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經的鄰居

我記憶中的老家鄰裏間，曾有過兩個特色女人，在那個溫飽有餘而精神枯乏的年代，純粹以她們的女人身份，不情願地為狹窄的弄堂生活提供著娛樂消遣，也為我們這些半大孩子帶來一線想象的天空。

第一個是四十左右的黃老師，我去年寫過她，因為丈夫長年在外地工作，沒有孩子，也不常見親友來往，她就像一個單身女人，形單影隻。鄰裏們習慣了她每天獨進獨出，這種情況在七、八十年代不足為奇。

後來弄堂裏雙胞胎惡作劇，鬧了一場無中生有的笑話，總算黃老師複仇成功，雙胞胎得到懲罰（見下麵的鏈接）。但似乎這條惡根沒有徹底斬除，後患無窮，從此有關黃老師的謠言四起，八卦滿天。

有說她帶男人回家的，有說她在外過夜的，有說她貌似正經其實放浪，有說她已放棄婚姻正在打離婚。

總之是不讓她安安心心地過她的“單身”日子。鄰居大媽阿姨們，家長裏短，興趣盎然。

記憶深刻的另一個女人，姓馬，那時還是個大女孩。中學畢業，沒有上大學，也沒有馬上分配到工作，所以每天不像別人那樣上班下班、早出晚歸，而是在大白天或傍晚進進出出。這就引起了鄰居的好奇心，也就有了議論。

馬姑娘還有一個特點， 就是走路喜歡扭腰。扭的幅度不很大，但恰到好處，給人一種身體很柔軟的感覺。用現在人們的眼光來看，應該是一個很有風韻的年輕女子。但那時，可能男人們眼裏掛著鄙視的神氣，心裏卻認為她漂亮風騷；而女人們，則裏裏外外都把她看作眼中釘了。

那時有關黃老師的謠言塵埃落定，因為她丈夫調動工作成功，回到了上海，兩人過起了正常夫妻的日子。再沒有什麽可以八卦了，於是有關馬姑娘的風言風語開始升級。

她住在弄堂最裏麵的房子裏，所以每次進出要經過整條弄堂，像走秀一樣在每家廚房門口飄過，手握鍋鏟的大媽們就忍不住要站到門口，盯著她的背影看上幾秒鍾。

大媽阿姨們說不出她具體哪裏有問題，做了什麽壞事，就隻能從她的走路方式下手，推理延伸出一係列的猜想來。猜想經過幾番重複，就變得和事實一樣了。

現在我堅信，黃老師和馬姑娘什麽事都沒有，隻是暫時成為鄰居們酒足飯飽後的消費對象。鄰居們還算是手下留情的，並沒有發動什麽調查活動，或當麵審問辱罵。

顯然，這些謠言沒有傳到黃老師丈夫的耳朵裏去，馬姑娘後來的男友也全然不知那些議論，因為她們仍然過著很正常的日子，繼續做那個時代女人應該做的事，鄰裏之間也沒有因此發生什麽衝突。

這以後不過幾年，突然人們都開始轉移了注意力，議論不同的話題了。誰家男人下了海發了財，誰家女孩嫁到香港去了，成為最新最膾炙人口的故事和傳說，一個全然不同的新時代就這樣開始了。

 

黃老師和雙胞胎的故事：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8575/201503/32841.html

 

（網絡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