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戲夢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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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次想起再寫點什麽,又幾次放下了。

想想算啦哈,何必盯住人家不放,說來也是個可憐人。

還是在我上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一起住在大院樓上的孩子們就互相傳告一個老太太的名字。

那年代,英雄人物大都顯得不太正常,用後來的話說叫有特異功能。

有三天三夜不吃不睡抄寫紅寶書的,有跳入火海不救娃不救娘救出一尊領袖佛像的,有在臨死前還在強忍病痛學習老三篇的,有在洪水中踏浪搶救集體財產的時候一手高舉毛選著作的,有把像章別在胸前肌肉上的,有頭腦被撞成失意,親人一個不記得,卻記得家裏有個毛主席的。

這些人物說得出來的有:劉英俊、楊水才、李文忠、年四旺、門合、麥賢得……

顧阿桃是他們中的一個,她的特異功能在於這位農村老太太一字不識,是個文盲,竟然把一本毛主席語錄從第一頁背到最後一頁,一字不拉。

老太太在我們孩子眼中如大神一樣存在,敬佩得不行,也不知道人家是怎麽記住的。

她背語錄出了名,參加積代會,上了報紙電台,去北京天安門城樓和毛主席握手,給數百萬人作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的講用報告。後來當了省革委會常委,還是地區和縣領導,還是九大代表,還上了主席台。還經常和許世友司令員一同入席。那時顧阿桃仍然一字不識,記事全靠畫圖畫。

老太太盡管沒讀過書,但有智慧,她說過的許多話樸實生動,精彩語句妙然天成,後來被大家廣泛用在了憶苦思甜的報告中。

她說,舊社會窮人是棵草,新社會窮人變成寶;她說,她這一生過的日子如同藥店裏的抹桌布——酸甜苦辣都嚐過;她說,舊社會窮人幹活鳥叫做到鬼叫,新社會窮人的日子芝麻開花節節高。

我曾寫過她的博文,不少讀者給我留言,告訴我一個真實的顧阿桃。這些留言整理如下:

顧阿桃,江蘇太倉縣洪涇村農民,沒上過學。1965年,葉群在江蘇太倉搞四清,樹立的一個“用毛澤東思想武裝起來的新型農民”的樣板。因為不識字,講用稿全靠畫畫來記,看圖說話。

走紅的時候,每天有許多全國各地的人去太倉取經學習,看到老太太靠在竹椅上嗑瓜子,全然無視周圍幾百雙熱切的眼神。

文革結束後,她的政治生涯被一抹到底,回村務農種田,農閑時靠賣冰棍度日。有人去村裏探訪,老太太穿一條江南農村老年婦女的竹布裙,在灶台上忙活。據說家裏的老公以前老打她,給葉群捧紅了以後不敢再打。林彪事兒一出,老公打得更有道理了“早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

老太太性情溫和,從善如流,對過去經曆的事想的開放的下,對自己的曆史從不提起,村裏人也不難為她,晚輩見了都叫“顧奶奶”。據說名字被收錄進“太倉曆史名人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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