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缸裏的孫鳳》 144

南瓜蘇 (2025-12-21 17:16:20) 評論 (16)
孫鳳出了車站,打車回了家,簡單收拾了些東西,就搬到了宿舍。

她很快注意到,鄧童每天早出晚歸去和蔣炎約會,兩人已經進入熱戀期。愛,真是一瞬間的事。

而離婚,並沒有給孫鳳帶來想象中重見天日的狂喜,而是一種不過如此的平靜,甚至夾雜些迷茫。這讓她有些不解。一個天天喊著要自由的鬥士,當真的走出牢籠的時候,卻困惑於自由的定義與真諦。

她處於一種無悲無喜的空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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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婚的第二天,鎮子的一條小巷子裏,懷裏抱著小奶娃的孫琳正風風火火地往娘家趕。

“媽,不好了,出大事了。”孫琳還沒露頭,聲音已經先到了周蕙的耳朵裏。

此刻孫家院裏,周蕙正在喂她那幾隻寶貝的下蛋母雞。上學的上學,出嫁的出嫁,家裏的這些瑣碎家務,她隻能親力上陣了。

聽到大女兒的聲音,周蕙不耐煩地罵道:“都當媽的人了,還一天到晚破馬張飛的,一輩子都出息不了,哼!”

“媽,出事了!”終於現身的孫琳差點撞在母親身上。“文勇剛才打電話告訴我,齊嘯跟孫鳳離婚了。”

周蕙一愣,隨即笑了,“盡胡謅八扯,哪有的事?”

“真的!說兩人悄悄回來,一起去鎮政府辦的手續。齊嘯還囑咐辦事的不要說出去。哎呀媽呀,媽你怎麽了?”

咣啷啷一聲,盆子掉在地上,雞食撒了滿處。周蕙身子一軟,坐在了地上。

“媽,媽呀!孫梅,你死哪裏去了?”孫琳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去扯地上的周蕙。

一臉木然的孫梅慢悠悠地出現在門口。

周蕙先是哼唧了幾聲,隨即放聲大哭起來。

“至於哭嗎?孫梅,把咱媽架屋裏去。”孫琳一手抱娃,一手去拉周蕙。

兩個女兒一左一右,把周蕙架進屋裏。她往炕上一躺,在哭聲中開始了對整個孫家慘淡前景的描繪。沒人能聽懂她具體在說些什麽。

“你看咱媽,不就是小兔崽子離了婚,至於要死要活的嗎?”孫琳撇著嘴,滿臉嫌棄。 

直到這時,孫梅的木頭臉才有了表情,“大姐,敢情你已經嫁人了,將來我的工作怎麽辦?”

孫惕正躺在車底修車的時候,老丈人悄悄告訴了他這個消息。他隻覺得心裏咯噔一下,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就出了廠子。

孫讚是晚上到家時,見到一身狼藉,正在炕上胡言亂語的周蕙,才得知孫鳳離婚了。

雖然表麵上沒有周蕙的哭鬧,但他心裏已經大放悲聲了。

這半年來,孫讚在齊嘯的山貨公司幹的那叫一個如魚得水。除了順心得意,光是提成就是木材廠工資的幾倍。有了錢,他的腰杆子前所未有地直溜起來,不但越來越有話語權,連帶著在家裏的地位也上升了不少。

而現在,那個兔崽子不顧家人死活,跟恩人離了婚。別的報複先不說,就是不讓他在山貨公司繼續幹了,這一樣就能把他孫讚從二郎神打回土行孫。

天色越來越黑,四個大人誰也沒有心思,一屋子淒風苦雨。但小娃娃可不管這些,她餓了,於是與炕上的姥姥一唱一和地演起了對手戲。

孩子的哭聲讓周蕙清醒了一些,她坐了起來。

“他爸,這兩天你先別去上班了,避避風頭。咱們也得做好最壞打算,你丟飯碗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那兩個大的,以後少不了穿齊家的小鞋,但好歹婚娶過了,都有了後路,隻是苦了我的小幺梅子。可怎麽辦啊。”說罷,咧開嘴又哭上了。

“媽的!這個王八犢子,我去弄死她。”孫讚把炕沿拍的直顫。

孫琳一揚眉毛,“該死的兔崽子,她自己啥好處都撈了,轉身把人家齊嘯就蹬了,剩下我們一家子替她背債受罪,這種人就是禍害,千刀萬剮都不解恨!”

