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布雷隊留下撼天動地歌

海軍布雷隊留下撼天動地歌

　　

　　65年前，一批勇敢的福州子弟冒著日寇密集的炮火，加入海軍布雷隊，在長江開展布雷遊擊戰，炸毀數千艘日寇艦艇，今年88歲、家住尚賓路的陳統富老人向我們講述他的親身經曆———

　　尚賓路還住著一位老布雷隊隊員

　　由於敵我海軍力量懸殊，戰端一起，中國海軍不得不從領海退守內河，艦艇與要塞都在敵人強攻下失守，為阻止日寇利用長江向我內陸進入，中國海軍不得不實施布雷遊擊戰。1937年12月南京失守後，中國海軍就成立了布雷隊。

　　在這支中國海軍最早的布雷隊中，就有馬尾海軍練營營長、福州人葉可鈺率領的以福州子弟為主的練營士兵及學生，布雷隊裏還有不少是馬尾海校畢業的福州籍海軍軍官及原來從海軍練營畢業的各艦福州籍海軍士兵。

　　老人叫陳統富，今年88周歲，住在尚賓路財政廳宿舍裏。

　　1月18日早上，記者叩開了陳統富的家。老人很健談，思路也清晰，隻是背彎得很厲害。後來才知道這是當年老人頻頻在寒冬臘月跳進冰冷的長江水裏布放漂雷，得了非常嚴重的關節炎所致。

　　老人是閩侯尚幹人，14歲到馬尾海軍練營當勤務兵，後畢業於馬尾海軍練營，家族裏青壯人員多當海軍，一個大院裏就出了8個海軍。老人至今記得，1938年5月21日，日寇飛機瘋狂地轟炸馬尾海軍學校、馬尾海軍練營、馬尾造船廠和駐守在閩江口的中國軍艦、炮台，“看到日本仔這樣欺侮人，戰友們氣得肺都炸了，一個個不怕死，端起步槍朝天上打，個個要求上前線打日本仔，後來我們在練營營長的帶領下，集體北上參加了布雷隊。”老人說，他當時23歲，是獨子，而且未成婚，父母知他北上抗日，非常擔心一去難歸，但寫信從來都是讓兒子狠狠地打日本仔，說是沒有國哪有家。

　　布雷遊擊戰讓日寇魂飛膽喪

　　陳統富老人記得當時布雷隊裏絕大部分都是福州人，他先在海軍布雷隊，後到海軍長江中遊布雷隊第三中隊布雷，中隊長鄭震謙是福州人，下轄的幾個分隊長，像陳柄昆、鄭天傑、黃廷樞也是福州人，大家平日基本說福州話。

　　1939年6月，馬尾練營營長、福州人葉可鈺任海軍布雷隊第一分隊長；不久海軍又成立了海軍遊動漂雷隊；1939年11月成立了海軍長江中遊布雷遊擊隊，葉可鈺任隊副，福州人林遵、鄭震謙等任中隊長，分隊長也有不少是福州人；1940年成立了海軍川江漂雷隊。1941年1月海軍布雷隊重新調整，9月成立海軍第一布雷總隊；1941年10月原海軍長江中遊布雷遊擊隊改編為海軍第二布雷總隊，鄭震謙任隊副，福州人程法侃、鄭天傑、呂叔奮、林遵等任大隊長，陳炳昆、黃廷樞等任中隊長。1941年原海軍布雷隊的一部分改編為海軍第三布雷總隊，原遊動漂雷隊亦歸並加入；1941年11月原海軍布雷隊第六分隊及川江各漂雷隊改編成海軍第四布雷總隊。福州解放前夕，葉可鈺受中共指派，到福州動員大量閩籍海軍不去台灣，參加新中國海軍建設，後任新中國人民海軍第七艦隊副司令。其最小一個兒子今天還生活在福州。

　　第一布雷總隊布雷區域：長江流域九江至漢口段，漢口至嶽陽段；洞庭湖區湘江、沅江各水道。第二布雷總隊布雷區域：長江流域蕪湖至湖口段；福建之閩江、晉江、九龍江、韓江、涵江；浙江之富春江、甌江、飛雲江、浦陽江、桐江、曹娥江、鎮海江；江西之鄱陽湖、贛江、昌江；廣東、廣西之西江等水道；第三布雷總隊布雷區域：湖北荊江一帶，如石首、調弦、橫堤、黃金口、鬆滋、新堤等水域；第四布雷總隊布雷區域：湖北宜昌、川江一帶。陳統富老人記得自己曾在洞庭湖裏穿行一個星期到湘江布過雷，還在浙江、湖北、安徽、江蘇和江西一帶布雷，他至今還保存著布雷途中路經浙江金華時買的一本《王應五小辭典》。

　　據中國海軍史著名專家陳貞壽收集統計，1938年至1942年海軍全國布雷數量：布漂雷2785具、定雷15578具，總計18363具。陳統富老人主要布的是漂雷，他記得漂雷有五個角，寬直徑約80厘米，高也有90厘米左右，布雷前要灌進藥水。

