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女人

姚毅剛報完名，班主任老師就讓他去新教師看看。 姚毅本來是想早點回去的，但聽了班主任的吩咐後就踩著輕鬆愉快的腳步去教室了。

教室裏很亂，有三個女生正在布置歡迎新同學的黑板報。姚毅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班主任讓他看看教室的涵義，於是慢慢向她們走去。

“喂，那位男同學，過來幫我看看我的燈籠掛得正不正”， 一個較矮的女生眼尖，興奮地召喚姚毅。另外兩個女生立馬轉過頭來，那個高個的看了一眼就轉過身子去了，，那個圓臉的則上下稍瞄了一下，抿嘴一笑，然後再轉回去認真地寫字。

姚毅和三個女生一起布置完教室，打掃完衛生，終於記住了三個女生的名字。那個稍矮的叫孫曉芙，圓臉的叫唐文紈，較高的叫蘇柔嘉。


[1]哈哈，用《圍城》小說中的名字是為了強調這是小說，稍作改動是為了尊重錢老。

高中三年的時光回想起來總是象農夫山泉的廣告，有點甜。對於姚毅來說，三個女生不再是簡單的三個符號，而是一道美麗的風景，沒有她們，也許世間會清靜很多，但是也會枯燥很多。

三個女生各有各的淘氣，也各有各的特點。譬如那個最高的蘇柔嘉，修長的臉型，小小的眼睛，總是帶著笑。 她得臉胖胖的，就象嘟著這一張嘴似的， 顯得非常孩子氣。她似乎也象史湘雲一樣不太願意長大，一樣地愛說話，一樣地愛笑。 最讓姚毅和他同學難忘的是她喜歡穿高跟鞋，然後邁著兩條細長地腿走來走去。教室的地麵是木板鋪就的，她那高跟的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咚，咚，咚，咚”地聲音， 非常有力，非常有節奏感，大家在她高跟鞋的音樂聲中，往往抬起頭，互相表示苦笑和微笑，苦笑和微笑大概取決於當時他們對付習題的心情， 但是相互的默契是肯定的。

也許真的應該感謝蘇柔嘉的高跟鞋，這使得整個班級的同學空前的團結， 這是他們難得共享的幾個娛樂之一，也是他們多年以後難得的共同話題之一。 對於姚毅來說，蘇柔嘉最大的淘氣就是她對他的稱呼“姚姨，姚姨”。 很難明白為什麽蘇柔嘉總是把最後一個音讀成陽平，姚毅知道她絕對不是開玩笑，但是她聲音太嗲，又特別喜歡拖聲，所以大家聽起來就是“姚姨-姨”。 同學們經常用這個開蘇柔嘉的玩笑，姚毅在玩笑中也往往咧開了嘴笑。

最當初蘇柔嘉坐在姚毅的後麵。也許因為靠地進，她經常用手指戳姚毅：“喂，幫我看看這道題。”姚毅一般有求必應，得到的嘉賞就是蘇柔嘉會跟他講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時會誇他身上有一股甜味。

姚毅隻能苦笑地聽，因為他實在不敢得罪蘇柔嘉，害怕她又“姚姨姚姨地喊他”。

唐文紈是個圓臉的女生，兩個眼睛比較大，嘴有點翹，臉有點扁。她是一個文靜的女孩，說話慢聲慢氣的，笑起來會帶點鼻音。

但是文靜的女生也有文靜的淘氣， 這是姚毅後來才知道的。後來姚毅的位子往後挪了一點，就變成了坐在唐文紈的後麵。 唐文紈的淘氣在於她喜歡直視你看，並且喜歡寫個“紈”作為她的簽名。譬如她問姚毅一個問題，就會這樣寫：“那個第幾道題怎麽做的？紈”。

姚毅對這些並不很奇怪，他跟唐文紈互相打趣慣了，譬如唐文紈會YaYaYaYa的取笑姚毅，姚毅就會回敬一個“Tiwaiwai。”

後來姚毅知道這個紈還是很有殺傷力的，班上有個叫趙軍的男同學就因為被這個紈搞的頭昏腦脹，終於在某天鼓足勇氣給唐文紈寫了一封戀愛信。 結果唐文紈把這封信交給了班主任，班主任就在很長時間內把趙軍當作了問題男生處理。

