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欠多年,我終於給你補上了結婚戒指

在我憂傷的時候,是你給我安慰; 在我歡樂的時候,你使我生活充滿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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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雨雖然停了,但空氣中還彌漫著濃重的潮濕氣息,裹著水氣的冷風吹過,雖是三月底,已臨初夏,仍是讓人感到陣陣寒意。漫無目的地走在唐人街昏暗朦朧的路燈下,心裏就像這天氣一樣,泛著潮濕陰冷的寒意。想起老婆小花兒剛才在電話裏的咆哮,我知道,一場風暴不可避免的就要來臨了。

前天,趁著老婆出差三天的機會,躊躇再三,我終於和丈母娘在飯桌上認真地談了一次話:“自從您來到我們家後,我和小花兒的夫妻關係就像無波的古井被扔了一塊大石頭,起了波瀾。就像您的身材一樣,您這大石頭的分量也實在是大,我們家的廟小,很難容得下您這樣的大仙,當然,,,”

“我在北京的部裏工作,管了些人,離休後在街道辦事處也負了一定的責任。”丈母娘一如既往的強勢,沒等我說出要說的話,就打斷了我,說道:“你嶽父過世後,沒人可以讓我管了,照顧了,我很不適應,後來我住兒子家,把他們家治理得井井有條,都管得服服帖帖的。這次也是看我女兒小花兒這麽多年沒人疼,沒人愛,就變賣了北京東四魏家胡同的老房子,破釜沉舟地來了你們這兒,甭管簽證到期不到期的,也不打算回去了。”

我插嘴說這是違反美國移民法啊,探親簽證的居留是有期限的,入鄉隨俗,您來到美國就要遵守美國的法律,如果都不遵守法律,那法律的尊嚴怎麽維護?丈母娘說你是中國人,理應幫著同胞,操心不著美國的法律。最後還嚴厲地來了兩句:“我怎麽看你有汪精衛的苗子呢,你以後要當了漢奸,帶路黨,我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大義滅親的。”

丈母娘接著說道:“我這次來到你們家,或者說就是咱們以後共同的家,就是要把你們紊亂的秩序理順,立規矩定製度,頒布一些家庭守則,,,”

“您這不是鳩占鵲巢嗎?”我又插了一句話。

“你這是什麽話?”丈母娘敲了一下桌子:“美國是資本主義國家,金錢至上,我這次帶來很多錢,從資本的角度來說,你以後就算入贅在這個家了,按咱北方說法,你就是和童養媳一樣的倒插門女婿,賣身入贅一樣,一切都要聽我這家長的,第二也要聽你老婆的。”

“那我這沒招沒惹的就變成小女婿了?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我再次插了一句。

“在家裏我這家長的話就是王法,你以後也要增強適應能力,多餘的話就別說了,吃飯吧。”說著,夾了一大塊臭豆腐放我的碗裏,說:“別剩東西,你把這塊臭豆腐吃了,這可是我從北京帶來的正宗王致和的。”

我剛說不吃,丈母娘不容質疑地說:“我就討厭你這說小資不小資,說老百姓不老百姓的,來美國搖身一變就不吃臭豆腐了,你吃飽了不吃飯就算了,就著你剛煮好的咖啡把這塊臭豆腐吃了,再放餿了就不知道又變什麽味兒了。”

“臭豆腐您甭擔心,等會兒我泡咖啡裏吃,您先讓我把話說完。”看到丈母娘如此強硬,我終於下了最後的決心,按預先盤算好的計劃說道:“我是說您來我家,或者說是咱們家後,光給我們操勞了,我心裏特別過意不去。就想讓您旅遊一趟,散散心,回來再整理咱們家的秩序,理順咱們家的主從關係。小花兒這兩天出差,我也抽不出時間陪您,您就自己去吧。我今天已經買了一張明天去紐約的飛機票,剛才和紐約的一個鐵哥們兒也說好了,讓他接機,無縫對接,陪您在紐約逛逛。”

“哦,你倒有這好心,我還以為你恨我來你家了。”丈母娘和緩了語氣說道。

“哪兒能啊,歡迎還來不及了。我今天本來就是想告訴您,我都安排好了您去旅遊的事兒,你這急性子,一說話就扯到入贅上去了,其實我沒怨言,您來了正好給我們家鎮場了。”我隨聲附和著。

“嗯,行,那好,我也一直想去紐約自由女神像那兒看看了。”丈母娘湊近一些,有些神秘地說道:“我想想其實你也挺有才的。我私下看了你在《文學城》裏的博客,亂七八糟地寫了不少東西,有點水平。還叫醒來已經是黃昏,有意思。我就想,社會這麽亂,特別是網上就更亂了。我怕你叫網上的人帶壞了。咱家現在全是透明的了,連我帶來的錢都放你們櫃子裏了,我就想讓你告訴我你在《文學城》裏的網上密碼,我看看你都和什麽人通話,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暗地關係。這樣一來全家的一切都擺在明麵了,誰也別有秘密,便於我的管理。不瞞你說,我偷著查了幾次都沒搞到手,你今天能告訴我嗎?”

“您怎麽不早說。”我也湊近了丈母娘:“明天您就旅遊去,回來我一準給您。另外您不懂英文沒事,進飛機場登記什麽的我給您翻譯,紐約也有人接,您什麽也別操心了,就是身上別帶太多現金,我先給您保管著,回來連我《文學城》的密碼一起給您。”

登機前,丈母娘似乎有些疑惑,小聲問:“我眼鏡讓你放提包裏了,現在看不清楚字,怎麽聽人問我是去CHINA嗎?”

