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將如何治理

“灰犀牛”指一種習以為常、可以預見和預防、卻沒有給予足夠重視的風險，它爆發後會產生嚴重後果。如最新的唐納德·川普贏得了美國總統的大選，即可說是一樁所謂的“灰犀牛” 事件，因為它衝擊了美國的外交政策 (下圖 Wuker/REDBUBBLE)。大選的最終結果相當具有決定性，因為川普將處於主導地位。川普贏得了大選和普選，他領導的共和黨擁有參、眾兩院和最高法院的多數地位。這將確保川普總統在至少兩年內可以“為所欲為” – 民主黨沒有足夠的票數反對/推翻川普/共和黨的議題和決議。由於川普的不可預測性、不穩定的風格和不連貫的思維，他會如何率領經過考驗的忠誠下屬去實現maga（讓美國再次偉大），的確是一件十分燒腦的事情。不過觀察他在上一次擔總統的四年的執政實踐，以及見證他在第三次競選總統的一年中的言行後，專家、學者和關心政治“不嫌事大”者現在掌握了更多信息。這些數據將幫助人們預測川普在第二任期可能的執政行為。

首先，就像川普的第一任期（以及任何一屆總統政府）一樣，人員將影響政策，各個派係將爭奪影響力 - 一些人對改變行政國家和美國外交政策抱有激進的想法，另一些人則持有更傳統的觀點。從媒體已經透露的川普人事挑選來看，更極端的派係將在候任川普政府中占上風。他們將利用自己的優勢排擠更溫和的聲音，掏空他們視為“深層政府”的民事和軍事專業人員隊伍，並可能利用政府杠杆來打擊川普的反對者和批評者。

其次，川普外交政策的本質 - 赤裸裸的交易主義 - 沒有改變。但他試圖實施其獨特交易方式的背景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當今世界比他第一任期時危險得多。川普的競選言論將世界描繪成末日般的世界，將他自己和他的團隊描繪成了解危險的強硬現實主義者。但他們提供的不是現實主義，而是魔幻現實主義：一套虛幻的吹噓和膚淺的秘方，反映出對美國麵臨的威脅沒有真正的了解。川普能否在這種複雜環境下真正保護美國利益，取決於他和他的團隊能多快拋棄他們在競選中為超過半數的選民杜撰（並讓這些選民相信）的漫畫，轉而麵對真實的世界。川普勝選後，杜克大學政治學和公共政策學教授、前國家安全委員會戰略規劃和機構改革特別顧問（2005-2007）費弗（Peter D. Feaver）近日在《外交事務》撰文，預測第47屆總統川普上任後將如何行事。以下部分內容源於費弗的文章。

政府高官人事任命標準  

川普麵臨的第一個任務將是正式的過渡。即使在最好的情況下，這也是一項難以執行的官僚操作，這次能否順利進行也值得懷疑。川普已經表達了他對這一過程的蔑視，為了避免受到嚴格的道德約束，他迄今為止拒絕與總務管理局合作，雖然該局提供的基礎設施可以讓候任政府收集到第一天就做好準備所需的信息。但這不會讓新政府的步伐慢下來太多，因為川普已經將大部分工作外包給了傳統基金會的2025項目和美國優先研究所下麵的過渡項目。名義上川普的過渡事務由前國會女議員加巴德（Tulsi Gabbard 下圖 Daily Mail）

和小羅伯特·F·肯尼迪（Robert F. Kennedy, Jr. 下圖 New York Post）共同主持的過渡團隊打理，但傳統基金和美國優先研究所下麵的項目裏“讓美國再次偉大” 的忠實信徒所做的工作意義更為重大，也更能說明即將上任的川普政府將做什麽。