其實唐文紈這樣給很多男生留言過，也許隻是因為喜歡她的名字也許是因為想讓人不會認錯人，她沒有想到男生會對這樣的事情激動。 當然激動到寫信的隻有趙軍的一個，其餘的不過開開玩笑就過去了。

趙軍在很長時間內變得非常害羞，總是低著頭走路，但是男生們卻都很同情他。

三個女生中最漂亮的是孫曉芙，這是姚毅和1111的共同看法（要是1111不這麽看，姚毅敢這麽認為麽？哈哈）

當然曉芙的名字也很漂亮。中國的傳統當中第一盛名的花是牡丹，因為它象征富貴（可見富貴本來是很崇高很文化很書生的追求）。曆來讚美牡丹的詩加起來大概就比我昨天寫的幾篇文章還長，夠哥們吸掉幾包煙的了，當然也夠美眉煨幾個電話粥了。
第二盛名的花該是芙蓉。文人讚美蓮花，是因為佛教的流行，釋迦摩尼的故鄉盛產蓮花，所以蓮花就成了他們的寶貝。他們讚美完它的美麗再讚美它的品德，讚美完它的品德在讚美它的味道，讚美完它的味道再讚美它的出生地，讚美完它的出生地再來寄托相思，寄托完相思再把它比作知己、比作美人、比做自己，比完了再寫如此種花，種完了再讚美它的美麗。。。終之沒完沒了。就像《紅樓夢》裏的李紈打趣史湘雲說：花如有知，也必膩煩了。讚美花的美麗恐怕會膩煩，讚美美女卻永遠不會膩煩。《紅樓夢》裏心高氣傲的林妹妹聽說被比作芙蓉，心中暗喜。 可見美女和花倒是惺惺相惜，相見恨晚。 文人讚美花朵，到底是讚美美女的成分較多吧。至少連1111也知道那麽一句：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 何況那些飽讀詩書的秀才舉人進士們呢？惟一的區別在於他們的讚美來得更含蓄，更委婉，更文雅吧。
當然姚毅覺得孫曉芙的美麗，不是因為文人詩人騷人的讚美，而是因為那個出水芙蓉的電影。姚毅看完那部電影，覺得孫曉芙出水芙蓉裏麵那個女演員象極了，愈想愈像，簡直是出水芙蓉是照著孫曉芙這個原型寫的劇本。

姚毅既然認為孫曉芙那麽漂亮，她的淘氣當然也就沒有了，或者沒有了。美麗的花既然常被比作高尚的君子，美麗的孫曉芙當然也就沒有了所謂的淘氣，一切隻能用可愛來形容。

其實孫曉芙也有很多缺點，也很淘氣，不過姚毅沒有看見或者不願意看見了。俗話說，“情人眼裏出西施”。 雖然姚毅和孫曉芙當時隻是同學，但在姚毅的夢裏，孫曉芙是他的小情人。

三年的時光過得很快，姚毅這點心思瞞得人很緊。 在那個時代，這樣的事情確實是不能讓人知道的。不但老師看做洪水猛獸，深怕壞了他們優秀教師，人類靈魂工程師的名譽前途，即使家長也把它看作影響自己孩子前程的禍魁。 對於學生自己來說，一有風吹草動，馬上就傳得全校皆知，人類的想象力在這方麵確實是無與倫比的豐富。

姚毅的感情到了大學以後就衝開了禁錮之閘，一發不可收拾了。 這點動向不但讓同校的唐文紈補捉到了，連在遠方的1111和蘇柔嘉也知道了。

蘇柔嘉和1111在一個城市的大學裏讀書， 那時有老鄉會，他們在老鄉會上自然而然地就談到了以往的同學。
“1111， 你知道嗎？姚毅在追孫曉芙呢！”1111聽了很驚詫， 但是隨即也就釋然了，隻有蘇柔嘉還在不依不饒地談論孫曉芙。

