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了的家，小黑走了

來源: 翩翩葉子於 2020-11-18 07:59:42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26494 bytes)

回不了的家，小黑走了

回囯路漫漫

下次回家，我再也看不到小黑了。

昨天與媽媽通話完畢準備睡覺，我的腦海裏一下閃現出這個疑問，怎麽好久沒有聽到小黑的聲音了。以前在與媽媽的通話背景裏，小黑這個不省油的燈經常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大世界去伐＂的聲響是我們常有的背景音響。

小黑是個喜歡熱鬧的家夥，總以為我媽，一個退休老人空餘時間閉得慌，經常自說自話纏著我媽要去大世界，他一整天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大世界去伐＂，然後就是＂鈔票有伐＂。

其實這二句都是8年前小黑到我家時就已經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吵歸吵，他總是那麽的乖巧懂事，就算他是家裏早上醒得最早的，他也會保持安靜，不發一聲，直到聽到我媽房裏有人起床，步出房門，他才會開始他那喋喋不休的一天。

曾經我心裏還有點暗暗嫉妒小黑的感覺。回國第一次看見小黑，我對媽媽竟會收養這個長的黑不溜秋應該靠邊站的小不點有點好奇，但顯然他也沒有把我這個曾經的小主人放在眼裏，好幾次，當我無意經過他身邊時，他喉嚨裏總是發出咕嚕咕嚕的奇怪的聲音，據媽說，他在咬牙發脾氣，因為我走路時擋住了他的視線。噢，雀巢鳥占，居然還咬牙切齒對我不滿。好，我就故意在他麵前晃來晃去，惹得老媽教訓我說，不要走來走去，惹他不開心。我的老媽呀，您的天平怎麽向著小黑這一邊呢？

以前每一次回國，我問媽媽，需要帶什麽東西回來？媽媽總是說，什麽都有，不用。雖然每次回家，上次買的西洋參還原封不動，媽媽態度好好的，解釋說，忘了吃了。但我還是依照慣例，缺不了既容易攜帶老年人又喜歡的西洋參。但最後幾年媽媽一改往常，指名叫我帶西洋參，我回家一看傻眼了，老媽時不時用參湯喂小黑，每日早上還喂他半個蛋黃，我們小時候，老媽也不是這樣喂我們的，每日泡飯醬菜油條，等到禮拜天我們才會改善一下買客小籠饅頭生煎或冷麵。小黑吃得多，拉得也多，每天媽媽要幫他清潔兩次。還要讓他遊泳，讓他曬太陽。小黑啊，小黑，你真黑，不勞而獲而又好吃懶做真是黑命貴，但誰叫你又這麽可愛讓人愛。

由於老媽的寵愛，小黑時不時來點人來瘋。特別是新年，他認為展示自己的小聰明時候到了。很失我家一直堅守的傳統保守價值觀的理念。我們家的小孩從小就被告知錢財要靠自己去掙，天氣沒有掉下來免費餡餅，可這小黑不懂，他不懂得創造財富，但他隻惦記著別人的錢財。

一次新年已過，元宵未至。我的一個精打細算的表哥帶著二把水羅卜給孃孃，姑夫拜年。人家進門剛拖了鞋，屁股還沒坐下來，小黑就直接了當地說，＂鈔票有伐，紅包挪來＂，爸媽看到表哥連忙手伸入口袋裏，拿出壓歲錢給當時不在家的家裏小人，真是尷尬得別提了。以後逢年過節特別是新年，一有客人來，老爸第一件事需做的事，不是開門，而是把這個上不了台麵的小黑關入衛生間裏立壁角，從此，老爸與小黑結下了寃家對頭，後來有一段時間，隻要老爸一開口，他就說，＂有毛病伐＂，還好，最終，長年的一個屋簷下的共同生活拉近了他們二者的距離，小黑越來越乖巧，老爸也越來越喜歡他了。誰能拒絕一個能帶給親生兒女不常常在身邊的寂寞冷清的老人歡樂的開心果呢？

我最近一次回上海是二年前，那時小黑差不多也已六歲多了，但他有著相當於三，四歲小孩的智力。他知道誰對他好，誰多他不好，對他喜歡的人，他就多聊聊，撒撒嬌賣賣萌。對他不喜歡的人，比如我家有一個小客人(他經常喜歡拿棒頭去觸觸小黑），他就少聊甚至於一直悶聲不響，他不會拎不清不識相地自討沒趣。

