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嘯聽了，低下頭，每個毛孔都能釀出蜜來。
齊赫暗想，孫家還是這個周蕙上道，於是順水推舟，道：“我也是這麽想的，這不趁著大年，過來跟親家一起商量商量。”
周蕙說：“我們鳳是五月份的生日，你看你們要是著急呢，她過完生日咱就擺酒。要是不那麽著急呢，就六月份等鳳畢了業回來咱再辦，你們定。”
齊赫看一眼齊嘯，說道：“五月份的話，孫鳳還得從學校趕回來，而且六月份還有高考，不能打擾她的學業。所以還是六月份高考完再辦吧，不差那一個月。等孫鳳高考一完事，咱們就馬上辦。那時候孫鳳也沒啥事了，時間更寬裕些。”
孫讚本是一副好相貌，可搭配的卻是猥瑣油膩的氣質，生生把香奈兒搞成了爾香呢。此刻他縮頭縮腦，一臉討好的笑，賤的讓人頭皮發麻，“聽親家的，咱就六月份給孩子們辦婚事。我們家嫁女，簡單，你們家娶媳，事就多了去了，你們需要什麽人了物的，盡管開口，咱實在親戚，都沒啥說的。”
齊赫點點頭，“這些都沒什麽問題，我就這麽一個兒子，早就已經準備了些，房子什麽的也都是現成的。就是有一個事，想跟你們商量下。”
孫讚周蕙忙異口同聲地說：“什麽事，盡管說。”
齊赫看了兒子齊嘯一眼，才說道：“按理說照著咱本地風俗，辦了酒席就是正式夫妻，但孫鳳畢竟是見過世麵的孩子，又要去省城讀大學，那就不能全按咱本地習俗辦。我們的意思是，不能光給兩個孩子擺酒，最好還得讓他們兩人扯個證，才穩妥。”
孫讚忙說：“可鳳沒到年紀，沒法扯證啊。不是說好了咱先擺酒，兩年後鳳到了年紀再扯證嗎？”
齊赫對齊嘯說：“你跟你叔和嬸子說說吧。”
齊嘯便說道：“叔，嬸子，我想按照人家大城市的辦法辦，先扯證，再擺酒完婚，顯得更鄭重。”
周蕙心想，那得兩年後呢，夜長夢多，孫鳳越大越難擺弄，到時候別再撂挑子不幹了，那不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而且就算孫鳳不造反，到時候肯乖乖出嫁，但孫讚孫惕孫梅的事可能都要往後推兩年，那哪能等得起？於是周蕙有點兒急了，“那得等兩年之後呢？再等兩年，時間太長了吧？”
齊嘯微微一笑，“我倒是有個辦法，不知道叔和嬸子肯不肯同意？”
孫讚周蕙一心想早辦早安心，所以小學生上課一樣齊聲問道：“什麽辦法？”
齊嘯笑著說道：“不知道你們肯不肯同意把鳳的年齡改一下？”
周蕙心思一轉，馬上說：“這倒是個好主意，但就是不知道怎麽改？去哪裏改？”
齊嘯說：“隻要叔和嬸子同意，改生日的事我去辦，把戶口本和你們三人的身份證交給我就行了。”
孫讚周蕙忙邊一疊聲地說同意同意非常同意，邊急忙把戶口本和三個身份證找了出來，一起交給了齊嘯。
“鳳的新身份證過幾天就給你們送過來。”齊嘯說道。
齊赫見事情辦妥了，就對孫氏夫婦說：“以後有事就找你女婿，他現在好歹在鎮裏也管些事。”
孫讚周蕙滿臉堆笑，忙不迭地說好。
此時的孫鳳正在自己房間裏跟嫂子張蓉聊老石頭的事。周蕙光說不練，豆腐店沒開成，被一個小飯店搶了先。現在那家小飯店賣的豆腐雖沒有老石頭的好，卻是鎮上唯一的豆腐來源。孫鳳隔三差五就去一趟，買些豆製品，交給天天等著老石頭開門的傻子，換回一張他手畫的錢。張蓉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這件事，就把一小卷錢塞給孫鳳，“拿著，這是你哥給你的。”
孫鳳推開嫂子的手，“我不缺錢。”
“怎麽說你和齊嘯也還沒正式成婚，”話沒說完，張蓉突然卡了殼，不安地把視線移到了窗外。
孫鳳心裏跳疼了一下，眼角鼻子一起酸了。她既希望有人理解她的委屈，又怕人知道她的委屈。因為一旦知道了她的委屈，也就意味著看到了她的暗瘡，那就是，她正在出賣自己，而且是親口答應的。
姑嫂兩人正不知說什麽好的時候，齊嘯走了進來。
他燦爛地笑著，“鳳，跟嫂子說啥呢？該回家了。”
孫鳳笑笑，沒有說話，隻是趕緊下炕穿鞋。
周蕙跟在身後，“鳳，在家住兩天吧？”
齊嘯一把拉過孫鳳的手，笑著拒絕，“不麻煩嬸子了，她啥活也不會幹，還老給你添亂。”