“就算您看見字了也是英文,而且英文一點兒不會倒好了,就怕您這一知半解的。我不是一直給您翻譯著了嗎?”我露出不耐煩的神態:“人家是說CHINATOWN,紐約的唐人街,簡稱CHINA。您就上去吧,把I-94帶好,從原則上說,您現在已經過了簽證日期,雖然是剛過兩天,那也仍然是逾期居留,特朗普總統現在的移民政策這麽嚴,您就別找事兒,撞槍口上,用句詞就是謹言慎行,另外您耳朵也背,聽見機場廣播什麽的也別斷章取義地想當然,您就隨大流走,飛機上就這麽短的時間,您把心擱肚子裏,別看別問,別說別想,人家問您什麽就說YES,一定記住,重要的事說三遍,您今天就用一句話:YES,YES,YES,多餘的別說。”

飛往北京的飛機起飛後,我又在機場等了等,確認丈母娘已搭機安全直飛北京後我才離開。路上給出差在外的老婆小花兒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丈母娘嫌這裏沒地方玩兒,公園裏隻有廣東台山老頭,就知道八兩金,庸俗低級,沒人生理想,隻會唧唧哇哇的粵曲,不會唱京劇,不習慣,買飛機票走了。

今天下午,我接到了老婆小花兒的電話:“我媽媽在北京發誓了,說她一定會回來和你算帳的,現在天天在景山公園裏拜名師練劍了。我一會兒就回家,咱倆該好好談談了。”

“黃昏,你幹什麽去?”隨著一聲輕柔甜潤,宛如二十幾歲少女般的聲音傳來,一位四十幾歲的微胖女人拉住了我的胳膊:“自己一個人,黑燈瞎火地在唐人街上閑逛,是不是小花兒又給你苦頭,不敢回家了?”

我剛說自己隨便走走,這女人就說了:“這次你給了我生意,賣出一張飛機票,我正想請請你了,走,去我家。”

“給你生意到你家你也是AA製,我買菜,你拿你那破福建廚用料酒對付。”

“去你的,我今天家裏有瓶衡水老白幹,也不用你買菜,你陪陪我。咱倆整個痛快的。”

“齊仙草,怎麽了你?”我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看著這個女人問。

“怎麽了?我尼瑪戀愛了!終於有人欣賞我了。”齊仙草已經有了些許皺紋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放著紅光,得意,興奮和挑戰似地看著我。

“你?”我禁不住上下打量起齊仙草來了:“就你這身材?這長相?真會有人,,,”

“放屁!你瞧不上老娘有人瞧得上。嘿嘿,還是名人那。我叫你總跟我欲擒故縱的,後悔去吧。”

“行,我今天也沒事兒,去你家就去你家。要說你身材長相雖然差,可是你的聲音倒是挺好聽的,尤其那個妖嬈的嗲勁兒,對我這聲音控來說,也還不是一無是處。你先說說,是誰這麽沒眼光呀?我認識嗎?”

“你哪兒會認識人家?”齊仙草拉緊了我的胳膊,靠上了我的身子,和我拐進了一條黑咕隆咚的岔道,嘴裏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我是在一個叫《文學城》的網上認識他的。你不知道《文學城》吧?都是有文化人去的地方,跟你說你也不懂。別說,裏邊倒是有一個叫黃昏的,和你一樣,可人家叫醒來已經是黃昏。寫了好些文章,哪像你,在唐人街破超市裏斬叉燒,沒個文化的。”

“我兩個文憑到你嘴裏還沒文化了?我這不是虎落平陽,以靜待變嗎。”看到她提起我的網名,我一驚,順嘴辯解了一句。心裏暗道:“這世界真尼瑪小啊。”

“你變個屁啊,越變越回去。”齊仙草說完,倒更靠近了我的身子:“我是在《文學城》的《人到中年》論壇裏玩兒,開始是無聊,後來上癮了,天天泡網裏,對了,和我齊仙草的名字對應,我給自己起了一個網名,叫沉魚落雁七仙草,就是說見了我七仙草婀娜多姿,儀態萬方的美麗,魚都害羞沉底,雁也不好意思地落下。”

“就你這長相你還真好意思起這名字,虧心不虧心啊?”

“有什麽虧心的?我開心。也別說真好玩兒。開始上網是無聊,後來我就想,這裏都是海外精英,萬一我的姻緣在這裏呢?結果我看別人總閃PP,一次就也閃了PP。閃PP你知道嗎?就是在論壇裏給人公開看照片。

“那不就是撩人,勾搭人嗎?”我隨口答道。

“要不說你上不了台麵呢。那是《文學城》,高大上,文學藝術細胞泛濫的地方,閃PP是文化人的行為藝術,高雅的活動,你懂嗎?你閉嘴,就乖乖地聽著吧。我閃PP後你猜怎麽著?“

”怎麽著?我猜是馬三立相聲《賣掛票》的台詞:’觀眾罵著街就退票去了‘。”

“你還會說人話嗎?”齊仙草狠狠地掐了一下我的胳膊:“我閃完PP論壇一下子就轟動了!女的是羨慕嫉妒恨,男的是仰慕喜歡愛,對沉魚落雁七仙草議論紛紛,可以說《人到中年》論壇簡直爆壇了!再後來整個《文學城》也傳開了。原來壟斷《文學城》的幾個美女,立刻就被我秒殺,歇菜了,聚光燈都打在我身上了。然後就有很多男人發來悄悄話要求交往,淨是露骨地追求,隔著電腦屏幕看不見,估計都是流著口水寫的。不過我是尋找真愛,靠譜的,不感興趣這些華而不實,低俗的男人。仔細篩選後發現,來悄悄話的人中有個叫李有才的特迫切,還特真心誠意,不吹不擂,實事求是地告訴我,他帶倆九歲和三歲孩子,擺鞋攤兒,收入也行。我一打聽,這李有才在《文學城》裏是名人,多才多藝,有好些粉絲,都叫他才哥,也有好些女人惦記著他。現在海外單著的女人很多,網上好多怨女,這年月找個可心的人不容易,我自己一直‘單’著怪寂寞淒涼的,你總跟我玩兒曖昧,收入也沒我多,包養不起我,權衡利弊後趁熱打鐵,我就同意和他見麵了。”

“啊,還見麵了?”我又站住了腳步:“你都老太婆了,台山老頭都躲著的長相,這李有才怎麽不挑食啊?”