在川普的第一個任期內，他任命的國家安全政治官員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由真正具有專業知識的人組成，他們可能在一個正常的共和黨政府中獲得職位，盡管職位可能比他們在川普世界中所擔任的職位低幾個級別。他們在混亂中盡力執行總統的議程，如將前總統奧巴馬的“重返亞洲”口號變為現實，在印度太平洋地區建立有意義的戰略夥伴關係，這一努力大多發生在川普的視線之外，並在拜登政府中沿著類似的軌跡繼續進行，由誌同道合的戰略家推動。

第二類由一個規模較小但影響力更大的資深高級官員群體組成，他們對國家安全政策應該走向何方有著固定的想法，並相信盡管川普過度交易，他們仍可以通過強調替代政策來設計這些結果。例如，麥克馬斯特（H. R. McMaster）和博爾頓（John Bolton）分別擔任川普的第二和第三任國家安全顧問。他們在回憶錄中指出了他們認為的真正的政策成就：麥克馬斯特讓川普同意在2017年向阿富汗增兵，博爾頓讓川普在2018年退出伊朗核協議。但麥克馬斯特和博爾頓最終都離開了政府，因為他們意識到川普總會找到辦法擺脫束縛，削弱他們原本認為可能實現的任何政策好處。

第三類人是少數但有影響力的“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忠實信徒和混亂製造者(下圖 DT NEXT/Democracy Docket)，他們試圖在不做任何澄清或考慮後果的情況下執行川普的突發奇想。他們對忠誠的看法狹隘，認為老板應該得到他表麵上要求的東西，而不管不顧可能的意外後果，以免他改變主意。例如，在第一任期的最後幾天，從阿富汗和其他北約承諾中撤退的冒險嚐試是由初級職員策劃的，他們在高級領導人撤離後留下來負責，他們試圖阻止川普充分了解他的指示實際上會產生什麽結果。

在川普政府中，仍有傳統的共和黨人尋求千載難逢的職業機會，即便她/他們可能以某種方式與川普發生衝突從而最終毀滅自己的職業生涯。但正是因為這些傳統的共和黨人的服務，幫助川普成為他能成為的最好的總統。當然也會有那些自以為是的理論家，認為他們可以引導川普做“最正確”的事情 - 放任俄羅斯總統普京對烏克蘭的蹂躪，轉而全力以赴地加強對中國的威懾，即便這在現實生活中不可行。而且，由於傳統基金會和美國優先研究所的努力，現有的國家安全政策製定體係將遭受破壞。川普2.0的一個特點，就是“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忠實信徒和混亂製造者將比川普1.0（上屆川普政府）時的規模更大、影響力更大。（這從川普已提名的候任官員名單來看，正在得到證實）

川普視個人忠誠為首要條件、任人唯親，而非任人唯賢的官員錄用標準，對現有國家安全政策製定體係的管理者構成了嚴峻挑戰(下圖 NBC NEWS)：負責監督總統議程的絕大多數人是軍人和公務員。這樣的官員任用條件可能會讓川普通過隻提拔他認為“團隊中的一員”的個人來將軍隊和情報部門的高級官員政治化。將數千名專業公務員變為由總統任命的政治任命人員，他們會相對容易地因政治原因被免職。遵從服務誓言和職業道德，國家安全局的專業人員將盡其所能為川普提供幫助。但川普可能會以職位的去留要挾政府專業人員與他合作。他可能會解雇一些不合作的高級官員，以便殺雞儆猴。問題在於，高級職業官員可能因此向川普及其高級政治任命者提供違心的建議和虛假事實。結果就是，川普做出的決定不能解決問題，或損害美國的國家利益。

盟友和對手

美國選民做出出選擇後，華盛頓的政府機器現在得以某種方式適應川普。但世界其他國家呢，美國盟友和朋友會相信美國將繼續領導世界呢，還是隻專注於“把自己國內的事情搞好”的孤立主義美國？自二戰以來，美國外交政策有很多值得批評的地方，美國的盟友們也從不掩飾他們的抱怨。但這些美國盟友也明白美國的好，戰後時代對他們來說比二戰前時代要好得太多。當美國選民第一次選擇川普時，美國的盟友們采取了各種對衝策略。這一次川普梅開二度，美國盟友由於其自身的內部挑戰以及普京和中共領導人習近平的威脅，他們的處境要比近8年前川普第一次當選時弱得多。美國的盟友會向川普示好，並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向美國輸送利益。川普的交易性、短期性方法可能會在盟友中產生鏡像，紛紛尋求與川普交易，以獲得他們希望得到的東西。

