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作爲難民,初抵多倫多。
@和孩子們在一起的幸福時光。
初抵加拿大多倫多,第一個問題便是語言,安德烈出生長大在歐洲中部的斯洛伐克,除了母語外,他可以閲讀及聽懂俄語和德語,至於英語,則完全是零起步。其實,當年的英語國家,如英國、美國、澳大利亞等,與共產國家處於冷戰狀態,更不用説文化交流了。當時,安德烈甚至連最基本的英語問候語How are you都不會講,也不會應對。走到街上,想買幾個番茄,他唯有用德語跟收銀員交涉,那個越南籍收銀員疑惑地望著他,不知他在講什麽,好在就是幾個番茄的交易,收銀員猜都猜到了,於是秤了番茄,用筆寫在紙上,多少磅多少錢,安德烈又不明白了,歐洲的重量計是公斤,這個磅是多少公斤啊。諸如此類的笑話幾乎天天發生,多少年過去,回首往事,唯有感嘆新移民之路的艱難。
有一年冬天,英文班老師帶領新移民學生去參觀博物館,依照習俗,學生們需在進入博物館前,將大衣存放在博物館進口處的衣帽間,中午參觀結束之後,安德烈跟同學們一起到衣帽間取回自己的大衣,管理衣帽間的阿姨見到他們一個個急匆匆地取回衣物,便跟安德烈說Hungry,意即餓了吧?安德烈卻很驕傲地對她説,捷克斯洛伐克Czechslovakia,那位阿姨聽了一怔,原來,安德烈錯以爲阿姨問他是否來自Hungary匈牙利,這個Hungary匈牙利 與Hungry飢餓讀音相似,難怪初學英文的安德烈鬧了個大笑話。
六十年代末及七十年代初,加拿大十分渴求工程師,因此安德烈求職相當順利,他甚至找到多倫多市政府的一份工程師工作,負責人告訴他,隻要將英文,特別是工程師所用的英文解決了,就可以來上班,當時的加拿大政府對於捷克斯洛伐克的工程師資格是認可的。
有了穩定工作,生活有了保障,安德烈的加拿大移民生活開始走向正軌,不過,此時他渴望擁有一個自己的家,於是,他在同年從捷克斯洛伐克來加拿大的同鄉中,遇到同是猶太人的海倫。兩人畢竟年輕,又都有組織家庭的欲望,很快他們就步入婚姻,1973年誕下大兒子艾迪Eddie,1976年小兒子丹尼爾Daniel出生。
然而不幸的是,小兒子出生不久,身體就出現各式各樣的問題,兩三嵗時更被檢查出先天智力缺欠,安德烈白天要工作,海倫作爲醫生,醫院的工作也非常繁忙,兩人爲了這個孩子,幾乎是疲於奔命。安德烈認爲既然這個孩子是我們所出,即使患有先天智力缺欠,我也要盡量讓他有個相對健壯的體魄,於是,安德烈夏天帶著小兒子遊泳、爬山,冬天則帶著他滑雪。從當年的舊照片看起來,兩父子非常親熱,安德烈完全沒有嫌棄這個孩子的跡象。
小兒子自出生便明顯比正常嬰兒體弱,兩夫婦將有限的精力都集中在丹尼爾身上,安德烈後來多次跟我提到,由於這個孩子的特殊情況,需要他多方麵的照顧,故此,他忽略了童年一樣需要關愛的大兒子,一直到艾迪長大成人,他這個做父親的都心懷愧疚。至於丹尼爾的情況,安德烈打算等他稍大,便送他去特殊學校,加拿大各地政府為不同殘障兒童特別設有這類學校,目的是培養他們的獨立生活能力,以便他們成年之後可以參與社會,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甚至組織家庭等。
而海倫卻不以爲然,她認爲猶太教會可以幫助這個孩子,夫婦為這個問題爭論不休,婚姻和家庭此時開始出現裂痕。
需要説明的是,安德烈和海倫雖然皆爲猶太裔,但對於安德烈來講,他之所以是猶太人,僅僅因爲血緣關係,在他成長時期,捷克斯洛伐克共產黨不提倡任何宗教,不論是天主教、基督教或猶太教的教堂,雖未被摧毀,但卻被棄置,從政府到學校,都沒有人鼓勵年輕人信仰宗教。即使他的父母一直上溯多少代的祖輩都是猶太人,但是,他並非猶太教信徒。安德烈的父母屬於世俗猶太人,即血緣乃猶太裔,但並不嚴格遵守猶太教的各種嚴苛規定,這在今天的猶太人群中,並不出奇,據説八成人都屬安德烈這種情況。
但是海倫的情況不同,她出生於斯洛伐克,父母皆爲猶太裔,隻是爲了保護年幼的海倫,並未將她猶太人的身份過早地告訴她。潛在的原因是,當年的歐洲社會對猶太人多多少少有種歧視心態,父母為保護女兒在學校免受歧視,甚至欺淩,所以對她暫時隱瞞了她的猶太人身份。直至海倫上中學,在學校聼老師講到猶太人,回家便問起父母猶太人是什麽樣子的,父親讓她走到鏡子前麵,説道:
“你看,鏡子裏的那個女孩就是猶太人。”
此時,女孩才恍然大悟,原來她自己就是猶太人。從此,海倫對她的這一“新”身份深具一份特殊情感,甚至使命感。若幹年後的1968年,她與母親一同來到加拿大多倫多,不久便投入到當地的猶太會堂,成爲虔誠的猶太教信徒,信守所有猶太教規定的教規。當時海倫尚不識安德烈,四年後兩人相遇在多倫多斯洛伐克社區,驚覺二人同爲猶太裔,且同爲新移民,那份遠離故鄉、身在異域的惶恐和陌生感,令他們很快便走到一起。想不到的是,若幹年後,對猶太教信仰的不同態度,令這對夫妻分道揚鑣。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