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深處是水

我的文章主要是以新移民為主題,以中、加、法文化為底蘊,反映北美的移民生活。我現在正在寫一部關於此內容的書《海的深處是水》,希望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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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加拿大朋友----丹尼

(2007-05-15 12:49:52) 下一個
我的加拿大朋友----丹尼 ---- 喻 斌 丹尼(Danny),一個極普通不過的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樣:50多歲,整天都是胡子拉碴的,衣服的前襟也總是印滿了飲料的痕跡,沒有幹淨的時候。其實,這些一點都不能怪丹尼,因為他除了會轉動脖子之外,僅有一隻右手可以活動! 丹尼每天下午都駕著他的電動小殘疾車(Medicus)來我的餐館坐坐,他總是坐在那個特定的“私人”座位(因為要有足夠的空間轉動車子,還有,他隻有右手可以活動,拿杯子)先喝一杯咖啡,然後再來一杯綠茶,因為他吃東西也有很多的限製,所以從來沒有在餐館用過餐,這裏隻不過是他消遣大把時光的一個場所而已! 丹尼總是一臉的“傻笑”,挺可愛的樣子,好像從來也沒有過煩惱似的。他很健談,總喜歡用含糊不清的法語和我聊天,大多數的時候,我聽不太清楚他在說什麽,隻好應付地回答:“oui, d’accord!”, “bien”等等。更多的時候,丹尼靜靜地坐在他的角落裏,偏著頭,看著窗外一成不變的風景;除了葉黃葉綠,隻剩下匆匆而過的路人,他們當中也許會有丹尼兒時的同伴兒,隻不過現在都已經變成陌生人了,他們還會記得丹尼童年的樣子嗎? 到了晚上七點多的時候,丹尼開著他的小車要走了,每天的這個時段都會有專門接送殘疾人的公車,我那時一定會殷勤地幫他開門,握握手,笑著說:“明天見!” 丹尼的日常生活是由政府提供補助的,所以他的家庭並沒有太多的負擔,他的媽媽還是很健康的,經常陪著丹尼一起來坐坐。他媽媽在的時候,丹尼經常會吃一客冰激淩,就像那些和媽媽一起來的孩子一樣,丹尼十分高興,嘖嘖地吮吸著冰激淩,看來母愛是會溫暖每一個孩子心靈的,不管他有多大的年紀! 我有時候也會和丹尼媽媽聊聊,老太太很體麵,顯然受到過良好的教育。逐漸地我知道丹尼在十歲之前還是和他的夥伴們一樣地健康活潑,直到有一天,丹尼和幾個同學一起過馬路時,有一輛卡車突然右轉彎,向他們衝過來,丹尼把另外一個同學拉了過去,自己卻被車尾掃到。由於腦部受到了嚴重的損害,幾乎全身癱瘓,左臂以下也沒有了知覺,因為當時年齡太小,丹尼無法繼續接受教育,所以現在也不會讀書、寫字。剩下的四十多年,丹尼就隻好在輪椅上渡過,直到今天。丹尼媽媽和我聊這些的時候已經十分平淡,仿佛是講述一個古老的童話故事,她時常轉過頭去看著兒子吃冰激淩的饞相,幫他擦擦嘴角的口水,摸摸他的臉…… 丹尼也有幾次昏厥,差點搶救不過來,醫生說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死去,(由於腦部受損嚴重的緣故)能活到現在也是個奇跡;但是醫生也說丹尼的生命意念特別強,他自己想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我無法通過丹尼含糊的言語來了解他內心深處的想法,但是他的笑臉告訴我,他熱愛生活,熱愛那些關心他的人! 還有一個男人經常來看丹尼,陪他一起吃東西,每次出門前,都幫丹尼整理好衣服,穿戴整齊。開始我們都以為那是個誌願者,後來才知道,他就是那個被丹尼救了的同學,因為要照顧丹尼,他放棄了去國外上大學、工作的機會,一直住在離丹尼家不遠的地方……四十多年了! 加拿大是個寬容、公平、和諧、富於愛心的國家,到處都有為殘疾人專門設計的通道、電梯、洗手間、公車,充滿了人性的溫暖,十分方便,更不用說醫療係統對殘疾人的照顧和關懷。殘疾人這個弱勢團體在加拿大同樣享受與我們正常人一樣的權利,因為我們同樣是人! 想起3年前回國,在北京轉火車,那是個冬天的傍晚,天氣沒有加拿大的冬天那麽冷。當我走到北京火車站大廳的門口時,聽見有人聲嘶力竭地喊:“《北京晚報》!《北京晚報》!”那是一種令人厭惡的吼叫從我的背後傳來,我回過頭去,看到一個雙腿全無的人,坐在那種完全手工製造粗陋的木板車上,一隻手撐著地,另外一隻手拿著一份報紙在凜冽的寒風中揮舞,凍得通紅的臉已經有些變形,但他還是在聲嘶力竭地喊:“《北京晚報》!《北京晚報》!” 那一刻,我溜走了,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一個熱愛生活並為此努力在社會底層掙紮的殘疾男人!社會的責任在他的麵前軟弱得竟不如寒風中揮舞的手臂,我甚至都不敢麵對他去買一份報紙! 看著丹尼駕著他的小車晃晃悠悠地遠去,車上的小紅旗在夕陽的光輝中熠熠發光,路口的車輛和行人微笑著讓丹尼優先通過;在下一條路口,專門接送殘疾人的公車還在耐心地等待著他;不遠處的家裏,丹尼媽媽已經準備好了晚飯,就像是丹尼十歲那年放學回家一樣。 “好好地活著,丹尼!”《路比華訊》第710期,2007年4月6日,D12版LUBY CHINESE WEEKLY NEWSPAP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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