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一個周末, 天高氣爽, 早早起來, 開車駛上一個盼望已久的行程。
一兩個小時以後, 我們來到了仙人多(ShenanDoah)國家公園, 駛上著名藍嶺大道的天際線公路。這裏一年四季如畫, 春天, 鳥語花香；夏天, 雲海茫茫；秋天, 紅葉爛漫；冬天, 冰瀑飛掛。車子一會行使在山脊左側, 一會行使在右側, 兩邊的連綿山巒盡收眼底。山穀裏, 一條小河蜿蜒而下, 分割出一塊塊牧場；星星落落的農舍中, 一座小教堂的紅屋頂點綴而出。眼前的景色是真實的, 心裏的往事卻有些迷茫。
仙人多眾山連綿, 既有仙人出沒, 更有英雄輩出。美國開國總統華盛頓曾在這裏學習土地丈量, 美國獨立宣言的作者傑斐遜曾在這裏安家開荒。美國內戰時期, 更有南方總司令李將軍, 率領北維州軍團, 行進在仙人多的崇山峻嶺, 與北方軍決於死戰, 最後又不得不在仙人多山區的一個法院小屋裏簽字投降。
車子從藍嶺大道的天際線公路下來, 沿著81號公路來到一個叫列克星敦市(Lexington)的山城, 這裏坐落著美國弗吉尼亞州立軍事學院。
維州軍事學院與西點軍校齊名, 傑出校友有五星上將馬歇爾, 四星上將巴頓。我要去尋找的, 是一位來自中國的傑出校友。
今天恰好是維州軍事學院畢業典禮日。在山腳下的校園裏, 年輕的學子們, 朝氣蓬勃, 洋溢著軍人們的光芒。我也被喜悅的心情感染著, 沿著街道向學校博物館走去。街道的路燈燈杆上懸掛著一麵麵榮耀的旗幟, 有一九二五年的畢業生, 他那年輕稚氣笑容仿佛就在昨天, 生命卻停止在七十多年前的朝鮮戰場上；還有一九二六年的畢業生；我要找的, 是一位一九二七年的畢業生。
博物館設在學校的主教堂下麵。我拾階而下, 等候在問訊台前。看到一位文雅的女士走過來, 我趕緊上前, 拿出手機, 展示出一張來至維基百科的軍人照片。也許是看到我中國人的模樣, 加上那張照片, 這位文雅的女士沒有絲毫猶豫, 告訴我 "他就在前麵主要展室裏"。
我有些遲疑地走進展室, 眼睛豁然一亮。在展室中央, 豎著一個玻璃櫃子, 裏麵是一幅中國軍人的畫像, 下麵銘文寫著 "一九二七年畢業生 - 孫立人將軍，享有長勝將軍得榮耀"。終於找到了, 我有些激動, 讀完將軍的簡介, 留了一個影, 沉默了一會, 向這位抗日民族英雄表示深深的敬意。
孫立人是一路從水木清華走來的將軍。
清華大學是用庚子賠款在1911創建的，梁啟超先生為清華作的校訓是“自強不息，厚德載物”。“水木清華"則是清華園內最引人入勝的一處勝景，這裏即可靜心讀書，又可款曲愛慕。
1914年, 孫立人以安徽省第一名的成績考取清華學校庚子賠款留美預科。
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後, 帝國主義烈強再一次瓜分中國, 要把德國在膠東的權益轉讓給日本, 五四運動爆發了。清華聞一多先生連夜抄寫嶽飛《滿江紅》, 貼在飯廳門。孫立人與同學們在水木清華激怒俳徊, 然後在體育館門前宣誓：“口血未幹, 丹誠難泯, 言猶在耳, 忠豈忘心”。
孫立人赴美以後, 先在普渡大學讀了兩年土木工程, 然後棄筆從戎, 轉入弗吉尼亞軍事學院學習, 要用自己的軍事才能拯救民族於危難。
回國後, 孫立人將軍參加了淞滬會戰, 在多次擊退日軍進攻, 讓敵人付出巨大代價之後, 自己也身受重傷, 昏厥在戰場上。
在抗日戰爭的中後期, 為了打通中緬印通道, 中國組織遠征軍開赴緬甸與日軍作戰。孫立人將軍率領新三十八師和日軍號稱“叢林作戰之王”的第18師團展開激戰。在孫將軍的領導下, 新三十八師無論是編製, 裝備, 還是戰術, 技術都得到了極大的提高。中國軍人與侵略者血戰到底的英雄氣概, 徹底碾壓了日軍野蠻殘忍的武士道精神, 一舉殲滅日軍2萬多人, 一雪前恥, 一戰成名。孫立人將軍被尊稱為中國軍神, 他的新三十八師則改遍新一軍, 號稱天下第一軍。
抗日戰爭勝利後, 國共兩黨爆發第二次國內戰爭, 最後國民黨退守台灣, 孫立人將軍的軍旅生涯有了變化。成也清華夏敗也清華, 有著清華傲骨的孫將軍提出軍隊國家化, 冒犯了蔣委員長, 被長期軟禁起來, 令人不勝唏噓。
從學校博物館出來, 放眼望去, 近處是喜氣洋洋剛剛畢業的男女, 遠處是連綿不斷的青山。在近乎一百年之前的今天, 清華學子孫立人也在這異國小山城裏的軍校畢業了, 或許他也有一些喜悅, 但是更多卻是那連綿不斷的國仇家恨。青山處處埋忠骨, 更有處處青山出忠臣。正是有了無數孫立人將軍一樣的仁人誌士, 中華民族才生生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