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的。我這幾天想了好幾回王小波。
一次是在等下一個筆錄的時候,那個法院正在做裝修,大概是二戰襲擊過的房子,戰後草草裝修了門麵,奈何裏麵朽木重疊,處處都是剝落的痕跡,看得見斑駁的磚瓦,實在是不成個樣子。心理脆弱點的搞不好就以為自己跨過各種審查盤問直接進了監獄。
然後我就想起了王小波。沒有來由啊,但是就是想到了王小波。想到他在歐洲的一張旅遊照片,那張臉很像我當年溫州動車出事瞬間沒了的大舅舅。第一次出國回來的時候我對我大舅說,在歐洲找政廳機構就得往那種老舊的小房子裏看去。特別沒有氣派,特別憋屈的那種老房子。別說站崗端槍的士兵,就連個傳達所都沒有。根本和咱中國那些富麗堂皇,裏三層外三層的政府機構沒得比。天壤之別!
我大舅坐的那個動車,當時很轟動的,據說是世界上超高級的技術。但是剛要到站,就把一車人撞得亂七八糟。有的腦漿都撞出來了。
我媽和我嬸娘收完屍體回來哭著對我說,你們在外國也好,雖然落後點,倒也安全。高科技這玩意兒沒有經曆歲月的檢驗,不一定靠譜。我外婆躺在床上幾天不吃不喝,我安慰外婆,大舅是為國家高科技做檢驗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我剛上大學的表哥差點當場給我一巴掌。為此,我外婆至今都說我是家裏情商最低的孩子。
說回來王小波。第二次想到他是昨天晚上睡覺前。隨手翻書,就翻了他的幾篇中篇。有的話其實我不該說,說了也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我看不太懂老王的文學魅力。倒是從他的語言裏看到了一個網絡朋友的文學風格。看來那小子是王小波的粉絲。有一種找到了他家祖宗的意外驚喜。這純屬我伺探隱私的無聊。
再跟自己坦白一點實話。我也不覺得王小波有什麽特別的魅力,當然很有可能是因為我檔次太低,不,就是我檔次太低不懂欣賞。
小波是個很風趣的人,用喜劇的語言講述著一個個悲劇,控訴文革那段神經病一般的曆史。時而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時而以受害者,有時候也是參與者。寫到這裏,我倒是突然發現了他的好處來,就是真誠。用極大的真誠形容他也不為過。就好像他說做愛也是抱著極大的真誠去完成,他的文字也是如此。
當然這些話我不敢和別人說。很多人粉我的那個網絡朋友,我敢用我的項上人頭擔保,我的那個網絡朋友深受王小波的影響。要是讓大家知道我對他們的偶像宗師覺得隻不過如此這般而已,光是那個朋友數百萬粉絲的唾罵都能把我嚇死。
我當然沒有經曆過文革。我無法相信,文革的瘋狂變態可笑不正常是空前絕後的。因為我沒有經曆過啊。我沒有經曆過的事情很多,這些事情就如同秦始皇坑儒,孫二娘開黑店,猶太人被希特勒屠殺,宋江拉著李逵喝毒酒一樣,對我來說不過是些文字的記載,這樣的記載多了去了,不過是個曆史記載。
我經曆的年代何嚐就是正常的?那些個失心瘋在大街上搶手機給張靚穎周筆暢投票的小夥伴們。我也常常懷疑我是不是在做夢。太荒誕了。為一個不認識的人理直氣壯去做搶劫,是不是很奇怪?那些個背井離鄉,冒著生命危險離開故土偷渡歐美的老,小夥伴們,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中了邪。
很多年後,大家看我們,也不過是一段平常的曆史。我掙紮著,想要慢一點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