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 年,是傑出的俄國詩人普希金誕辰 200 周年,俄羅斯的所有新聞媒體掀起了一個紀念的熱潮,各種各樣的紀念文章和回憶文章見諸於報刊雜誌。時在莫斯科的我目睹了這場不同凡響的紀念活動,領悟了這位文學大師在俄羅斯文壇和俄羅斯人心目中的地位和影響。
位於老阿爾巴特步行街頂端的普希金故居成了人們關注的熱點,座立在故居門前的普希金和夫人娜塔利婭的青銅雕像前擺滿了鮮花。
而在莫斯科以北 800 公裏的聖彼得堡,人們對普希金的緬懷之情更勝於莫斯科人,這是因為普希金短短一生中的許多時光在聖彼得堡度過。
聖彼得堡有三大景點:涅瓦河邊的冬宮(現為埃爾米塔什博物館),芬蘭灣的夏宮和葉卡捷琳娜女王宮。但是人們習慣上把女王宮稱為普希金公園。這是因為在女王宮入口處的右側,有一棟三層小樓,這就是普希金當年就讀的貴族學校。在二樓的右側,有一間對遊客開放參觀的小房間,就是普希金的寢室,裏麵有一床、一桌、一椅,還有一個小小的盥洗台,最裏側的牆上掛著一件詩人當年的校服。在學校外麵的一個小樹林裏,是一尊普希金的青銅坐像,睿智的目光注視著遠方,標誌著詩人對他所處時代政治風雲的析微探幽和冷峻思考。他的許多優秀詩作在這裏醞釀誕生。
客居俄羅斯的那些年,每次去聖彼得堡,我都要到那裏參觀,並在普希金坐像前的長椅上靜靜地坐著,拂去歲月的塵埃,追尋著詩人的足跡。
普希金 (1799 ~ 1837) ,俄國浪漫主義文學的傑出代表,現實主義文學的奠基人,現代標準俄語的創始人。他的作品是俄國空前高漲的民族意識以及貴族革命運動在文學上的高度反映。普希金抒情詩內容之廣泛在俄國詩歌史上堪稱前無古人,既有政治抒情詩(《致恰達耶夫》、《自由頌》、《致西伯利亞的囚徒》等),也有大量愛情詩和田園詩(《我記得那美妙的一瞬》和《我又重新造訪》等)。普希金一生創作了 12 部敘事長詩,其中最主要的是《魯斯蘭和柳德米拉》、《高加索的俘虜》、《青銅騎士》等。普希金劇作不多,最重要的是曆史劇《鮑裏斯·戈都諾夫》。此外,他還創作了詩體小說《葉甫蓋尼·奧涅金》以及關於普加喬夫白山起義的長篇小說《上尉的女兒》。
普希金在自己的作品中提出了“專製製度與民眾的關係”,“貴族的生活道路”等重大社會問題,並塑造了“多餘的人”、“金錢騎士”、“小人物”等具有高度概括意義的典型形象。這些問題的提出和文學形象的產生,大大促進了俄國社會思想的前進,推動了俄國解放運動的發展。
普希金的優秀作品達到了內容與形式的高度統一,他的抒情詩內涵豐富、思想深邃、結構精巧、韻律優美。他的散文及小說情節結構嚴謹、描寫生動簡練。
普希金的創作對俄羅斯現實主義文學及世界文學的發展都有重要影響,在俄羅斯文壇上具有不可撼動的地位,高爾基稱之為“一切開端的開端”。
可以說,普希金的才情橫溢、文思噴湧,很大程度上得益於他的妻子娜塔利婭 . 普希金娜。娜塔麗婭,天生麗質,是聖彼得堡的第一美人,純潔善良,受過良好教育。她那姣好的容顏,優美的內在氣質,贏得了人普希金的深愛。普希金在給妻子的信中寫道:“你的美貌舉世無雙,令人傾倒。但我愛你的心靈勝於你的容貌。”在給嶽母的信中詩人寫道:“我的妻子非常可愛。和她共同生活的時間越長,我對她的愛就與日俱增。上天賜給我這樣一位溫柔美麗、純潔善良的天使實在使我受之有愧。”
娜塔麗婭同樣深愛著普希金,盡管她比詩人小 13 歲,對普希金複雜的內心世界和他的作品還不能完全深刻理解,不過她崇拜他,尊敬他,支持他的創作。還在蜜月期間,她就為丈夫謄寫詩稿。普希金的每一部新作誕生,總要先朗誦給她聽。為了支持普希金的事業,娜塔麗婭多次瞞著丈夫請求哥哥資助。
然而應了中國一句“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老話,娜塔利婭的美貌給普希金帶來了麻煩。普希金是位追求自由、反對專製的進步詩人。他的作品猛烈地抨擊了沙皇俄國的專製製度,引起了沙皇政府和上流社會的嚴重敵意,把他視為叛逆,千方百計摧殘他,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而娜塔麗婭是彼得堡第一美女,不知有多少男人為之傾倒,沙皇尼古拉一世對她垂涎三尺,法國軍官丹特士更是狂熱追求,與此同時她又遭到貴族小姐太太們的極大嫉妒。可是涉世不深、天真單純的娜塔麗婭並不知道丈夫和自己的險惡處境,仍然快快活活地參加各種社交活動。
普希金信任自己的妻子,並深深地愛著她,同時也明白像她這樣的絕色女子是很難逃脫悲慘命運的。為捍衛自己和愛妻的名譽,他做出了與丹特士決鬥的決定,並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普希金與丹特士決鬥時,對方先開槍,他受了致命的重傷。被抬回家後,他在痛苦中安慰妻子:“你放心,你沒有任何過錯!”當劇痛難忍時,他讓她走開,不願讓她看著自己受傷痛折磨的樣子。在疼痛間歇時,把她喚到身邊,反複向她解釋,她是無辜的,他永遠愛她……
