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在夏天 – 吾旦七號樓友重逢記

當遇到困惑時,上帝離我們太遠 , 而近在咫尺的同類又在認知上眾說紛紜。請允許我借此寶地,排遣、自說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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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雅圖的夏天,豔陽高照、和風清爽。目光所到之處,綠意熱烈而盎然。我和妻子驅車趕往郊外老劉的農場式家園。

        車一駛入劉氏領地,迎麵就是一片陰陰可人的茂林秀木。當穿過這片林子後,頓感豁然開朗,那裏別有洞天。開闊的草地盡頭便是油漆未幹的舊日馬廄倉房,深紅與白色相間,在夕陽餘暉映照下格外奪目。主人住宅坐落在在高坡上,傲視著夏日的鬱鬱蔥蔥。後院的篝火在熊熊燃燒…

         此時,偏居美西北一隅的昔日吾旦七號宿舍樓的“同林鳥”們,歡聚一起,享受著美味佳肴和夏日的黃昏。

         得益於男女主人們的盛情,多少年來我們似乎有著一種心照不宣,那就是夏季多相會於6.7公頃的綠蔭農場式老劉家園,冬季則多聚集在集現代科技和歐陸風格為一體的老馬豪宅。似乎這樣我們才完全將始於立場終於罵娘的虛擬社交平台拋在腦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彌足珍貴的暢敘和閑暇時光…

         此刻,久別重逢的熾熱與說不完道不盡的閑言碎語交匯,燒烤的油煙與鮮美牛肉的香味混合,彌漫著劉氏莊園...
        
         走近燒烤,當聞到嫩牛肉上冒出肉汁的香味,看到鮮蝦扇貝由肉熏加重的色澤和充分吸收牛肉油後的蘑菇、青椒,有誰不垂涎欲滴呢?
        
          伴隨著美味下肚,在篝火劈材啪啪作響聲中,早年七號樓的奇聞逸事,付之笑談中!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吾旦七號樓宿舍儼然是一個百鳥之林。棲居在那裏的是一群由國際政治,世界經濟和外文係的七七,七八和七九級三係、三級的百八十號朝氣蓬勃的本科生外加一個尚未露出崢嶸的研究生兼輔導的白麵書生。
         這群人即如饑似渴又精力充沛。白天,爭先恐後地湧進各類大大小小的教室,搶占圖書館、自習教室的座位。夜晚,息燈前又如百鳥歸林,嘰嘰喳喳直到熄燈後的二、三十分鍾…

         有誰能料到,七號樓這座林子飛出的鳥兒,若幹年後千奇百怪、迥然不同呢? 

         他們中間有從學術自由倦怠抽身尋找靈魂自縛的朝為教書匠,暮登天子堂的三朝師爺,有為遮掩日內瓦野雞自卑尋找粗枝而棲身的開口即自信閉口就自嗨的野生國師,更有顛覆我們認知的英語非母語擔任哈佛大學英語係教授兼主任。至於什麽教授、學者、律師、駐聯合國大使、領使館大使參讚和國際組織要員出自那時的七號樓,司空見慣。

       記得,當時在七號樓最為風光的是外文係鳥類。《美國之音》純正的美音在宿舍、樓道回蕩,令人羨慕的是他們無語言障礙與洋人的談笑風生。時常聽到他們不是就出國留學申請進展焦慮,就是因倫敦音和紐約音的爭執。
       國際政治係的鳥類那時氣吞山河,他們張口就是馬基雅維利、洛克和三權分立,閉口便是怎樣進入國安部如何成為聯合國同聲翻譯和外交官。令他們激蕩時刻莫過於仿效美利堅競選演說辯論,競選區區的寶山縣人大代表。
       相較於這兩係,世界經濟係當時屬新的物種,那兒的鳥悶聲不語。他們中間有的醉心於亞當斯密的“看不見的手”,有的青睞凱恩斯的政府幹預之手段,有的擁抱哈耶克市場理論說,有的則對於芝加哥貨幣學派、撒切爾、裏根供應學派趨之若鶩。從國際貿易比較利益、機會成本,到國際金融的融資、貨幣銀行政策,來者不拒、全單照收。當然,他們還要硬著頭皮去生吞馬氏經典。這群低調的鳥除了一個紅極一時的七寸觜三寸身的青年才俊外,便是當時棲身七號樓時就諫言開發浦東、建造洋山深水港,抖出自己的戰略規劃的藏而不露先知大鳥。後來證明他為上海乃至大國的經濟騰飛立下了不世之功,然身居要職卻深居簡出。當然這類鳥中也不乏有後來為大國擠進世貿組織(WTO)做出貢獻幕後英雄的專家教授,也還有為魔都的經濟繁榮,銜草築窩的外國買辦、實業家和律師。

      昔日的七號樓下茂密梧桐掩映下的校園“南京路”,人流如織。五彩繽紛的黑板報前,觀眾如潮。宿舍晚熄燈前,一天下來的緊張辛勞,終於躺在床上有那麽十幾分鍾的海闊天空的吹牛、逸聞趣事訴說或不依不饒的辯論。那些情景,曆曆在目,那些聲音至今仍在耳邊回響...


         當年七號樓這座林子的鳥兒早已各奔東西。出林的鳥要麽隨波逐流或決意擁抱體製,成為的寵鳥。要麽崇尚自由或出於無奈擇良木而棲遍布歐美大國,變成散鳥。


     如今偏安一隅的自由散漫之鳥,閑靜少言不慕名利,慣看世間秋月春風,青山依舊在!


       夜幕低垂,篝火正旺,微風陣陣,歡聲不絕,明月升空。

        此時,車軲轆話兒在篝火旁如泉似湧,沒人能分清哪些話是因佳肴催生,哪些話是因被觸動心底往事而出...

      此刻,圓月已高高掛在樹梢,我的心裏感到無比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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