“去你的吧,你真損,還台山老頭都躲著的長相,我怎麽不漂亮了?不就是老了一些嗎。當然我在《人到中年》秀的PP是我侄女的,我侄女是丹鳳眼。誰這麽傻秀真的PP,我就說PP是我二十年前大學畢業時照的。”

“我說這些人怎麽這麽沒眼光呢,原來你秀假照片騙人啊。那你們一見麵李有才不就看出來了嗎?他是不是太饑渴了?要不就是想占你便宜。可你這長相是便宜嗎?”我心裏對李有才湧起了一陣恨意。

“要不說你們男人都這樣呢。”齊仙草一手伸出攬上了我的後腰:“先別吃醋,有你小子吃醋的時候,讓你跟我玩虛的,哼,我這長相才哥喜歡。見麵那天,怕才哥看出來我本人和秀的照片不同,我用了半斤粉把臉化得那個白啊,見了他我都不敢笑了。一笑就往下掉麵兒,粉子亂飛。我那天穿得也規規矩矩的,就是胸露的大了一些。結果啊,人家李有才,才哥到我家就開始時看我臉一眼,然後就一直不錯眼珠地盯著我的胸,眼睛都像放了光一樣,馬上說他同意了,問什麽時候結婚,說著說著就動手動腳了。他一這樣我倒害怕了。就說等幾天給他信兒。我今天其實就是想讓你給我拿拿主意。”

“你說你這娘兒們怎麽中國人長個老外的大胸啊?還故意走光。”我有些氣憤了:“到底李有才和你有事兒了嗎?你問我幹什麽?我不是你老公,怎麽給你拿主意?”

“瞧你嚇的,趕緊撇清自己,咱倆的事兒你自己心裏知道。我不是和你是知己嗎?我其實挺規矩的,就想找個老實人有個依靠,才哥這麽急我有些害怕,再說我是又接到一個悄悄話,不知怎麽辦好了。”

“怎麽?還有人看上你?”我說道。

“嗯,這個條件更好,也在《人到中年》裏是名人,叫阿蔥。”

(二)

“啊!”我想說,阿蔥是《文學城》裏多個論壇活動的大腕,形象英俊,多才多藝,平時在網上前呼後擁,左攬右抱的,怎麽會看上你?又一想從未告訴齊仙草自己也在《文學城》活動,就改口說:“這幾天不見,你倒撒了歡兒的四處亂竄啊。那你和阿蔥見麵了嗎?阿蔥和你又說什麽了?”

“我原來是門庭冷落,自打上網秀了PP,咱現在簡直是門庭若市了,不過,我也有些自知之明。就算人家阿蔥以為我侄女的像片是我了,見麵後也像才哥一樣沒看出來,黑燈瞎火的生米給煮成了熟飯,成了比翼齊飛的鴛鴦。可我終歸比人家還大了七,八歲,條件也不是特別好,就是順順當當的結了婚,難保阿蔥以後看我沒化妝時不變心。所以,我還猶豫著,沒答應和他見麵。”

“你還真會說話,還‘條件也不是特別好’,你條件根本就不好,也就李有才他們餓瘋了。”

“你就損吧。”齊仙草說道。

說著,齊仙草把另一支手也伸到我後背,兩手相連緊緊摟住了我,臉迎向了我。黑暗的胡同角落我看不清齊仙草有些皺紋的臉,隻覺一股芬芳的氣息混合著呼出的熱氣撲麵而來:“我隻要一和你在一起,就變聰明了,就一下子全明白了,就全四十不惑了,也全五十知天命了。總之,我不能再有閃失了。我現在想通了,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成功的獵人是照一隻鳥而不是照鳥群射擊的,我一輩子的等待就要一擊而中,我這致命的一擊就照才哥下手吧。”

“這是唐人街,你這麽摟著我,每個窗戶後邊都是眼睛。台山話傳得更快,明天吃早茶時就弄的滿城風雨了,傳小花兒耳朵裏我就全完了。你‘單’著,我可還比翼雙飛著了。”我解開齊仙草環扣著我腰上的雙臂:“你說你這沒什麽文化的人,說話倒還這麽有藝術,你一摟上我,還講了那麽多,我以為你的致命一擊要照我下手了,原來還是那李有才啊。”

“我呸!你連網都沒上過還說我這《文學城》的超級網紅沒文化?再說了,”七仙草一隻手仍抓著我的胳膊,提高了嗓音大聲說道:“你不是總躲著我,瞧不上我嗎?你讓我對你下手嗎?你要讓的話我今晚豁出去讓愛我疼我的才哥失戀了,讓《人到中年》論壇裏英俊威猛的蔥哥和追我的帥哥們失望傷心了,咱倆就真致命一把,我一輩子的貞節牌坊就砸你手裏,行不行?你敢嗎?還傳小花兒耳朵裏,傳她耳朵怎麽了?我就是要傳她耳朵裏,你瞧你嚇的這慫樣。”

齊仙草看我要捂她的嘴不讓她大聲說話,就用另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四下看看沒人,倒緩了口氣,喃喃自語似地繼續說道:“我就討厭你這樣虛偽的。那天晚上才哥是表現的饑渴了一些,魯莽了一些,簡單了一些,忽略了必要的過程,上來就直奔主題,透過衣服就要看我的本質。其實想想這才是不折不扣的性情中人;這才是他媽的頂天立地的漢子;這才是虛擬網絡裏的純爺們兒;這才是《人到中年》論壇裏真正的男人,這才是全《文學城》裏敢愛敢恨的楷模;這也才是現實中女人要找的真正靠山。和才哥高大的形象一比,你都渺小得快沒人了。”