聽著蘇柔嘉絮絮的講述，1111禁不住冷笑起來了。1111是個很刻薄的人，高中三年他的刻薄在女生中頗為著名，也頗有殺傷力。

他不象姚毅那樣的勤奮，熱情，害羞，暗戀一個人能夠三年不露一點苗頭。這一切跟1111差得太遠了。1111曾經公開地說過不喜歡學校裏的任何一個女生，他覺得他們太幼稚，他喜歡瑪麗蓮.夢露。他覺得她成熟，性感，雖然當初他連什麽叫性感也不明白。這段話雖然是1111私下裏跟同宿舍的男生隨便說說而已，但是卻很快流傳開來，並且傳到了同班的女生耳朵裏。女生們雖然氣得直咬牙，卻拿1111無可奈何。事實上她們在生氣以後也就坦然了，對於1111這樣一個吊兒郎當，成績很不怎麽樣的的學生來說，她們也懶得理。隻是偶爾全體活動的時候女生們才會主動找1111。唐文紈、蘇柔嘉、孫曉芙因為職務的關係有時也免不了要首當其衝，也免不了要哭著鼻子回去。
1111當時是勞動委員，他有時也會主動找唐文紈、孫柔嘉、孫曉芙們商量，他最高興的事情就是打發那些嬌生慣養的女生去幹比較辛苦的活，這點讓女生們尤其痛恨。三年的接觸下來，女生對1111的脾氣也有所了解。
當蘇柔嘉講述孫曉芙種種小缺點的時候，1111卻在想著另外一個問題：他想起來姚毅對蘇柔嘉欲躲不能的尷尬樣子，就忍不住感到好笑。在1111的想象中，這兩個人如果能夠成為一對的話，恐怕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這就是1111刻薄的地方，他自己評價為深刻而薄情。他憑著這種深刻的洞見，確實預見了許多常人很難想象的事情， 所以1111自個越發的自鳴清高，以為自己真了解了人性。真是由於這種他自以為是的“深刻”，他的薄情也就格外的明顯， 終於他自己的表情由微笑轉入嘲笑，臉部聽說話的蘇柔嘉也感覺到了。
蘇柔嘉立刻停止自己的講述，按照以往的經驗， 這是自討沒趣的開始。 於是蘇柔嘉一跺腳：“討---厭”。 這是蘇柔嘉的招牌之一，她把討厭說的尤其的嗲聲嗲氣，就像不是生氣而是撒嬌似的。
蘇柔嘉轉身去跟別的老鄉聊天去了，1111自個惡毒而快樂地笑起來。

與此差不多的同時

南方某城市某大學校園


唐文紈剛洗完澡披散著頭發回到宿舍。室友們都不在，難得安靜的時刻。唐文紈爬上床，開始看瓊瑤的《彩霞滿天》。看到采芹和書培的小秘密，唐文紈不竟歎了口氣。唐文紈也有自己的秘密，但是她不如采芹幸運。不管當時的書培對采芹如何的粗暴的態度，至少書培承認他們之間有秘密,但是唐文紈的秘密卻隻能自個人享受。宿舍的女友之間的友誼還遠沒有達到可以分享這種秘密，唐文紈隻能讓這種讓人心癢癢的秘密埋在心裏，等著它慢慢發酵或者腐爛。

在沒有發酵或者腐爛之前，這種心癢癢的感覺往往是不經意的，猶如唐文紈臉上不經意的微笑。唐文紈在笑完之後，突然有心煩意亂，於是又歎了一口氣。最後索性什麽也不想，把被子拉上臉，專心致誌的發起呆來。然而思念卻猶如無孔不入的天使，又逐漸占據了唐文紈的心思。

想到這裏，唐文紈突然想起來幾個同學的信還沒有回， 於是跑下床，鋪開信紙，開始寫信。

“劉磊同學， 你好！”

唐文紈寫到這裏就不知道如何繼續了。高中三年劉磊給他的印象不深，隻知道那是一個瘦而矮的男生，坐在教室的前端，和其餘的男生一起打打鬧鬧，見到老師就像老鼠受驚一樣回到座位上假正經。男生的天性活潑好動，有時還得想辦法吸引女生的主意， 但是老師又非得讓他們循規蹈矩，這就使得他們變得像猴子一樣的學會了變化。

