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農墾中學十年(2435)懷念敬愛的李化民伯伯
李化民伯伯是1955年授銜的解放軍開國少將。
他的長子李小懷與我在華中師大一附中同學六年(1958年到1964年),是一生最好的朋友。那個年代,我們隻知道他爸爸是當兵的,不知道他爸爸原來是當官的,而且是當大官的。還記得1964年,小懷考取大學,離開武漢之前,曾對我悄悄地說:“李培,你還沒有坐過小汽車吧?哪天有機會,我要帶你坐著小車逛武漢三鎮!”
真沒有想到,幾年以後,1967年武漢“720”事件後,他的爸爸於1968年從廣州軍區調到武漢軍區任副司令。
李化民副司令到任不久,就與他的夫人、我敬愛的高阿姨,輕車簡從,到我們家來看望我的爸爸媽媽,麵謝媽媽對李小懷在漢讀書期間的關懷。小懷在華中師大一附中讀初中時,他爸爸調到廣州軍區,讓他去廣州讀書,小懷不願離開華師一附中,於是,直到高中畢業,每年寒暑假才回廣州,與他的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們團聚。
當時,我家住在武昌火車站旁邊,每次上火車之前,小懷就把被子、床單等放在我家,開學時,從廣州回來,下火車就到我家取行李去學校報到。上車前,媽媽要給他“餞行”,做一餐湖北口味的家常飯菜;下車後,媽媽要給他“接風”,還是一餐湖北家鄉口味的飯菜。而且,每次總有他喜歡的、我媽媽親手醃製的自家種的白花菜醃菜一碟。
每年寒暑假,媽媽都要把小懷拿來的被子、床單、衣物等,在風和日麗時,全部清洗幹淨。那被子,還要按我們湖北人的習慣,洗幹淨後再用米湯漿一遍,等太陽曬幹後再疊起來。這樣洗過的被褥和床單,冬天睡在裏麵那清香的味道、舒適的感覺,真是人生最美好的享受。
記得,有一次,媽媽把小懷的羊毛皮靴用水洗過,太陽曬幹後,整個皮靴都變形了。她非常懊悔,她一生都沒有見過那樣的靴子啊,怎麽就不能水洗呢?
1968年,有一天,一輛黑色高級轎車開進我們水廠路中學。正是課間休息時間,李小懷一下車,他一米九多的高個子,立即引來學生圍觀,還有調皮又膽大的站到他身邊,仰起頭來看他有多高。我立即去迎接他,他說:“李培,走!逛武漢三鎮去!”他真是一諾千金啊!果然帶我坐小車逛了武漢三鎮。
原來,他回武漢休假,特地來請我去見他的爸爸媽媽。
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老紅軍,雖然,那個年代解放軍官兵著裝都是一樣的,兩麵紅領章掛兩邊,一顆紅星頭上戴,但是,老將軍那魁梧的身材,那慈祥的笑容,言談舉止無不展現出老軍人的風采!
晚飯後,李伯伯和高阿姨問候我爸爸媽媽後,特別關心我們學校的“文化大革命”和“軍宣隊”的情況。臨別時,他一定要小懷去拿幾個“芒果”給我帶回去。
當年,毛主席給北京“工宣隊”送芒果,轟動全國。但是,人們隻能從新聞照片中看到芒果長什麽樣,是什麽滋味呢?天知道!我把李伯伯送的芒果拿回來,放在我的宿舍。沒有想到,我們學校的“軍宣隊”指揮長那天來我們宿舍,一進門就說:“你們房間的芒果好香呀!”可見,他們已經嚐過芒果的味道了。
從那以後,我遵照李伯伯和高阿姨的囑咐,不論小懷在不在家,隻要有空就去看望兩位老人家。
記得是那次與小懷見麵不久,他回西安後,有一天我去他家。高阿姨問我:“你最近收到小懷的信沒有?”