　　陳貞壽教授統計，不包括定雷，僅在1940年1月至1943年9月，在湖口至江陰布漂雷1662具，炸沉敵艦艇148艘；在鄂城至九江布漂雷101具，炸沉敵艦艇17艘；在監利至黃陵幾布雷120具，炸沉敵艦艇14艘。

　　中國海軍在長江布雷，使日寇水陸無法合作，給養麵臨斷絕。我水雷控製長江中遊，使敵水上交通受阻，日寇艦艇和運輸船常被水雷炸中。布雷成了抗戰中打擊敵人的重要武器，給予日寇以沉重的打擊，尤其湘北會戰的勝利，海軍布雷隊功不可沒。湘北會戰是抗戰史上光榮一頁。自武漢、南昌淪陷之後，長沙成為拱衛四川及西南各省的重鎮，日本誌在必得，所以發動四次湘北戰役，中國軍民浴血奮戰，取得了長沙三次大捷，海軍布雷對湘北大捷起到了重要作用。以湘北第一次會戰為例，1938年11月嶽陽失陷前，海軍的七個布雷隊已在湘江各處布下水雷600餘具，陳統富當時也在其中布雷。1939年9月，湘北第一次會戰，陳統富和戰友們又在磊石山、營田、易家灣、湘潭等處布下水雷2000餘具。會戰開始，敵艦艇從洞庭湖繞道在營田登陸，被我水雷炸沉十餘艘，登陸失敗，敵艦不敢沿江上溯，這是湘北會戰第一次大捷。

　　布雷的每一分鍾都有生命危險

　　聽陳統富說，布雷時敵人的飛機在空中轟炸，探照燈掃來掃去，有的時候敵人就在江對岸。老人說，好在當時國共合作，共產黨遊擊隊組織老百姓支援海軍布雷隊，布雷通常選在月黑風高的晚上，布雷隊員穿上遊擊隊送來的百姓服裝，戴上鬥笠，鬥笠上老百姓還幫著插上樹枝隱蔽用。老百姓還貢獻出自己的小船給布雷隊員用。

　　一般夜裏10點之後，布雷隊來到江邊，先在岸邊水草中為漂雷灌好藥水，紮好，然後將衣服脫到隻剩下一條短褲，兩人一組下水，推著漂雷往江中心遊去，將漂雷放到水流最急處再撤回來。陳統富記得有一次是大年三十，他們接到了命令，出發布雷，等布雷結束，已至黎明，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布雷中守歲。

　　問老人在寒冬臘月跳進江裏覺得冷嗎？老人說應該是很冷的，但當時心裏隻裝著一腔對日本仔的仇恨，好像沒有怎麽感覺到特別冷，所以有時一個晚上下水二十幾次，有時上岸後來不及擦幹身子穿衣服，就又去為漂雷裝藥水，裝好又下水，所以埋下了風濕性關節炎的病根。

　　布雷的風險，主要是因為布雷對日寇打擊很大，日寇加強了空中打擊力度，布雷時常常敵機從上麵轟炸，陳統富許多戰友就是被飛機炸死的。另外，日寇還派出大量陸軍部隊，圍追堵截布雷隊，有一位戰友布雷時被敵機炸傷，撤退時慢了一步，被敵人抓去，活活燒傷。還有資料記載，日寇對中國海軍布雷隊非常痛恨，抓到布雷隊員最常用的辦法，就是用兩塊板子將布雷隊員夾到中間，活活鋸死。采訪中，老人多次說：我的命是揀回來的。

　　大量福州籍布雷隊員壯烈犧牲

　　布雷中犧牲了多少福州子弟至今沒有確鑿數字。但據不完全統計，僅1938年6月至9月三個月內，布雷隊犧牲的隊員就達67人，其中絕大部分是福州子弟，陳貞壽教授收集到生前照片的就有13人。他們是副軍士長何永平、電機中士張啟文、輪機中士陳樹梅、電機中士程高定、帆纜中士林成秋、輪機下士魏炳銓、一等兵任守輝和陳履釵、二等兵陳開炎和洪宗舉、三等兵林繼武、一等兵任禮壯和潘猷芳，其中年齡最大的是52歲的林成秋，他是閩侯人，在新瓜字號洲布雷時壯烈犧牲。

　　陳統富老人說，前些年，與他同時從福州去布雷的海軍布雷隊員還有一些健在，其中多住在長樂、閩侯，曾來福州看過他，與他搭檔推水雷的叫鄭保平，也是尚幹人，前些年剛去世。老人說，雖然我們都是農民，都因為當年布雷受傷或鬧下了病根，後來做不了太重的農活，但是大家從不後悔，從沒有抱怨，都為自己在國家最需要時挺身而出覺得光榮。○本報記者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