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雪
回到家時,幾天前落下的雪還沒完全融化。
北航的冬景如故,沒有多少色彩會吸引我的目光。每天我都會帶著家裏的小狗呆呆走去綠園,重疊一下足跡。
因為熟悉和一份擁有,此時走在綠園的路上,已無所謂的感受。人生許多事都是這樣,熟悉,會淡化很多向往。
在家裏看電視裏的文化沙漠,在微信裏跟友人貧嘴,在餐桌上塞進撐腰的魚肉,所有這一切,仿佛一瞬間被可愛的病毒占據了。
我很無奈。向生,是自然界最基礎的本能。此時在疫病麵前,人們的恐懼像野火一樣蔓延著。
此時,千千萬萬個家,仿佛成了最安全的港灣,去躲避那些看不見的幽靈。
天地藏韻,萬物尋安。既然人間無靜,在這片世界上,除了方寸的樓房居室之外,也一定會有一些地方,能讓自己獲得幾分神安的。
當我站在京西的山上,那些煩擾的疫情和鶯歌燕舞,便仿佛不複存在了。
山嶽起伏,陽光尚好,身在高高的山上,陽光中的我並不感到溫暖。
大地在眼前鋪展著。我看著山下不遠不近的世界,麵色冷漠。
霧靄朦朧的樓群裏,有著無數人。我不知他們在做什麽。
走在山野的我並不孤獨。身邊的一切都是我熟悉的。落葉的刺槐,幹枯的野菊,絨絨的茵陳,平靜的油鬆翠柏,還有熟悉的鳥兒叫聲。
我摘下幾個幹幹的酸棗放進嘴裏。家鄉的味道,滿嘴生情。
山的陰處積著雪。雪是前些天下的。那時的我身在遙遠。
京城的人,總會對落雪有一份欣喜。人們知道,落雪和寒冷,是能夠讓空氣自潔的。我一直喜歡北方融雪的感覺,特別是在空空的山裏。那時天地通透,山林清潤,空氣仿佛不複存在了。
此時,我看著眼前朦朧的世界,在想著朦朧之後的事情。山下的世界曾經匆忙,此時在無影無蹤的病毒麵前停滯了。人們躲藏著,不再感到世界還有潔淨。
我在山上走著。
山中很靜。紅嘴藍鵲在不遠的地方呼喚,不時有烏鴉鳴叫著飛過。一大群黃雀在山坡覓食,在眼前飛飛落落。
這裏是鳥兒的天下。我想告訴鳥兒一聲,天下的冠狀病毒,也有一些是屬於鳥兒的。
冠狀病毒本是自然的產物,也是自然生克的媒介。隻是如今,人類為了醫療和與醫療對立的目的,在把這些簡單的生物體人為改變著。這既是科技的進展,也為人類自己蘊就了災難。武漢P4實驗室的設立,無疑為這場災難提供了隱約的物質條件。
災難真的發生了!而此時的災難,又被人為遮掩著。
幾同SARS,這種主要經呼吸道傳染的疾患是可怕的。因為人不可能不去呼吸,也不可能絕對隔絕彼此,而且一旦染病,不僅無藥可醫,還同時將自己置於一個無情的百分數上。
人間萬象,都隨著小小病毒的造訪展現著。
去醫院看望過去的同事時,我對同事說:“我可以預見,武漢所采取的措施,基本是徒勞的。”
失去了最佳防疫期後,當一個地區的感染人數超過數萬,徹底隔離感染源是不可能實現的。病毒早已播散。如今采用如此極端的隔離措置,便如同在遼闊的傳播平原上,麵對滔天而來的洪水,在用最原始的方式築堤截堵,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我很清楚,如同十幾年前對SARS的掩蓋,如今的疫情真相是不可能公示的。
醫院,是患者唯一能寄托生命的地方。作為醫者,我很清楚武漢一線人員所處的狀況。此時的醫療壓力和難堪,不僅會使醫護人員自身失去有效的防護,也為未來的醫患矛盾埋下了種子。
此時我站在山坡,看著朦朧的遠方。遠處的天邊是連綿的軍都山。山下,是我曾工作過的小城,昌平。
我知道自己在想著什麽。這些事早已與己無關自己,但此時此刻,不知為何,我卻在歎息著那些不屬於我的感受和生活。
醫院的同事趙大夫在微信上向我抱怨。春節一直無休,說身體、心情與壓力,都到達了極限,如今隻能靠藥支撐著。
我隻能勸解:“既然選擇了這份工作作為職業,就意味著義不容辭。”
“隻是流血流汗,需要讓社會真正獲得血汗的價值和意義。”我寫下這些話時,心是痛的。
在這片土地上,醫者的血汗,一直被人揮霍著。
我看著小城的方向,知道此時,那些曾經的同事正在霧靄朦朧的地方忙碌。
那裏也同往日一樣,有生命在離去,也有生命在誕生。
人間最大的悲喜不過生死。我隻是希望那些迎送的人,能有一份從容和安詳。
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武漢的瘟疫在泛濫著,走著自然賦予的路。此時,那些被感染的人,已經用集中營式的隔離,淪為了“罪惡”。
舉國上下,人們躲瘟神一樣在躲避著武漢人。當他們消失在視野,人們在喊著“加油!”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寥寥幾字,又讓世界看到,人間的差異怎麽會這麽大!
