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y馬不停蹄飛到了泰國。他這次來，一是要處理穀雨和立夏的身份問題，二來要對穀雨走一個甄別問訊程序，第三則是和SSS的領導人之一趙憶江會麵，商議今後進一步的合作，第四，他希望能說服Felipe跟他回美國。
飛機降落之後，Jay直接去了曼穀郊外的一家私人醫院。走到立夏的病房門口，他看見穀雨正在床邊打瞌睡，立夏則睡得很安穩。Jay沒敢推門進去，就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
以前他一直認為，單身很好，哪怕出生入死，也了無牽掛。如今有了Teresa，他更能理解穀雨為了尋找立夏甘願上刀山下火海的感情。想到這兒，他開始暗自嘲笑自己：什麽叫“有了Teresa”？隻是拉拉手而已嘛，哈哈。
然後他再次嘲笑自己：還想幹嘛？人家不一定願意呢……
“Excuse me。”Jay被驚醒，猛然轉身，看到兩個人站在他麵前：一個五十幾歲，亞裔；一個三十來歲，白人。
Jay很快反應過來，也許自己的幾個任務在醫院裏就可以展開了呢。
“我是Felipe，這位是趙憶江。”Felipe率先和Jay握了握手。他們看看房間裏安然熟睡的兩個人，決定去醫院的花園裏談談。
五月的曼穀郊外陽光火熱，哪怕是在陰涼地都因為濕度高而非常不舒服。可是三個人渾然不覺，相談甚歡。不出四十五分鍾，在陣雨到來之前，已經達成了合作大框架的共識：SSS和美國建立一個穩定的情報共享係統，美國方麵承諾在設備和技術上給予大力支持，但是不幹涉SSS行動的獨立性，不評判其策略的可行性和正確性。
“我負責的部分目前主要目標就是程力集團。他們很可能在墨西哥和MetaGlobe達成進一步合作的協議，這個是我們一直擔心的，但目前看來，勢不可擋。”趙憶江說。
Felipe點點頭：“MetaGlobe在哥倫比亞出事之後，應該會把重點轉移到了墨西哥。那邊有他們重組世界的重要基礎——病毒實驗室。這會是將來全球反恐的重點。也可以預測，他們這部分的活動會轉為地下，以科學研究、民間學術交流的形式運行。參與的科學家估計會分布全球各地。各國政府的態度也會在維護自己利益的基礎上有所不同，合作也不會深入透明，所以局麵會更為複雜多變。”
Jay表示同意：“這個也是我們任務組接下來的重點。Felipe，來美國吧，打擊MetaGlobe，離不開區塊鏈和金融網，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Felipe笑著說：“我這幾天想了很多。謝謝你的邀請，我不得不舍棄這個機會。目前，我還是要留在SSS，幫他們做好過渡。然後我會回意大利。如果可能的話，成立一家自己的公司，專門打擊區塊鏈犯罪行為。我和業界不少專家都有共識。他們一直希望大家一起做一點有意義的事情。”
Jay抿起嘴沉吟片刻道：“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你也要知道，一些網絡，包括區塊鏈的犯罪行為，如果追查背後金主和技術支援，很可能發現那些是一些國家的政府行為。目前的形勢非常複雜。美國有不少獨立的區塊鏈犯罪調查員，可是接觸的案例都比較初級。以你的才華，是殺雞用牛刀啊。而且，你的人身安全也要考慮，畢竟MetaGlobe在全球都有網絡爪牙。”
“這個我同意。”趙憶江插話道：“Felipe，你考慮一下。其實你對我們的支持，遠程也可以實現的。”
“考慮考慮？歡迎你加入，和Rain還能當同事，多好。”Jay笑著說。
下雨了，幾個人返回室內，發現穀雨和立夏還在睡。趙憶江說：“他們倆累壞了，讓他們多睡一會兒吧。我走了，會盡快起草合作細節。來日有機會再見吧。替我跟Rain說一聲，事情太多了，我沒辦法多留幾日。另外，關於他父親往事的搜尋，我會記在心上。他知道怎麽找我。”
趙憶江前天行動負傷，如今還吊著胳膊，不過，他看起來精神很好，背影充滿了力度和灑脫。Felipe和Jay默默目送他離開，心裏各自充滿了感慨。
“不如，咱們去吃個飯，再好好聊聊？”Jay還不放棄。
Felipe笑著點頭，兩人一起離開。
立夏先醒了，傷口疼痛，周身也因為久臥而酸痛麻木。模糊視線裏，看到穀雨趴在床邊的身影，她不由得回想起以前好多次是穀雨躺在病床上，而自己是在床邊心急如焚的那個人。
過去的四年，恍然如夢。這兩天穀雨講了很多立夏缺席的日子是怎麽過的，讓她聽了心疼不已。自己雖然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記憶和視力，但是錦衣玉食，被周圍人一直嗬護著，何其幸運。穀雨遭受的苦難和挑戰，自己都無法想象。