數天後,年僅 38 歲的普希金在他生命之花最為燦爛的時候黯然凋零 。
令人不無痛惜的是 100 多年來,人們把普希金之死的責任歸咎於娜塔麗婭·普希金娜。俄國文學界的一些“權威”在沒有掌握充分資料的情況下,一直說她是個輕浮淺薄、與詩人在精神上毫無共同之處的庸俗女子。娜塔麗婭幾乎成了曆史罪人,長期受到譴責與謾罵,蒙受不白之冤。
直到 1963 年,普希金研究家奧布多夫斯卡婭和傑緬季耶夫經過不懈努力,挖掘出一批極其珍貴的新史料——岡察洛夫家(娜塔麗婭的娘家)的書信,其中有一批普希金和娜塔麗婭的法文親筆信劄,才有了突破性的新發現。隨後他們又研究娜塔麗婭寫給第二個丈夫蘭斯科依的信,以及她的兩個姐姐的信件。兩位專家出於恢複曆史本來麵目的高度責任感,以這數百封經過論證的信件為基礎,陸續撰寫了多部專著,其中最重要的一部《普希金娜傳》對普希金夫人做出了客觀公正的評價,恢複了曆史的本來麵目,還娜塔利婭清白無辜。
事實上,普希金逝世後,娜塔麗婭的處境非常艱難。當時她才 24 歲,還有 4 個年幼的兒女。丈夫猝亡帶來的撕心裂肺的悲慟,再加上經濟窘困,對她已是夠殘酷的了,她還得承受來自各個方麵的指責。
娜塔麗婭服了兩年喪,而她的心卻服了一輩子喪。盡管命運多舛,但善良的天性使她總是十分同情身處逆境的人們。青年作家謝德林被流放,這讓她想起普希金當年遭放逐的情景。她為謝德林四處奔走,終於使他獲釋。
普希金逝世 7 年後,淳樸善良的軍人蘭斯科依理解她,同情她,愛她,也愛她的孩子們。他向她求婚。她嫁給了他,但內心的傷疤總在隱隱作痛,一生鬱鬱寡歡, 51 歲病逝。臨終前惟一使她感到欣慰的是,她和普希金所生的 4 個兒女都已長大成人。
作為普希金的妻子,娜塔麗婭是無愧於偉大詩人的。由此人們也更能理解普希金對她的愛——“我愛你的心靈勝於你的容貌”。
真實的曆史終於使這位埋葬在涅瓦河畔、生前飽受磨難的不幸女子重新閃耀出光輝,她的在天之靈終於得到了安寧。
Если жизнь тебя обманет,
Не печалься, не сердись!
В день уныния смирись:
День веселья, верь, настанет.
Сердце в будущем живет;
Настоящее уныло:
Все мгновенно, все пройдет;
Что пройдет, то будет мило.
篝火,伏特加,手風琴,歌聲在夜空中回蕩·····
謝謝閣老兄的係列介紹文章。
«В Сибирь»
Во глубине сибирских руд
Храните гордое терпенье,
Не пропадет ваш скорбный труд
И дум высокое стремленье.
Несчастью верная сестра,
Надежда в мрачном подземелье
Разбудит бодрость и веселье,
Придет желанная пора:
Любовь и дружество до вас
Дойдут сквозь мрачные затворы,
Как в ваши каторжные норы
Доходит мой свободный глас.
Оковы тяжкие падут,
Темницы рухнут — и свобода
Вас примет радостно у входа,
И братья меч вам отдадут.
憑良心說,tmd一個字也不識,不過挺好看的。
請閣老看看人家翻譯得如何?
В душе моей угасла не совсем;
Но пусть она вас больше не тревожит;
Я не хочу печалить вас ничем.
Я вас любил безмолвно, безнадежно,
То робостью, то ревностью томим;
Я вас любил так искренно, так нежно,
Как дай вам бог любимой быть другим.
聖彼得堡有一個十二月黨人廣場,就是紀念這些民主革命運動的先驅。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憂鬱,也不要憤慨!
不順心時暫且克製自己,
相信吧,快樂之日就會到來。
我們的心兒憧憬著未來,
現今總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暫時的,轉瞬既逝,
而那逝去的將變為可愛。
閣老兄,普希金的詩是我們這代人青春的慰籍。上麵這首詩,我特喜歡。我記得的翻譯是:而那逝去的,將成為親切的回憶!
