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繁漪”呂恩

“活繁漪”呂恩

張定華口述   辛夷楣執筆

 

呂恩在人藝女演員中,也應算在幾位老大姐之列。她是國立劇專第四屆的學生,比趙韞如低一屆。我第一次見到呂恩是1946年在上海。那天,我丈夫的一位老朋友結婚。賓客們坐在一個大長桌子上吃西餐。呂恩、吳祖光夫婦正好坐在我和丈夫對麵。那時,呂恩很漂亮。

我跟呂恩熟識起來是50年代中期,她在北京人藝的《雷雨》裏演繁漪。我在人藝的總導演辦公室當秘書,也管宣傳。這個戲很轟動,呂恩演得很好。麵向海外的《中國新聞》就約我采訪她,寫篇稿子。呂恩性格直爽,快人快語。她不但向我詳細地講述了如何塑造繁漪的經過,也講述了她在香港的生活和投奔光明回歸祖國的經過。

采訪時,她告訴我,在香港拍電影,導演按整部片子付酬;演員則按月拿薪水。一部戲拍得時間長了,導演的錢反倒沒有主要演員多。當時,吳祖光和張駿祥就不如白楊和她有錢。她說:“在香港,我的生活條件很好,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共產主義也不過如此吧!”後來編輯說,這句話要修改一下。不過,這句大實話倒是直白地說出了當時中國知識分子不計物質條件一心想往光明的情況。

    盡管,繁漪是一個複雜難演的角色,但1948年呂恩在香港演過這個角色,對她來說,本應駕輕就熟的。可是,那時全國解放不久,大家學了一點兒馬列主義的皮毛,就想用階級鬥爭的學說來分析劇中的人物。繁漪過著不勞而獲的剝削生活,還與前妻之子周萍亂倫,還不應該批判嗎?然而在曹禺的原著前言中明明寫著她是最受同情的。呂恩困惑惶恐,進入不了創作狀態。黨、政、工、團每天晚上給她開小灶,幫助她。她一遍遍地檢討,仍然進入不了角色。

萬般無奈之下,她去找人藝的總導演焦菊隱,哭著要打退堂鼓。焦先生說:你不要去想什麽階級,按劇中作者的指示去行動,去努力,完成角色塑造,不能打退堂鼓。焦先生的一席話,穩住了她的情緒,她決心再做努力。

那時,劇組曾去東四八條朱家大院體驗生活。房主朱啟鈐當過袁世凱時期的國務總理、煤礦董事長。一位比他小幾十歲的姨太太還有他的二兒媳,自然還有仆人們陪著老人生活。一個星期日的上午,呂恩一個人去了朱家。

    那天,老太爺的女兒女婿從天津來看他,他興致很高。時近中午,呂恩起身告辭。她還沒出二門,姨太太和二少奶追出來,要留她吃午飯。她想,我一個國家幹部,豈能在資產階級家用餐,執意要走。

姨太太和二少奶扯住她的衣服乞求說:“請你給我倆一個麵子吧!老太爺說要留您,一定要把您留下來,今天他高興,否則多少天的日子我們都沒有法子過下去。”呂恩心軟了。就在她走進上房的那一刹那,《雷雨》中的兩句台詞飛進了腦子。周萍說:“父親的話向來就是這樣,他說一句就是一句。”繁漪說:“他說一句,我就要聽一句,那是違背我的本性的。”一種絕對的家長專製使上房變得陰森窒息。呂恩找到了繁漪在周公館裏生活的感覺。

那位二少奶就是呂恩體驗生活的對象。她四十歲上下,風韻猶存。她奉父母之命嫁到朱家,結婚20年,已經和丈夫分居了16年。丈夫另有新歡,在外麵有小公館。她還得在公公麵前替丈夫隱瞞。她一個人生活在一排陳設優雅講究的房子裏,嚐盡了寂寞空虛。她長歎了一口氣,對呂恩說:“誰讓我是一個女人,又偏偏過早地出生。”她的哀怨打開了呂恩通向繁漪心靈的窗戶。

《雷雨》首場演出結束,人藝藝術處處長鳳子到後台來祝賀。她告訴呂恩,鄧大姐(鄧穎超)來看戲了,要我告訴你,對繁漪要同情!同情!再同情!呂恩很震驚,鄧大姐的話反反複複在她耳邊回響。