猴子是非常討人喜歡的生物，不但小孩喜歡，女生也喜歡，連老太太也喜歡。 小孩喜歡是因為猴子的表情豐富多彩，女生喜歡是因為猴子會盡力地討她們的喜歡來騙得糖果，老太太喜歡猴子，隻是因為母性的光輝的外延。所以小孩子喜歡西遊，蹦蹦跳跳的孫悟空才是他們的偶像，而不是女妖精喜歡的唐僧。《紅樓夢》裏的史湘雲喜歡猴子，則大概是因為那是她在閨房之外獲得的難得的快樂之一。當然賈母把所有的人都比作猴子，大概是從兒孫媳婦身上看到了孫猴子的影子。這些都是1111的評論，實在是為了把文章扯得足夠的文字而已，跟唐文紈當時的想法是沒有關係的。

唐文紈之所以由劉磊想到猴子，那不是因為西遊紅樓，也不是因為快樂慈祥，在她當時的腦海裏，他想起男生把老師的講桌當作了三羊跳來跳去，而那個劉磊在一次跳躍中差點從空中掉下來扭了脖子。唐文紈記得很清楚的是當時女生的驚叫和男生的慌張， 而劉磊卻最終沒有摔下來，隻是踉蹌地衝到了走廊。“可憐的孩子”， 唐文紈當時想，而劉磊在當時則是若無其事的傻笑著。

想到這裏，唐文紈又突然想起那個曾經給他寫信的趙軍，回信的興趣就變得索然起來。這又使得她開始生氣姚毅的氣來，想起他們之間高中三年的友誼和秘密，難道就真得不如別人麽？為什麽偏偏他一點信也沒有？當然唐文紈又立刻原諒了姚毅，因為他們是考上了同一所大學的，前幾天在食堂還見到了他。

就這樣唐文紈在回想懷疑解釋自嘲中徜徉了一會兒以後，又爬上床開始刊《彩霞滿天》。

“哈，看什麽書？”

唐文紈看書看得太入迷了，沒有發現室友鮑彩瑛走進來， 直到鮑彩瑛猛地把書從她手裏搶走。

“嚇，你嚇死我了”， 唐文紈笑起來，用手拍著胸脯，轉過頭去看著鮑彩瑛。 鮑彩瑛是個矮小的女孩，留著齊耳的短發，背著一個很大的書包，看起來就象一個假小子。

“把書還我，我還沒看完呢。”唐文紈慢聲慢氣地說。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唐文紈知道鮑彩瑛的脾氣，沒有法子說服她不要這樣嚇人的，隻能轉而求她把書還給自己。

“我雖然卑鄙，我是個愛你的男人，那個大學生可能很神聖，他卻隻是個高高在上的神。你不能抽煙，你不能喝酒，你不能做這個，你不能做那個……天啊，你難道不明白，他隻是挑剔你！而真正的愛情裏是沒有挑剔的，即使是你的缺點，經過愛神的魔杖點過，也會變成優點！。。。”

鮑彩瑛卻沒有理唐文紈，她邊大聲地讀著，邊跑到門口。唯恐唐文紈會把書搶回去。

“什麽事情這麽熱鬧？”又一個響亮的笑聲傳過來。這是室友範曉芸， 她也剛上完自習回來，遠遠就聽見鮑彩瑛尖銳的笑聲， 聽到鮑彩瑛裝腔作勢的讀書聲。範曉芸笑著帶上門，看著鮑彩瑛神采飛揚地讀書。

“誰是那個愛你的男人啊？”， 鮑彩瑛看見範曉芸走進來，把書扔給唐文紈問道。

“唐文紈，鮑彩瑛，別鬧了, 你們肚子餓不餓？我們去買點夜宵吧”。

“哎呀，你一說到提醒我了，我就是餓了才回來的”，鮑彩瑛立刻插嘴道。

“好吧，你們等一等我”，唐文紈暗暗感激範曉芸的解圍，也笑著答應道。

於是三個人興高采烈，朝著食堂出發了。

隻是鮑彩瑛的那個問題卻似乎還留在他們的耳邊：“誰是那個愛你的男人啊？”