那天摸到他身上的條條傷痕，立夏的心顫抖不已。從穀雨第一次把她從大火中救出來到現在，整整十年，他們倆之間卻經曆了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曆的悲歡離合，讓她感歎命運弄人，但命運終究待她不薄。而這十年當中，她看到了身邊的人——無論是個性扭曲的立初霜，還是魔鬼附體的Mike，無論是情深似海的穀雨，還是義薄雲天的Felipe——每一個人，在弄人的命運裏都有自己的堅守、抵抗和掙紮。
這一刻的回望，讓立夏覺得自己忽然長大了幾歲，以前不能理解的人性扭曲，不能原諒的欺詐控製，如今的分量變輕了些許。如今她最希望的就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當下，放在她熱愛的人身上。
那日她從手術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戒指。當時最大的願望就是和穀雨結婚生子，過平常生活，一輩子。
“立夏！”穀雨嘟囔一聲把自己給嚇醒了。
立夏慌忙伸出手給他握住，笑著問：“做夢了？”
穀雨胳膊酸麻得厲害，齜牙咧嘴地說：“嗯，吵醒你了？”
“我先醒的。”立夏去摸穀雨的臉，把他拉近自己，想看清楚一點，可惜，眼前還是一片模糊。不過，她隻是笑笑：“哎呀，睡得流口水了。”
“哈哈。”穀雨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果真是濕漉漉的。他很久沒有睡得這麽踏實了，雖然睡得周身酸痛。
“醒了怎麽不叫我？喝水嗎？”穀雨捧著立夏的臉親了一口問道。
“好。”立夏喝了幾口水，臉色嚴肅地說：“我剛才想了想，我體內的毒性應該有辦法完全清除的。可惜藥典沒了。你的複印件還在，對吧？”
“在，我都快背下來了，可惜不是完全明白。”穀雨把立夏的床搖起來一點，又在她腰後放了一個枕頭，讓她半坐半靠，舒服一些。
“可是……就算目前不清楚具體的方子，我也知道，這些解毒的藥材大多比較寒——是非常寒，用了之後或許有效，但……對於女孩子來講，恐怕……”立夏頓了頓，眼睛開始泛紅：“這些年立初霜給我用藥，已經讓我的生理期混亂了。再用大寒的解藥，估計……”
她垂下眼簾，眉頭蹙緊，低聲說：“我真的很想和你生兒育女，哪怕隻是一個就好。”
穀雨胳膊的酸麻還沒過去，一動就針刺一般。立夏的悲哀更是一根刺進他心髒的針。他慌忙握住她的手，說：“不生孩子也沒關係啊。立夏，你別想太多，還是先治眼睛要緊。咱們回美國之後，也去看看西醫，或許有別的方法呢。目前，你養好傷，比什麽都重要。”
“這幾天見的專家也不少了，我知道西醫基本沒用。”立夏垂下來眼簾。
穀雨握住她的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
昨天和家人通話，爺爺居然能含混不清地說上幾句了。第二次中風能恢複到這個程度，連醫生都覺得是奇跡。爺爺開心地念叨了好幾遍：“早點帶小夏返來，我等著抱孫子。”
估計是這一句，刺痛了立夏的心，讓她開始沒必要的擔憂了。
“乖啊，其實，無論你在什麽樣的狀況，隻要你在我身邊，咱們就盡量好好過日子。就這麽簡單，不是嗎？我回去之後也不打算跟著Jay幹了。總是有可以活命的出路，開個餡餅店，開個私人偵探所，你接著去做地產，咱們的日子還是會紅紅火火的。這幾年我的積蓄挺可觀的，一段時間不工作也可以。怎麽開心怎麽來，好不好？”穀雨抹掉立夏臉上的眼淚，說：“沒孩子有什麽了不起？Larry和叮當就是毛孩子啊，對吧？”
昨天電話中，狗叫貓叫的背景音就是讓他們倆動容的配樂。
立夏無聲抽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嗯，你說的對。”
穀雨卻能夠在她眼裏看到無限的隱憂。一個女人如果注定做不了母親，那種遺憾，也許是自己不能完全感同身受的吧。穀雨暗自歎口氣。
午餐過後，Felipe和Jay一起前來探訪。Felipe也是來告別的，他會先去SSS的一個基地修養，並且幫助他們在網絡技術上升級，然後找機會回一趟意大利。
立夏躺靠在病床上，對Felipe伸出手來，笑著說：“一路平安。Felipe，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恐怕堅持不到現在。”
Felipe握住立夏的手，看了一眼穀雨，說：“其實，沒有你，我們的工作不會推進得那麽快。倒是我們應該謝謝你呢。你是我見過的內心特別強大的女孩。祝你們幸福！”
“這個，還給你。”立夏從枕頭下麵摸出來一枚鑽戒，說：“將來你給心愛的姑娘求婚用。”
Felipe接過戒指說：“好。謝謝你替我保管到現在。”
隨後Felipe告辭，Jay和穀雨到醫院的咖啡店開會。
“你需要在安全屋住上一個月，完全封閉，等待護照。Summer可以和你在一起。回去之後，你還需要走一些程序才能加入新的任務組。大概率還是在我這裏，重點應該是墨西哥。”Jay剛說完，就在穀雨眼睛裏看見了一絲“欲言又止”。
“有什麽問題嗎？”