50年代後期,蘇聯著名作家考涅楚克夫婦來看《雷雨》。看完之後,倆人十分激動。考涅楚克說,這真是一部偉大的作品。他又指著呂恩說,繁漪第四幕的第一次上場,是皇冠上的一顆寶石。這場戲恰恰是總導演焦菊隱到排練場指導排的一段戲,正是呂恩自己找到了繁漪的感覺而進入規定情境的時候。

繁漪在四鳳家窗外看到大少爺周萍把四鳳抱在懷裏。她失魂落魄地冒雨回到家中。她遲鈍地用左手把門推開,身體無力地靠在右半邊門上,反手機械地把門關上。稍頃,她用右手開燈,身體卻一動不動,右手也就停在開關那裏。這時觀眾才看到,她的眼神是散的,一副魂不守舍、迷離恍惚的樣子。這時,她又用左手把雨衣的帽子慢慢褪下。她的丈夫周樸園坐在大廳當中,她卻一點兒沒有發現……這一係列的動作,使觀眾感受到繁漪的絕望與巨大悲哀。

焦菊隱在一篇文章中曾提出:“語言的動作性和動作的語言性”。呂恩第四幕上場的這一組動作,正是動作語言性的一個最佳範例。考涅楚克真不愧是內行,一下就發現了皇冠上的這顆寶石。呂恩在藝術生涯中,與繁漪相處了二十多年,被觀眾譽為“活繁漪”。

1959年,人藝決定排演巴西作家的劇本《伊索》。這個戲人物不多,但每一個都有血有肉,而且台詞特別深刻,充滿了寓言意味。呂恩在劇中扮演女奴梅麗達。開始她放不開,總怕把這個想向上爬的女奴演得太壞了。特別是女主人克利婭棄家出走後,她去引誘男主人格桑那場戲,她更是疑慮重重,不敢把戲演足。

    後來經過不斷地深入研究劇本,她發現,劇作家在這個本子裏不但寫了各式各樣的奴隸主,也寫了各式各樣的奴隸,既有不自由毋寧死的伊索,也有甘當奴隸主打手的阿比西尼亞,還有雖然向往幸福,卻把希望寄托在高攀主人、改換門庭的梅麗達。在中國的舊社會,她不是也見過丫頭扶了正,側身統治階級之中嗎?

於是,她再演向男主人獻媚取寵這場戲時,不是一般地勾引男人,出賣色相,而是把它作為一種追求幸福的扭曲的欲望,準確細膩多層次地來表演,使觀眾在對她厭惡之餘,心中升起一絲憐憫。

劇中有一場戲是,梅麗達向阿比西尼亞傾吐心中的苦悶,是她的重點場。呂恩為這場戲設想了豐富的潛台詞,一句話,她做足了功夫想好好地表演一番。可是一排到這裏,導演陳顒就嫌她太慢,排了幾次,還是達不到導演的速度要求。呂恩反複琢磨導演的要求,後來她終於想通了。這場戲對她這個人物是重點場,對全劇則隻是個過場,不能放慢節奏。她又想到,梅麗達是個奴隸,無權支配自己的時間,不知什麽人什麽事就會打斷她的話,所以要連珠炮似地講,這是客觀因素。從人物主觀上來說,這是鬱積在她心頭的話,根本不用想,一遇機會應該是傾囊而出。由於找到了節奏快的依據,後來她演起來很順暢。

1962年,歐陽山尊與柏森把奧斯特羅夫斯基的名劇《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搬上舞台,請呂恩演巫婆馬聶法。她的戲不多,隻在寡婦和葛路莫夫家出場兩次,騙吃騙喝。呂恩設想她曾是一個風流浪蕩的女人,年輕時在伏爾加河上爭風吃醋打斷了腿,所以一條腿有點瘸。因為曾和神父鬼混過,學了點裝神弄鬼的本事,年紀大了就靠這一手來騙點錢財弄點吃喝。在舞台上,她緊緊抓住這個人物的貪婪。當她閉著眼睛念念有詞時,主人把錢放在她手心裏,她用眼睛去溜,看給了多少,同時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為了改變自己的形體,扮演這個長著胡子、說話粗聲粗氣、步履蹣跚的胖女人,呂恩在化妝上狠狠地下了一番功夫。劇院的同事與戲劇學院的學生們看到她的醜陋形象,不由自主地都想到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名言:“要愛你心中的藝術,而不是藝術中的自己。”

