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被分配到了儀表局下屬的座落在偏遠落鄉的五角場的一條小馬路上的一個國有大中型企業。上班要調二部車子,一點也不方便。伊覺得好像一下子把她從上海摜到郊區進入了另外一個陌生世界,難免心裏有點失落。但一想到以前買副大餅油條都要伸手問爺娘討鈔票,現在自力更生出道了,而且做大人了談朋友也光明正大用不著偷偷摸摸了還是暗地裏高興了一陣。伊被分到了廠辦,工作簡簡單單,就是每天幫幫廠辦主任打字複印,下下車間收收發發文件,但是伊還是覺得自從她踏進工廠大門第一天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眼光,一下子有點醜小鴨變成白天鵝的感覺,伊想自己的精彩生活就要拉開帷幕了。
姆媽講,剛進單位,要識相點,會看山水。第一印象最重要。伊就先從小事做起,每天提早半個鍾頭到單位,揩台子泡水全包了,爭取給領導有個好印象。但伊覺得她的這個年齡50歲左右的頂頭上司一一辦公室王主任比她屋裏那位為了一點小事情就哇啦哇啦瞎咋呼的爸爸更加有點搭進搭出,腦子瓦特。他的麵孔有時候晴空萬裏,開朗;有時候烏雲密布,凝重。就像小毛頭的麵孔,說變就變,讓人捉摸不定。一次,他一本三正經地命令伊做這做那,囗氣硬棒棒,讓人聽了不適意,伊剛來也不敢馬上翻毛腔,和他硬碰硬,但心裏就暗暗地詛咒道:"一歇笑,一歇哭,二隻眼睛開大炮,開得高,吃糖糕,開得低,吃鼻涕。"一大段默念完,伊的心情才開始慢慢地調整過來。一歇歇,主任又會笑嘻嘻地問寒問暖,竟然操心起伊的終身大事了,問伊,"男朋友談了伐?"伊的腦子一下子還轉不過來,呆掉了。
上班原來一點也不白相,這個鈔票不容易賺,現在才曉得阿爸姆媽每天上班也要被他們的領導管,真辛苦。以前讀書時討厭老師每天像飯泡粥一樣督促他們好好地用功讀書,現在想想他們就像自己的阿爺阿娘一般慈祥,不厭其煩。當初覺得讀書沒勁,現在看來還是學校紮勁,雖然每次考試老師發卷子總是從高分到低分,伊總是等大多數同學拿到卷子了,伊才拿到,想想老尷尬,老師真有點促狹,但伊還是開始懷念天不怕,地不怕的學生時代,現在要收骨頭還債了。
伊最開心的時候是主任不在辦公室辦公,盼望著他天天出去開會早出夜歸。辦公室另外一個男秘書倒蠻好,自己隻顧管自己,。他比王主任年輕些,戴了副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不大響,給人與世無爭與人為善的感覺。他很坐得定,每天悶頭在寫字,也不曉得他寫啥。有次伊好奇,而且想尋點事情做做,就走向他,沒等伊靠近,他就停下筆,抬起頭,看著伊。伊講:"有啥事體,吾可以學學做做",他笑笑,"現在嘸沒啥事體"。這個男秘很怪的,不大開金口。伊很好奇,主任這種脾氣的人怎麽可以做領導,剛剛主任為了一點眯咪小的事情在辦公室裏又沒有好麵孔給大家看,他剛走出辦公室,伊摒不住了就問男秘書,"師傳,最近廠長三日二頭召集開會,供銷財務科長一個個個看上去老緊張的,是不是單位效益不好,廠辦主任也搭界有壓力?男秘抬起頭來,不響,透過鏡片他給了伊一個詭異的又意味深長的微笑。
過了二個禮拜,一天,伊一上班就看見比伊還來得早的男秘書正正襟威坐地坐在主任的辦公椅上,伊心裏暗暗好笑。這個男秘一直做主任的小秘,是不是心不甘情不願等不及要篡位奪權了,現在他趁主任乘公交車還堵在外白渡橋上,先坐坐他的太師椅過過年頭(過把癮)。男秘發話了,"小伊呀,王大毛 (主任的全名)no longer work here effective immediately,他被撤職了,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們的主任了。"伊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個四十出頭今朝看來特別神采奕奕的男秘,心裏驚呼,這麽快就改朝換代變天了。伊心裏也說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
也不曉得王主任,噢,王大毛被下放到哪裏去了,隻曉得廠裏流傳著他的傳說。聽說,廠裏有一個飯吃了太飽歡喜多管閑事的小青年,他和王主任都是住在浦西黃浦區的,但有一段時間他注意到王主任經常下班後往浦東方向跑,他心裏打了個大大的問號,想嚐嚐做福爾摩斯的味道。於是,有一次他便偷偷地跟蹤他,一路跟著他從一輛公交車跳下來轉乘另外一輛電車然後再換擺渡輪船,驚訝地發覺原來對過浦東有個女人在翹首以待,她二十幾歲的年紀,看她的氣質衣著,明顯不像上海女人,這個看上去打扮得有點妖裏怪狀的女人一看見王主任下船馬上迎了上去,小鳥依人狀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那個小青年把這個高級機密出賣給了某一位正好急需這方麵資料的一位同事,這位同事拿到了這個寶貝馬上寫了匿名舉報信上報了領導。單位黨組織調查下來,王主任的生活作風的確有問題,聽說他承認作為黨員的他意誌不夠堅定,一不小心思想開了小差被這個想下一盤大棋的女人像蛇一樣纏牢,摜也摜不特,辜負了組織的長年培養,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