夜色已經籠罩了校園，白天的各種活動各種聲音已經斂跡息蹤。歡笑，奔跑，氣喘籲籲，唧唧喳喳， 玎玲當啷的敲盆聲，狼吞虎咽、細嚼慢咽的進食聲，稀裏嘩啦的翻書聲，音樂，鼓點，旋轉的舞蹈，一切都銷聲匿跡，甚至日光燈跳動的嗤嗤的聲音也變成了黑暗的空洞。

黑夜中的生命開始活躍起來，老鼠，蟑螂，還有風親吻夜色的喃喃細語。 在這樣的時刻，唐文紈和範曉芸卻還沒有睡， 她們還在想鮑彩瑛一不小心打開的魔瓶：誰是愛你的那個男人啊？

範曉芸睜著眼睛，在黑夜中看著上鋪的床板。對於她來說，對於純潔年輕的女孩來說，她們想得最多的不是誰是愛她的男人而是誰是她愛的男人。範曉芸在愛著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在黑夜中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有力，更加溫柔，更加地美好起來。在黑夜中，範曉芸看到那個男人走進她，明亮的眼睛，堅毅的下巴，筆挺的鼻子，健康的身體，爽朗的笑聲。 他總是親切地跟她打招呼，說她又長高了，長漂亮了。而她則狂熱的愛著他，崇拜他，最後終於考上了他的同一所大學。她多麽希望她能在校園裏看見他，但是她沒有。也許明天吧，範曉芸想著他，慢慢地發出了均勻的鼻息。
唐文紈聽著最後一個室友進入了夢鄉，自己卻還沒有想停當。也許是今天睡得太早了，睡意始終離她的意識若即若離，緊緊地糾纏她的隻是一些縹縹緲緲的思想。她想到給她寫過信的趙軍，想到劉磊，想到孫曉芙，想得最多的還是那個瘦瘦高高的男生姚毅。 她想起他們一起的玩笑，想起他們一起坐在教室裏自習，整個教室隻有他們兩個人的那種寂靜，想起他們一起去旅遊，一起騎著自行車追逐田野的風光景色，一起追逐那種歡快的笑聲， 想起他們一起坐火車來到這所大學的興奮和互相的關懷。“難道這一切我應該放棄麽？”唐文紈幽幽地想，對於愛一個人她第一次感到了困惑和苦惱。

男生宿舍在黑夜中照例是一段天南海北的神吹，姚毅所在的宿舍也沒有例外。在天花亂墜、散亂無章、邏輯混亂的討論爭論辯論之後，今夜的話題開始轉向了一個比較集中的主題：女人。
“嘿，我今天在自習的時候看到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女生。”周濤突然興奮地冒出一句。
為了講述的方麵，1111還是先把姚毅宿舍的男生先簡單介紹一番吧。至於詳細的作傳似的描述，有興趣地可以問問天，據說它老人家是無所不知的；如果沒有通天的本領，那麽可以問問那個宿舍的地板，空氣，大概還應該有所記憶吧。或者可以問問姚毅，對於1111來說，隻能知道下麵的一些情況：

姚毅宿舍一共六個人，除了姚毅以外，還有周濤、徐健、張斌、錢澄和李強。周濤安徽人，徐健是江西人，張斌是湖北人，錢澄是上海人， 李強來自山東。

大家對於漂亮的理解也許不同，但是姚毅他們對於周濤對漂亮女生的崇拜是一致的表示一種欣賞和同情。在這短短相處的時間裏，周濤已經給他們繪聲繪色的描述過各種漂亮的女生，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嫵媚的，憂鬱的，獨自孤芳自賞的，有男朋友的在身邊的。。。從好的一方麵來看，周濤具有一種欣賞美女的獨特的本領；從壞的一麵來看，周濤太急色了，大家甚至擔心他會不會又一天跑到不該去的地方欣賞美女。

“真的，這回不騙你們，真得很漂亮，哥們都把她名字弄來了。嘿嘿”