“沒有。”
“怎麽回事呢?”高阿姨焦急地自言自語。
後來,小懷在李伯伯和高阿姨的關照下,回武漢了。
我們見麵才知道,他們宿舍有個同學到“工宣隊”舉報了他的“反動言論”,因此被關進“學習班”接受審查,與外界中斷了一切聯係。
小懷在家休息了一段時間後,準備回西安了。李伯伯與他談話時,特別叮囑:“第一,對組織的審查,要實事求是,是自己說的就老實承認;不是自己說的就不要都攬下來。第二,不要隨便把其他同學扯進來,別人的問題讓別人自己去說。第三,一定要相信群眾,相信黨。”
1986年2月6日,幾年不見的小懷,大清早就到我家來告訴我:“這次出差廣州,返京途中回家過個年,請你明天中午去我家吃飯。我還邀了郭進軍、楊利生。”
我說:“張新民也在武漢,很想見見你。”
“好,我回家就給他打電話。”
這是我們幾個在華中師大一附中讀書時的好朋友,高中畢業二十多年後的第一次聚會。
第二天中午,李伯伯和高阿姨辦了一桌豐盛的宴席招待我們。李伯伯給我們每個人一杯茅台酒,我們趕緊起身共祝兩位老人家身體健康!新年愉快!隻見李伯伯非常高興地一口就幹了,我們幾個人都不會喝酒,隻能抿一口表示一下敬意。我們邊吃邊聊,一席飯吃了一個多小時。
飯後,李伯伯和高阿姨請我們到客廳喝茶聊天。
李伯伯乘著酒興,談笑風生。他當時是中央侯補委員,經常去北京參加會議。對一些不正之風深惡痛絕,他笑談《會議簡報》,說:“我如果在小組會上發言講武漢革命形勢一派大好……,《會議簡報》馬上就刊登出來,‘武漢軍區副司令李化民說……’,如果要說現在的問題,《會議簡報》上麵就看不見李化民了。哈哈!”
兩老與我們聊了一會就上樓休息去了。
我們幾個老朋友就開始回憶往事了。
小懷的小弟弟當時在武漢大學數學係讀研究生,一直與我們坐在一起聊天,好奇地問我:“你上課真的讓學生與你討論問題嗎?”
我說:“那還有假嗎?我講魯迅的《孔乙己》時,有華師近三百見習生聽課,課堂上有一個學生即席提問,問我:‘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這句話中的‘大約’和‘的確’不是矛盾的嗎?魯迅為什麽要這樣寫?”我就與他們一起討論這個學生提出的問題。
(我和小弟在海南省軍區招待所)
他接著說:“你可以評特級了!”他真是一個預言家,五年後我在海南,被授予海南省首批語文特級教師。
1989年6月4日晚上,我在小懷家吃完晚飯後,李伯伯在客廳給小懷打電話,怎麽都打不通。小懷當時住在北京軍博附近的總參通訊部宿舍,他是總參通訊部文職工程師。李伯伯後來隻好用軍線接通了小懷家的電話。
李伯伯:“你們那裏現在情況怎麽樣啊?”
小懷:“北京全亂套了!我已經不能出家門了!情況非常複雜,說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伯伯:“你家冰箱裏有多少吃的東西呀?夠不夠你們一家三口吃一個禮拜?”
小懷:“夠吃一個禮拜。”
李伯伯:“那就好了!你們都不要下樓,一個禮拜就差不多了!”李伯伯放下電話,長歎一聲。
我不合時宜地問李伯伯:“你跟趙紫陽總書記在廣州共事那麽多年,他有問題嗎?”