今天是晴天，陽光照在房簷下的冰流上，晶瑩剔透。隨著風來，晃晃蕩蕩，搖搖欲墜，叮叮當當地響。路邊的雪堆蒙了一層灰，灰突突的，失了原本的潔白，讓人看著很不清爽。
不知誰家的狗，在看不見的地方賣力地狂叫。
樹，光禿禿，黑黢黢，枝椏處有些許灰白，是一冬的殘雪殘冰。有的樹並不孤獨，上麵落了三兩隻烏鴉，比狗還狗，見人便叫，聲音驚悚。
孫鳳被齊嘯牽著，心無旁騖地走在路上，全然不知道就在幾分鍾前，自己的終身大事，在她不知情的時候，已經被事無巨細地落槌敲定了。
一回到齊家，齊嘯就把孫鳳拖到她房間，坐在炕上把她的臉用雙手捧著，笑眯眯地看個沒完。
孫鳳被看得心裏抖突突得直發毛，問：“你怎麽了？今天這麽古怪。”
齊嘯開心地笑著，扶住她的後頸就親了上去，纏綿好久才鬆開，然後柔聲說道：“鳳，我愛你，我愛死你了，我會一輩子對你好，把你寵成小公主，你不喜歡吃的東西全讓我來吃，你不喜歡做的事全讓我來做，隻要你喜歡的，全給你。我要你以後活得隨心所欲，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這樣的話，竟第一次給孫鳳帶來一絲甜蜜。她笑了，伸出手指，按了按齊嘯的嘴唇。
這一點點兒回應，對於齊嘯來說，是舉子的杏榜，是老師的桃李，是將軍的凱旋，是祈雨後的甘霖。他血脈噴張，情難自已。
初四一大早，李琛、羅淼和林芙一起來齊嘯家拜年。
跟長輩拜完年後，三人就一起到齊嘯房間坐著說話。閑聊了一會兒，林芙拉起孫鳳，“他們三個男人聊天，沒意思，咱們兩個去你房間聊我們女孩子的話。”說完，扯著孫鳳就要走。
齊嘯一把拽住孫鳳，把她按回到自己身邊坐下，“幹啥去？”
林芙笑盈盈地答道：“你們男人說你們男人的，我們女孩兒說我們女孩兒的，怎麽啦，不行嗎？”
齊嘯也不看林芙，隻看著孫鳳，“不行！你跟我媳婦又不熟，有什麽好說的？”
林芙有些生氣，“你也太霸道了吧，她現在已經這麽大了，還管這麽嚴，小心給小姑娘嚇跑了。”
齊嘯馬上冷了臉，目光銳利地看著林芙，“你是要挑撥我們夫妻關係？什麽目的？我警告你，別想給我搞事兒，否則，不要怪我翻臉。”
林芙氣得臉色發紅，把椅子用力一拉，坐了下來，不再說話。
李琛忙打圓場，“今天天不錯，想不想去河上滑冰？”
羅淼說：“好主意。這兩天在家待的，肉都餿了。”
齊嘯側頭問孫鳳，“鳳，想去嗎？出去鬆鬆骨頭？”
孫鳳一直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幾個人你來我往，現在聽齊嘯問自己，忙回過神點頭說好。
於是李琛三人各自回家去拿冰刀，然後在河邊會合。
北疆的冬天，冷的徹底又幹脆。視野裏，一片灰白，萬物都失了本色。路上到處是殘冰殘雪，因此更顯得逼仄難走。
今天的風雖不大，但格外淩厲。可能因為是過年，街上倒也有些人氣。尤其是小孩子，許是冷慣了，在街上嬉笑打鬧，跑來跑去，把點燃的小鞭往別人身上亂扔。被扔的，一邊罵爹罵娘，一邊縮著手也點上一個，扔了回去。
有一個小鞭呲呲啦啦地朝孫鳳飛來，齊嘯反應極快，一腳踢了回去，並大聲嗬斥道：“作死啊！敢朝人扔小鞭！炸傷人怎麽辦？”
那幫孩子，一邊嬉笑，一邊風一般往遠處跑了。
除了冰刀，齊嘯還帶了個冰爬犁。
林芙看見冰爬犁，就縮著鼻子，隻擠出細細的一股氣，“齊嘯，還用這個冰爬犁呢？有了新歡就應該換個新的冰爬犁，要不然孫鳳心裏不別扭嗎？”
齊嘯大怒，把手裏的冰爬犁高高舉起，咣嘰一聲用力摔在冰上，砸得冰碴子亂飛。他沉聲說道：“李琛，管好你的女人，別大過年的找不痛快！”
林芙馬上跳腳不幹了，圓臉圓眼全都最大程度的飽滿起來，嚷道：“你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成了李琛的女人？我問你，既然你認為我是李琛的女人，那你高中跟我混了三年又算是怎麽回事？你不就是見一個愛一個，看見了比我好的，就找個借口把我往別的男人身上推！”話終於攤開了，哪怕此刻下刀子，她都感覺無比的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