我與小黑的感情也年年遞增。因為他實在太搞笑了。小黑天生是個急性子，比我還急，每次他一聽到電話鈴聲就急得不行了，＂快點＂＂快點＂！，他摧我們接電話，他怕對方是個急性子等不及，萬一重要的電話沒接到。碰到有人敲門，他也會急著叫喊，＂來了＂＂來了＂，生怕我家的快遞被別人拿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我媽一出門，他也會關心地問，＂到公園去啊＂，他這麽把家裏人的事放在嘴邊，他是家裏的一員呢。

別看小黑眼晴小小的，但他看人一個準。絕對是做打樁模子的料。上次，我剛回上海，有時隻要我開口，他就會對著我喊＂換鈔票是伐＂，哥哥說，小黑眼光很辣的，他一眼就看出你是從國外回來，需要調外匯，鄉下有人來時，他倒從來不問他們。

小黑有一次也讓我嚇得不輕，一天早上，我在房間裏睡覺，聽到好像媽媽在客廳裏連聲叫我名字，我就開門出去一看，屋裏無人，衛生間，廚房間檢查了遍。除了我，就是小黑，隻見小黑惡恨恨地盯著我，原來是他在搗蛋，但他說話叫我名字模仿我媽的語氣惟妙惟肖，真讓我愛恨交加，完全無語了。

我對小黑來我家前的生活經曆甚感好奇。因為我實在想不通，這麽聰明好玩的開心果怎麽竟會遭人拋棄。表哥從外麵買來後給了我媽。在小黑來我家時，他就會說很多話，比如＂大世界去伐，＂鈔票有伐＂，＂有毛病＂，還有他模仿別人說話的語氣是驚人的，男女聲同吃。他經常喊，＂老楊＂，這聲音聽起來是一個嗲裏嗲氣的30多歲的上海女人的聲音，糯糯的。接下來，小黑又會來上一段含糊不清的低沉的但聽不出他究竟說了啥的中年男聲，這大概就是老楊。但就不知道老楊與這個女人啥關係，也許背後有我們沒想到的愛情，金錢，欺騙，背叛等等等等，現在各種各樣怪事情看多了，我也想多了，水也許蠻深呐，肯定這個小黑是大嘴，才會遭到主人的厭棄。但也有可能小黑生來就是通過別人的買賣成為某些人的賺錢工具, poor baby。

小黑，我媽媽養的這個活寶開心果，其實他的學名叫＂鷯哥。疲情期間2月17日，在爸爸媽媽與妹妹的愛的陪伴下，他走完了他八年的生活之路。

2月中旬，妹因媽媽摔傷了腳不便行動就暫住在家裏。那段時間，小黑也開始拉便血，寵物醫院又不門診，情急之下問了些有經驗的養鳥人，他們說如果小鳥一旦拉血則意味著它命不長了。

果然小黑食欲不佳，精神不振。但他還是喜歡站立在鳥籠裏的一根支架上，趕也趕不下，終於17日那天體力不支，忽然就從支架上摔了下來，爸爸媽媽妹妹三人趕緊把他從籠子裏拿出來輪流抱在懷裏，妹妹說，他真的像懂事的小孩一樣，默默地一會兒看看爸，一會兒看看媽，也許他知道他就要離開他們了。媽媽給他喂藥，他發出像小毛頭哭一樣的聲音，後來還是淹淹一息，不一會兒，就死在爸爸的懷裏。專業人員替他準備了後事，他被深埋在一個春天裏鳥語花香的靜謐安詳的地方，那裏種了一顆小樹陪伴著他。

妹妹說著這發生在二月份的故事，艱難的這一年，想不到飛逝得也這麽快，現在已是秋天了。，我聽了，還是禁不住流下了眼淚。小黑，下次回家，你已不在了，我再也不能麵對麵捉弄你了，你也再不能在我麵前調皮搗蛋欺騙我了。

我問妹妹有沒有小黑的照片與視頻。妹妹說，她以前存有的，需要時間找出來，但仍不忘提醒我千萬不要對媽媽再提起小黑。小黑生病臨終時，他們三人守夜守到他的最後時刻，當時誰也沒想到也沒心情拍些照片或視頻以便記念。

小黑走了，爸爸說，要幫媽媽再買一個一模一樣的。媽媽講，不用了。

小黑，我要好好地感謝你，8年裏的每一天，是你，小黑，給爸爸媽媽晚年的生活增加了別有一番的樂趣。

你若不離不棄

它便生死相依

這就是我家的小黑，這就是我們許多可愛的小動物們。

下麵是我做的關於我們家小黑的一部分視頻，可惜沒有找到他呼喊＂老楊＂的視頻，剛來我家，每天喊，後來也許不好意思再念舊主，就不喊了。很好家人以前拍的暫時也找不到。據妹說，媽媽手機裏有很多，但妹已說不要再向她提起小黑，所以我這個視頻也暫時不給媽媽看，隻是為心中留有一份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