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後丈夫離家出走了(完)

水沫 (2025-12-10 07:34:22) 評論 (60)

3.

姚丹沒有兄弟姐妹,但有兩個最好的朋友,楊芳菲和謝思妙。楊芳菲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謝思妙是大學時的知交。

謝思妙定居加州,姚丹安家東部,兩人都在美國,平時聯係頻繁,其實關係更加親密。但是思妙去歐洲旅遊了,姚丹也就沒去打攪她。而芳菲跟姚丹一起親曆這場人生變故,感同身受,即便姚丹回了美國,也時有視頻電話打來,說些慰籍和鼓勵的話,不讓她陷入孤寂。

這天芳菲打來視頻電話,姚丹發覺她狀態不對,圓圓的臉上滿是憔悴,眼角猶有淚痕。

“丹丹,沈石也離家出走了。這件事好像會傳染...... ”楊芳菲哽咽著說。

“什麽?!沈石也離家出走?!他為什麽出走?”姚丹震驚不已。她去芳菲家裏的時候,他們還是其樂融融一家人。沈石還未退休,看上去精明能幹的樣子。他和芳菲是讀大專時的同學,當年追求芳菲可是下足了功夫。他們的女兒寧寧亭亭玉立,已經大學畢業,剛剛進入職場。

“寧寧本來就受朋友影響,是不婚主義者,這下更加不想結婚了。”芳菲哀怨地說。

姚丹原先以為,許子斌出走也許是因為自己不要孩子,也許是因為自己偶爾發作的小脾氣。可芳菲溫婉賢惠,女兒又優秀懂事,沈石竟也一走了之。她甚至有些愧疚,彷佛是她給芳菲帶去了厄運。

兩個同命相連的女人互相慰籍,姚丹將芳菲安慰自己的話又還給她:“他離開你,絕對是他的損失。你這般溫柔善良,世界上不會有比你對他更好的人了!他會後悔的!”

安慰別人容易,發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痛、有多難。她們隻能咬緊牙關,互相扶持著走過這段艱難的日子。

謝思妙從歐洲回來,給姚丹打來電話,她的語氣輕快歡樂:“怎麽樣,回國過得好吧?”

“不好,很不好。”姚丹將許子斌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末了,她一再強調說:“你千萬不要跟你老公說,這種事對於男人會傳染的。”她又簡述了楊芳菲的遭遇。

“許子斌看上去那麽老實溫潤的人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真是想不到。”思妙唏噓半天,感慨不已。

姚丹和思妙曾經兩家一起坐郵輪旅行。每次自助餐時,思妙像個忙不完的保姆,照顧著兩個年幼的孩子,那時她的兒子才十歲,女兒八歲。而姚丹則像個尊貴的大小姐,坐在原位吩咐:“子斌,去幫我拿杯牛奶。” “子斌,去給我盛盤水果。”許子斌總是笑著,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鞍前馬後地替她張羅。

思妙思索了片刻,又說:“他們也許是對於即將進入老年期的恐慌,抓緊最後幾年的時光要折騰一下了。”

姚丹喃喃道:“聽說過中年危機,沒想到臨近老年也有危機。”

沈石出走的原因很快就水落石出,因為他尚在上班,芳菲追蹤他的行跡並不難。他有小三了,離家不過是為了與情人幽會方便。事實上,他始終在猶豫:舍不得家的溫暖,又離不開情人的纏綿。出走讓他有種錯覺,仿佛獲得了新生與自由,可以重新選擇人生。

 “我不會等他做選擇,我已經提出離婚!”芳菲語氣堅決。溫柔如她,也終於在這一刻心冷如鐵。她告訴姚丹:“那小三80後,離過婚。他們這一代60後的男人外遇,十有八九是這種女人。”

“我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出走的配偶會走向某些東西。他們一直在計劃他們的征程,他們的征程通常是一個編造的夢境。對於男人來說,夢境裏通常有一個新女人。”姚丹說道,她輕咬下唇又說:“許子斌大概也是走向一個新女人了。隻是他幾乎每日都是跟我在一起,這個新女人又會是從哪冒出來的?”

