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假話第4名:薛蟠的女兒悲。
《紅樓夢》第28回[1]:薛蟠登時急的眼睛鈴鐺一般,瞪了半日,才說道:“女兒悲--,” 又咳嗽了兩聲,說道:“女兒悲,嫁了個男人是烏龜。”眾人聽了都大笑起來。
薛蟠道:“笑什麽,難道我說的不是?一個女兒嫁了漢子,要當忘八,他怎麽不傷心呢?”眾人笑的彎腰說道:“你說的很是,快說底下的。”
評點:薛蟠的詩不但不通而且粗俗, 但是他這句“女兒悲”卻當得起精致--粗俗人的精致。為什麽這麽說呢?
我們不妨看薛潘底下的解釋:“女人嫁了一個王八,怎麽不傷心呢?”
換句話說,薛潘這句話看起來不通,卻體現了薛潘的憐香惜玉。一個女人嫁了王八,在當時的社會,在當時的儒家禮教下,她的下場是可以想見的。所以眾人在聽了他的解釋以後,隻能承認“你說得很對”。
那麽這句話為什麽又讓人覺得可笑呢?因為它是一句非常可笑的假話,但是這個假話在薛潘看來卻又是那樣的合理,這件事充分說明了理學家吃人禮教的毒害之深。作者花這麽多筆墨來安排這樣一個可笑卻又可鄙的故事, 他的目的還不是很清楚嗎?
本來是男人的錯誤,應該男人承受的痛苦,在儒家禮教的所謂天理下,卻變成了婦女的可悲之處。
這難道不值得君子們反省麽?
也許最可悲的就在於君子不但不能自省,反而把它看成了粗俗人的笑料。所以作者不得不在開頭就安排下晨鍾暮鼓:都運作者癡,誰解其中味?又有多少人在薛潘笑話的背後看出了這句假話的精致之處呢?
紅顏禍水是男人失敗的借口,女兒悲則是男人作烏龜的陪葬,這就是薛潘“女兒悲”精致假話的本質。
[1] 薛蟠道:"我可要說了:女兒悲----"說了半日,不見說底下的。馮紫英笑道:"悲什麽?快說來。"蟠登時急的眼睛鈴鐺一般,瞪了半日,才說道:"女兒悲----"又咳嗽了兩聲,說道:"女兒悲,嫁了個男人是烏龜。"眾人聽了都大笑起來。
薛蟠道:"笑什麽,難道我說的不是?一個女兒嫁了漢子,要當忘八,他怎麽不傷心呢?"眾人笑的彎腰說道:"你說的很是,快說底下的。"
薛蟠瞪了一瞪眼,又說道:"女兒愁----"說了這句,又不言語了。眾人道:"怎麽愁?"薛蟠道:"繡房攛出個大馬猴。 "眾人嗬嗬笑道:"該罰,該罰!這句更不通,先還可恕。"說著便要篩酒。寶玉笑道:"押韻就好。"
薛蟠道:"令官都準了,你們鬧什麽?"眾人聽說,方才罷了。雲兒笑道: "下兩句越發難說了,我替你說罷。"
薛蟠道:"胡說!當真我就沒好的了!聽我說罷:女兒喜,洞房花燭朝慵起。"眾人聽了,都詫異道:"這句何其太韻?”
薛蟠又道:"女兒樂,一根фх往裏戳。"眾人聽了,都扭著臉說道:"該死,該死!快唱了罷。"
薛蟠便唱道:"一個蚊子哼哼哼。"眾人都怔了,說:"這是個什麽曲兒?"
薛蟠還唱道:"兩個蒼蠅嗡嗡嗡。"眾人都道:"罷,罷,罷!"
薛蟠道:"愛聽不聽!這是新鮮曲兒, 叫作哼哼韻。你們要懶待聽,連酒底都免了,我就不唱。"眾人都道: "免了罷,免了罷,倒別耽誤了別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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