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隻 眼 睛

一 隻 眼 睛

－－喻 斌

    我的媽媽隻有一隻眼睛。

    我恨她…… 她是如此地另我難為情！

    我的媽媽在一個跳蚤市場開一家小店，她收集一些小禮品，然後再出售，她賣任何能為我們賺錢的東西。她是如此地另我難為情！

    曾經有一天，那還是我在小學的時候……

    我記得那天是學校的足球比賽，媽媽來了。 我是如此地難為情，她怎麽能這樣作？我仇恨地看她一眼，然後跑開了。

    第二天，我到了學校。“你的媽媽隻有一隻眼睛？！？！”同學們都在嘲笑我。我當時真的希望我的媽媽立刻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回家後，我對媽媽說：“你為什麽沒有那一隻眼睛？！如果你隻有這隻另我難堪的眼睛，你為什麽不馬上去死？！！！”

    我的媽媽沒有回答。 我覺得自己有一點兒壞，但是在那個時刻，我覺得好受多了，因為我說出了我想說的一切；也許是因為那時我的媽媽沒有懲罰我。但是我沒有認為我曾經深深地傷害了她。

    那天晚上，我起來，然後去廚房倒杯水。我看見媽媽正在那裏哭泣，四周靜靜的，仿佛是她的哭聲將我從夢中喚醒。我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因為白天我對媽媽說的話，從此在我的心靈深處一直有某種東西在隱隱地刺痛著我……

    從那時起，我恨媽媽那隻哭泣的眼睛，所以我告訴自己要快些長大，而且一定要成功！因為我恨一隻眼睛的媽媽，還有我們家當時貧困的處境。 以後，我十分努力地學習。再後來，我離開媽媽去了所爾蘭 ( Seouland ) 學習，在那裏我獲得了所爾蘭大學 ( Seoul University ) 的文憑，還有更重要的是――我得到了一生中從來沒有過的――信心！

    不久以後，我結婚了；我買了自己的房子；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現在我是一個成功人士，而且生活很快樂。我喜歡這裏，因為這個地方不會讓我想起我的媽媽。這種快樂越來越膨脹，直到有一天，一陣門鈴聲敲破了我的幸福。

    誰？！ 什麽？！ 是我的媽媽……還有她的一隻眼睛。

    我覺得這個天都塌了下來，我的小女兒跑了過來，她被我一隻眼睛的媽媽嚇壞了，然後我氣氣地問她：“你是誰？！”

   “我不認識你！！！”仿佛一切都是真的一樣，我對她大喊起來：“你怎麽敢到這裏來嚇壞我的女兒！”

   “馬上從這裏出去！！！”

    對於這一切，我的媽媽非常平靜地回答：“哦，對不起，我可能弄錯了地址。”然後，她漸漸從我們的視線裏消失。

    感謝上帝！她沒有認出我，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我告訴自己：在剩下的生活中，我不需要再去擔心、去想這件事了，一股解脫的浪潮衝遍了我的全身。

    一天，一封母校會議的邀請信寄到了我的寓所；於是我對妻子撒了一個小謊，告訴她我要出差。那天下午，開完學校的會議後，我去了以前我們住的那個簡陋的小木屋――我過去通常叫做家的地方――完全是處於好奇。

    透過窗戶，我發現媽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但是，我沒有掉下一滴淚。在她的手裏有一張紙……那是她寫給我的信：

   我的兒子：

    我覺得我的生命已經足夠長了，所以我去了趟所爾蘭。但是如果我想讓你來看看我，那是太多的要求嗎？

    我非常想念你，我的兒子。我非常高興地聽說你將會回來母校參加會議，但是我決定不去學校。

   …為了你…

   我很遺憾我隻有一隻眼睛，這另你非常難堪。

   你知道嗎？當你非常小的時候，你遭遇了一次事故，失去了一隻眼睛。作為一個媽媽，我不能坐視你長大後隻有一隻眼睛，於是我把我的一隻眼睛給了你……

   我很驕傲我的兒子能夠為我看到整個新世界，對我來說，我不能用那隻眼睛為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有一段時間，你對我很生氣，我對自己說：那是因為他愛我 ’。

   ……

    “每個人都想去天堂，但是沒人願意死，那沒有意義” ---- 卡力奇 . 波尼 ( Krayzie Bone ) “讓我們好好活著” 。

摘自2005年9月23日出版的第176期《 蒙 城 華 人 報 》 第 28 版 SINOQUEBE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