最早讀普希金詩,是因為要找一些寫情書的材料,那個時候的普希金在我眼裏是愛神的化身,我的腦海裏常常出現的一幕就是他一手挽著戀人,一手帶著白手套和人決鬥的場景。我想大部分人都應該記得他的那首膾炙人口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可那個時候,我對這種詩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都是些愛情詩,有那麽幾首到今天我還能背個八、九不離十。比如《我愛過您》和《夜》等:
《我愛過您》
我愛過您,也許,愛情還沒有
完全從我心靈中消隱,
但願它不再使您煩惱,
一點也不想使你傷心。
我默默地無望地愛過您,
為膽怯和嫉妒而暗暗悲傷,
我愛您是如此的真摯纏綿,
但願別人愛您,和我一樣。
《夜》
為了你,我的歌聲悒鬱而且纏綿,
它激蕩在這幽深而寂靜的夜晚。
在我床前,一支蠟燭淒清地燒著,
我的詩句淙淙地流出和她匯合:
啊,愛情的溪泉,它充滿你的形象;
在黑暗中,你的眼睛對我閃亮,
你在對我微笑——而且我聽見了聲聲低語:
我的朋友,我的愛……我是你的,我愛你!
處身在喧騰的浮華漩渦中,
一種無望的憂鬱使我疲倦,
但你的玉容和溫柔的聲音,
卻久久縈係在我的心間。
歲月流逝著。驟然的風暴
摧殘了以往的種種夢幻,
我忘了你溫柔的聲音,
也忘了你天庭似的容顏。
我靜靜挨過了一天又一天,
在鄉野裏,守著幽禁的暗影,
沒有神性的啟示,沒有靈感,
沒有生命和眼淚,沒有愛情。
而突然,我的靈魂被搖醒:
因為又出現了你的倩影,
有如倏忽的曇花一現,
有如純淨的美的精靈。
我的心在歡樂地激蕩,
因為在那裏麵,重又蘇醒
不隻是神性的啟示和靈感,
還有生命、眼淚和愛情。
當初我運用了不少詩裏麵句子來寫情書,賺得妹妹們無數眼淚(哈哈)。後來我終於有了一點思想深度,我不再喜歡單純的愛情詩,我覺得它們太蒼白無力。
普希金最讓我動情的詩,是他獻給十二月黨人的那首《致西伯利亞的囚徒》:
在西伯利亞礦坑的深處,
望你們保持高傲的容忍,
你們悲慘的勞動,
崇高的誌向不會消泯。
不幸的忠實姐妹——希望
在陰暗的地窟之中,
會喚起銳氣和歡欣,
憧憬的時辰即將來臨。
穿過陰暗的牢門,
愛情和友誼會達到你們身邊,
正像我那自由的聲音,
來到你們苦役的洞穴一般。
沉重的鐐銬會掉下,
牢獄會覆亡——而自由,
會愉快地在門口迎接你們,
弟兄們將會把利劍交到你們手中。
1825年12月,年輕的貴族軍官們因反對沙皇暴政而獲罪,其參與者12月黨人不是被流放,就是服苦役或入獄。5名領導人被處以絞刑。普希金雖然沒有參與這次革命,但他完全讚同和支持12月黨人的革命觀點,他與許多革命者成為朋友。為表示支持十二月黨人的革命行動,普希金寫下了這首詩。
這首詩很快在西伯利亞流傳開來。十二月黨人、詩人亞曆山大•奧多耶夫斯基寫了一首《答普希金》,其中有如下的詩句:“詩人呀,請你放心!,我們以枷鎖、以這命運為榮。我們雖然在獄門之內鎖禁,可是心中還是把沙皇嘲弄。我們悲慘的工作決不會落空。行看星星之火,燃成熊熊烈焰。”
最令我感動的是那些十二月黨人的妻子們,在西伯利亞嚴酷的風雪中,那些十二月黨人的妻子們,跟她們的丈夫一樣,高貴得讓人仰望。她們沒有屈服於沙皇的淫威,反倒向沙皇提出了伴隨丈夫去流放地的請求。像青草一樣柔弱的她們,雖然在刺骨的寒冷中死去了,但的嘴角依然掛著春天般的微笑。
真正的溫暖是心靈的溫暖,真正的寒冷也是心靈的寒冷。因此,對於這些偉大的妻子們來說,西伯利亞的小屋比彼得堡的宮殿還要溫暖。她們與丈夫在一起,與愛情和正義在一起。生活的道路上,因為有了這些風雨同舟的愛人們,十二月黨人的天空宛如有了一顆掛在天穹的啟明星。
若是沒有這顆星星,他們又如何辨別方向呢?《聖經》中說:二人若不同心,豈能同行?
從那個時候起,我終於懂得了什麽是真正的愛情;我終於讀懂了徐誌摩的信仰:愛、自由和美;我終於理解了羅素給出的“我為何而生”的三個答案:對愛情的渴望、對知識的追尋、對人類苦難不可抑製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