“是嗎？”， 這一回輪到室友驚詫了。在以往的交談裏，周濤雖然急色，但是卻保持了良好的君子風度，遠觀而不褻玩，對於美女他似乎從來沒有鼓足勇氣去說過一句話，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甚至是晴朗的天空瓦蘭蘭的沒有一朵白雲。大家對於周濤能弄來女生的名字感到驚訝，同時對於有名字的美女也有著莫名的興奮，至少在以後的交談中可以有一個共同的符號讓他們去描述而不象以往一樣僅僅隻是一種抽象的概念。

“嘿嘿，叫沈媚， 她就坐在我前麵，披肩的發， 茉莉的淡淡的香氣”。 周濤繼續講述他神奇的經曆。“我趁她出去上廁所的時候，假裝把橡皮弄到了地上，跑過去撿的時候瞥了一眼。嘿，這回知道了她的名字和班級，外語係**班的。”

“那個女生我知道，口臭。”錢澄突然冒出一句。

這一回同宿舍實在憋不住笑了起來，同時也開始催問錢澄怎麽知道的。

“真的假的？不會吧？”周濤發生不甘心的疑問。

“騙你小狗”， 錢澄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到。“上周舞會我碰到她了，我去不久看見一個妞的身材不錯，就過去請她跳。 剛開始還不錯，後來開口問她那係的，結果一開口就把我熏壞了。我後來強忍住沒再說話，跳了一曲趕緊溜了。怕她再跟我說話。”

“哈哈哈哈”，大家發出了一陣會心的大笑，夾纏著一種辛災樂禍以及周濤“真掃興”的嘟噥聲。

也許是錢澄的故事和笑聲撕去了男生們的矜持，徐健開始問他的上鋪李強：“上次來找你的女生是誰？是你的女朋友嗎？”

“你說哪個？你是說那個範曉芸嗎？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同學而已。”李強猜出了徐健所指的女生後矢口否認道。

“真得不是？”徐健追問了一句。

“真得不是“李強也加強了肯定。

“那我就放心了，我準備著周末請她去看電影”， 徐健肯定地說道。

宿舍裏的人為徐健的大膽愣了一下，有那麽幾分鍾大家沒有說話。最後還是徐健先開口：“範曉芸很驕傲的，不好追哦，夠後別說我沒提醒你。”

“一個小妞有什麽好驕傲的，哥們好樣的。”錢澄第一個出來支持徐健。“哥們不幸讓我來，我還不信搞不掂一個小妞。”

“就是就是，我也報名”， 周濤也湊熱鬧。

“算我一個，姚毅你呢？”一直不怎麽開口的張斌也開口道。

“嘿，姚毅就算了，她有女朋友了”。 李強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的發展，最後隻好把話題轉向姚毅。

“是嗎？交代交代。”大家果真立刻把目標對準了姚毅。

“沒有的事，李強不要造謠。”要以不知道戰火怎麽突然燒到了自己身上，立刻否認。

“還沒有呢？上次那個來找你的女生是誰啊？那次你前交出去打飯，她後腳就來找你了。結果我問她找你什麽事，她說既然你不在就晚點再來吧,我還記得她給你留的字條。”
說到這裏李強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大家就追問他紙條上寫得什麽。

“姚毅，我晚上再來找你。 紈， 哈哈，那個紈是誰啊？”李強把他記憶中的那張留言年了一遍，然後越發得笑得開心了，連宿舍裏的其餘的同學也連帶著大笑著。


隻有姚毅卻在開心的笑聲中勉強的苦笑著， 甚至感到一種莫名的苦澀，因為這種苦澀牽涉到另外一個美麗的身影，姚毅又微微地感到一種快樂。在黑夜的遮掩裏，姚毅輕輕地用心在呼號著這個美麗的身影和名字：曉芙，曉芙， 你好嗎？

讓我們就作陌路人吧。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友誼是被泥沙包裹住的金塊,表麵看起來平平無奇,內心卻蘊含著無限的力量。