“我要透過衣服看你的本質你就也說我高大了。”我掙脫了齊仙草抓著我的手,說快走吧,一會兒也許又下雨了。

齊仙草依舊靠著我,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這條岔路往她家的方向上走,嘴裏還念叨著:“要說才哥帶倆孩子在美國這花花世界擺鞋攤兒,又當爹又當媽的,挺不容易的。一個大男人,饑渴才是正常的,不饑渴才是有毛病了。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我越想越覺得那天晚上就那麽讓才哥失望地走了怪不合適的,才哥為和我見麵,上我家時還帶了一雙鞋給我呢。才哥說那雙鞋是一個有錢的女人買了他的鞋後,把腳上的鞋扔他鞋攤兒旁邊了,他把皮子翻過來改成反毛皮鞋,貼上高檔鞋的商標給我當見麵禮物的。我倒讓才哥空手走了......”

“李有才這小子空手套白狼啊,一分錢沒出就把你感動了。”我說。

路上,我告訴了齊仙草我把丈母娘騙回北京的事兒,齊仙草說你早就應該硬碰硬一下,別總慣著老婆一家了。

到了齊仙草租住的一室一廳的家,齊仙草倒真拿出了幾個菜,其實就是早前從餐館買的外賣,放微波爐裏熱一下就端出來了,還拿出她說的那瓶衡水老白幹來。同時也沒讓我閑著,指揮著我去廚房燒了一壺水沏茶。等我提著沏好茶的茶壺回屋裏來時,酒菜已擺好,齊仙草正在桌子前正襟危坐,含笑看著我呢。

“有你這樣的嗎?讓客人沏茶,你主人倒坐著了。”我剛說完這話,才發現原來齊仙草脫去外衣後,裏邊竟穿了一件黑色緊身薄毛衣,上邊敞著口的地方開的很低,豐滿雪白的酥胸幾乎一覽無餘,奪人眼目;趁我出去燒水沏茶時還抹了濃妝,白白的圓臉上已沒了平日的皺紋,眼睛周圍還畫了眼影,性感的嘴唇也擦得鮮紅。

“你不花錢吃飯還不幹點活兒?快別費話,坐下吧。”齊仙草說著倒站起來接過我手裏的茶壺,斟了兩杯茶,又回手打開酒瓶倒了兩杯酒。“這是前天我知道才哥要來時買的衡水老白幹,就你這檔次,這酒你就當茅台喝了。這些菜也是那天買的,一筷子都沒動就放冰箱了,今天就都便宜你了。”

“啊,你侮辱我?給李有才準備的酒菜你找我來吃,還說請我。你今天怎麽了?打扮的這麽妖,這是也讓我透過衣服看本質了?”

“去你的,別貧!還怎麽了,就是想侮辱你!這想法不是一天兩天了。”說著齊仙草把我按坐在破舊的椅子上:“今天我有好些話要和你說,你就別和以前一樣,總玩花花腸子,裝糊塗那套,咱倆攤開在桌麵上講,今天就是今天了!”

我感到有些不妙,急忙轉過話題:“你急什麽?有話一會兒說。對了,我沒上過網,是個沒社會經驗和網上經驗的小雛兒,你給我看看,李有才他們都給你發什麽悄悄話了?”

“哦。”七仙草沉吟了一下,終於說道:“好,反正你也不認識才哥他們。就讓你開開葷,看看我們這些《文學城》裏的網紅,文化人之間的事兒吧。”

“開葷?”我說:“你們這些網上文化人的悄悄話裏還有黃色的葷話?”

“就會胡說八道。我是說讓你這沒見過什麽世麵的人開開眼。真是的,什麽也不懂,就沒一個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默契。”說著,齊仙草領我到了她的房間,坐在電腦桌前打開電腦,齊仙草仰臉對站在她身後的我說:“我就不給你看蔥哥的悄悄話了。蔥哥的話,嘻嘻,我都沒想到,嘻嘻,蔥哥這麽帥的小夥兒,又這麽多人追,嘻嘻嘻嘻,總之,嘻嘻嘻嘻,就是四個字,熱情洋溢。”

齊仙草說著說著還懷春少女般地羞澀了起來,臉上泛起了紅潤,紅潤透過擦滿臉上的厚重白粉,閃現出粉紅的色調。想起齊仙草在唐人街旅行社櫃台後麵和顧客打交道時一臉嚴肅,不苟言笑的“階級鬥爭臉”,我忍不住心裏用了一句阿蔥在論壇裏的常用語:“我靠。”

“你看,這就是才哥在昨天晚上給我的悄悄話,你坐我這兒看看。你不拿我當事兒,你看人家才哥,在《文學城》裏是多大的腕兒,都這麽上趕著我。”齊仙草站了起來,讓我坐在她的椅子上。

“瞧你一口一個才哥才哥的,他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在齊仙草的電腦桌前坐下。

“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才哥有什麽了不起的?先別說才哥在網上這麽大的名氣,多少人追著嚷著討好才哥,你連網都不知道的主兒都不配給人家提鞋;就說現實中,你天天在唐人街超市裏斬叉燒切乳豬,給人打工,跟人家才哥自己撐著一個鞋攤的生意能比嗎?進貨出貨,賣鞋,修鞋,擦鞋,鞋油,皮革,鞋刷子,鞋盒子,報稅逃稅,等等等等,這得多大的係統工程。”齊仙草有些氣憤的說道:“以後說人家才哥前先自己看看自己。”

