人生中惟一的死亡。
[1]王圓籙(約1850~1931),祖籍湖北麻城縣。他本人出生在陝西,因家鄉連年災
荒,生活所迫,出外謀生,流落於酒泉。在此期間入道修行,人們稱他為王道士。後雲遊敦煌,登三危山,發現莫高聖境,感慨萬千,急呼“西方極樂世界,乃在斯乎”。所以他長期居留於此地”
1900年6月22日,他在清理洞中的積沙的時候,發現了藏經洞,內有大約四萬卷以上的經卷文書。這一發現導致了敦煌學的誕生,同時也引起了人們對莫高窟的重視,40年代成立了專門的保護機構。
王圓籙發現藏經洞後,曾經逐級向官府報告,但除了命令他就地保存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保護措施。七年之後,第一個來騙取經卷文物的外國人:英國人斯坦因來了,從此藏經洞經卷開始流失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