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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大院(三)

(2023-01-12 13:52:53) 下一個

二記原來就長得壯實,個頭也比我們都高點,健身習武之後身體更加壯實,但他家就他父親一個人掙錢,生活也困難,吃的也不好,否則他會長得更壯實。如果是現在,沒準就是健身達人了。他好打架,但很少主動挑釁,很有點武林高手的範。而且他也不算渾,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

(後排中間的就是二記,前排左一是江小濤,我下次要講他的故事)

小學四、五年級時,國家掀起乒乓球熱。我們大院也在一樓院裏砌了兩個水泥乒乓球台,一放學我們就占著台瘋狂練習。南三樓焦凡平同學的大哥焦和平是業體校的乒乓球運動員,那時就成了我們的教練,有空就給我們示範和指導。我學的認真,每天都對著鏡子練習正手抽球的動作,和同學對打也是贏多輸少,因此被選拔為南京一小學的校隊成員,還有幸參加了文革後弟一次全市乒乓球選拔賽。雖然第一輪就被鐵路五小學隊給淘汰了,但雖敗猶榮,因為和我們對陣的有很多都是未來國家乒乓球隊的隊員。鐵路九小是帶帽小學,他們乒乓球隊的人都比我們大,而且他們的體育老師兼教練也厲害,文革前是省乒乓球隊的專業隊員。鐵路九這批乒乓球隊員很多都被選拔為文革後的第一批國家隊隊員。我後來說起打乒乓球,就跟人吹牛說,我是跟國家隊隊員打過球的。:)

別看二記練武有一套,可他打乒乓球不行,沒球感。那時我們學校操場上有兩個水泥砌的乒乓球台 ,一下課我們就奔過去打幾下。有一次下課,二記和我們班的女生孟玫為搶乒乓球案子吵了起來。孟玫是個有脾氣的漂亮女生,嘴也厲害,把二記給損了一通。上課鈴響後,我們相繼回到教室,二記看著走在前麵的孟玫越想越來氣,就推了她一把。這下子把孟玫惹毛了,回身掄起球拍照二記的麵門就砍了下去,登時就把二記的嘴砍腫了。二記撲上去要打孟玫,可掄起的胳膊被我們大家死死拉住,他掙了兩下也就放棄了,嘴裏嘟囔著好男不同女鬥,算給自己下了台階。那時候,男生打女生會被認為沒有武德,會讓人瞧不起的。這個事之後,我們經常以此嘲笑他,但二記這點好,心大,不記仇,也不小心眼。

孟玫也是個有故事的女生。她和二記一樣,學習不好,也不愛讀書,但熱愛體育,喜歡跳舞,是我們小學每年的短跑和長跑冠軍。文革時我們排練《紅軍不怕遠征難》舞蹈,孟玫就是那個舞蹈的主角,最後一個大劈叉動作也隻有她能做到,因為她在文化宮學過舞蹈。插隊回來後,她在鐵西的工廠上班,也是廠裏的文體骨幹。五十多歲時,她去深圳幫兒子帶孩子,有一次自己逛街時,挎包被一個維族小孩給搶了去,她穿著涼鞋死追這個孩子,一口氣追出好幾裏地,一直追的那孩子實在跑不動了,不得不把包扔下。估計那個小孩也沒想到,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竟然這麽能跑。

上中學時,二記又練起了鐵砂掌。那時還沒有武俠小說,也沒開始全民練氣功,不知道他從哪知道這個鐵砂掌的。隻見他每天放學後,書包往家一扔,就到東大門外,對著一顆栽了沒幾年的小楊樹猛打。先練掌,後練拳,小楊樹成了他練鐵砂掌的沙袋。看了武俠小說後我才知道,他當時就是瞎練盲打,純屬不上道的外家功夫。可再不上道,也架不住每天都練。持之以恒,假以時日,連鐵棒都能磨成針,何況他那雙肉掌。隔幾天,他就會向我展示一下他那雙紅腫的雙掌,還讓我檢查一下是否變硬了。後來,大門口那顆小楊樹活活被他給拍死了,他的鐵砂掌也自以為練成了。最後向我顯擺他的鐵砂掌時,我捏了一下,確實感覺手掌很硬。

大概他覺得鐵砂掌練成了,可以去試試功力了,就找一個高年級總和他叫板的小子算賬。在39中學時,二記和蘇義、閻偉在十一班,我在十三班。他那次打架的事就是後來蘇義告訴我的,說他一拳就把那小子打趴下了,按現在拳擊的說法就是KO了,那小子的的腮幫子被打出一個大包,半拉臉都變了形。可後來他們兩個竟然成了好哥們,打架時還相互支援。可見二記是個很善於變通的人。

發明火柴槍的不知道是大人還是孩子,如果是孩子,這絕對是個天才。如果給他機會,沒準會與研發AK47的那個沒學曆的蘇聯小夥子一樣,研發個AK48什麽的。火柴槍是把舊車鏈子一個一個拆開,然後再穿成一體做的,巧妙地利用車鏈子的鏈接孔當槍管,一根火柴棍正好卡在鏈孔上。後麵用一根細鐵絲做撞針,橡皮筋做動力。雖然不能每擊必發,但兩擊一發是差不多的。那時大院孩子幾乎每人一把,以至於家家的火柴都出現短缺。