“我在超市斬叉燒怎麽了?無憂無慮的,刮風下雨,生意好壞都不操心,也不偷稅漏稅。甭說別的,每天我都弄一個飯盒放邊上,斬一次叉燒我就拿出一小塊放飯盒裏,到下班飯盒就裝滿了,就這福利他才哥享受的到嗎?”說著,我打開了才哥的悄悄話。

(三)

“七仙草,你好。

當我在悄悄話裏打上並念出我對你的昵稱小草時,一股熱流從我心底直湧而出,漸漸彌漫全身,最後,除了腦子還清醒著,全身已經被這股熱流彌漫的軟綿綿的偎在椅子上了。請原諒我用彌漫這樣的詞句,我已經很久不用這樣的文詞了。天天在唐人街用低俗的語言和人打交道,討價還價,讓我這個曾經彬彬有禮,舉止文雅的謙謙君子已經變成了談吐粗魯的市井光棍;生活的磨礪已經讓我這塊寶貴的鑽石失去了往日璀璨的棱角,成了唐人街角一塊自生自滅的石頭。但自從認識了你並被你核輻射般的光芒照耀後,蒙在我外殼的汙垢業已剝落,我覺得我李有才已重獲新生,老樹又要發新芽,老牛又要啃嫩草了。

當然,我確實老了,是老牛了,但坦率地說,你也已經不嫩,也就是說你已經不是嫩草了。我這樣說不是冒犯你,是讓你我正視現實,認清你我已經不能再玩少年人的那種欲擒故縱,拐彎抹角的感情遊戲了。中年人,就要‘直麵慘淡的人生,正視淋漓的鮮血’。我引用了魯迅的一句話,就是想說,咱倆都別玩兒虛的了。

昨天晚上從你家出來後,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踉踉蹌蹌地往自己的家走時,在月光下我忽然明白了,原來,我戀愛了!

我知道我如果說出這話,熟悉我的人肯定會笑,以為我是玩笑,或是瘋了。

我的生活就是現實中我的事業---唐人街角的鞋攤及由此衍生而來的一係列活動。還有就是精神生活,主要就是虛擬的網絡,說白了就是現在你我都在的這個《人到中年》論壇。現實中我是隱於市的獨身大俠,有幸機緣湊巧的正好隱在你住的唐人街。但功利的人們從未注意過我,所以我也不和他們有心的交流。我說的熟悉我的人們,就是指咱們在的論壇裏的網親們。她們怎麽也不會相信,一貫在論壇裏插科打諢,幽默詼諧,遊戲風塵的李有才,她們的才哥,竟會對虛擬網絡上相識的人認了真。

當然,她們的感受我已經不在乎了,說真的,自從我愛上你後,她們的照片我已經不看了,雖然為了禮貌我也會叫聲‘太美了’,‘才哥我心髒跳得受不了了’之類喝彩的話,但我心裏其實是想著你的影像,我叫的這好是為你七仙草,我的小草叫出的。

哎呀,文縐縐的說話太累,我他媽的幹脆不裝了,就上大白話吧。昨晚看到你本人後,沒有像說的那樣‘網友見麵見光死’,反而是我這無波的古井讓你扔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心裏一下子亂了。也更堅定了我前些天第一次看到你照片就愛上了你的決心。到家後自己在深夜喝著酒無緣無故地就掉了淚。想起我李有才的感情之路,我拍了桌子---真太他媽的坎坷了!

戀愛中的人都是傻的,我雖然平時特別狡猾,但現在也好像誠實了,我就和你坦白了吧。那天咱們論壇裏的醒來已經是黃昏發了一個叫《我等著你的悄悄話》的貼子,說據稱我早熟,上小學時勤工儉學,業餘時間擦皮鞋,一次在給一個中年女工擦鞋時摸了人家的大腿,被戴了作風問題的帽子,和許多成年壞分子們遊過街。我當時沒說話。現在才哥私下和你說,那次的事兒是真的,隻不過細節有誤。我當時小學已經畢業,剛上初二;那女工沒那麽大,是我同班同學,也才剛十五歲,就是長得老點兒,像是四十幾歲的中年人。

人家都說,初戀不懂愛情。經過那次教訓後,才哥把受傷的心封閉起來,再也不談感情了。哪知,這次遇見了你,才哥的心弦一下子讓你那重手撥響了,好像都撥斷了。

當然才哥畢竟是老江湖了,現在招法還沒全亂。記得前些天你告訴我阿蔥也給你悄悄話了,聽後我嚇壞了。我太了解阿蔥了。我問你,如果倆人比賽跑步,對方比你跑得快,你又必須贏,怎麽辦?隻好跑時伸腳絆他一下了。我知道這樣不光彩,但為了你,我是什麽也幹了。

我悄悄申請了一個女ID,在咱們論壇秀了我從網上搞來的漂亮PP,果然不出所料,阿蔥注意上我了,給我這女ID發來悄悄話了,說我是他小白兔。我就說,咱們到《我愛我家》論壇去玩兒吧,結果阿蔥被我調虎離山去《我愛我家》壇,樂不思蜀的天天泡那裏了。現在咱們論壇裏就我佩服的保守正派的真君子醒來已經是黃昏,還有那幾個有賊心沒賊膽兒的猥瑣男人們,我就再也不怕你叫他們帶壞了。

昨晚你說讓我回家等信,我特別失望。也特別焦急,今天連鞋攤都沒出,生意都不做了,一門心思地在家等著你的回信。我不再多說了,說一千道一萬沒用,我來點實際的吧,七仙草,我沒有什麽可給你的,但我保證,你隻要和我登記結婚,你馬上就是我《李記》鞋業公司的老板娘了。我有手藝,你什麽也不幹我也養得起你。當然條件是在家看著孩子們,不許再上網了,咱論壇裏除了醒來已經是黃昏我信得過,其他男的我都不放心,太危險了。

七仙草,我的心弦讓你撥斷了,現在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就等你來續弦了。

熱切盼你來續弦的李有才敬上。”