“網上。”芳菲言簡意賅地地吐出兩個字。

網上?姚丹心中一沉。假如許子斌網戀,那麽她確實無從察覺。他們各有各的書房、各用各的電腦,互不幹涉。姚丹到許子斌的書房轉了一圈,電腦被帶走了,其餘一切井然如舊,什麽線索也沒有。

“你如果是有外遇了,請告訴我!”姚丹給許子斌發了一個這樣的電郵,可是依舊波瀾不驚,沒有回訊。

春暖花開的時節,世界一片繽紛明媚,可是姚丹的心情依舊鬱鬱寡歡。思妙見狀,便跟她建議:“反正你也退休了,不如來我這兒住些日子吧。加州的陽光,或許能幫你驅散心裏的烏雲。”

“好!” 姚丹答應得很爽快。

陽光哪裏都有,但最有名的,還是加州的陽光。就像歌中所唱:

California的陽光,趕快治療我的憂傷。

好讓我更堅強,不要在乎遺憾的過往。

來日當你我再度相逢,你會發現我已經變得不一樣。

到時候生命中不再有你,心中灑滿California的陽光。

姚丹一麵聽歌,一麵忙忙碌碌地為旅行做準備,她需要這份忙碌來麻痹自己。訂機票是第一件事,以往這些事都是許子斌負責的。她記得許子斌用的訂票網站,於是上網搜索。她在網站準備注冊新賬戶時,電腦自動跳出了保存的用戶名與密碼。也許很久以前,許子斌用過她的這台電腦。

姚丹順手登錄進去,她看見了很多機票和旅館的曆史記錄。她看見許子斌二月份到貴州的單人機票,四月份從貴州到曼穀的雙人機票。她看見另一個女人的名字:譚娟娟,86年出生。

姚丹的心撕心裂肺般地疼痛起來,果然是有一個新女人,一個80後的女人!就像最後一隻靴子重重地砸向心口,她隻覺得一股尖銳的劇痛從心髒炸開,但同時也有一種靴子終於落地的解脫。

沒有任何新意,沒有任何反轉,他離家出走不過就是為了一個網上認識的女人!

也許,一開始他隻是想去見見那個女人,若見麵尷尬、不對眼,他還能若無其事地回家,把這一切當成一場不必承認的荒唐念頭。也許,他對姚丹仍存幾分放心不下,選擇出走這種曖昧不清的方式,既能放任自己,又能繼續暗暗維持家中的秩序。

姚丹將這個情況告訴了芳菲,讓她幫忙查找這個女人的信息。芳菲很快就有了消息:“80後,離異,帶一個孩子。”

思妙得知後,語氣平靜而清醒:“我們這代人,婚姻磨合了三十多年,彼此早已習慣。他寧願從頭去適應一個新女人,還要接納別人的孩子,以為那是新生、是幸福,其實前路風險重重。 ”她停頓片刻,聲音轉柔:“不過這樣也好,你終於不必再糾結他為什麽離開了。這件事,可以畫上句號了。來加州吧,是時候重新開始了。”

姚丹給許子斌發了一個電郵:不過是為了一個譚娟娟,值得你這樣離家出走嗎?你若明明白白告訴我,我自然會放手。何必搞得如此藏頭露尾?回來一趟,把婚離了吧。

發完這封信,她長長地、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那一刻,胸口雖然依舊疼痛難消,但是一股鬱氣似乎也隨著呼吸漸漸散開。

這一頁,終於翻過去了!

她知道,前方的路依舊很長、很難。她還要經曆離婚撕裂的痛楚,要學會獨立生活的技能,但有一點,她非常清楚,許子斌這個人,已經不會在她未來的人生中了。

想到這裏,淚水不受控製地順著臉頸滑落。自許子斌出走以來,她哭過很多次。以往的淚水裏有委屈、有不甘、有殘存的眷戀。今天的淚水則是在做徹底的告別,告別這一場30年的婚姻。

今後的日子,她會非常努力,做一個更好的自己,一個獨立堅強的自己。

幾日後,姚丹身著黃花紫底的長袖連衣裙,頭戴淺黃色遮陽帽,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加州的陽光撲麵而來,明亮、溫暖、燦爛,瞬間包裹了她全身。她微微眯起眼,望向那片耀眼的金色天光,心裏輕輕響起那句歌詞:“來日當你我再度相逢,你會發現我已經變得不一樣。”

陽光灑在她身上,也緩緩地,照進她酸澀的心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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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又名《出走的丈夫》,《世界日報》12月5日 - 12月10日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