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上海之秋(4)龍華寺接頭

覺曉 (2025-12-06 14:38:54) 評論 (10)

接上一篇,我想寫茂名北路上的“月球”Cafe。

但,去月球怎麽能夠一路順風?18日周二那天上海一早降溫,4度,大風裏零度左右了。

從陝西南路右拐到永嘉路。藐視風的力度,有人就豪無風度,兩個男人吵架,自行車慢下來,又過去了。我19日早對中文係研究生畢業做編輯的尹冬說,那是我在上海很快樂的一刻。好像上帝特意安排的一幕,在文化廣場邊上演。古希臘露天劇場太遙遠,戲劇人生倒是真的何處不在。

從永嘉路到茂名北路,會先經過一幢大樓,什麽教育培訓機構,上音的樂器考試點,櫥窗裏一幅莫迪裏阿尼的女人,印刷品。我看著親切,想到AGO。從茂名南路,過淮海路,過國泰電影院,進花園飯店,在大堂偏廳沙發上寫幾句。自己翻到要笑,提到了龍華塔下接頭。

我不按時間順序。雖不是寫小說,打亂順序的寫是考驗讀者,卻也是尊重讀者。金瑩《菜肉餛飩》裏寫到溥儒的字,是考讀者,不也是尊重讀者?她的“菜肉餛飩”改編成劇本了。

17日周一早上七點,美國來的一對夫妻,文學城讀者,約我在龍華寺見麵。九十年代初,上海有話劇《美國來的妻子》。一查,是一九九三年。我讀過原著小說。

他們是16日周日晚上到達上海。他,是恢複高考後考取交大的78級。她,是九十年代初,到美國的留學生,全額獎學金。

說好了七點見。周一早上四點18分,兩個倒時差早醒微信再商議,早飯吃什麽?大餅油條?生煎饅頭?

陝西南路上,清掃路麵的掃帚還沒有開刷,有人在亭子間刷頻,為饅頭而接頭。無聲的滴滴滴滴,沿著陝西南路,過建國西路,過肇嘉浜路,傳到東安路中山醫院對麵的青鬆城酒店。

國民黨龍華警備司令部的警車還追蹤不到法租界,隻能繞著外圍搜尋。

王老師接收,俞老師待命。後來為了布置任務方便,王老師成立了三人特別行動小組,組長嘛?我說王老師你擔任。這樣,我和俞老師算平起平坐的組員。

王老師是師大外文係留校老師,沒有教過我。她的低一級學妹丁老師在公共外文教研室,教過我。丁老師是原來《新民晚報》主編的女兒。丁老師記得我的,不是成績好,是比較被看得上。

王老師看得上我,更不是英文了。十年前我開博,她是齡齡媽媽的讀者。她那麽有恒心,不拋棄不放棄,連齡爸廚師長都認識了,聯上微信。在我沒有微信前,王老師要靠廚師長轉給我雞毛信。

再追溯到2018年秋天,王老師請我在衡山賓館吃栗子蛋糕喝咖啡,已經代表組織隔洋考察了我。AI橫空出現前,王老師的大腦猶如X光掃描,確認我是可以信賴的同誌。

相信經過王老師鑒定後,我真不是“格局小”的人了,不敢散播讓人產生負麵情緒的東西。哈哈哈。有的成年人真不可思議,會選擇讀自己讀的不快樂的文字,然後怪罪博主坑害了自己。我又露出“格局小”的本相。

去年,春天的故事,是王老師和俞老師請廚師長在茂名南路上的瑞福園聯誼餐室吃了一桌本幫菜。菜單都是王老師與我提前擬定好的,炒鱔絲,熏魚,兩個基本點;醃篤鮮,一個中心。廚師長吃得悟心,交出了翻拍的黑白照片。

我們這一次先要吃阿德生煎。王老師說,她每次回來,第二天一早,先去龍華寺燒香,然後吃早點。

我先到了龍華寺。外婆出生在上海縣的龍華,屬羊,被送城內的人家養。外婆的弟妹都在龍華長橋生活。我小時候,去過長橋喝表舅的喜酒,卻沒有進龍華寺。原住鄉下自家房子的長橋人,八十年代初整個地區劃進徐匯區,動遷搬進長橋新村。表舅用多的房出租給老外,吃螃蟹的人。應證了上海人頭腦活絡。

一出地鐵站,鉛灰色的天幕,倒真有大開本左聯五烈士的課本渲染效果,馮鏗的那件滿是槍眼的絨線馬甲再次被風吹過洞。

抬頭,對麵便是龍華塔,塔下的鈴聲在風裏響起。好像聽見小辰光半導體收音機裏上海說唱“金陵塔,塔金陵”。



進大門,沒有幾個人,卻有兩三隻貓出現,然後五六隻,七八隻,一共八九隻。

在上海的十八天,遇見二十多隻貓,野貓居多。龍華寺廣場上走動的貓,令人放心。













請一位姑娘替我留影。我替貓留影。辦公室門開著,一隻貓進去吃貓糧,兩隻在門口等候。他們是有規矩的。問了進出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有送貓糧來的。

龍華寺的大門敞開,貓,在裏麵。外麵大樹下,有個像無家可歸的人。

隻是上海的暑期那麽長,貓如何熬過高溫恐怖的夏季?

燒香的人要繞著塔繞一圈。這些規矩我也不懂。年輕人,老年人,虔誠的,不流露表情的。

王老師瘦了。俞老師也是瘦的,戴眼鏡,真是“人設”的理科知識分子樣子。他們去拿香,免費。我想起了王老師說他們以前來,不收現金,要微信掃付門票。因他們沒有微信支付功能,算了。這次不用門票。連香也是免費。

四周一圈長廊有字。我走過去看書法。我又看不懂,想到我們城博主姚先生,天天習字,不大大或咧咧。



等坐在阿德生煎店,俞老師說,你是作家。我還以為做夢,頭腦昏昏沉沉。從年初商議一起回上海,等真的見到,還是不敢相信的。王老師去隔壁買油條大餅,然後生煎上來,油豆腐鴨血湯壓陣。生煎有薺菜鮮肉,有蝦肉的兩種。油條壯實,大餅麽?我要的大餅油條,卻吃了一半飽了,浪費了。廚師長關照過不要貪吃,吃壞了。好在不是情報,不必吞下油紙條。這個大餅還不正宗,就像我在“桃園”吃的。

我想到來的路上。

去龍華乘9號線轉12號線三站。從亭子間出來往南,走到肇嘉浜路,六點半,幾家點心鋪次第鋪開別苗頭的爐火點燃了。大餅攤鐵桶上有烘好的鞋底般大小的,貼著的紅色紙上價目如放榜宣告,請翻開閱讀,上海的早晨。一個五十幾的女人已經出手買了,她一手挽著一隻Christian Dior黑白包袋,黑色衣,大紅褲,黑白鞋,白短發。好像剛從時代廣場來的,但一手拎著裝大餅的透明塑料袋,好像又在法拉盛。或許也是乘飛機回來倒時差的同誌?那家大餅鋪子,過一周終於有機會去了,是“標哥”傳統燒餅。甜大餅是長的,才4元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