穀雨吸口氣，說：“記得當初咱們簽訂的協議嗎？我可以自由退出。那麽現在其實是個很好的檔口，你覺得呢？”
Jay抿嘴點頭道：“我其實猜到了。經曆了這麽多，加上Summer的事情，你想放下很正常。而你沒有在最困難的時候退卻，我非常感激也很佩服。不過，你的事業剛剛起步啊，而且起點很高，這次不少高層都……”
“對不起，Jay。你一個單身漢，很難理解我……”穀雨半開玩笑地說。
Jay意味深長地笑了：“誰跟你說我是單身漢了？”
穀雨半張著嘴，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怎麽回事？自己出生入死的同時，Jay倒是脫單了？
“這不公平啊！”他佯裝生氣道。
“更驚人的消息——Timmy和Julie要訂婚了。”Jay雙手抱胸，笑眯眯地說。
穀雨攤攤手說：“還是我最沒用，訂了婚卻把未婚妻丟了四年。”
“所以啊……”Jay湊過來拍拍穀雨的肩膀：“幹事業不影響生活。”
“那是因為你不在一線。”穀雨平靜地說。
Jay垂下眼睛，說：“對不起。”
“沒事。”穀雨拍拍Jay的肩膀，問：“可以問是誰嗎？哪個倒黴的女生？”
Jay笑了。不過他正色道：“對不起，我剛才說話……不嚴謹。我理解你。決定權在你。我隻是想提醒你，你非常有才華，非常適合你的工作。如果你願意，也可以轉為後方搞情報分析。”
穀雨笑著點頭，然後盯著Jay的眼睛，問：“還是不肯告訴我她是誰嗎？”
“你也認識的。”Jay笑了：“Teresa Egawa。”
穀雨微微側頭：“你欠我一個故事。”
送走Jay，穀雨順著醫院花園裏的小路回住院部大樓，經過一棵大樹的時候，發現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小男孩正蹲在樹下，專心致誌地看著地上一團東西。雨後特別富有穿透力的陽光從茂密的樹冠篩下來，仿佛是萬根金絲一般形成了一個溫柔的罩子，在孩子頭頂撐起來光芒迷離的保護傘。小鳥在樹上叫得有些嘈雜，急急切切地呱噪著重要的議題。
穀雨走近了，才發現小孩專注著的是一個掉落地上的鳥巢，裏麵居然有四隻嗷嗷待哺的雛鳥。
“Nk m??mī mæ?……”小孩發現穀雨，於是指著鳥巢拿泰語說了一句。穀雨聽不懂，但他認為是“小鳥沒媽媽。”
“?ā r?k！”
穀雨用英文回答：“是啊，好可愛。”
“?ā s?ngs?ār c?ng……”
泰語本身就是一種溫柔的語言，在小孩那純真無邪的嗓音裏，更顯得軟糯稚嫩。
這時碰巧有園丁開車過來，穀雨上前求他借梯子給自己用一下。他雞同鴨講地解釋給小孩聽，應該把鳥巢放回樹枝上。小孩用力點頭。
穀雨爬上梯子，把鳥巢安放在大樹枝的隱蔽處，立刻就有兩隻鳥飛過來大聲威脅他這個“入侵者”，看起來是鳥爸爸和鳥媽媽吧。
扭頭看，那個小孩在樹下拍手跳著笑著，很興奮，滿眼都是欽佩。一個女人走過來，拉住小孩的手，溫柔地笑，一看就是他媽媽。小孩在媽媽的鼓勵下跑過來緊緊抱了一下穀雨的腿，然後害羞地跑到媽媽身後，又露出來一個小腦袋，眯著眼睛笑。
告別母子二人，穀雨上了樓，在走廊窗口回望那一片鬱鬱蔥蔥，雨樹林的樹冠如同一個個傘蓋，一群白色的鳥從枝葉中騰空而起，在天邊的流雲襯托下姿態輕盈自由，美不勝收。這麽好的景致，立夏卻看不見。
唉，這世界，好多事情，離完美太遠了，不能奢求；還有好多東西，必須割舍……
～～～～～～～～～～～
故事純屬虛構，可能成功的P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穀雨立夏間》329 割舍
可能成功的P (2025-11-04 09:00:21) 評論 (24)
Jay馬不停蹄飛到了泰國。他這次來，一是要處理穀雨和立夏的身份問題，二來要對穀雨走一個甄別問訊程序，第三則是和SSS的領導人之一趙憶江會麵，商議今後進一步的合作，第四，他希望能說服Felipe跟他回美國。
飛機降落之後，Jay直接去了曼穀郊外的一家私人醫院。走到立夏的病房門口，他看見穀雨正在床邊打瞌睡，立夏則睡得很安穩。Jay沒敢推門進去，就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
以前他一直認為，單身很好，哪怕出生入死，也了無牽掛。如今有了Teresa，他更能理解穀雨為了尋找立夏甘願上刀山下火海的感情。想到這兒，他開始暗自嘲笑自己：什麽叫“有了Teresa”？隻是拉拉手而已嘛，哈哈。
然後他再次嘲笑自己：還想幹嘛？人家不一定願意呢……
“Excuse me。”Jay被驚醒，猛然轉身，看到兩個人站在他麵前：一個五十幾歲，亞裔；一個三十來歲，白人。
Jay很快反應過來，也許自己的幾個任務在醫院裏就可以展開了呢。
“我是Felipe，這位是趙憶江。”Felipe率先和Jay握了握手。他們看看房間裏安然熟睡的兩個人，決定去醫院的花園裏談談。
