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黃鸝四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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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逵遇上宋江--另類愛情

(2006-05-09 09:24:11) 下一個
下麵十年砍柴評論水滸的文章,我看了不由栗然而驚,猛然想起一位先賢的話:“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宋江等36人在山東水滸梁泊聚眾起義,其中違反大宋禁令法律的肯定不少,居然還有文人搖動筆杆,為他們作傳,天理王法何在?怪不得曆來《水滸》被看作禁書,一禁再禁,實在是有辱斯文啊,嘿嘿。

然而再一細想,一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如果我們處在那樣的社會,我們做高俅還是林衝?作武鬆還是宋江?做李逵還是黃文炳?

不同的人對這樣的問題大概有不同的回答,但是有那麽幾個,回答得很出乎君子鄉望的意料,他們不但不對《水滸》大加貶斥,反而大唱讚歌。 譬如李卓吾,他大筆一揮說:“吾看水滸,通篇惟忠義二字”。

稱讚強盜為忠義,李卓吾實在妙人。 這一讚,天下人為之悚然,為之嘿然,為之黯然,為之欣然,為之犀犀然,為之不知所以然。天下眾生像,皆在李卓吾一語中坦呈。

更妙的是金聖歎。金聖歎唯恐李卓吾之意為世人所不能洞悉,大筆再一揮說:“我看《水滸》,發憤之書也”。

什麽是發憤?就是韓愈的“物不平則鳴”,就是毛澤東的“造反有理”,就是李逵的“殺了那鳥廝”。

所以金聖歎最喜歡李逵,稱其為《水滸》第一真人, 所以金聖歎也特別討厭宋江,稱其為奸詐,於是大筆再一揮,到底把《水滸》攔腰一斬,把後三十回中的宋江那廝的拿腔作勢斬了去了。

金聖歎不以成敗論英雄,腰斬《水滸》,此舉比李卓吾一讚更妙。世人為之遽然,為之默然,為之爽然,為之涕然,為之無可奈何然。

金聖歎說李逵是真人,這種評論深合我心,所以我的故事就從金聖歎的腰斬說起,講講宋江和李逵的另類愛情故事。

《水滸》中宋江的著墨很多,即使外號也比別人多。呼保義、及時雨,宋公明、黑義孝三郎,秦無衣說得好,把這些外號堆在一起,本身已經是一種很滑稽的事情。如果再仔細計較,那隻能貽笑大方了。

但是這其中有兩句話,我們卻不得不重視。 第一就是宋江的相貌:麵黑身矮,第二就是說“宋江刀筆精通,吏道純熟”。

李逵的相貌也很黑。兩人初次相見,《水滸》38回這樣寫道:

戴宗便起身下去,不多時,引著一個黑凜凜大漢上樓來。宋江看見,吃了一驚,便問道:“院長,這大哥是誰?”戴宗道:“這個是小弟身邊牢裏一個小牢子,姓李,名逵,祖貫是沂州沂水縣百丈村人氏。本身一個異名,喚做黑旋風李逵。他鄉中都叫他做李鐵牛。因為打死了人,逃走出來,雖遇赦宥,流落在此江州,不曾還鄉。為他酒性不好,多人懼他。能使兩把板斧,及會拳棍,現今在此牢裏勾當。”有詩為證:

家住沂州翠嶺東,殺人放火恣行凶。

不搽煤墨渾身黑,似著朱砂兩眼紅。

閑向溪邊磨巨斧,悶來岩畔斫喬鬆。

力如牛猛堅如鐵,撼地搖天黑旋風。


我們在這裏看到,宋江第一眼看到李逵,是一個黑凜凜的大漢。 這個威風凜凜的大漢,讓宋江大吃一驚,為什麽呢?因為在哪裏似乎看到過。在哪裏呢?就是在宋江的夢裏。宋江在夢裏多次看到一個黑黑的大漢,八麵威風,視世人為俗物,為所欲為,撼地遙天。今天終於在現實中碰到了這麽一個人,宋江怎能不驚?所以這一驚,道出了宋江對李逵的一縷情思,從此暗發。

那麽現實呢?現實中的宋江是一個鄆城小吏, 地位相當於建國初的知識分子。 《水滸》中寫宋江刀筆精通,在世人看來不過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一個小角色,處處看人眼色行事,練就一股拍馬討好的本事。

這個沒有出息的小吏,因為夢想著成為一個威風凜凜的大漢,所以時時想著封官進爵,這是宋江成為老大的真正原因。

說到這兒,我又開始長歎一聲, 若有所思。

我亦有何思?所思不過踹踹儒家的簿子也!