(四)

“網絡上都是虛的,這個李有才,看起來倒是要玩真格的了!”我“啪”地把手裏的鼠標扔在桌子上,站起來往屋外客廳裏走去。不知怎麽的,心裏起了一股邪火。

“這是電腦,不是你斬叉燒的案板。”齊仙草在我身後高聲叫了一句,嘴裏嘟囔著也隨著我走回客廳,坐在飯桌前。

“先喝酒吃菜,再說怎麽看著看著就生氣摔我電腦鼠標呢。”齊仙草似乎有些興奮地張羅著我吃飯。和我碰杯幹了一杯酒後,嘻嘻笑了起來:“天天看著我這成熟的蘋果在眼前晃來晃去的不摘,看人家有慧眼的才哥要摘才饞了吧?其實我今天就是不在路上碰到你也會打電話約你來的,讓你吃一頓便宜飯,和你聊聊。”

“你都熟透了,自己就往下掉,還用別人摘?”我吃著菜回了她一句話。

“我呸。”齊仙草給我夾了一個雞腿:“你說話留點口德。我在外麵口碑很好,這麽多年正正派派,規規矩矩的,在我們公司裏誰不知道?”

齊仙草和我碰杯後喝了一大口酒,接著說道:“我知道你是看我找到比你好的才哥氣瘋了。表麵還裝得沒事兒一樣,就你那點兒小心眼,哼,我就是要看看你後悔的樣子。”

“我後悔幹什麽?我恨不得你快嫁出去,省得在我周圍總生事端。你知道,小花兒都好幾次要找你算帳了,這次不是我把她媽媽騙走,早晚她娘兒倆會到你公司裏去鬧事兒。到那時,咱們這幾個丟大人了,就都別在唐人街呆了。”

“她敢!”齊仙草“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差一點兒把酒杯震倒了。“這是美國,有法律,她媽媽在國內是什麽破官管屁用?在這裏誰尿她們?再說,當初咱倆都有意思了,對上眼了,都好上了,要不是她心機深,暗地裏接近你,先下了手,最後撩撥的你這個壞小子起了淫欲,動了邪念,大半夜的倆人在咱學校圖書館後邊的小樹林裏‘初夜’了,那怎麽會,,,”

“又胡說八道,那天晚上的事兒你看見了?”我截斷齊仙草的話:“要說你雖然補了幾次考,畢竟也勉強大學畢業了,這麽多年越過越回去,越來越沒文化,和唐人街這些家庭婦女水平看齊了。你看你用的這些濫詞:壞小子,淫欲,邪念,初夜。我黃昏那時絕對的晚熟,純的白紙一張,什麽都不懂,都叫你們和以後這萬惡的社會給畫得亂七八糟的了。而且,我哪兒和你有意思了,對上眼了,都好上了?你讓小花兒聽見又要追查當年的事兒,你以後別再提這些了,我對你們誰都沒意思,我有自己的初戀愛情,卻糊裏糊塗就叫你們霸占了。”

“我看見了嗎?哼,那是你家小花兒在女生宿舍說的,就為斷了別人的念頭。我當時去問你,你不是也說生米做成熟飯了嗎?再說,現在沒人聽見,你實話說,你我怎麽就沒事兒了?你說你‘那時絕對的晚熟,純的白紙一張’?呸!再這麽玩幽默我可罵街了。”

又吃喝了一會兒,齊仙草忽然嚴肅起來,先問我回去怎麽應付小花兒。聽我說先回去伺機把丈母娘留在櫃子裏的現金轉移,然後走一步算一步,見招拆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說我就知道你沒個出息,我這麽多年白指望了。然後和我又碰了杯,隨後說道:“別開玩笑了,正經的,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想聽聽你對我和李有才的事兒的意見,讓你幫我拿拿主意。”

我說網上認識的怎麽會可靠呢。你心太急了。齊仙草說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單”著,你“雙”著,你當然不急。又說,網上也是現實的一部分,就是途徑不同罷了。我看才哥還行,特別是對我挺真摯的。那天晚上,才哥直來直去,說話幹脆利索,我特別有好感。記得我彎腰給他倒茶水時,突然抬頭想和他說話,正好看見才哥直愣愣地盯著我,眼睛像探照燈一樣亮,嘴角還流了口水,我要不提醒他,他都不知道擦。我會看人,他是真喜歡我。”

“你不是說他一直盯著你的大胸嗎?他那是饞的。”我忿忿地說。

“我喜歡才哥這樣的男人,真情流露,不藏著掖著的,不像你這類的偽君子,想看也裝著沒事兒一樣用餘光偷看。”

我說還不錯,你終於說我是君子了。齊仙草說別打岔,老實聽我說。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和我還有意思嗎?有,二話不說咱倆走,要是沒意思,我也不再耽誤了,我和才哥走,今後你在唐人街超市裏斬你的叉燒,我和才哥在唐人街邊擺我們的鞋攤,咱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說完還動了感情,一大杯白酒一飲而盡了。

聽了齊仙草的話,我也挺傷感的。沉吟了一會兒,就不再和她像以往那樣玩笑,認真地說,我的一輩子都叫你們給耽誤了,我要走也是自己走,不再和你們糾纏了。就像日本電影《遠山的呼喚》那樣的場景,自己背著行囊,找我失去的東西去。齊仙草說,我和六月花私下說過,你早晚要來這一手。

正說著,就聽門外一陣腳步聲,隨後就聽見老婆小花兒的聲音在外邊叫道:“齊仙草,我家黃昏在你這裏嗎?”緊接著就是砰砰砰的敲門聲。

(五)