話音剛落,臉上掛著油汙的孫惕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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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處北疆的肥城,剛進入九月份,樹上的綠色便急速枯黃,滿城蕭索起來。

吳城一回到學校,就先來找孫鳳。

“這離開學還有兩天呢,就回宿舍了?”他問。

“鄧童回來的早,我來跟她作伴。”

吳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麽,留下一些吳媽媽做的點心,就走了。

夕陽下,不時有學校的大巴停在宿舍區。家長們大包小裹,領著滿臉稚氣的新生,從車上下來,興奮地東瞧西看。

孫鳳站在窗前,感受著這份蕭瑟秋日裏的熱鬧。想起去年這個時候,齊嘯也是肩扛手提,領著她來報到。

忽然,她的目光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站在樓下小操場的雙杠旁,正抬頭朝樓上張望。

又高又胖,小寸頭,是李琛。

她心裏一驚,來不及多想,趕緊下樓。

“剛給你交了學雜費。齊嘯讓我來的。”李琛說道。

以前都是齊嘯來做這些雜事,孫鳳從來不用操心。現在,離了婚,自己竟然連學費都想不起來交。

孫鳳非常尷尬,嘴巴卡了殼,除了謝謝,啥也說不出來。

李琛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吞吞吐吐地說道:“我知道你倆離了婚。但你能不能去看看他,他被人打了,現在住在我那裏。”

孫鳳頭發一下子豎了起來,脫口問道:“誰打的?怎麽回事?”

“齊嘯不說,我問不出來。他昨晚一回到肥城就是鼻青臉腫的樣子,應該是在離嶺鎮挨的打。他還不讓我跟你說。”

孫鳳腦子空蕩蕩的,裏麵隻不停地飄著幾個字:被人打了,被人打了。

她抬腿就往校外疾走,李琛有些胖,在後麵追得嗓子直冒煙。

李琛租的房子就在孫鳳房子的對麵樓,也是三室一廳,李琛、羅淼、林芙三人各住一間。

李琛開了房門,說道:“我得回餐廳了,你自己進去吧,過了客廳左手第一間。”說完,轉身下樓走了。

走到臥室門前,孫鳳遲疑起來,都已經離婚了,自己這樣跑來是不是有些冒失?

可總要看看他被打成什麽樣子了。最後她心一橫,輕輕推開了門。

這是一個不大的臥室,裏麵陳設極其簡單,原本有一個單人床,現在靠牆邊又加了一個折疊鋼絲床。床又窄又小,跟上麵那個高大健壯的男人十分不搭。

他麵朝牆躺著,一動不動。

怎麽是個光頭?

她站在門口,試探地叫了一聲,“齊嘯。”

那人先是身體一繃,隨即慢慢轉過頭來,半晌才說:“鳳,你來了?”

孫鳳喉嚨一緊,眼淚滑了下來。

齊嘯已經好幾天沒怎麽睡了,他無力從分離的痛苦中自拔。每一分一秒都在煎熬,並且根本看不到頭。

此時見孫鳳哭了,齊嘯又受不了了,站起來哄道:“沒事,全是皮肉傷,幾天就好了。”

聽著他嘶啞的聲音,看著他臉上的青紫傷痕,破裂的嘴角,孫鳳近前幾步,哽咽問道:“誰幹的?”

齊嘯笑笑,“問這個幹什麽?你還想去替我報仇?”

果然不說。

“那為什麽把頭發剃了?”

齊嘯又是一笑,沒有解釋,隻是從褲兜裏摸出一張卡,遞給孫鳳。

“這是早就給你辦的銀行卡,以前你也用不上,現在咱們也不能總見麵了,這卡就可以用上了。”

孫鳳推開,“都離婚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錢。還有,當初買房時寫的是我名字,哪天我跟你去辦一下過戶。”

齊嘯把卡塞進孫鳳手裏,“咱們名下有一套房子,一家餐廳,一個山貨公司。餐廳注冊時就是咱倆的名字,股權一人一半。山貨公司婚後擴大的部分,也應該平分,但你上學,太遠沒法參與,就全歸我。作為補償,房子歸你。對不起,我又替你做主了。”

“我什麽付出也沒有,應該淨身出戶。”孫鳳懂法,知道自己有財產分割權利,但她不想愧上加愧,滋味太不好受。

“鳳,你沒有占任何便宜,婚前婚後的財產,法律規定的很清楚。還有,不要說你沒有付出。這些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沒有你,就沒有山貨公司,沒有嘯鳳餐廳,也沒有現在的我。你如果了解我,就不要再說了。”

孫鳳握緊了銀行卡,心裏一陣悲哀。

“我已經搬到了宿舍,平時也不回去,你現在既然沒地方住,雕刻工作室裏還那麽多東西,就搬回去住吧,總在人家這裏也不方便,你看這床還沒你長呢。”

“行,房子算我租的,我住客房。”齊嘯說道。

孫鳳歎口氣,“隨你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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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打的齊嘯?為什麽他不肯說?在回學校的路上,一堆問號糾纏著孫鳳。

未完待續
南瓜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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