那天南三樓的何明(何明的故事比較慘,我後麵會講到)正站在陽台那玩自己的火柴槍,二記在後麵看到,想嚇唬一下何明,就悄悄地從後麵一下子抱住他,裝作要往樓下扔他的樣子,何明瘦瘦的,被二記抱的轉不過身來,就有點急了,把火柴槍向後指著二記說,再不鬆手我開槍了啊! 二記嘿嘿笑著說:你那破槍打不響的,你嚇唬誰啊。話音沒落,何明的火柴槍就響了。別看火柴槍射不遠,但近的時候威力不小。何明的火柴幾乎抵在二記的人中那擊發的,火柴一下就插進二記的人中裏,並且穿透人中紮到牙床上。我當時就在二記後麵,看的一清二楚,隻見二記鬆開抱著何明的手,雙手比劃著,話也不敢說。我對二記說:你別動,我給你拔出來。二記一聽急忙擺手,我說那就去醫大。他點頭同意,我就拉著他去了醫大急診室。到了醫大急診室,大夫二話沒說,一下子就給拽了出來,給他滲血的嘴唇上摸了點碘酒,然後翻開他嘴唇看了一眼說:回去吧,沒事了。

小學畢業前,二記的兩個姐姐都大了,一大家人擠在一個房間裏很不方便,他家就搬到了南三樓的兩小間裏。我們中學畢業時,他的兩個姐姐都插隊走了,父母身邊就他一個孩子,我們插隊時,他被政策照顧留在了城裏,後來被分到了一家化工廠上班。那段時間和他聯係比較少,隻知道每次他見到我父母都打聽我的狀況,後來蘇義告訴我,二記在工廠上班時結實了一些社會上不三不四的人,但他比較雞賊,從來沒出過事惹過禍,也沒進過派出所。在工廠期間,他處了個女朋友。這個女朋友我見過,雖然模樣一般,但一看就是個賢惠的女人。等我結婚的時候,二記的女兒都六七歲了。

有一天,我正在廚房洗菜,就聽外麵一個小姑娘跑過來和坐在門口的我老爸說話,小姑娘不僅口齒伶俐,吐字清晰,而且小嘴那個甜啊。一口一個爺爺地叫著,我奇怪誰家小孩這麽會說話,就跑出看。一看那小姑娘的模樣我就笑了,這小丫頭的眉眼長相簡直是從二記的臉上扒下來的,和她爸爸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我問她,你是王政綱的女兒吧?小姑娘奇怪的問我:你咋知道的?我說:你回家和你爸一起照照鏡子就知道了。奇怪的是,二記的眉眼長在他女兒臉上變得非常媚氣好看了,同樣是小眼睛,他女兒的小眼睛就特別好看,長睫毛也特別討喜。他女兒也會長,皮膚隨她媽媽,白淨。我當時就想,這孩子大了肯定是妥妥的美女。

九十年代中時,二記所在的工廠破產倒閉了,他也下了崗。為了養家糊口,他開始倒騰化工產品。那時他大哥已經是省農行的行長,他找到他大哥要他幫忙貸點款,可他大哥根本不相信他能做成生意,一分錢也不給他貸,但自己掏了點錢給他,算是支持他創業了。我下海辦谘詢公司的時候,他還特意找到我,說幫我找他哥貸款。我說我一個谘詢公司貸什麽款,不需要啊。後來我才知道,他那段時間在當貸款掮客,到處幫人跑貸款。

二記自從最後一次墜樓之後,長了不少心眼。自從他哥當了省農行行長後,他沒事就往他哥那跑,成天賴在他哥辦公室不走,慢慢的看出很多門道,也認識了不少分行的領導。後來,他就開始打著他哥的名義在沈陽各個分行幫人跑貸款,然後收取好處費。因為很多分行的人都認識他,還真就讓他忽悠成了幾筆貸款。這事後來被他大哥知道了,就通知沈陽各分行的行長,以後他弟弟找他們貸款一律不準搭理,誰貸款誰負責。二記看在沈陽走不通路子了,就開始跑沈陽周邊城市。最後逼的他大哥不得不在開會時,挨個叮囑各市分行行長,不能再接待他弟弟,更不能給他貸款。好在二記幫著貸款的幾家公司沒有騙貸的,據說隻有一筆八萬元的小額貸款一直沒收回來,沒給他哥造成太大的麻煩。

我家搬出大院前,我還時常能見到他。每次見到我都嬉皮笑臉瞎逗哏。搬出大院後,就很少見到他,我們同學聚會他也很少參加,總說自己很忙。但他的情況我都知道,因為他經常去醫院找我弟弟,也不是他有病,而是帶著他的親戚朋友去看病。

疫情前有一次我在沈陽時,他從我弟弟那知道了我的電話,給我打電話說:你這大學生是不是看不起我啊?怎麽你們聚會從來不找我呢。我說:你可真能倒打一耙,哪次聚會叫你你也不來,所以沒人再叫你了。他嘿嘿笑著說:我現在退休了,孫子也大了,下次再聚會一定要叫上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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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為人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知足-常樂' 的評論 : 老鄉好。五七大院在沈陽北二馬路和同澤街交界處。我們大院的地址是同澤街一段七裏一號。在南京街和太原街之間。:)
知足-常樂 回複 悄悄話 沈陽老鄉好,喜歡你的文章有種親切感,就是沒有搞清楚在沈陽的什麽地方。
為人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格利' 的評論 : 謝謝。我寫的慢,不要著急就好。:)
格利 回複 悄悄話 有趣的故事,娓娓道來,煙火味很濃,跟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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