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三表法介紹

      下麵有篇文章提到墨家的三表思想，我這裏作比較詳細地介紹。

      墨子的三表法出於《墨子.非命上》[1]。墨子在這篇文章中批判分析了目的和現實之間的差距，最後得出了著名的三表法：“故言必有三表。何謂三表？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於何本之？上本之於古者聖王之事。於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實。於何用之？廢以為刑政，觀其中國家百姓人民之利。此所謂言有三表也。”

      墨家的三表發不但可以應用到政治，還可以應用到文化科技曆史等各方麵。

      胡適[2]研究過墨子的三表法，並且和西方的邏輯三段論進行了比較。這種對應非常明顯。墨子的“本”就是大前提，“原”就是小前提，“用”就是結論。 實際上墨子的解釋更加接近現代科學方法。“本”就是舊知識的歸納，“原”就是探索，“用”就是應用和實驗驗證。

      胡適因為受實用主義影響，非常重視第三表。儒家的缺點就在於太過強調第一表並且輕視第二第三表。 真正說起來，墨子的理論才是最係統的，舊知識的歸納和公理係統同樣重要，因為它本身也是受過實驗的檢驗的。 可見，隻有把這個三表法係統起來理解才接近墨家思想，偏麵強調某一表就會導致經驗主義或者本本主義或者空想主義。

      非但如此，墨家的這個思想對於政治也非常重要。用現在的話來說，我們不但要重視文化傳統，還要努力研究新問題，並且必須付之實踐檢驗。 

     我們可以把墨子的三表和西方的三權分立對應--這裏並沒有宗教思想的天道對應。“本”就是立法，因為立法是對過去的總結歸納；“原”就是行政，因為行政是對現實的處理；“用”就是司法，因為司法就是對行政的監督和對立法的檢驗。非常可貴的就是墨子在其中特別強調了民眾在其中的參與而不是聽從天神的意誌。

    蔣欽的所謂天道民心傳統的合法性和墨子的三表法比較，可以說非常相似。墨子的“本”就是曆史傳統的合法性；“用”就是人心民意的合法性，至於“天道”的合法性很難解釋， 還不如墨子的“原”的思想， 就是麵對現實問題的合法性--墨子當時確實把天誌明鬼當作現實問題來解決的，可見墨子的“原”的精神遠比“天道”豐富。

      非但如此，我們還可以把墨子的“三表”和王國維的三種境界做個類比[3]。墨子的“本”就是第一境界--望盡天涯路。墨子的“原”就是第二境界--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墨子的“用”就是第三境界--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科學的發現何嚐不是如此？首先要學習，然後要探索思考，最後終於發現了新的理論和應用--如果成功，則燈火闌珊，苦盡甘來。

       王國維後來對古史研究提出了“二重證據法”，受到了現代古史研究專家的推崇[4]。所謂二重證據法就是“地下之新材料”印證“紙上之材料”。 非常明顯，這個二重證據法和三表法有密切的關係。因為“紙上之材料”就是“本”，“地下之新材料”就是“用”。王國維把三表法的“原”忽略掉了，卻恰恰忽略了古史研究的一個重要方麵“考古”和“宣傳”。 

       綜合來說，墨子的三表法對現實生活的影響是多方麵的。我們應該繼承發展墨子的三表法思想， 不止於至善，使我們的文化空留“雖善無征”的浩歎。      

     [1]《非命上》 墨翟

子墨子言曰：“古者王公大人，為政國家者，皆欲國家之富，人民之眾，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貧，不得眾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亂，則是本失其所欲，得其所惡，是何故也？”子墨子言曰：“執有命者以雜於民間者眾。執有命者之言曰：‘命富則富，命貧則貧，命眾則眾，命寡則寡，命治則治，命亂則亂，命壽則壽，命夭則夭，命雖強勁何益哉？’以上說王公大人，下以駔百姓之從事，故執有命者不仁。故當執有命者之言，不可不明辨。

然則明辨此之說，將奈何哉？子墨子言曰：“必立儀。言而毋儀，譬猶運鈞之上而立朝夕者也，是非利害之辨，不可得而明知也。故言必有三表。”何謂三表？子墨子言曰：“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於何本之？上本之於古者聖王之事。於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實。於何用之？廢以為刑政，觀其中國家百姓人民之利。此所謂言有三表也。”


 [2]《先秦名學史》。《胡適文集》（六）的69頁

 [3]《人間詞話》王國維。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4]《中國故史尋證》，李學勤、郭誌坤

[苗青青]

很有意思的方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