我嚇了一跳,正不知所措,卻見齊仙草把食指放在嘴上噓了一下,示意我別出聲,然後把我的碗筷酒杯匆匆收了起來,又把我領進她臥室,推在床底下,隨後敞著臥室的門,大概是避免小花兒進來看到臥室門關著反倒起疑。走到外麵去開了門。

我藏在低矮狹小的床底下,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就聽到兩個女人在外麵客廳裏嘰嘰喳喳地說著話,聲音時高時低的,好像起了爭執,隻是離的遠,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麽。正焦躁不安地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卻聽到又響起了敲門聲。我屏住氣息,全神貫注外邊的動靜。見齊仙草開門後領進來一個男人,隨後竟奔我藏身的臥室走來。我心裏一驚,就見齊仙草把男人讓進屋,回身說道:“小花兒,我和才哥有事兒要談,不是和你說了嗎?你家黃昏沒來過,你先走吧。”

“人家告訴我說看到你和我家黃昏剛才在一起走了,你怎麽開始說沒見到?再說,齊仙草,咱姐倆有日子沒在一起說話了,同窗同宿舍的多年,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說,我今天要攤牌了。”我聽出了老婆的聲音,正是暴風雨前的平靜階段,就像那句京劇台詞所說“不怕座山雕暴,就怕座山雕笑”一樣,現在我知道老婆小花兒笑了。

“那行,你在外邊等著,我和才哥先說幾句話。”說完,齊仙草關上了臥室的門。

“才哥。”齊仙草問道:“你怎麽來了?”

我在論壇裏聽過李有才的歌聲,記得他當時唱了一首劉文正的《春夏秋冬》,磁性的聲音倒是很有些迷惑性。我雖然也看到過他秀照片,但論壇裏的人說他特別狡猾,都是放的假照片騙人,所以說對這個李有才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了。此時我躲在床下,仍是看不見他的相貌,隻見他的兩條腿,手裏拿了一個四方的小錦緞盒子。

“七仙姑,啊不,七仙草。嗯,我現在知道你真名叫齊仙草,可我還是叫你七仙草順嘴,也親切。”李有才說話的聲音和他的歌聲仔細聽還是一致的,就是現在感覺有些虛弱,好像在強撐著說話一樣:

“我看到你已經讀了我發給你的悄悄話,我的心思就不再多說了。我知道我沒打招呼就來你家太冒失,可是,就像我悄悄話裏說的,感情上我早已古井無波,但你就像練過似的,手法兒好重,一下子就把我粗得像麻繩一樣的心弦彈得就連著一根絲,馬上就快斷了。這兩天我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度日如年的就等著你來續弦,可你沒來。我怕你猶豫,或是那幾個論壇裏的壞男人又糾纏你,出壞水,讓你拿不定主意。今天我拿出鞋攤上貨的錢和私房錢,孤注一擲,買了一個大戒指,跑了一天,飯都沒吃,就來你這兒了。自從小時候感情受了挫折,才哥我一輩子就老老實實的,現在你激活了我沉寂的心靈,盤活了我存量的熱情,我李有才就想奔放,放縱,縱情了。這是美國,冷酷的唐人街,我也不再弄虛的,玩花活,現在就向你求婚了。”

說完,李有才不等齊仙草說話,單腿屈膝跪地,雙手舉著錦緞盒子,嘴裏還念念有詞的,就來了一個西方男人求婚的標準造型。那知,隨著他的身子矮了半截,李有才竟一下子看見了正在床下凝神觀察的我了!

可能是太出乎意料,李有才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兒,愣了愣,然後和我對上了眼。事起突然,我也愣了,不知是和他打招呼還是繼續保持沉默,正猶豫間,就見李有才瞪大了一雙驚恐的眼睛,“啊”的大叫一聲,向後就倒,大概極度驚駭,連著一根絲的心弦徹底崩斷了。

齊仙草嚇壞了,才哥才哥的叫著,正手足無措地想拉李有才起來,屋裏的動靜卻早驚動了外麵的小花兒,就聽一陣砸門聲和小花兒的叫聲:“齊仙草,屋裏怎麽了?是那男的耍流氓了嗎?我打911叫警察了。”

“別打。”齊仙草大喊著把門開了一條縫兒閃出去,隨手把門關嚴,身子堵著門和小花兒解釋著什麽。

事不宜遲,我蹭地從床下鑽出,到躺在地上的李有才身邊一看,原來李有才是一個清瘦文雅的中年人,五官端正,皮膚細膩,臉像馬一樣長。此刻李有才緊閉雙眼,一臉慘白,我探手到他鼻孔一試,還有氣息。聽著門外老婆小花兒和齊仙草的說話聲,我不及細想,抱起李有才把他放在床上。見他手還緊緊攥著那個錦緞盒子,就從他手中用力抽出盒子,打開一看,裏邊果然有一枚碩大的純金鑽戒,媽的,這小子倒是真下本錢,看起來還真對齊仙草動了心。我把鑽戒放我口袋裏,又急速從電腦桌子上找了一張紙片,想了想,寫了起來:

“才哥,你真是地獄無門自來投啊。網友見麵見光死的定律沒聽說過嗎?沉魚落雁七仙草是誰你都不知道就敢來見。第一次貿然見麵僥幸沒事兒,還敢來第二次?這唐人街魚龍混雜,五行八作什麽人沒有?你看《水滸傳》裏魯智深多大本事,還不是在十字坡叫母夜叉孫二娘用蒙汗藥麻翻了,差一點被做了人肉包子。說出來你都不相信,這天高皇帝遠,法治光芒照射不到的唐人街,有北方餐館賣的豬肉包子其實是人肉的,老爆三樣放的是人腰子和人肝。仙人跳,網友見麵丟腎丟肝的事兒你沒聽說過?你今天多虧遇上我了,否則你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剛才我拿著鐮刀正準備斬你的腳腕了。不過盜亦有道,雖然網友多年,我也隻能幫你到這裏了。明白人一點就透,什麽也別說,醒來後你立刻就走,回去把網戒了,再別去《文學城》了,從此網上消失,告別虛擬的玩意兒,都尼瑪是假的。在唐人街規規矩矩擺攤,堂堂正正賣鞋,幹幹淨淨做生意,清清白白做人。戒指也別找了。聽說過斷尾求生吧?破財免災,吃虧是福。否則爭執起來,你進了人家閨房,躺人家床上,這屋裏有針孔攝像,我和齊仙草作證,警察來了你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寫完我把紙條放在李有才手裏攥著,又拉過被子,給他蓋好。見桌子上有一小瓶中國產的《速效救心丸》,瓶裏還有小半瓶藥粒,想到李有才蘇醒過來後也許急怒傷心,心髒病猝發,就將藥粒都倒李有才嘴裏,又怕他一會兒醒了說不定會大聲喊叫,就順手拿過枕頭邊齊仙草換下的一雙襪子塞到他嘴裏。做著這些時,我自己還喃喃地念叨著:“才哥,不好意思,在這裏幸會了,我就是你在網上論壇裏最佩服,最信服的真君子醒來已經是黃昏啊。”

一切停當,我走到窗戶前,打開窗戶悄悄地跳了出去,回手關上窗戶時,看了一眼嘴裏塞著襪子,安祥睡著了的李有才,又輕輕地自言自語了一句:“可憐的才哥,本來自幼感情就受了創傷,已經封閉了心靈,泡網泡的非要梅開二度,現在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了吧?”說完,一溜煙兒地沿著房後小道兒跑走了。

(六)

回到家裏,老婆小花兒還沒有回來,大概仍在齊仙草家了。我把丈母娘放在櫃子裏的現金取出一大部分藏了起來,又拿出李有才的那個裝著純金鑽戒的錦緞盒子,用一條紅綢帶係了一個心型的結放在桌子上,然後給老婆小花打起了電話:

“老婆,你哪裏去了?啊?你在齊仙草那裏。什麽?你發現奸情了?一個男人從齊仙草屋裏奔出來,手裏攥著一張紙條,衣冠不整,鼻涕眼淚的,頭發都立起來了,似乎已經瘋癲了?齊仙草喊著才哥,那人頭也不回,一溜煙就跑了?齊仙草什麽也不說?嗯,事出反常必有妖啊。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馬上風,什麽?馬上風應該是在床上?那這就是馬上風的前兆。不過小花兒,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你別管別人的事兒了。啊?你去齊仙草家裏是找我去?這是哪兒的話呀?我一直在外麵給你買禮物啊,這剛回家。為什麽給你買禮物?唉,一言難盡,說來話長,都是眼淚啊。你還在回家的路上了?那好,我慢慢給你說說。”

我手裏把玩著戒指盒子,字斟句酌地給老婆小花兒說了起來,說著說著,尼瑪連我自己都被我的話感動了:

“你媽媽來後把咱家弄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的,眼看咱家為她這個外人就要解體了。為了咱們小家庭的和諧幸福,拚著你的不理解和責怪,我沒和你商量,自作主張,大義滅親,硬下心腸把你媽媽騙回中國去了。因為是逾期居留,她再也不能回美國了,也就是說,給咱家消除了不安定的隱患。從大處說,維護了美國的法律尊嚴,從小處說,咱們家從此又可以高枕無憂,重新過上安逸平靜,祥和幸福的生活了,從你媽媽的角度說,葉落歸根,在故鄉自由自在的生活,晚年終於不再操勞,幸福了。我這次做的就是雙贏,多贏的壯舉。你先別插話,讓我說完啊。

雖然從我們小家庭的利益上說,你應該為我的英勇壯舉點讚,為我的機敏智慧喝彩,但我知道你可能從感情上還難以愉快的接受,甚至不分好壞,不明是非,對我也許還會有所怨言,怨恨。不過我也不再解釋了,不是有句話叫好心當成驢肝肺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我冤枉就冤枉了,畢竟當時怕打草驚蛇,我沒有預先告訴你,先斬後奏了。嗯,反正你知道我忍辱負重為了咱們的家就行。多說無益,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用偉人詩詞的話來說就是‘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

有句話叫壞事變好事,雖然你媽媽來後一度破壞了咱家的寧靜,一陣風吹皺了一池春水;走時又像徐誌摩《再別康橋》的詩句一樣,‘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但她卻留下了櫃子裏的一筆現金。看著這些錢,我想老人家不遠萬裏帶來的心意,咱們再跨越千山萬水給寄回去,倒顯得有些不近情理和生分見外了。咱倆結婚多年,相依為命地在殘酷的人生路上掙紮,特別是背井離鄉,到了美國這倒黴地方,諸多不順,哎,小花兒,你耐心聽我說啊,行行行,我不咬文嚼字了,唉,我是文人,不拽還是尼瑪文人嗎?簡短節說,我想起來這麽多年我還從沒給你買過結婚戒指了,所以今天我就拿你媽媽放咱家櫃子裏的錢,借花獻佛,去商店給你買了一枚純金鑲鑽的鑽戒!媽媽的錢用在閨女身上,天經地義,合理合法,和吃完餃子再喝煮餃子湯一樣,原湯化原食。什麽?多少錢?怕你回來看花了這麽多錢心疼,買完我立馬把收據撕了,就為斷了你退貨的路。咱天津人講話,嘛錢不錢的,樂嗬樂嗬得了。

不多說了,你趕緊回家。虧欠多年,我終於給你補上結婚戒指了。”

這是以前論壇裏的搞笑,後來據此部分情節增添修改成了唐人街的故事《智鬥》和相聲《我網戀了》。現在把這篇改了結尾存下。

用相聲捧哏的最後結尾講話,“別挨罵了。”

嘻嘻財迷財迷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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