五月的曼穀郊外陽光火熱，哪怕是在陰涼地都因為濕度高而非常不舒服。可是三個人渾然不覺，相談甚歡。不出四十五分鍾，在陣雨到來之前，已經達成了合作大框架的共識：SSS和美國建立一個穩定的情報共享係統，美國方麵承諾在設備和技術上給予大力支持，但是不幹涉SSS行動的獨立性，不評判其策略的可行性和正確性。
“我負責的部分目前主要目標就是程力集團。他們很可能在墨西哥和MetaGlobe達成進一步合作的協議，這個是我們一直擔心的，但目前看來，勢不可擋。”趙憶江說。
Felipe點點頭：“MetaGlobe在哥倫比亞出事之後，應該會把重點轉移到了墨西哥。那邊有他們重組世界的重要基礎——病毒實驗室。這會是將來全球反恐的重點。也可以預測，他們這部分的活動會轉為地下，以科學研究、民間學術交流的形式運行。參與的科學家估計會分布全球各地。各國政府的態度也會在維護自己利益的基礎上有所不同，合作也不會深入透明，所以局麵會更為複雜多變。”
Jay表示同意：“這個也是我們任務組接下來的重點。Felipe，來美國吧，打擊MetaGlobe，離不開區塊鏈和金融網，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Felipe笑著說：“我這幾天想了很多。謝謝你的邀請，我不得不舍棄這個機會。目前，我還是要留在SSS，幫他們做好過渡。然後我會回意大利。如果可能的話，成立一家自己的公司，專門打擊區塊鏈犯罪行為。我和業界不少專家都有共識。他們一直希望大家一起做一點有意義的事情。”
Jay抿起嘴沉吟片刻道：“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你也要知道，一些網絡，包括區塊鏈的犯罪行為，如果追查背後金主和技術支援，很可能發現那些是一些國家的政府行為。目前的形勢非常複雜。美國有不少獨立的區塊鏈犯罪調查員，可是接觸的案例都比較初級。以你的才華，是殺雞用牛刀啊。而且，你的人身安全也要考慮，畢竟MetaGlobe在全球都有網絡爪牙。”
“這個我同意。”趙憶江插話道：“Felipe，你考慮一下。其實你對我們的支持，遠程也可以實現的。”
“考慮考慮？歡迎你加入，和Rain還能當同事，多好。”Jay笑著說。
下雨了，幾個人返回室內，發現穀雨和立夏還在睡。趙憶江說：“他們倆累壞了，讓他們多睡一會兒吧。我走了，會盡快起草合作細節。來日有機會再見吧。替我跟Rain說一聲，事情太多了，我沒辦法多留幾日。另外，關於他父親往事的搜尋，我會記在心上。他知道怎麽找我。”
趙憶江前天行動負傷，如今還吊著胳膊，不過，他看起來精神很好，背影充滿了力度和灑脫。Felipe和Jay默默目送他離開，心裏各自充滿了感慨。
“不如，咱們去吃個飯，再好好聊聊？”Jay還不放棄。
Felipe笑著點頭，兩人一起離開。
立夏先醒了，傷口疼痛，周身也因為久臥而酸痛麻木。模糊視線裏，看到穀雨趴在床邊的身影，她不由得回想起以前好多次是穀雨躺在病床上，而自己是在床邊心急如焚的那個人。
過去的四年，恍然如夢。這兩天穀雨講了很多立夏缺席的日子是怎麽過的，讓她聽了心疼不已。自己雖然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記憶和視力，但是錦衣玉食，被周圍人一直嗬護著，何其幸運。穀雨遭受的苦難和挑戰，自己都無法想象。
那天摸到他身上的條條傷痕，立夏的心顫抖不已。從穀雨第一次把她從大火中救出來到現在，整整十年，他們倆之間卻經曆了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曆的悲歡離合，讓她感歎命運弄人，但命運終究待她不薄。而這十年當中，她看到了身邊的人——無論是個性扭曲的立初霜，還是魔鬼附體的Mike，無論是情深似海的穀雨，還是義薄雲天的Felipe——每一個人，在弄人的命運裏都有自己的堅守、抵抗和掙紮。
這一刻的回望，讓立夏覺得自己忽然長大了幾歲，以前不能理解的人性扭曲，不能原諒的欺詐控製，如今的分量變輕了些許。如今她最希望的就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當下，放在她熱愛的人身上。
那日她從手術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戒指。當時最大的願望就是和穀雨結婚生子，過平常生活，一輩子。
“立夏！”穀雨嘟囔一聲把自己給嚇醒了。
立夏慌忙伸出手給他握住，笑著問：“做夢了？”
穀雨胳膊酸麻得厲害，齜牙咧嘴地說：“嗯，吵醒你了？”
“我先醒的。”立夏去摸穀雨的臉，把他拉近自己，想看清楚一點，可惜，眼前還是一片模糊。不過，她隻是笑笑：“哎呀，睡得流口水了。”
“哈哈。”穀雨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果真是濕漉漉的。他很久沒有睡得這麽踏實了，雖然睡得周身酸痛。