男人和女人之間不可能產生友誼。



孫曉芙所在的大學在唐文紈和蘇柔嘉之間，她對於姚毅那種洶湧澎湃的熱情感到一絲的迷惑，幸福和不可思議。

這些不是好與不好能夠描述的。換種說法，沒有姚毅的那些激情似火的信，沒有姚毅那些真誠的祈禱，沒有要以那些深情地呼喚，孫曉芙也沒有什麽不好，有了它們，孫曉芙也沒有覺得更好。

孫曉芙有時就想，這個世界上的男生是否都有點瘋瘋癲癲，為什麽我們不能僅做個陌路人呢？譬如這個姚毅，他的心是什麽做的呢？怎麽能夠把人家放進去而不讓人家知道呢？他的心是古老幽暗的城堡還是稀薄的空氣， 沒有人能夠看到裏麵也沒有人能夠觸摸到裏麵？

當然孫曉芙有時也感到好笑，她無法想象自己能夠有姚毅形容的那麽好，那麽美，那麽高不可攀。這些話多少讓她感到一些感動，一些甜美，甚至一些驕傲，但是也帶來很大的不安。

孫曉芙喜歡開開心心，不喜歡被這些情緒所幹擾，對於姚毅一封接一封的信，她從來懶得回信，到後來甚至都懶得看了。兩個人就這樣悄悄地堅持著，一個大概在鍛煉自己的作文，一個在考驗自己的耐心。

男人和女人之間是不可能有友誼的，要麽有所企圖，要麽成為末路，任何中間的路都是無趣的鬧劇，肥皂劇。

我從來不計劃明天，因為它來得太快了。


除了姚毅的信以外，孫曉芙的日子過的簡單而又快樂。上課，做作業，上自習，睡覺占據了她大部分時間。對於高考來到這一個學校，她有著一絲不服氣，她心底裏希望能在大學理學得更好。幾個月下來，她對於這個學校，這個城市知道的還是很少，同宿舍的女生也一個個是學習狂，每天都要看書到熄燈，然後熄燈後又一窩蜂地到走廊上跳繩。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孫曉芙感到快樂而又充實， 轉眼西曆新年就來到了。蘇柔嘉和唐文紈都說要來玩，孫曉芙非常高興。

元旦那一天，來得人還真齊整，除了蘇柔嘉和唐文紈，還有姚毅，1111，以及一個不速之客。

五個人也不知怎麽得就湊在了一起，站在校園的門口。孫曉芙遠遠望去先看見的就是一個高高的陌生人，留著大胡子。孫曉芙就納悶了：這是誰？
經過介紹，孫曉芙知道這是1111得好朋友，因為剛好也想到這兒來就同路了。孫曉芙覺得很驚詫，在她的印象裏，1111是一個很刻薄的人，不太容易和人合得來，這個人能夠和1111交朋友，要麽也有點瘋狂，要麽就有菩薩般的心胸。她剛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的時候，狂人也剛好把眼睛轉過來，伸出一雙巨大的手掌，低沉地說道：我是狂人，經常聽1111談起你，見到你很高興。
孫曉芙看著他大胡子一翹一翹的說話，突然有一種衝動去撫摸他的大胡子，卻剛好碰到狂人深邃的眼睛溫柔的看著她，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孫曉芙臉色一紅，隨便客套了一句就找蘇柔嘉說話去了。

女人的相見總比男生的見麵複雜，1111早就不耐煩了，於是打斷他們的話頭說：“咱們是否找個息的地方再聊？我火車站了半天可真得累死了。”蘇柔嘉首先反應過來，白了一眼說：“討~~厭”。 三個女生於是嘻嘻哈哈往前走了，剩下三個男生聳肩搖頭地歎氣，然後拎著行李在後麵走。

聚會很簡單，食堂的飯菜，然後就準備出去遊玩。對於這個陌生的城市，六個人都不是很熟，但是1111一個勁地催孫曉芙出個準注意，唐文紈有點生氣，但又不好意思發脾氣。姚毅卻看出來了，於是幫著孫曉芙出了個主意，一起就去爬山了。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遊山玩水的都是大好人聰明人。看起來孔夫子的是可人，給我們遊山玩水增添了許多的高尚的理由。孔夫子當初要是說上一句，仁者上網，智者拍拖，我想現在的少年男女肯定抱著空老頭子狂吻了。