相比之下，川普的回歸將給美國的對手帶來大量機會。川普承諾將讓烏克蘭割讓領土給俄羅斯，從而鞏固普京從侵烏中獲得的利益 (下圖 Youtube)。川普的這一承諾是可信的，因為他身邊充斥著反烏克蘭、親普京的顧問。川普的烏克蘭計劃也有可能得到實施，因為它完全屬於總統的特權範圍。唯一的問題是，普京是否會接受烏克蘭部分投降的方案。

不過，川普的回歸對中國大陸就不那麽受用了。因為川普的幾位關鍵顧問都對現實主義有種魔幻般的執念，認為美國可以犧牲其在歐洲的利益，來加強對北京在東亞行為的威懾(下圖 SCMP)。不管是（國務卿提名人）盧比奧，還是（國安顧問提名人）沃爾茲（Mike Waltz），都是著名的對華鷹派人物，都主張對北京強勢 - 對中國大陸商品征收的巨額關稅，讓大陸遭受痛苦，盡管美國消費者遭受的痛苦會更大、更直接。而川普也可能會以某種方式在亞洲展示軍事實力，以表明他不會像拜登那般“軟弱”。

毋庸置疑，60%乃至更高的關稅將讓北京非常難受，尤其在其經濟運行欠佳的當下。但令人懷疑的是，這些關稅能否真正改變中國的政策，這些表演性的強硬態度能否轉化北京在軍事裝備上的攻勢，尤其是當北京順利度過與美國6年多的貿易戰和科技封鎖之後。而且，川普和萬斯將自己塑造成和平人士，同時嘲笑他們的對手、副總統哈裏斯和她的盟友是戰爭販子。他在競選中傳遞的赤裸裸的孤立主義信息，成為一件束縛川普政府外交政策的緊身衣 – 關鍵時刻真要與俄羅斯/中國真槍實彈地一分高下嗎？川普的一些交易條件也讓“朋友”有苦難言 - 要求台北將國防開支增加四倍，以獲得美國更強有力的支持。最終不排除出現這樣的場景，中俄夥伴關係繼續堅挺，美國不得不在兩個主要戰場上撤退。或者，如川普最忠實的顧問之一米勒（Stephen Miller）描述的那樣，川普精明的助手把他們希望他（川普）做的事情說成是他的敵人說他做不到的事情。於是，“……我們入侵亞洲國家。第三次世界大戰。核冬天。”

川普贏得了決定美國國家安全政策的機會，並將掌握等待為他工作的男男女女所體現的強大權力。川普團隊對治理美國和世界信心滿滿。美國人和世界其它國家很快將領會川普及其團隊的智慧。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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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zGerald, J . (2024). 美國大選：特朗普承諾上台後會做的七件事. BBC News中文. 鏈接 https://www.bbc.com/zhongwen/articles/ckgz6px9dk1o/simp

Feaver, P. D. (2024). How Trump will change the world? FOREIGN AFFAIRS. 鏈接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united-states/how-trump-will-change-world?s=ESPZZ004NX&utm_medium=promo_email&utm_source=edit&utm_campaign=special_send_election24_prospects&utm_content=20241106&utm_term=ESPZZ004NX

Yilek, C., Quinn, M, Watson, K., Linton, C., Cunningham. M. and Picchi, A. (2024). Trump’s policy plans and platform on key issues for the 2024 election. CBS NEWS. 鏈接 https://www.cbsnews.com/news/donald-trump-platform-policy-positions-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