“醒了怎麽不叫我？喝水嗎？”穀雨捧著立夏的臉親了一口問道。
“好。”立夏喝了幾口水，臉色嚴肅地說：“我剛才想了想，我體內的毒性應該有辦法完全清除的。可惜藥典沒了。你的複印件還在，對吧？”
“在，我都快背下來了，可惜不是完全明白。”穀雨把立夏的床搖起來一點，又在她腰後放了一個枕頭，讓她半坐半靠，舒服一些。
“可是……就算目前不清楚具體的方子，我也知道，這些解毒的藥材大多比較寒——是非常寒，用了之後或許有效，但……對於女孩子來講，恐怕……”立夏頓了頓，眼睛開始泛紅：“這些年立初霜給我用藥，已經讓我的生理期混亂了。再用大寒的解藥，估計……”
她垂下眼簾，眉頭蹙緊，低聲說：“我真的很想和你生兒育女，哪怕隻是一個就好。”
穀雨胳膊的酸麻還沒過去，一動就針刺一般。立夏的悲哀更是一根刺進他心髒的針。他慌忙握住她的手，說：“不生孩子也沒關係啊。立夏，你別想太多，還是先治眼睛要緊。咱們回美國之後，也去看看西醫，或許有別的方法呢。目前，你養好傷，比什麽都重要。”
“這幾天見的專家也不少了，我知道西醫基本沒用。”立夏垂下來眼簾。
穀雨握住她的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
昨天和家人通話，爺爺居然能含混不清地說上幾句了。第二次中風能恢複到這個程度，連醫生都覺得是奇跡。爺爺開心地念叨了好幾遍：“早點帶小夏返來，我等著抱孫子。”
估計是這一句，刺痛了立夏的心，讓她開始沒必要的擔憂了。
“乖啊，其實，無論你在什麽樣的狀況，隻要你在我身邊，咱們就盡量好好過日子。就這麽簡單，不是嗎？我回去之後也不打算跟著Jay幹了。總是有可以活命的出路，開個餡餅店，開個私人偵探所，你接著去做地產，咱們的日子還是會紅紅火火的。這幾年我的積蓄挺可觀的，一段時間不工作也可以。怎麽開心怎麽來，好不好？”穀雨抹掉立夏臉上的眼淚，說：“沒孩子有什麽了不起？Larry和叮當就是毛孩子啊，對吧？”
昨天電話中，狗叫貓叫的背景音就是讓他們倆動容的配樂。
立夏無聲抽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嗯，你說的對。”
穀雨卻能夠在她眼裏看到無限的隱憂。一個女人如果注定做不了母親，那種遺憾，也許是自己不能完全感同身受的吧。穀雨暗自歎口氣。
午餐過後，Felipe和Jay一起前來探訪。Felipe也是來告別的，他會先去SSS的一個基地修養，並且幫助他們在網絡技術上升級，然後找機會回一趟意大利。
立夏躺靠在病床上，對Felipe伸出手來，笑著說：“一路平安。Felipe，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恐怕堅持不到現在。”
Felipe握住立夏的手，看了一眼穀雨，說：“其實，沒有你，我們的工作不會推進得那麽快。倒是我們應該謝謝你呢。你是我見過的內心特別強大的女孩。祝你們幸福！”
“這個，還給你。”立夏從枕頭下麵摸出來一枚鑽戒，說：“將來你給心愛的姑娘求婚用。”
Felipe接過戒指說：“好。謝謝你替我保管到現在。”
隨後Felipe告辭，Jay和穀雨到醫院的咖啡店開會。
“你需要在安全屋住上一個月，完全封閉，等待護照。Summer可以和你在一起。回去之後，你還需要走一些程序才能加入新的任務組。大概率還是在我這裏，重點應該是墨西哥。”Jay剛說完，就在穀雨眼睛裏看見了一絲“欲言又止”。
“有什麽問題嗎？”
穀雨吸口氣，說：“記得當初咱們簽訂的協議嗎？我可以自由退出。那麽現在其實是個很好的檔口，你覺得呢？”
Jay抿嘴點頭道：“我其實猜到了。經曆了這麽多，加上Summer的事情，你想放下很正常。而你沒有在最困難的時候退卻，我非常感激也很佩服。不過，你的事業剛剛起步啊，而且起點很高，這次不少高層都……”
“對不起，Jay。你一個單身漢，很難理解我……”穀雨半開玩笑地說。
Jay意味深長地笑了：“誰跟你說我是單身漢了？”
穀雨半張著嘴，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怎麽回事？自己出生入死的同時，Jay倒是脫單了？
“這不公平啊！”他佯裝生氣道。
“更驚人的消息——Timmy和Julie要訂婚了。”Jay雙手抱胸，笑眯眯地說。
穀雨攤攤手說：“還是我最沒用，訂了婚卻把未婚妻丟了四年。”
“所以啊……”Jay湊過來拍拍穀雨的肩膀：“幹事業不影響生活。”
“那是因為你不在一線。”穀雨平靜地說。
Jay垂下眼睛，說：“對不起。”
