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123)
2008 (108)
2009 (123)
2010 (88)
2011 (127)
2012 (167)
2013 (94)
2014 (145)
2015 (232)
2016 (119)
2017 (81)
2018 (78)
2019 (73)
“取火的詩,我讀一首愛一首”,這句話不是我特意為了給文章一個題目而編出來的,它是我讀取火詩過程中的真實感覺。這些讀後感也不是在獲悉取火要出書了才寫,這一年多來,我已經禁不住三番五次寫下了取火詩歌讀後感。大家都知道好的文學語言不一定非要多高深玄妙。好詩好散文常常是以非常平凡樸素的文字,寫出人之常情、常心、常性而又發常人之所未發。取火的詩歌就是這樣排成的。
母親
廚房裏 , 母親帶來的土豆發芽了
雪白的大蒜頭也跟著發芽了
它們用發芽來提醒我
母親已回南京鄉下多日了
早晨出門時我喊母親
傍晚進門時我喊母親
吃飯時我喊母親
端茶時我喊母親
每喊一聲 , 我的眼睛就熱一次
心就疼一次
母親走後 , 我的生活又
落滿了灰塵
“母親帶來的土豆發芽了,雪白的大蒜頭也跟著發芽了。”嗯,取火母親回鄉下是有一陣了。吃飯時他喊母親,端茶時他喊母親。每喊一聲,他眼睛就熱一次,心就疼一次。嗯,母親愛兒郎,年邁了仍然不辭辛苦、攜帶特產來探望和照看。母親走了,忙忙碌碌的兒子大概又是連地都沒有空閑和心境去掃 …… 讀詩的人,聽到詩人聲聲喚母,眼睛跟著泛潮。取火寫父親母親的詩,親情獨運,平凡的長短句,硬是能催人淚下。
窗 前
我習慣站在窗前
有時是在清晨
有時是在午後
有時是在深夜
雨落下來
看雨落下來的樣子
雪花飄下來
看雪花飄下來的樣子
更多的時候看那棵樹
靜靜的樣子
有風時它搖搖頭的樣子
或彎彎腰的樣子
不想起誰
也不期待什麽
隻是習慣站在窗前
靜靜發一會兒呆
這首《窗前》,從字到詞,從詞到句,從敘事到意象,整個的詩,如此的平易,卻在這一點一滴的平凡中表達了人常有的難言的心境和情緒,淡淡的,也許是憂傷,也許是思念,像是寥落惆悵,又像是從容自然,或許還有埋藏非常深的某種期盼 …… 這麽“素麵”的文字,給人這麽心顫的共鳴和無盡的聯想。
《一朵張望的蘭花》是一首雋永的小詩。詩人兩三句就把那朵蘭花渴盼春天的少女般神態生動地勾勒了出來。雖然飛雪在路上,那一路小跑過來的、還在八百裏外的春風,卻是呼之欲來。一首八行的詩,把盼春的心情融入了蘭花、飛雪和春風等幾個意象裏,把一幅含蓄的、情景交融的早春圖呈現在讀者麵前。
一朵張望的蘭花
聽見腳步聲
它伸長脖子張望
這一張望
將自己嬌美的容顏過早地打開了
經過二月的我恰好看到
後悔 , 慌張 , 它喊 ......