唉,伊聽說後心裏感歎道,老早上海霓虹燈下的來自鄉下的南京路上好八連能夠阻擋妖嬈的上海女特務的誘惑,做到麵對女色麵不改色心不跳。見過世麵的上海男人怎麽就這麽經不起女色的考驗輕易地被外來妹勾引呢?聽說主任的老婆有才有貌,他真對不起他屋裏廂的老婆,隱藏的黑暗角落這麽多,潘多拉的盒子一旦被打開,太平日子是沒有了。也許,王主任出軌也不是他真的一開始就想出軌,隻是走著走著偏道了收不回來了,怪不得他上班脾氣這麽壞,腳高腳底。這裏的水看上去還蠻深的,她深深地打了個冷顫倒吸了一口冷氣。
男人的世界看不懂,成人的世界太複雜了,人生好難噢,伊不禁自問,我是啥人,我從啥地方來,我將到哪地方去。伊心裏開始打主意,祈願,真主啊,上帝啊,菩薩啊,賜給我力量吧。同時她也暗暗發誓,以後談朋友,戴眼鏡的悶聲不響的男人一律靠邊站不予考慮。
太陽每天照樣升起,一天,伊還是老樣子敲卡上班,隻是工作時間比以前更空了,伊搞不清爽這個四隻眼主任不知是喜歡她還是討厭她,把她像金絲鳥一樣關著,菩薩一樣供著,不舍得讓她幹活做事,他自己則大包大攬忙得臭要死,感覺上是伊脫產升官了。正在伊腦子瞎想八想亂開電車的時候,一句中氣十足宏亮的普通話從她背後響起"小鬼,來得這麽早",噢,是廠長到辦公室來了。伊定了一下神,她仿佛是在看不見亮光的長長的隨道裏突然尋到了出口處,她把目光轉向了廠長。
下麵照片均采自網絡,
王主任王大毛去他的西宮必需借助的交通工具。
在1988年延安路隧道與9o年南浦大橋建成前,這是上海最繁忙的從浦西到浦東的輪渡口,90年代中後期,曾有過一天一百萬人次過江紀錄。
很多上海人不會忘記1987年曾發生的慘案。當年12月10日清晨,黃浦江大霧,能見度隻有3o米左右,為安全起見不得不停航,當時正值上班高峰時期,到9點.濃霧散開,才恢複通航,眾多上班族怕上班遲到,爭相恐後,由於有一推自行車者不慎倒地,引發上海有史以來最大的一起踩踏事件,最終導致66人死亡,2o多人輕傷。當時我從新聞媒體上看到此事,心靈深受震撼,這些人都是去上班的與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哥哥姐姐一般年齡的辛勤工作者與勞動者,外出上班卻從此走上了不歸之路。
後來上海政府特別出了一條規定,如若天氣原因停航,不能過江而遲到的的職工一律不算遲到,上海政府做事一貴人性化。
但很不幸,我出國後又聽聞20I4年跨年夜,在離擺渡處不遠的陳毅廣場台階處再一次發生36人死亡,49人受傷的踩踏事件,這次受害者基本上是慶祝新年的年輕人。除了本地的還有一些外來的年青人,但願此類悲劇不要再發生。
80年代的月票與70年代一模一樣,十幾年沒有改版過,儂用過這種車票或月票嗎?假使儂沒有用過,要麽儂還是小小寧,要麽儂就是一直叫差頭的萬元戶或炒股票的大戶。
上海人也活得好累呀,我以前從初中時,每天與大人一樣嚐過這種貼"肉餅子"滋味的。千萬不能幹等,隻得硬著頭皮上。如果這班班車擠不上,下一班還是擠不上,上學又不敢遲到,隻好擠呀擠,"擠死老娘有飯吃。"但三十年之後的我們現在出門必須保持二米的距離,回過頭來,仔細想想我們是不是還是喜歡那時的不需要社交距離的時代啊,不想了,我怎麽寫著寫著要眼淚水得得滴……。
最近媽媽電話裏一直問我何時回上海,真想家了。
小伊伊,一枝花裏有不少東西想寫,我會努力完成的,最近有點思鄉病。
小可洛伊,晚些會!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自黑啦,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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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範兒捧場,攙攙手。
等等,你說的碼頭,去年回國的時候我們家人一起去吃飯,在北外灘的一個飯店不遠處我們就看見一個擺渡口,可以擺人和車。現在上海的小舢板不見了,我希望碼頭擺渡外至少要留一處,否則我們上海的熟悉的回憶又會少一些。
隨著現在許多碼頭變身,也不知道這種當年的過江方式還有沒有保留下來,如果還有的話,也真不失為一種很好的城市紀念。
謝謝朋友捧場。
謝謝胖胖喜歡。
葉子好文是一定要挺的,有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