六個人都很快樂，快樂有時的確很簡單。 沒有什麽需要憂慮，沒有什麽需要等待，沒有什麽需要爭取，快樂就會飄蕩過來，感染著每一個人。
山路不是特別的整齊，這不是一個非常熱鬧的山，卻有著獨特的野況。在有些沒有路的時候，男孩子就先爬上去然後把女孩子拉上去，或者提醒著後來的人小心崴了腳， 遇到比較嶙峋的山石的時候，狂人的高大就起作用了。 他托起女生的肩，一把抓起來，就象起重機一樣的靈活方便。這樣的山路斷斷續續，一兩個鍾頭後就到達了山頂。難得的是這個山頂很開闊，有幾塊天然的石頭排列整齊，就象天然的桌子椅子。 大家就住腳了。
從山頂望去，隻有領近幾塊尖尖的石頭似乎還高出幾尺，其餘的山頂度變成腳下，看著略微西傾的太陽，頂著清新的山風，欣賞著起伏的山脈和樹木，特別是一些不知名的山花，大家歡呼雀躍，似乎變成了孩子。特別是蘇柔嘉，不時發出驚奇的讚歎聲，連一向嚴肅的1111也不禁嚎叫起來，似乎想把遠處的朋友召喚起來，回答的隻是風聲。
隨處溜達了一會，大家也就累了，餓了，於是又聚攏來吃點心，打牌。六個人分成兩撥，1111，狂人和蘇柔嘉一撥，姚毅、唐文紈和孫曉芙另一撥。牌卻打得沒有那麽開心，1111有時就會抱怨蘇柔嘉，蘇柔嘉很不高興，尤其看到姚毅他們有說有笑的時候，就更想把氣出在1111身上。到了最後，狂人也看出來了，就幫著蘇柔嘉一起臭1111。哎，這就是所謂的朋友，在女生麵前變得像個陌生人一樣的朋友。

時間過得很快，但是這段短短的時間卻引發了不少的故事，一切就在不經意之間突然發生了，比刻意的安排更精致，更複雜，更奇怪。

元旦過去，寒假轉眼來到。這是姚毅他們的第一個寒假，過年的氣氛多少衝淡了無聊的日子。姚毅發現這個新年跟往年有了很大的區別， 街坊的鄰居變得特別的親熱起來，經常要說到長胖了長瘦的問題。姚毅總是熱情地答應，順著大媽大嬸們的話頭隨便改變自己的體形。 有時姚毅也會幽默自己一把，覺得自己應該把半年前的照片拿出來仔細看一看比較一下，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有了很大的變化。
甚至街坊的一些小孩子也變得特別客氣起來，見了麵都是哥哥哥哥的稱呼，不再像以前一樣直呼其名。老鄉啊老鄉，半年的時間使他們陌生也變得更加親切。

變化最大的還是家鄉的樣子，很多高樓大廈平地而起，讓姚毅既感興奮又有一點悵然。賀知章幾十年回家後依然說：唯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可是姚毅門前的鏡湖水已經沒了，變成了筆直的馬路。非但如此，姚毅連見孫曉芙的湖水也沒有了波浪，大概思念的心情受著地點不同而有微妙的變化，這是姚毅回鄉前完全沒有料到的。

姚毅和1111倒是見了一麵。雖然高中三年1111和姚毅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一個是老師頭疼的典型，一個是老師寶貝的榜樣，但是半年之後的1111和姚毅卻變得熟悉起來。 他們兩個一起聊金庸，一起為熟悉的意甲球員喝彩，在街坊們看來簡直有點輕狂發瘋的樣子。看完比賽他們就自然而然地談起同學們，1111給姚毅傳來的信息讓姚毅有點頭疼。據1111說，蘇柔嘉有點喜歡姚毅，她和1111的每次見麵都要提起他。 姚毅雖然不敢確認，對1111的判斷卻又不敢隨便否認。正說著話，姚毅的母親進來說，唐文紈來了。

[兩隻黃鸝]

抱歉沒完，有點亂。

當時我設計這篇小說的想法就是不可預料，因為這個原因，結局就變得不可預料的成了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