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雄风

有所思,有所感,从历史的时空中来,再回到历史的时空中去。
个人资料
正文

我是大时代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前国军巴新战俘幸存者李维恂访谈(续5)

(2009-08-25 00:49:42) 下一个

流放在热带丛林的中国抗日将士(33)

四、遣返之后

问:在亚包的中国官兵是分二批遣返的,您是属于第二批遣返的?

答:我是第二批遣返的,这一批是第一大队的人,由陈国樑带队,时间是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的七月份。第一批遣返的是暂编第二大队的官兵,由吴棪带队离开,四行孤军的官兵也是这一批一起走的,他们是在民国三十五年底离开的。

从亚包遣返回来的,第一批的待遇是好的,特别是孤军的待遇很好。比如说,彭南亭就去了铁路警察局当警员。但我们第二批遣返回来的,那就很苦了。

我们抵达广州后,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可能是那时各分面都在打我们的主意,谣言满天飞,当时我们住在广州的光孝寺,就有传言说把我们给卖了。有一天,我们这400多人,集队离开光孝寺,要讨说法。当局很快就将我们打发回来了,就地发放遣散费,队伍就在这里这样散了。

问:那此后您怎么找回您的原部队的?

答:原来的部队没有了。但我去找我的老上司郭履洲将军,他当时是交警总队的护路司令。我的另一个老上司鲍步超将军这时是在东北,我没法儿去找他。我只好去找郭将军,当年我的混成队是属于三战区受他领导的。我到南京见到了他,他让我先回家看看,等他消息。这样,我就到了上海,在那里见到了以前的老同事,他们告诉我可以直接去保密局本部报到,因为当时保密局还有很多的空缺。就这样,我去南京上了半年的班,实际上是在那儿待命,当时只领五成薪水,回来就被派往保密局江阴组担任组长。此后再退往上海,参加上海保卫战,最后退到台湾,在警备总司令部工作。

问:您刚刚说,是去江阴担任保密局的工作,那么,江阴在19494月共军渡江时,整个要塞起义投共,是否对您的前程有影响?

答:其实江阴要塞早就给戴戎光(要塞司令)给卖了。1949年春节前后,在江阴,满城风雨都在传说,戴戎光以600两银子将江阴要塞给卖了。我当时表面上还兼任江阴要塞的少校参谋,主管情报,也知道这个消息,但找不到消息的源头,也无法报告上去。当时,要塞总队长(上校级别)的行踪也不明。江苏省主席丁治磐(第一绥靖区司令)与戴不和,可能也听到了许多对戴不利的传言,总想找机会修理他。有次,戴去丁的地方开会,丁留戴吃饭,就给顾祝同打电话,问他如何处理戴的问题。顾当时是陆军总司令,而戴则是顾的人。顾祝同当然是护着戴,丁也没办法。过后,顾祝同还派顾锡九(123军的军长,顾祝同的堂弟)去看了戴,表示慰问。

共军渡江的那天白天,戴戎光搬家,因为当时江阴已经由21军接防,要塞司令部无法再呆在江阴城里。当时我还去见过他,拿着批条请他批字,他还说同意,并嘱咐让他的通讯连长次日帮我办此事。当天晚上,要塞的炮就响了。晚上11点时,戴戎光还报告说打掉了共军的三艘渔船。我12点赶回去,向无锡报告,当时保密局江苏站已经撤到无锡。

次日早上6点,我再赶回要塞,碰到情报室的一个副官,告诉我说,共军登陆了。当时的情报说,共军小股已登陆,后续部队正源源增援中,真可怕。8点钟时,路过要塞参谋长办公室,问我有何情况,我不敢说。参谋长要我与他保持联络,一起撤退。11点钟,当我再回去时,参谋长办公室已经没人了。当时江阴城里各城门都让21军接管把守了,我当时与守城门的营长说好,开门给我出去。正在出门的时候,碰上一个姓杨的营长,他认识我,就对我说,老李,有重大情报,要塞叛变了。我一听,心里就乱了,必须马上报告,我不能走了。可我之前已经让我的电台等手下先行撤走了,故只有先到司令部去。经过打听,要塞司令部搬到青阳镇去了,就往那儿赶去。到那儿之后才知道,司令部没来这儿。为此,就地请了个民工,帮携带东西,一起往无锡走。但很快天黑了,一路有部队守着,不能走了。

次日凌晨的时候,人声沸腾起来,有部队退了下来,才随着他们一起走。天快亮时,在堰桥碰到二人,是江阴要塞情报队的正副队长,才告诉我详情。当天他们给调去总台探侦队,从而知道了总台的唐总台长等已经起义了。据说,夜里2点多钟时,司令部还在开会,戴戎光一句话也没说;天快亮时,约4点钟的时候,他们发现,总台和司令部的卫兵都给换了。他们是在这种混乱之际,看出苗头来,趁机走了出来的。经他们这一说,我才知道大致内情,可以写报告给上级了。

当天我们很快就到了无锡,当时,无锡市面还是很平静,班车还照常开行,学校正常上课,火车也照常走,很难想象当时共军已经渡江了。后来在无锡听说,戴戎光的哥哥和外甥都给关了起来,戴的哥哥以前曾担任要塞的一个防区的司令。要塞司令部以前有个情报室主任是中校,到了台湾后整编成了上尉,后来又进了参谋大学深造。

问:那您之后的经历怎样呢? 

答:我先奉命去了昆山,负责收集情报,一直等到上海被解放的前一天,才离开那里来到台湾。实际上是在此之前的5天,我已经搭乘上了一条船,但因这条船到了吴淞口时,就给打了几炮,出不去,给打了回来,最后是趁机才走掉的。

到台湾后,我先回保密局,后去保安司令部,1958年以中校阶退役。退役后,我做生意。当时很艰苦。在抗战时,我升职快,是因为在战争年代,到了台湾就难了,没有学历,最多可以升到上校,再往上就很难了。

 
1955年李维恂先生摄于高雄。


1955年李维恂在高雄的工作照。

问:您在遣返后还和当年在亚包的中国官兵有联络吗?

答:基本没什么联络,当时大家都挺难的。不久前据国防部的人告诉我,后来这些官兵退台者有200来人。我到台湾后就见过二人,在高雄,我见过一个姓高的。死在亚包那里的是悲壮的,而活着过来的人,则是很艰苦的。当年在南京时,曾经见到过一个从亚包回来的上尉,当时他在乌篷船上卖柴火。但以他当时的身份,似乎不应该也不能做此事,可能是已经投共了,在做秘密工作。

(待续)

[ 打印 ]
阅读 ()评论 (4)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