“沒事。”穀雨拍拍Jay的肩膀，問：“可以問是誰嗎？哪個倒黴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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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微微側頭：“你欠我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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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走近了，才發現小孩專注著的是一個掉落地上的鳥巢，裏麵居然有四隻嗷嗷待哺的雛鳥。
“Nk m??mī mæ?……”小孩發現穀雨，於是指著鳥巢拿泰語說了一句。穀雨聽不懂，但他認為是“小鳥沒媽媽。”
“?ā r?k！”
穀雨用英文回答：“是啊，好可愛。”
“?ā s?ngs?ār c?ng……”
泰語本身就是一種溫柔的語言，在小孩那純真無邪的嗓音裏，更顯得軟糯稚嫩。
這時碰巧有園丁開車過來，穀雨上前求他借梯子給自己用一下。他雞同鴨講地解釋給小孩聽，應該把鳥巢放回樹枝上。小孩用力點頭。
穀雨爬上梯子，把鳥巢安放在大樹枝的隱蔽處，立刻就有兩隻鳥飛過來大聲威脅他這個“入侵者”，看起來是鳥爸爸和鳥媽媽吧。
扭頭看，那個小孩在樹下拍手跳著笑著，很興奮，滿眼都是欽佩。一個女人走過來，拉住小孩的手，溫柔地笑，一看就是他媽媽。小孩在媽媽的鼓勵下跑過來緊緊抱了一下穀雨的腿，然後害羞地跑到媽媽身後，又露出來一個小腦袋，眯著眼睛笑。
告別母子二人，穀雨上了樓，在走廊窗口回望那一片鬱鬱蔥蔥，雨樹林的樹冠如同一個個傘蓋，一群白色的鳥從枝葉中騰空而起，在天邊的流雲襯托下姿態輕盈自由，美不勝收。這麽好的景致，立夏卻看不見。
唉，這世界，好多事情，離完美太遠了，不能奢求；還有好多東西，必須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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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y很快反應過來，也許自己的幾個任務在醫院裏就可以展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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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曼穀郊外陽光火熱，哪怕是在陰涼地都因為濕度高而非常不舒服。可是三個人渾然不覺，相談甚歡。不出四十五分鍾，在陣雨到來之前，已經達成了合作大框架的共識：SSS和美國建立一個穩定的情報共享係統，美國方麵承諾在設備和技術上給予大力支持，但是不幹涉SSS行動的獨立性，不評判其策略的可行性和正確性。
“我負責的部分目前主要目標就是程力集團。他們很可能在墨西哥和MetaGlobe達成進一步合作的協議，這個是我們一直擔心的，但目前看來，勢不可擋。”趙憶江說。
Felipe點點頭：“MetaGlobe在哥倫比亞出事之後，應該會把重點轉移到了墨西哥。那邊有他們重組世界的重要基礎——病毒實驗室。這會是將來全球反恐的重點。也可以預測，他們這部分的活動會轉為地下，以科學研究、民間學術交流的形式運行。參與的科學家估計會分布全球各地。各國政府的態度也會在維護自己利益的基礎上有所不同，合作也不會深入透明，所以局麵會更為複雜多變。”
Jay表示同意：“這個也是我們任務組接下來的重點。Felipe，來美國吧，打擊MetaGlobe，離不開區塊鏈和金融網，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Felipe笑著說：“我這幾天想了很多。謝謝你的邀請，我不得不舍棄這個機會。目前，我還是要留在SSS，幫他們做好過渡。然後我會回意大利。如果可能的話，成立一家自己的公司，專門打擊區塊鏈犯罪行為。我和業界不少專家都有共識。他們一直希望大家一起做一點有意義的事情。”
Jay抿起嘴沉吟片刻道：“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你也要知道，一些網絡，包括區塊鏈的犯罪行為，如果追查背後金主和技術支援，很可能發現那些是一些國家的政府行為。目前的形勢非常複雜。美國有不少獨立的區塊鏈犯罪調查員，可是接觸的案例都比較初級。以你的才華，是殺雞用牛刀啊。而且，你的人身安全也要考慮，畢竟MetaGlobe在全球都有網絡爪牙。”
“這個我同意。”趙憶江插話道：“Felipe，你考慮一下。其實你對我們的支持，遠程也可以實現的。”
“考慮考慮？歡迎你加入，和Rain還能當同事，多好。”Jay笑著說。