儒家的所謂正氣,上不能安邦,所能得無外乎背著皇帝跳海,為擠進廟堂之位裝模做樣,遷怒於女子小人不好養,技止此耳!

這倒也罷了,最主要的是下不能成家立業,連基本的人情世故也不懂,往往為一個小吏牽著鼻子走,怎能不為世人所笑?

這樣的例子,這樣的人和事不可勝數。中國自宋以來的官僚製度,奉行儒家為宗的科舉製度,這些人十年寒窗,所為不過是一朝得誌,光宗耀祖,當了官以後呢?有多少能夠為民做主?不過玩物喪誌溜須拍馬或者淪為小吏的傀儡。

倒是那些小吏,因為熟悉人情風俗,還頗能為民做些好事。


這就是宋江成功的原因。作為一個儒家培養出來的知識分子,他會見人就拜嗎?在儒家看來令壯士扼腕的舉動,對宋江來說已經輕車熟路了。對於林衝這樣的知識分子,當王倫要他殺個人時,那個難受盡啊,簡直比人家搶了他老婆殺了他丈人還難過;但對於宋江來說,那不過是小事一樁。 對於關勝這樣的人,要他去對一個人磕個頭,恐怕非得天地為之變色,草木為之哭泣,山河為之daozhuan不可,但是對宋江來說,他拍馬磕頭不過是日常小事。正是這個原因,他能夠輕易俘獲那些吃軟不吃硬的好漢,為他拋頭顱灑熱血殺人放火。


那麽李逵碰到宋江呢?《水滸》38回這樣寫道:

李奎看著宋江問戴宗道:“哥哥,這黑漢子是誰?”戴宗對宋江笑道:“押司,你看這廝恁麽粗鹵,全不識些體麵。”李逵便道:“我問大哥:怎地是粗鹵?”戴宗道:“兄弟,你便請問這位官人是誰便好,你倒卻說‘這黑漢子是誰’,這不是粗鹵,卻是甚麽?我且與你說知:這位仁兄,便是閑常你要去投奔他的義士哥哥。”李逵道:“莫不是山東及時雨黑宋江?”戴宗喝道:“咄!你這廝敢如此犯上,直言叫喚,全不識些高低,兀自不快下拜等幾時?”李逵道:“若真個是宋公明,我便下拜;若是閑人,我卻拜甚鳥!節級哥哥,不要瞞我拜了,你卻笑我。”宋江便道:“我正是山東黑宋江。”李逵拍手叫道:“我那爺!你何不早說些個,也教鐵牛歡喜。”撲翻身軀便拜。

李逵是最不善於作偽的一個,他對人愛憎分明,一旦愛上就顧不得生命,一旦恨上就掄起板斧。聽說是他喜歡的宋家哥哥,撲地便拜,歡喜之情,猶如嬰兒見了母親,燦爛而又直露。沒有絲毫的忸怩羞澀,沒有半分的矜持猶豫,沒有一份的防備自卑!

怪不得金聖歎在這裏大聲長歎。但凡還有一些赤子之心的人,是不能不為之歎息的。

他們的愛情故事就這樣開始了。 一個最不善於作假的人和一個看透了人情世故的最擅長偽裝自己的人,他們的愛情就這樣開始了。這種愛情,遠不是那些隻看到十兩銀子幾碗老酒的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宋江之於李逵,大概也有那麽一些感動,在喊李逵哥哥的聲音裏大概也有十分的真誠,但在他的心底裏,在靈魂深處,他對自己說:這就是我的惡來,我的爪牙,我知道他為了我會付出所有。

李逵之於宋江,卻隻有那麽簡簡單單一句話:這就是我的宋家哥哥。

好一個宋家哥哥,到最後為了維護自己的忠義名聲的時候,終於把一碗毒酒送給了李逵;而李逵呢,思之再三,終於也喝下了那碗毒酒。

在他倒下的時候,我仿佛聽到李逵的呢喃細語:宋家哥哥,奴家對得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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