此時春風距離江南還有八百裏的路程要趕
一場小雪也在路上
取火的詩歌 , 同樣的文字風骨,不僅有敘事抒懷,也表達人生的哲理。比如這首《 無題 》:
飛蛾撲火的動作 , 是那麽的簡單
我反複練習過多次
可仍沒有學會
不是不認真 , 是我不敢
又比如這一首,《 大海說我是一個不夠謙遜的人 》,它用散文化的詩句,仿佛在不經意中就把人在大自然中滄海一粟的地位形象地描繪了出來:
在亞龍灣,我用力在沙灘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想證明作為一個詩人
來到三亞這片美麗的海灘
大海說我是一個還不夠謙遜的人
隨即湧上來一陣波浪
將我的名字輕輕抹平
在表達自己的詩歌觀點時取火說:“ 詩歌是一個人在夜晚脫下喧囂的外衣後,靈魂靜靜抵達另一個透明世界的魔方。”從上麵所舉詩歌中讀者不難感受到,取火的詩歌大都蘊含詩人一份默默的孤獨。底下這首《 雕刻 》則是這孤獨的比較直接的反映:
在身邊放一把刀子
孤獨的時候我就停下來
刻一會兒
當然我不刻自己
我隻刻石頭
石頭它不會喊疼
它至多隻會感到
和我一樣孤獨
詩人在這裏就像雕刻家一刀一刻般碼著他的詩句。因了極深的疼痛,詩人似乎選擇麻木;雖然孤獨揮之不去,它卻也成了石頭般的淡定。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孤獨。在底下這首小詩中,詩人 孤獨的緣由不由自主地從他娓娓的詩句中流出:
精子
茫茫的海洋
一條精子在遊動
看見了它
二隻大大的眼睛浮出液麵
一條精子的孤獨就是
一個男人的孤獨
這是一個 男人的孤獨 。在《 鳥可以叫,人當然也可以 》這首詩中,這男人的孤獨也有所裸露:
啞笑之後我試圖叫幾聲 , 可我叫什麽呢 ?
沒有大快活 , 也沒有小快活
甚至連小悲傷 , 小思念都沒有了
我憑什麽可以像一隻鳥那樣叫呢 ?
夜晚是一個人躺下 , 翻身也壓不到誰身上
也摸不到誰的大腿或胸脯 , 醒來時依舊是一個人
很長一段時間裏 , 我就是一截被自己
劈開的木頭 , 等待誰來把我點燃
引起詩人孤獨的原因應該還有許多。傷痛和孤獨到了一定程度,會引起某種自覺和不自覺的麻木,這種麻木很詭異。詩人在《 它憑什麽淩晨三點將我叫醒 》寫道:
我已是一個睡眠很好的人 , 從沒在這個時辰醒來過
我已是一個沒有了多餘心思的人
對一切的一切都沒了恐懼和慌亂
內心沒有了快活 , 也沒有了不快活
這種感覺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
那麽 , 淩晨三點 , 憑什麽
我被一隻鳥
輕易地就叫醒 ?
能被一隻鳥輕易地就叫醒,說明不是真麻木。孤獨痛苦和似麻不木之間的這個境地就是這首詩的心理背景。再看這首《 人間不好玩 》:
彥一狐說 " 人間不好玩 "
僅這一句 , 我就愛上了她
屋子裏多麽明亮 , 窗外是那麽的黑暗
想象她在湖南捂住胸口寫詩的模樣
我就心疼
人間真的不好玩
我也這麽認為
青一塊紫一塊
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脖子玩在了車輪下
說人間不好玩的人,一定是清醒的人。取火與人間世上的許多詩人一樣,被清醒和麻木折磨得死去活來。許多詩人,他們的詩心就活在這樣一種狀態中。
取火的詩,如我們常常走過的路邊的小草,樸素得驚人,真切得驚人,卻也異常的豐富和幽深。因為小草,既潛身黑夜的陰森,也仰望蒼穹的光芒;既汲取大地的精華,也餐飲雲天的甘露。
取火,用顯而易懂的語言,具體的形象,抒發他獨特的靈感和深切的世俗情緣;以它樸實無華的詩句和詩心觸及讀者神經的敏感處,引發讀者自然的心靈共鳴。取火的詩之所以能達到這樣的功力,我覺得,是因為這些詩是他把自己的心放在人生的針氈上翻滾過後,在痛苦孤獨的徘徊思考中,在幾多不眠之夜和早起之晨的感悟中寫出來的。
遊蘇杭的時候 ,我一並遊了無錫。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似蘇杭的秀雅婉約,無錫有著自己獨特的風韻。正如太湖所美好映照的那樣,無錫,她特立,坦蕩,純淨,她雋永,深沉,冷峭。讀取火的詩,叫我想起無錫,想起太湖。有如太湖是無錫的鏡子一般,取火詩,宛如就是太湖的一麵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