那是心的差異!
人在困境,點滴的溫暖都很偉大。
我去醫院看望過去的同事,依舊像往日一樣擁抱。隻是那時,彼此都帶著口罩。
同事問:“你難道不怕?”
“難道你就不回家了?如果我沒走,不是跟你一樣,還在這兒盯班嘛。”
當京城再次落雪的時候,世界再次被粉飾起來。我還是走在北航的綠園,帶著呆呆。此時,我手裏拿著家裏剩下的一袋麵食。
我去喂鳥。
除了偶有遛狗的人,綠園幾乎是空的。
空氣再次濕潤,是那種很涼爽的濕潤。
走在綠園的我,是從不戴口罩的。
綠園的樹和山裏一樣,早已成林。雪很厚,我在樹間走著,依舊想著疫病與生死。
我看到,武漢,甚至整個湖北重災區所采取的措施,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是在阻滯人群免疫的建立,人為延長了瘟疫的自然消亡行程。
絕大多數染疫者都屬於輕中度發病。在缺乏對因治療的前提下,經驗性的傳統療法即可有效,甚至無需任何治療亦可自愈。這意味著,當疫區的人群普遍建立免疫後,疫病便會在數月甚至數周後呈低水平傳播,甚至自行消除。
此時明智的防疫措施,便是明確告知社會瘟疫的性質,降低民眾的驚恐。告知民眾避免過大的人員聚集,以緩和感染數量對醫療係統的衝擊。同時在基礎的個人防護之下,維持社會各係統的基本運作,減少對經濟的衝擊。與此同時,將有限的醫療資源,集中用於重度和伴有嚴重並發症的患者。這樣既可以使得醫療係統從容麵對臨床壓力,有效降低悲劇的發生率,更可為世界樹立類似規模傳染病的管理和防控模式。
雪在下著。我走在雪中,在為自己歎息。
我本一芥微塵,也是中國現政的逆行者,是沒有任何的資質去影響身邊世界的。
我知道,任何違背自然的防控措施,都是有代價的。
代價可以體現在個人,可以在群體,更可以在整個國家。
人體免疫的形成是個漸進積累的過程,需要不斷的外源病原體刺激才能產生並強化。如今高質量口罩的廣泛和長期應用,以及人員間的長期阻隔,必然會影響人群基礎免疫的建立。一旦所謂的“疫情”解除,再次集群的人們,特別是年幼和年少者,將無疑成為免疫弱化的受害者。那時的社會,必然會出現新的恐慌。
除此之外,由於中國正采用極端且原始的手段昭示天下以示抗疫決心,國際上的競爭國,必然會利用這天賜良機,借力打力,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製造聲勢影響世界各國的危機意識,進一步阻礙中國的經濟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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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園很靜。雪仍在下著,繼續粉飾著世界。
我把綠園假山石頭上的雪掃去,把帶來的饅頭和花糕掰碎,撒在石麵上。很多鳥在周圍的樹上看著。
我知道,自己有很多話,隻能對著鳥兒說。
我聽到布穀鳥的鳴聲。我抬頭望去,一隻烏鶇(百舌鳥,Black Bird)棲在高大的加拿大楊樹上。烏鶇會惟妙惟肖,模仿其它鳥兒的婉鳴。
紛飛的大雪中,它想起了夏天布穀鳥的叫聲。
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