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金童玉女
我家的金童玉女。他們跟著我,從小鎮一路漂到大城市,至少十五年了。他們沒有含金帶玉,他們隻是一對石膏小人,但在我的眼裏就是一對金童玉女。
他們的來曆倒挺有趣。那年春天,陽光明媚,我去家附近公園健身,看到鄰居一位老婦人在做 yard sale。她的舊物我大多不感興趣,但前院花叢旁的一對石膏小人吸引了我。一男一女兩個小石人撐著傘,坐在水泥凳上,女孩手裏握著一本書與男孩依偎著,但看著他們,我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們,越看越喜歡。
我問她:"這個石凳賣嗎?"。也許我天生有討老婦人喜歡的氣質,婦人笑眯眯地說:"這個不賣"。我有點失望。然爾她接著說:"喜歡就拿走吧,不用給錢。"我當時受寵若驚,想想白拿很不好意思,就隨便順手買了一個壺和兩個小杯的銀器,她說二十元,我對銀器那時看不懂,這些東西放在家裏,不久我看它們變黑了,扔掉了。但小石人呢?他們就一直跟著我,日漸生情,忠心耿耿。
扔掉的銀器,照片還在。
我家後院的deck 我休養生病時健身發呆做夢的地方,看著鬆鼠跳來跳去,心想有一天,我會比它們跳得更歡。這張照片可惜沒拍到小石人。估計當時隻想拍花。
下麵這張是夜色中的無眠的我的金童玉女,當時還是完好無損。
有一年冬天,我忘了在暴風雪來臨前把他們搬進車庫。等冰雪融化時,小男孩的頭脛已經折斷,他們頭頂上的傘也被損壞,我心裏一陣酸楚。我生病後,生活教會我,世上沒有什麽能永遠保持完美。殘缺,本身也自有一種另類的美。就像我穿吊帶裙時,胸口那一道小疤總會顯露出來。曾經,我想過在上麵刺一朵玫瑰來遮蓋,但後來我學會坦然。那疤痕,是我曾與病痛抗爭的見證,也是我堅強過的印記
搬家時,家人瞄了一眼破損的小石人,說:"壞掉了,又這麽重,就不要了吧。"可我堅決要先生把他們從小城帶過來,他們不是普通的小裝飾。他們對我來說的意義,誰也說不清,也不必說清。那是一種屬於我自己的一種牽掛與寄托。
我生病在家休養的日子,孩子們都上學去了,我每天早上醒來,走去陽台,躍入眼簾的就是那對小人,它們就像我的另外兩個孩子,懶學在家陪著我,看我健身,看我發呆,看我做有朝一日我又活蹦亂跳"我胡漢山又回來了"的美夢。
脛部已折斷破損
每天早上,後院空無一人。我做健身時,他們就像小小的私人教練,用那種石膏的眼神盯著我,仿佛在說:"你可別偷懶啊!你會好的"。而當我坐在陽台上發呆時,他們又變成最安靜的聽眾,什麽也不說,卻讓整個世界溫柔了幾分。哪怕歲月讓我們磕磕碰碰,帶著傷與痛,總有些東西,會默默陪著你,不離不棄。
現在他們在我的新家,看上去年記不大但殘缺不全,仿佛曆經了歲月滄桑。有時候,我會站在花園裏,偷偷跟他們說話:"你們可知道,你們是最乖的,最讓我省心的?"他們當然不會回答,但我仿佛能聽到石膏微微的歎息,好像在說:放心吧,我們懂你。於是我繼續澆花,整理花園,而他們,就靜靜坐在那裏,像老友,又像我生活裏的一點點魔法。
我的兒子們也長大了,在家與我們一起生活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少。有時候,我甚至想對小石人說:"你們可別像我家小人一樣偷偷溜出去約會,不讓我知道啊,小心被我發現"。想起了以前我年輕時,媽媽說,出去玩,晚上超過1 1點,插銷門要鎖起來,不讓進。他們當然不吭聲,但看著他們在花叢裏靜靜地坐著,我篤定他們不會跑。
十五年過去了,我家永遠長不大的金童玉女,他們依然在,就像初見那天,小鎮陽光下的模樣,靜靜守護著我的日子。
當葉子驕傲的說“我天生有討老婦人喜歡的氣質“, 我不禁笑出聲來。哈哈,立馬聯想到葉子發表的《魔都老太太》係列,東西兩邊優雅老太太們,在葉子筆下,同樣鮮活,躍然紙上!
葉子的輕鬆幽默感與深厚同理心,竟然那麽和諧地糅合在一起,給我們呈現出一幅生動活潑又質感逼真的生活浮世繪。
這一對漂亮的金童玉女石雕,在葉子的花園裏默默陪伴你經曆人世間風霜雨雪的考驗,一起走過治愈之旅,雖然最後帶著些許殘缺。葉子說:“生活教會我,世上沒有什麽能永遠保持完美。殘缺,本身也自有一種另類的美。“ 讚葉子的智慧和瀟灑生活態度!
想起葉子回複菲兒的評論,寫道:”花太豔,石沉穩,後院若隻有花而無石,肯定會少了幾分骨感的韻味。”
在葉子看似柔弱的背影裏,其實你的堅強和灑脫早已透過你的篇篇精致小文散發出沁人心脾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