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爐夜讀】一個人的《瓦爾登湖》

天舒 (2006-09-11 15:51:59) 評論 (4)

白天,你的心迫不得已的熱鬧,有千萬的舟綽闊水向前。你手邊堆遝的文件,汲了一口涼下去的咖啡,電話鈴頻響裏,細瑣事亦卷成大浪。

而夜裏,素麵可對星辰。眾人漲潮的聲音遠了。你的舟,滿載著河蓼草和小楓葉的味道,在岸的倥伶中等著我。

孤獨的繾綣,是我的戀人的繾綣。在我黑枯的心底,它上升成火苗。來自於世人慰藉的溫暖,是何其的暫短。象是一口嗬氣。孤獨卻是你心上唯一的火種,光明的力量往往來自於內部。

《瓦爾登湖》。是一個人的靜夜空山,綠蘿濕衣時,最詩意的棲居。字字為槳,卷卷的山水村落,慢鏡頭裏駛過。人生的一二景,幾句真言的光輝,如梭鐙亮。

夜裏深深深渡,驚起一灘心事的鷗鷺。薄涼微思裏念起的字字書書,是我為歡獨撐的一隻夜行船。

十九世紀。一個叫梭羅的年輕人,遠離高樓圍抱,在康科德附近的林間小屋裏獨居了兩年。這段生活,七年後他整理成一本自然隨筆集,《瓦爾登湖》。

他伐木,挖冰,種豆,釣魚,在山泉水邊讀書。他聆聽漲潮聲,鳥聲,在大自然的村落裏漫步。

土撥鼠和木堅鳥的拜訪,黃楊與橡樹林的生長,越桔與葡萄果的清芬,菖薄叢裏野鴨飛撲,湖水中的銀魚與梭魚閃爍。 。。歸去來兮,不論魏晉,閑遠之心是一首中國古詞。

然而,梭羅不是否定現實生活的逃遁者。序文一過,迎麵而來的就是《經濟篇》。紛踏入世的《訪客》,解決實際問題的《室內取暖》,與《種豆》,《湖》,《聲》等田園篇平分筆色,各立半壁江山。

“他能以28。2元來建立一個家,用0。27元來維持一周的生活。他以一年中六個星期的時間,去賺取足夠一年的生活費用。剩餘的46個星期,去做他喜歡的事。”

Simplify。梭羅一生所崇尚並堅持的生活方式。
他直指現代化生活方式的弊端:”我們接通了越洋的電纜,卻用它詢問阿德萊德王妃是否得了哮喘,並未用它交流人類的思想。我們建成了鐵路,卻坐著它去城裏消磨時光。。。”
由此一路續接下去:我們發明了電視,卻用它來觀看無意義的肥皂泡沫劇,而放棄去讀一本光輝的書籍。我們發明了網絡,卻用它來和陌生人聊個通宵,而對身邊親人的喜怒漠然以對。

現代人自以為是的聰明,弄巧成拙,反將生命推向一條南轅北轍之路。
有一句話是如此凝煉的擊中主旨:“簡化生活,騰出時間深入生命。”
孤獨是偶爾的低飛,收羽的沉思之美。而你我在舟舟帆水的一路擁擠不堪裏,不過隻耽拾得一丁點的夜色闌跚。奢華的物質生活,並未給我們拓開更大的審閱生命的視角,相反的,我們縱溺於其間的聲色中,造成對生命更大的負擔與浪費。

此夜。我行在眾水之上,是瓦爾登湖的一滴。那舊時的遺珠之澤,是關於生命最好的箴言。

嘈雜入世,如一腳踏進輪回的旋轉門。但那匆急行路的人,你歇一歇腳。你那藤葉一路糾纏的密密的心徑深處,原是建了一座思想的小屋的。

赤腳到那裏去吧,浣足,漫步,請求最安寧的訴說,但不惹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