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借命而生》：動蕩年代裏小人物的生命敘事

想看完《借命而生》這部電視劇，實在費了很大的勁。看到一半時，恰好回國，原本打算抓緊時間將這部短劇看完。可惜，以往一直好用的學校VPN不斷卡殼，IYF根本無法正常播放。隨後，我下載了ExpressVPN，雖然一開始還能正常觀看，但大約一個半小時後網絡便中斷了。鬱悶了好幾天，昨晚忽然想到：為何不直接登錄愛奇藝？於是注冊了VIP會員，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這部劇之所以吸引人，首先在於演員的選角，無論是反派角色還是正麵角色，演技都算得上上乘。兩位主要女演員鍾楚曦和林博洋，顏值俱佳，演技精湛，加之劇情中設置了一些故弄玄虛的懸疑點，自然引發了不少熱度。

然而，一個問題始終困擾著我：究竟是誰“借了”誰的命而生存下來？細細思量，越發覺得“借命”完全是個偽命題。所謂“借”，應是主體自覺發起的請求，是文明、禮貌的行為，但劇中並無此情節。若勉強而言，隻能說幸存者將自己的生存歸功於他人，從個人角度表達感恩，但從觀眾視角來看，劇中更多呈現的是“逃命而生”，而非真正意義上的“借命”。因此，這部劇真正的主題應是“逃命而生”。

首先是徐文國的逃命而生。徐文國與姚斌彬在押送途中，因車禍而得以脫身。押送警官均被撞昏迷，唯有他們二人清醒。他們打開手銬，偷取了警官的手槍，迅速踏上逃亡之路。恰巧，警官杜湘東也醒了，立即展開追擊。眼看追兵將至，姚斌彬讓徐文國先走，自己引開杜湘東。僵持片刻後，徐文國隻得獨自逃生。這次逃命後來證明極為重要，不僅洗清了兄弟倆的冤屈，也協助警方揭露了凶案主謀及唐氏父子侵吞國家財產的罪行。

姚斌彬本可擊斃杜湘東後逃亡，但他選擇放棄暴力，胡亂開了三槍後扔掉手槍，甘願回公安局自首。這一舉動也說明他並不是一個能殺人的人。他希望以此方式澄清清白，然而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招致了災難性後果——被判死刑立即執行。他的悲劇不僅令杜湘東深感內疚，也讓觀眾憤懣不平。姚斌彬若選擇逃亡，或許尚有生機。這再次印證，隻有逃命，才有生的可能。

杜湘東的一生，似乎也是一場與命運的鬥爭。他理想是當刑警，奈何被分配到偏遠山區監獄擔任教官。這座禁錮犯人的監獄，也在消磨著這位聰明警官的生命力。他雖才華橫溢，卻因自己是孤兒出生，無家庭背景，在分配時被邊緣化。他想逃離這個地方，但他的調離申請卻屢次被壓了下來。正如他自己所言，被分配到此地，仿佛被判了無期徒刑。隻有在認識了肉聯廠那位美麗的女孩劉芬芳後，他才短暫感受到生活的溫暖與希望。然而，劉芬芳因大出血去世，杜湘東的人生再次陷入孤寂和彷徨。他的幸福，似乎隻存在於夢中，存在於與劉芬芳在夢中的纏綿。一旦清醒，劉芬芳溫暖的手就不見了，便隻剩冰冷的現實。

在那個年代，進入體製內便意味著命運的牢籠，脫離需依靠極大的運氣與資源。杜湘東沒有逃離的能力與條件，隻能在山中監獄中默默老去。即便內心掛念著二十年前的案件和徐文國的命運，他也隻能日複一日地在監獄下的小河溝裏，在李超曾死去的地方，靜靜垂釣。

姚斌彬的死、徐文國的逃亡，以及杜湘東形同無期徒刑的生活，共同展現了普通人在大時代變革中的無奈。與之對應的，則是唐氏父子的飛黃騰達，他們無疑是製度的受益者。

電視劇背景設定在九十年代，正值中國體製改革時期。大批國有和集體企業被改製，不少廠長、書記、工會主席利用手中權力，將國家資產化為己有。他們搖身一變，從普通職工成為資本家。本應微薄的工資收入，無法支撐他們購買企業，但通過行賄、操控政策，借助銀行，以極低成本侵吞國家資源，最終實現了“空手套白狼”的奇跡。

在劇中，我們看到後來的發改委主任與副市長，正是這種時代產物。他們收受巨額賄賂，助力他人侵吞國有資產，自己亦從中獲利。

現實中，許多在九十年代完成身份轉型的工廠主、礦長，通過投資移民來到美國，雖然大多未受高等教育，卻擁有巨額財富。他們原本與工人平起平坐，最終卻成了剝削者，成了口號中“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他們的子女繼承產業，成為“富二代”。唐氏父子正是這一群體的典型代表。

逃命，是無奈之舉，是被壓迫下的被動反抗。電視劇展現的是，在體製轉型的動蕩年代，社會上隻剩下兩類人：一類是被裁員、被剝奪生存權利的普通工人，他們的命運被無情碾壓，唯有逃亡他鄉，謀生求存；另一類是借製度變革之機大發其財的新資本家。他們真正“借命而生”，借的是普通工人的命，是千萬下崗工人的血汗與尊嚴，鑄就了自己的輝煌。

徐文國的發跡之路並未在劇中詳述。若僅憑個人努力，他絕無可能實現如此逆襲。一個曾被通緝的人，如何與官方勾結、實現“空手套白狼”的轉身？劇中對此語焉不詳，這是全劇一個明顯的漏洞。

其他漏洞亦屢見不鮮，如徐文國在冷藏車中如何逃脫？在極端低溫、車輛封鎖的情況下，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編劇對此情節避而不談，與徐文國後來衣錦還鄉同樣令人質疑。

綜觀全劇，真正“借命而生”的，唯有唐氏父子。他們不僅借命，更以謀殺、陷害等手段攫取利益。而普通人，隻能任由命運擺布，成為權力遊戲的犧牲品。若想改變命運，唯有逃亡，伺機反擊。徐文國在反擊與複仇的路上，曆經坎坷，甚至一度欲自盡，幸得杜湘東與孫海峰相救。

他以死抗爭的悲壯，終於打動了初戀孫永紅，使其毅然與深愛她的唐堯鑫決裂，拿到了唐氏父子當年謀殺李超的罪證。最終，唐氏父子的商業帝國連同其政治後台，一並覆滅。

“借命而生”通過小人物背負的命運，深刻揭示了那個時代變革的動蕩與殘酷。

2025.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