下雨了，幾個人返回室內，發現穀雨和立夏還在睡。趙憶江說：“他們倆累壞了，讓他們多睡一會兒吧。我走了，會盡快起草合作細節。來日有機會再見吧。替我跟Rain說一聲，事情太多了，我沒辦法多留幾日。另外，關於他父親往事的搜尋，我會記在心上。他知道怎麽找我。”
趙憶江前天行動負傷，如今還吊著胳膊，不過，他看起來精神很好，背影充滿了力度和灑脫。Felipe和Jay默默目送他離開，心裏各自充滿了感慨。
“不如，咱們去吃個飯，再好好聊聊？”Jay還不放棄。
Felipe笑著點頭，兩人一起離開。
立夏先醒了，傷口疼痛，周身也因為久臥而酸痛麻木。模糊視線裏，看到穀雨趴在床邊的身影，她不由得回想起以前好多次是穀雨躺在病床上，而自己是在床邊心急如焚的那個人。
過去的四年，恍然如夢。這兩天穀雨講了很多立夏缺席的日子是怎麽過的，讓她聽了心疼不已。自己雖然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記憶和視力，但是錦衣玉食，被周圍人一直嗬護著，何其幸運。穀雨遭受的苦難和挑戰，自己都無法想象。
那天摸到他身上的條條傷痕，立夏的心顫抖不已。從穀雨第一次把她從大火中救出來到現在，整整十年，他們倆之間卻經曆了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曆的悲歡離合，讓她感歎命運弄人，但命運終究待她不薄。而這十年當中，她看到了身邊的人——無論是個性扭曲的立初霜，還是魔鬼附體的Mike，無論是情深似海的穀雨，還是義薄雲天的Felipe——每一個人，在弄人的命運裏都有自己的堅守、抵抗和掙紮。
這一刻的回望，讓立夏覺得自己忽然長大了幾歲，以前不能理解的人性扭曲，不能原諒的欺詐控製，如今的分量變輕了些許。如今她最希望的就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當下，放在她熱愛的人身上。
那日她從手術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戒指。當時最大的願望就是和穀雨結婚生子，過平常生活，一輩子。
“立夏！”穀雨嘟囔一聲把自己給嚇醒了。
立夏慌忙伸出手給他握住，笑著問：“做夢了？”
穀雨胳膊酸麻得厲害，齜牙咧嘴地說：“嗯，吵醒你了？”
“我先醒的。”立夏去摸穀雨的臉，把他拉近自己，想看清楚一點，可惜，眼前還是一片模糊。不過，她隻是笑笑：“哎呀，睡得流口水了。”
“哈哈。”穀雨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果真是濕漉漉的。他很久沒有睡得這麽踏實了，雖然睡得周身酸痛。
“醒了怎麽不叫我？喝水嗎？”穀雨捧著立夏的臉親了一口問道。
“好。”立夏喝了幾口水，臉色嚴肅地說：“我剛才想了想，我體內的毒性應該有辦法完全清除的。可惜藥典沒了。你的複印件還在，對吧？”
“在，我都快背下來了，可惜不是完全明白。”穀雨把立夏的床搖起來一點，又在她腰後放了一個枕頭，讓她半坐半靠，舒服一些。
“可是……就算目前不清楚具體的方子，我也知道，這些解毒的藥材大多比較寒——是非常寒，用了之後或許有效，但……對於女孩子來講，恐怕……”立夏頓了頓，眼睛開始泛紅：“這些年立初霜給我用藥，已經讓我的生理期混亂了。再用大寒的解藥，估計……”
她垂下眼簾，眉頭蹙緊，低聲說：“我真的很想和你生兒育女，哪怕隻是一個就好。”
穀雨胳膊的酸麻還沒過去，一動就針刺一般。立夏的悲哀更是一根刺進他心髒的針。他慌忙握住她的手，說：“不生孩子也沒關係啊。立夏，你別想太多，還是先治眼睛要緊。咱們回美國之後，也去看看西醫，或許有別的方法呢。目前，你養好傷，比什麽都重要。”
“這幾天見的專家也不少了，我知道西醫基本沒用。”立夏垂下來眼簾。
穀雨握住她的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
昨天和家人通話，爺爺居然能含混不清地說上幾句了。第二次中風能恢複到這個程度，連醫生都覺得是奇跡。爺爺開心地念叨了好幾遍：“早點帶小夏返來，我等著抱孫子。”
估計是這一句，刺痛了立夏的心，讓她開始沒必要的擔憂了。
“乖啊，其實，無論你在什麽樣的狀況，隻要你在我身邊，咱們就盡量好好過日子。就這麽簡單，不是嗎？我回去之後也不打算跟著Jay幹了。總是有可以活命的出路，開個餡餅店，開個私人偵探所，你接著去做地產，咱們的日子還是會紅紅火火的。這幾年我的積蓄挺可觀的，一段時間不工作也可以。怎麽開心怎麽來，好不好？”穀雨抹掉立夏臉上的眼淚，說：“沒孩子有什麽了不起？Larry和叮當就是毛孩子啊，對吧？”
昨天電話中，狗叫貓叫的背景音就是讓他們倆動容的配樂。
立夏無聲抽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嗯，你說的對。”
