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夏威夷,去曬太陽。在候機廳望窗外,一架機身頎長潔白的飛機等在停機坪上,但願它是一架Airbus而不是波音。窗內一個顯然幹練的男人引起我的注意,他穿淺色西裝,一直在盯著自己的平板電腦,身旁放一隻黑色雙肩背包。看樣子他有五十多歲了吧,有種上年紀的帥氣。我悄悄按下了快門。
踏進機艙瞧見柔和的水青色側壁燈,便知是一架Airbus,生出淡淡的喜悅。那個男人已經在商務艙入座,繼續在平板電腦前全神貫注。他去夏威夷度假還是公幹?我有點好奇。如今的自己竟然這般閑操心。
飛機升上高空後我抬起了舷窗的遮光板,看了看藍天浮白雲。久違的、珍貴的、水洗過一樣的藍天。機票、旅館、租車、餐飲,一應的花費為一頃藍天。在地麵時看天空是灰色,飛升上來像是到了塵世之外。
航空小姐分發的耳機竟然是Delta航空一百周年的特別版。雙色,耳塞的部分紫紅,托子是白的,小巧玲瓏的可愛樣子,極像我去年種的一種小朵白萼紫紅瓣的Fuchsia,叫Auntie Jinks。
興致勃勃地選了飛機上的新電影《秘密會議Conclave》,男主是Ralph Fiennes,他的電影我遇見即捉住。開場的細節很是滿足我的獵奇心,教宗躺在死床上,被退下漁人戒指。攝影非常考究。紅衣主教們在西斯廷的庭院聚集,短紅披風罩白袍,巧合地呼應了Delta耳機,又有團體操的畫麵效果。
我看著看著卻放下了,不因為演技、不因為劇情,單純對梵蒂岡感到一種不爽。我在讀一卷次經,無法知其真偽,原因就在梵蒂岡不肯將原始文本公諸於世。正煩那些紅衣主教們呢,等以後消了氣再說。
飛行時間6小時,航程2800+英裏。從海岸上起飛,在海島上降落。在廣袤的太平洋上飛,像一隻白鳥。我並不喜歡飛機旅行,尤其在大洋上飛。有本事在哈德遜河上迫降的飛行員僅見一例,掉進水裏的曆曆可數。前兩年雲南的東航掉下去的時候我想到那個長聯,“五百裏滇池,奔來眼底。。”雖然後續的新聞證明聯句並不合適東航空難,可我從此相信,它可以用來狀況最後一秒鍾之所見,心髒要破裂的恐懼,然後,一切都結束了。大鐵鳥被海洋一口吞沒,希望鳥肚子裏的人們是瞬間了斷。
擴音器裏傳來即將著陸的消息,我感到釋然,再一次抬起遮光板。窗戶底下一半是海水,一半是陸地。近岸處有兩隻近似圓形的小島礁,像兩粒可愛的扣子。海水透明透亮,像一大塊玻璃,看得見海灘在水下濁積的形狀,淺淺深深,偏綠偏藍。
下一秒鍾飛機就完全置身在陸地上空了,窗下大塊的綠色是森林,城區像黑白石子拚成的碎錦畫。白雲與飛機如影隨形,像是在被機翼拉著一起移動。Aloha,我還記得上一次著落。那一回,有個夏威夷婦人站在門邊接機,手中捧著紫紅色的夏威夷花環。認識不認識,她朝每一個和她有目光接觸的人說Aloha。
那是多少年前了,我一時不能準確說出。機場出口的玻璃門還是從前的那一扇,顯得陳舊和窄小。這一次靜無人聲,隻聽到匆匆的腳步,和拉杆箱底的輪子在地麵滾動的聲音。玻璃門滑開,我們步出機場,熱帶的陽光像一盆水,迎麵兜頭地潑下來。
一半海水,一半陸地,和兩粒島礁。泛綠的水麵下是一些扇濁積。
城區的Mosaic。
公共場合抓拍,可以吧?
美國百年老字號,兩個都是。
Auntie Jinks,金姨、妗姨、還是瑧姨?
西斯廷庭院裏的紅衣主教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