“哎!你們不懂政治啊!”李伯伯說完,就與高阿姨出門散步去了。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李伯伯的老毛病---哮喘發了,在武漢軍區陸軍總醫院住了一段時間,不見好轉,隻好去廣州陸軍總醫院住院治療,還是治不好。恰逢李伯伯創建的44軍132師時任師長去廣州看望老首長,建議他去海南看看,也許可以治好。
(李伯伯、高阿姨,還有小弟與我們一家三口在海南軍區招待所合影)
於是,李伯伯和高阿姨一行於1994年初春到了海口,住在海南軍區招待所。住下不久,哮喘病竟然不治而愈。他聽說我所在的海南農墾中學就在海南軍區招待所旁邊,就讓秘書聯係我,一定要到我家裏來看看我們一家。我再三請老人家讓我們晚輩去招待所看望二老,他一定要來農墾中學,實在卻之不恭,就在家裏敬候老人家。
我們當時住在農墾中學高級教師宿舍四樓,沒有電梯。我和秘書再三勸老人家不要上樓了,就在學校轉一轉,然後去學校一樓會議室坐一坐。老人家一定要上樓到家裏去看看。說完,他就先上樓去了。到家裏還不坐下來休息,一間一間房看了一遍,才回到客廳坐下來。
(李伯伯、高阿姨在我們家客廳)
李伯伯:“你們看看,我今天蠻好呀!一點都不喘!還是海南好啊!我看培永這一步走對
了!”接著說:“小懷來過吧?”
“剛建省不久就來過,而且到農墾通訊站聯係過有關通訊業務。郭進軍他們郵電部研究所也來過海口,做相關的無線通訊業務。”
“好啊!你們幾個好朋友要經常聯係,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謝謝李伯伯,我們幾個好朋友這麽多年來一直經常有聯係。我每次出差到北京,小懷、郭進軍,還有一個在中央做機要工作的老同學劉先旭,一定要聚會的。”
“好!你們現在交通發達,通訊先進,聯係起來也方便。要珍惜友情啊!”
李伯伯是132師的首任師長,這次到海南,還特地去五指山部隊駐地,看了看他創建的鋼鐵之師。
2002年8月,李伯伯去世之後,小懷特地來海南,讓我陪他一起去五指山132師駐地住了三天,在該師曆史資料陳列館,我們瞻仰了李伯伯當年的戎裝英姿,認真閱讀了132師的戰史,李伯伯率部從東北一直打到海南的光輝戰績,讓我們深受教育。
猛然想起,我們在北京去參加一位朋友的葬禮時,小懷與他北京的朋友講,李伯伯在武漢青龍山公墓下葬那一天,本來晴空萬裏,陽光燦爛,葬禮從開始到結束,空中卻不時響起雷聲。陵園工作人員說,這是天門開了,接老人上天了。那位朋友脫口而出:“你爸爸就是天罡星!天罡星啊!”
天罡星是遠古人民對自然的崇拜,晚輩對李伯伯的崇拜是發自內心的敬愛和懷念!願敬愛的李伯伯永垂不朽!
回複 '大阪書生' 的評論 : 謝謝你的關注和點評。看來你是老海南了,一些老單位的方位基本是那回事,但也許是年久記憶有點誤差吧。李化民老將軍當年住的軍區招待所在海秀路上,大門對麵是金牛嶺公園,公園的北麵就是農墾中學。一八七醫院在海口龍昆北路。再次謝謝你!
海南軍區招待所應該是原來的第一招待所,海府路汽車總站附近,原來的第二招待所在大同路,第十一小學隔壁,後來賣掉了。第二招待所裏有高幹小樓,調動頻繁的幹部不太喜歡總部宿舍,獨好二所。我小學同桌王小亮,爸爸叫王亮,文革時任軍區政委,常去他家裏玩。後來調回廣州軍區,沒了聯係。高幹子弟雖起點高,但真正有出息的不多。我爸爸從部隊轉業任公安局科長和政治部主任,兩個高幹出身的部下。軍區蔣副政委的公子蔣鐵牛,後來沒學好,辭職搞詐騙去了,被抓後收監在局裏看守所。另一個高幹子弟賈東軍,南航副參謀長的公子,願意吃苦,不怕吃虧。爸爸推薦他去政法大學進修,補齊學曆短板,回局裏後大展宏圖,官至海南省公安廳廳長。一切都是造化。過去有一八五醫院在通什,應該是師醫院。一八七在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