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蘆紫先生的《致瑪雅君》,有些不同的想法,向蘆先生請教。
想請教的是這幾段:
“水滸三國這些書在你和某些人看來是垃圾,宣揚暴力殺戮殘忍輕視女性等等。西遊記更是暴力,動不動一棒打殺。紅樓夢好吧?不也有“一根XX往裏戳”的下流詩句嗎? 金瓶梅就更不要提了。《史記》裏荒誕的描述更多,什麽大蛇與劉婆交配生劉邦之類的記載,也屬垃圾之列。以當今的眼光看西洋經典,如莎士比亞,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也無不充斥著暴力,血腥和色情,也都是垃圾。
“老蘆不通文墨,隻知道文藝來源於生活,能深刻反映當時的社會百態的作品就是好作品。暴力?對不起,人類5千年的曆史就是殺人史。
“三國敘事一世紀,大小戰役數百場,殺人幾千萬,這就是史實。五胡十六國白骨蔽野,邑無噍類。宋末元初,兩億宋人被殺的隻剩幾千萬。太平天國三億人被殺掉一億,就是近幾十年的中國也有幾千萬人死於非命!不僅中華,世界亦然。不說10次十字軍東征和兩次世界大戰,就是處於近原始社會的美洲印第安人也殘忍殺戮,死人無數。
“三國演義是暴力嗎,要把戰爭場麵都刪除嗎?
“中國的四大名著能夠經受數百年的時間考驗,流傳至今而不衰,為廣大人民所喜愛,顯示了其強大的生命力。這生命力來自民間,而非來自統治者或文人們的褒貶抑揚。”
(一)
說暴力,想起充斥了暴力的電影《搶救大兵雷恩》 (Saving Private Ryan) :美軍登陸艇在黎明的微光裏靠近布滿德軍碉堡的諾曼底海灘,艙裏有的士兵已經開始兩手發抖、牙齒打戰;船離海灘還好遠就被鐵蒺藜攔住走不動,德軍的子彈暴雨樣掃過來;滾下船來,背著大槍在海裏笨拙漂浮,腳怎麽也踩不到實地,子彈一串一串帶著哨聲穿過海水;每一個笨拙漂浮的士兵被洞穿,就有一朵巨大的紅珊瑚在海裏盛開;尚未被洞穿的接著笨拙漂浮,幾秒之後便成下一朵;腸子流了一地的年輕士兵在沙灘上嘶喊著媽媽。
導演斯皮爾伯格的鏡頭聚焦處是小人物、暴力的犧牲品,我看到的是斯皮爾伯格對小人物的悲憫。我尊敬這樣的導演。
《水滸》的鏡頭聚焦處是英雄鮮活生猛,小人物不是土豪手心裏的受氣包,就是英雄刀下的魚肉瓜菜。英雄們談笑間手起刀落,小人物人頭滿地亂滾。如果《水滸》寫的是原始食人部落的事,倒也還說得過去,但偏還有才子書的榮譽,又是五千年文明的台柱和門麵。
小時候第一次讀《水滸》時,便有不舒服之感,但一直沒想明白不舒服在哪裏。後來看黑手黨電影《教父》,聯想到:梁山英雄不管是賴帳、揍人、受雇行凶,還是離間、下藥、下套,還是把小人物挖心取肺、砍得人頭滿地亂滾,還是毒死多年鞍前馬後的老弟兄,玩的其實都是黑社會的一套,但是《教父》並沒讓我有吃蒼蠅的感覺。都是黑社會故事,為什麽看的感覺不一樣,又過了多年才明白:梁山英雄們該出手時就出手,不該出手時也出手,都立有一座“義”字貞節牌坊。有這一個“義”字,什麽厚黑狠都拿到合法營業執照了。出來打砸搶偷是聚義,回去接著當奴才是忠義。仗了這一個義字,左右都是人,錢權女人和美名全有。《教父》裏同樣是逼上梁山、打砸搶偷的黑社會,但老教父和新教父老老實實幹自己的黑勾當,不慷慨稱義,也不自詡為救民於水火之中的英雄。看黑手黨做的事,也並不比梁山英雄更黑。
本來是黑道,如何就成了義人?把別人都抹黑了,把自己說成是被逼無奈的可憐蟲,義字牌坊就立起來了。背靠了這牌坊,手上沾的鮮血越多越顯英雄豪情。
到這裏才明白,《水滸》讓我有吃蒼蠅之感的是這兩個詞:一個是“英雄”,一個是“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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