穀雨卻能夠在她眼裏看到無限的隱憂。一個女人如果注定做不了母親，那種遺憾，也許是自己不能完全感同身受的吧。穀雨暗自歎口氣。
午餐過後，Felipe和Jay一起前來探訪。Felipe也是來告別的，他會先去SSS的一個基地修養，並且幫助他們在網絡技術上升級，然後找機會回一趟意大利。
立夏躺靠在病床上，對Felipe伸出手來，笑著說：“一路平安。Felipe，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恐怕堅持不到現在。”
Felipe握住立夏的手，看了一眼穀雨，說：“其實，沒有你，我們的工作不會推進得那麽快。倒是我們應該謝謝你呢。你是我見過的內心特別強大的女孩。祝你們幸福！”
“這個，還給你。”立夏從枕頭下麵摸出來一枚鑽戒，說：“將來你給心愛的姑娘求婚用。”
Felipe接過戒指說：“好。謝謝你替我保管到現在。”
隨後Felipe告辭，Jay和穀雨到醫院的咖啡店開會。
“你需要在安全屋住上一個月，完全封閉，等待護照。Summer可以和你在一起。回去之後，你還需要走一些程序才能加入新的任務組。大概率還是在我這裏，重點應該是墨西哥。”Jay剛說完，就在穀雨眼睛裏看見了一絲“欲言又止”。
“有什麽問題嗎？”
穀雨吸口氣，說：“記得當初咱們簽訂的協議嗎？我可以自由退出。那麽現在其實是個很好的檔口，你覺得呢？”
Jay抿嘴點頭道：“我其實猜到了。經曆了這麽多，加上Summer的事情，你想放下很正常。而你沒有在最困難的時候退卻，我非常感激也很佩服。不過，你的事業剛剛起步啊，而且起點很高，這次不少高層都……”
“對不起，Jay。你一個單身漢，很難理解我……”穀雨半開玩笑地說。
Jay意味深長地笑了：“誰跟你說我是單身漢了？”
穀雨半張著嘴，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怎麽回事？自己出生入死的同時，Jay倒是脫單了？
“這不公平啊！”他佯裝生氣道。
“更驚人的消息——Timmy和Julie要訂婚了。”Jay雙手抱胸，笑眯眯地說。
穀雨攤攤手說：“還是我最沒用，訂了婚卻把未婚妻丟了四年。”
“所以啊……”Jay湊過來拍拍穀雨的肩膀：“幹事業不影響生活。”
“那是因為你不在一線。”穀雨平靜地說。
Jay垂下眼睛，說：“對不起。”
“沒事。”穀雨拍拍Jay的肩膀，問：“可以問是誰嗎？哪個倒黴的女生？”
Jay笑了。不過他正色道：“對不起，我剛才說話……不嚴謹。我理解你。決定權在你。我隻是想提醒你，你非常有才華，非常適合你的工作。如果你願意，也可以轉為後方搞情報分析。”
穀雨笑著點頭，然後盯著Jay的眼睛，問：“還是不肯告訴我她是誰嗎？”
“你也認識的。”Jay笑了：“Teresa Egawa。”
穀雨微微側頭：“你欠我一個故事。”
送走Jay，穀雨順著醫院花園裏的小路回住院部大樓，經過一棵大樹的時候，發現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小男孩正蹲在樹下，專心致誌地看著地上一團東西。雨後特別富有穿透力的陽光從茂密的樹冠篩下來，仿佛是萬根金絲一般形成了一個溫柔的罩子，在孩子頭頂撐起來光芒迷離的保護傘。小鳥在樹上叫得有些嘈雜，急急切切地呱噪著重要的議題。
穀雨走近了，才發現小孩專注著的是一個掉落地上的鳥巢，裏麵居然有四隻嗷嗷待哺的雛鳥。
“Nk m??mī mæ?……”小孩發現穀雨，於是指著鳥巢拿泰語說了一句。穀雨聽不懂，但他認為是“小鳥沒媽媽。”
“?ā r?k！”
穀雨用英文回答：“是啊，好可愛。”
“?ā s?ngs?ār c?ng……”
泰語本身就是一種溫柔的語言，在小孩那純真無邪的嗓音裏，更顯得軟糯稚嫩。
這時碰巧有園丁開車過來，穀雨上前求他借梯子給自己用一下。他雞同鴨講地解釋給小孩聽，應該把鳥巢放回樹枝上。小孩用力點頭。
穀雨爬上梯子，把鳥巢安放在大樹枝的隱蔽處，立刻就有兩隻鳥飛過來大聲威脅他這個“入侵者”，看起來是鳥爸爸和鳥媽媽吧。
扭頭看，那個小孩在樹下拍手跳著笑著，很興奮，滿眼都是欽佩。一個女人走過來，拉住小孩的手，溫柔地笑，一看就是他媽媽。小孩在媽媽的鼓勵下跑過來緊緊抱了一下穀雨的腿，然後害羞地跑到媽媽身後，又露出來一個小腦袋，眯著眼睛笑。
告別母子二人，穀雨上了樓，在走廊窗口回望那一片鬱鬱蔥蔥，雨樹林的樹冠如同一個個傘蓋，一群白色的鳥從枝葉中騰空而起，在天邊的流雲襯托下姿態輕盈自由，美不勝收。這麽好的景致，立夏卻看不見。
唉，這世界，好多事情，離完美太遠了，不能奢求；還有好多東西，必須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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