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廣州市大約一小時車程的遠郊,有一個名叫“寶墨園”的大型複古園林公園,早在20多年前,媽媽就吩咐我到那裏走走,不止為那裏的園林景觀,更為園內外公留下的文跡。可是,每次回國,都因假期匆匆,活動繁多而把“寶墨園”忘於腦後,或者更貼切地說,“寶墨園”被一串串我認為更重要有趣的活動而被排擠到時間表裏可以隨意忽略的角落。我天真地以為,外公的文跡會一直刻在那道長廊的木柱上等著我去瞻觀,不著急。就這樣,年複一年,“去寶墨園”依然是我假期裏的一個口頭承諾。直到今年一月,我才挑了個人少天氣好的日子,與朋友結伴遊覽了心念多年的“寶墨園”。
沙灣煙火
旅遊的意義,一為遊玩山水景觀、二為體驗人文風情,三為品嚐地方美食,任何一項缺席都會令旅程不完整而留下遺憾。
位於廣州遠郊的“寶墨園”,離著名的沙灣古鎮不過六公裏,雖說幾年前已專程遊覽過一次沙灣古鎮,但順道路過這個有著八百年曆史的“美食天堂”門口,誰可以找出拒絕停留的理由?不是都說“美食不可辜負”嗎?何況正值午餐時分。
帶著對美食的渴求,漫步在古鎮的小街上,街道兩邊全是一家接一家順德菜係餐廳,一攤接一攤傳統地方小食,琳琅的商品、叫賣的攤主,熙攘的人流,營造出一股濃得令人透不過氣的煙火氣和市井氣,而這些,對一位覓食吃貨的誘惑,是遠遠大於古鎮曆史本身的。我們在一家家餐廳前駐足流連,卻因眼花繚亂而犯起選擇障礙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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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家簡陋的餐廳門口,正在烹製的“均安蒸豬”吸引了我的眼球。聽過無數種豬肉的烹製,唯獨這樣熏蒸豬肉還是第一次見。沒有鍋,也不用蓋,架子上一整塊肥瘦相間的豬肉,在一團團高溫蒸汽的氤氳下,就慢慢被蒸熟了。好奇之心驅使我們走進了這家看著很接地氣的餐廳,嚐試了這道名聲在外的“均安蒸豬”,口感和味道不見得驚豔味蕾,但這樣的“蒸豬”,算是開了我的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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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德菜係裏,鯪魚是它的主打食材之一,所以,在它的特色菜肴裏,總離不開換著花樣打造出來的鯪魚美食。煎魚餅,口感Q彈,又鬆軟鮮香;“魚皮餃”,用魚滑而不是麵粉做的餃皮,魚滑用手工摔打得起膠、勁道,因而可以像擀麵一樣捏成餃皮,這道“魚皮餃”吃起來皮很嫩滑,滿口都是魚肉的鮮美;還有一道“魚麵”,更是打破了我對“麵”的認知,原來,此“麵”非彼“麵”,不過是形狀似“麵”的魚肉條罷了,吃起來不僅有濃濃的魚香,還有麵條的勁道,的確是一道很有特色的傳統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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嚐過蒸豬,吃完魚餐,帶著舌尖上的滿足,我們繼續在古鎮的煙火裏流連,走著走著,“沙灣奶牛皇後”幾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為了一探這家以乳中精品——“水牛奶”為原食材而火爆的網紅甜品店,我們不顧已經飽和的胃口,走進了客座滿堂的餐室,把該店幾道招牌甜品,薑撞奶、雙皮奶和炸牛奶都一一品嚐了。雖然,以我不太敏感的味蕾,並沒有品出這幾款出自“水牛奶”的大眾化甜品有什麽特別之處,但也算打卡了,沒有辜負與“網紅店”的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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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古鎮,幾條老街,一路人間煙火,為沉睡的沙灣曆史寫下最有溫度的一筆;為文氣盎然的“寶墨”之旅譜出一曲俗世凡塵的前奏。
寶墨文韻
帶著一身未散的煙火氣,我們來到古樸清幽的寶墨園。
寶墨園,一個集清官文化、嶺南園藝、嶺南古建築、珠三角水鄉特色、古今藝術精品於一體的古建園林。它始建於清末民初,因“破四舊”而被毀二十世紀50年代,後於1995年重建,園內因遍布曆代文人墨客的詩文石碑,楹聯篆刻而令其文氣盎然。
踏進壯觀巍峨的仿古白玉石牌坊正門,一幅氣勢磅礴的九龍浮雕便赫然入目,九條石雕巨龍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會破壁而出,騰飛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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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走園內,每一處景致,都彌漫著濃鬱的古樸典雅之風,宛如一幅幅文化底蘊深厚的嶺南水墨畫。亭台樓閣設計精巧、錯落有致;回廊環合、構思巧妙;三十多座形態各異的白石橋橫跨漣漪輕泛、荷蓮湧動的縱橫水係之上;水流之處,總見一群群肥碩的錦鯉暢遊其中,在魚食扔下的瞬間,蜂擁而至聚集爭食的他們,足以令患有“密集恐懼症”的人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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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陣陣沁人的芬芳襲來,眼前出現一個與園內古色古香風格迥然的玫瑰花園,花園裏的玫瑰鮮豔嬌媚、百態千姿,為花園邊那堵詩意盎然的碑牆平添了幾許浪漫,又衝淡了幾分黑底白字的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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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古樸幽雅的環園長廊漫步,本對古文楹聯並沒太大興趣的我,卻出奇細致地觀看身邊每一副篆刻在廊柱的對聯,生怕漏掉過每一處文字,每一個署名,隻因,我生怕錯過與外公文跡的相遇,這,才是我拖了那麽年,今天還是要來訪一趟寶墨園的最大理由。
然而,走了一大圈,再尋了幾小圈,也沒找到外公那副對聯,沮喪之際,放棄之前,我請園內走動的花匠按照片上的位置給我定個位,果然,對園內環境了如指掌的他們,一下就認出照片背景的那道白石橋,很輕易地給了我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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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即將與外公文跡相遇的喜悅,匆匆來到照片的景框裏,然而,左尋右看,卻未見對聯的影子,再細細對比實景與照片,才發現,雖白石橋依舊,但長廊已經被重新修繕,外公的對聯也一定隨著舊廊的遠去而成為昨天的故事,寶墨園的曆史了。失望、失落之餘,才知道為自己的拖遝而後悔,為錯過與外公文跡同框的機會而遺憾。
的確,三十多年了,後浪推前浪,在今天這個飛速更迭的時代,物非人非是必然的產物,“攬明園之八景長留寶墨,集大雅於一堂爭駐高軒”,外公這副大氣的對聯,雖影已消,但魂卻長留寶墨園,手中這張世上僅存的照片,成了外公“寶墨”文跡的唯一見證,值得我加倍珍惜,小心珍藏。
往往,我們都熱衷於追逐遠方的詩意,卻在不知不覺間冷落了身邊不曾被翻閱的詩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