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盛唐鬼談之五十有眼無珠

陝西鹹陽嶽寺藏有南北朝時周武帝宇文邕（yong）的皇冠。（怪事怪事啊，上一篇主角陸顒，名字也發yong二聲。）
這位周武帝能耐不小，攻城掠地，隻可惜命薄，在位六年，壽命三十六歲。
他還有什麽能耐呢，滅佛。
在位期間強占寺院四萬多所，逼迫三百萬僧侶還俗。大手筆呀。
這皇冠上有顆珠子，看著也不太起眼，沒人當回事。皇冠上鑲嵌珍珠本是常事，寺廟裏的僧人對世俗的玩意兒也不關心。
武則天登大位的期間，有個姓周的人，與嶽寺有些買賣，他給廟裏送生活用品，吃穿用度都包了，所以跟這裏的和尚都很熟。
時值夏日，周老板把東西送到寺裏，和尚們往複搬運，他趁這會兒進屋涼快涼快。
一進屋就看見周武帝那皇冠了，皇冠擺放在一張桌子上，布滿灰塵，好像無人在乎。
周老板從沒近距離接觸過皇冠，這就拿起來擺弄。皇冠上那顆珠子他就給摘下來了，拿在手中玩了一會兒，也沒覺得有什麽特別。
但這位有個毛病，愛小。他看四下無人就把珠子揣上衣兜裏了。本來他等著和尚們卸完車就回去了，卻聽見外麵方丈喊他出來幫忙，人手不夠了。
大熱天的，周老板滿心不樂意，可不幹不行啊，賺人家錢了。他把上衣一脫，隨手就扔那皇冠上了，皇冠就被遮住。
等卸完車，跟方丈結賬。
方丈也是高人，告訴周老板現在寺裏沒錢，但揚州城有人欠廟裏五百千錢，周老板要是幫忙索要回來，除去給他的三百千錢，還可以多給他一百千。
周老板都快氣糊塗了，這些和尚真是高僧啊，還有這麽折騰人的，自己還得帶辦收債，揚州也不近，大熱天的，這點錢賺的累呀。
沒辦法，這筆賬收不回來影響資金周轉，小本兒買賣，去吧。
他拿著方丈給的欠條，出寺廟趕著馬車就走了。可他那褂子忘了穿了，還在那屋裏呢。
到晚上的時候僧人回房休息，看見他那褂子了，都知道是周老板的，也沒人理，核計他會來取，就放那吧。
周老板快馬加鞭，抓緊趕路。可他那是馬車，再怎麽加緊也快不到哪去，到了晚上才走一半路程，隻能找個客棧休息，明日再走。
吃罷晚飯，他本想早早睡覺，但前廳有人喧嘩，嘰裏咕嚕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周老板這個恨，誰這麽討厭，還讓不讓人睡覺。
出去一瞧，原來是幾個胡人正在鬥寶。
鬥寶也是一種賭博，大夥兒把身上的好東西拿出來比較，誰的值錢誰就贏了，輸的按下注賠錢。這種賭博在胡人中非常流行。
周老板那是愛財的人，見有鬥寶的得看看呀，他也不困了，看熱鬧要緊。
這幫胡人手裏的寶貝還真不少，左一件右一件，鬥的那叫熱鬧。
結束的時候有個胡人輸的最多，但他好像很有錢，也不上火，哈哈大笑幾聲，言道：“今天算你們走運，我沒帶好東西出來，話說回來，我要是有周武帝皇冠上的那顆珠子，你們連媳婦都得輸給我。”
眾人一片哄笑。
周老板聽到這句，才想起來自己的褂子忘在寺裏了，還有那顆珠子還在兜裏呢。
聽這胡人的意思，那顆珠子非常值錢，真的假的呢。
想到這他隨口應了一句：“周武帝那顆珠子我見過，沒什麽特別。”
眾胡人一齊轉頭看向他，輸錢那個非常驚訝，說道：“早就聽說中土有這東西，難道真的存在？我們尋找很久了，你知道在哪嗎？”
周老板道：“知道，白天我還拿著玩呢，看著不怎麽樣，不記得隨手扔哪了。”
胡人們一片唏噓，那胡人又道：“假若所言為真，隻要你把珠子找回來，我們願意重金購買。”
周老板一想，就那破珠子能值幾個錢，自己還得收帳呢，回去取珠子不值當。
“實在抱歉，我趕著去揚州收帳，沒空倒騰珠子。”
胡人問：“揚州的帳多少錢？”
“五百千錢。”周老板道。
胡人笑了，很是輕蔑：“我現在就給你五百千錢，你回去取珠子，這錢算做往返路費。等你拿來珠子，我再重金收購。”
周老板一算，挺合適，至多耽誤一天路程，珠子要是能賣個好價錢，也就不用管寺裏的事了。
拿了胡人的錢，他連夜回寺廟，第二天早上就到了。
急匆匆進去拿自己的褂子，和尚們都去作早課了，屋裏沒人。他穿上褂子，一摸兜裏珠子還在，出廟門驅車就跑。
回到客棧把珠子交給胡人，胡人一看樂的合不攏嘴，眾胡商輪流宴請周老板，熱熱鬧鬧過了半個多月，天天大吃二喝。
周老板心說差不多行了，按這吃法，是不是最後得我結賬啊，賣珠子的錢夠吃喝嗎。
那胡人看出來周老板心思，笑道：“先生不必擔心，我現在就付錢給你，開價吧。”
周老板一咬牙一跺腳：“一千貫！”
眾胡人又是哄堂大笑，把周老板笑糊塗了，要多了？少點也行，還價吧。
胡人道：“給你五萬貫。”
周老板腳都涼了，不會這麽值錢吧，就這麽一顆小珠子，會不會蒙騙於我，伺機滅口呢。
胡人們開始湊錢，不大會兒就湊夠了五萬貫。好家夥，堆了一地，真不少。
那胡人說此珠有妙用，周老板要是願意可以同去見識見識。
周老板愛看熱鬧，又怕這些錢被胡人搶回去，猶豫不決。
胡人看了出來，就先陪周老板回家，把那些錢交給他媳婦，而後一起騎快馬奔海邊了。
到了海邊租了一條大船，向深海駛去。

這些人在船上架了口銀鍋，把珠子裝入金瓶，又放在鍋裏，再倒入酥油，點火燒煮。（都學會沒有，誰家裏有珍珠，就找個銀製容器放裏麵，然後在煤氣灶上燒，把誰燒出來我就管不著了。）
七天後，海上濁浪滔天，浮出兩個老人，帶著許多仆人，各自手捧珍寶，要跟胡人換取那顆珠子。
胡人不肯，那二老退去。過了幾日又來，帶了更多的寶貝，堆在船上都快裝不下了。
胡人還是不肯。
周老板氣的，這他媽是要瘋吧，如此貴重的寶貝還不行，想做龍王嗎？
就這樣來來回回一個月，怎麽商量胡人都不答應。直到有一天，海中出現兩個龍女，美麗非常，她們騰空躍起，竟然飛進那個金色瓶子裏，化做油膏。
周老板沒看明白，問那胡人到底換來了什麽？
胡人道：“此二女本為龍女，理應守護寶珠，現與珠子分離就是觸犯天條。那二老是龍王夫妻，想用珠寶與我等交換，我等豈能為小利所動，誤了前程。”
周老板心說缺心眼吧你，滿船的寶貝不要，倒弄了一瓶蛤喇油，你們是開美容院的吧。
那胡人拿起金瓶，走近周老板，說道：“先生不知此膏妙用，待我示現與你。”
言罷手法極快，脫去鞋襪，擰開瓶蓋，把裏麵的油膏塗在兩隻腳底，而後一躍跳入海中，並未沉沒。
其他胡人大驚，都罵他不守信義。
那胡人開始在海上信步，越走越快，海麵上飄來他的聲音：“你們將瓶中所剩塗在船幫，就可以回去了！”
這也許就叫腳底板抹油—溜了。
胡人成仙了。
整條船上最懊悔的是周老板，他要是知道寶珠此種用法，誰還要那五萬貫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