作為演員,我覺得呂恩很幸運。她在學戲之初,有機會受到名師的指點與關心,後來也一直在名師、名導的指導下;她又幸運地結識了中國演藝圈的許多大演員,與他們同台演戲,屢受熏陶;另外,她與重慶一圈文化人相濡以沫的友誼,對她的藝術對她的人生都有很大影響。

1938年夏季,17歲的呂恩不願做亡國奴,隻身隨逃難人流輾轉到了陪都重慶,考取了從南京遷渝的國立戲劇專科學校。有一天,呂恩忽然哭著去找教務主任曹禺,說要離開學校。曹禺問她為什麽?她說,女舍監不知為什麽不喜歡她,老找她麻煩,兩人爭吵起來,以後日子更不好過,不如離開。曹禺耐心地勸慰她,不要因一點小事意氣用事放棄學業,要學會與各式各樣的人處好關係。再說,你是一個人逃到重慶來的,在重慶你舉目無親,你離校後到哪裏去?在何處安身?呂恩聽老師說得有理,留了下來。

直到50多年之後的90年代,年邁的曹禺患病長期住院,呂恩去看他,曹禺還提起這件事,埋怨她:“荒唐!小孩子脾氣。你還算好,知道離校前先來告訴萬先生(學生們都叫曹禺萬先生)一聲……要不是我說服了你,把你留下來,現在不知道你在哪裏,我們就見不著了。”這是一股多麽深厚多麽刻骨銘心的師生情誼啊!

1940年春,劇專已經遷到重慶上遊的小鎮江安。曹禺正在趕寫反映抗戰的新戲《蛻變》。由曹禺的清華同學、剛從美國留學歸來的劇專教師張駿祥導演。曹禺寫完一幕,張駿祥就排一幕,準備到重慶公演。演員則從全校師生中挑選。呂恩被選中扮演腐敗的傷兵院院長的姨太太——妓女出身、俗不可耐的魏竹枝。

這可讓呂恩犯難了,這樣的角色怎麽演呀?曹禺看出了她的心思,啟發她:“俗話說,長在海邊,沒有吃過魚也該聞過魚腥味。你在上海生活過幾年,見識總比沒有出過川的同學廣一些。一個演員要演他熟悉的也應該演他不熟悉的。阮玲玉在《神女》中,趙惠琛在《馬路天使》中都演過妓女,她們演得多好,她們都沒有親身經曆,這才是創造角色。你演魏竹枝,外形並不重要,主要是把她那股子勁兒演出來,烘托醫院的腐敗。其實,魏竹枝也是個可憐的小人物。”曹禺的一番點撥使呂恩一下子開了竅。

演出那天晚上,呂恩化好妝,穿上花旗袍、高跟鞋,手拎小皮包,在鏡子前一照,儼然一位闊太太,自信心油然而生。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看見曹禺正在舞台上各處檢查。曹禺看見她,一麵仔細打量她的全身,一麵幫她拽拽衣袖,又摸摸她頭上的花是否插結實了,小聲地說:“不用害怕,認真地演,我就站在側幕旁給你們保駕,忘了詞不要緊,我會給你們提詞。”在曹禺師和張駿祥導演的點撥鼓勵之下,呂恩的第一個角色——魏竹枝,受到了好評。

那時,劇專共讀三年,頭兩年不分科,最後一年分四科:表演、導演、編劇、舞台美術。暑假時,呂恩談起,她想選編劇。張駿祥問:“為什麽不選表演?”呂恩答道:“我是南方人,普通話說不好。”張駿祥嚴肅地說:“我是你的班主任,我有權建議你選表演課。第一你長得高,在舞台上出形象,能演的戲路子也較寬;第二語言不好可以學,以後多注意北方同學說話,不要老和你的老鄉說家鄉話,從今後聽你說南方話就要罰你;第三你的表演我們清楚,你在《蛻變》中演的魏竹枝是可以的。”張駿祥的話給了呂恩極大的信心。

1940年冬,張駿祥離開江安到重慶,任中央青年劇社社長。1941年8月,重慶正遇到日機七晝夜不停的轟炸。在重慶南岸躲警報的呂恩接到張駿祥的一封信,要她參加中央青年劇社。呂恩當晚動身過江,黎明時分趕到劇社報到。張駿祥一見她就說:“你還來呀!你知道我給你寫了多少封信?”呂恩說:“我就收到這一封,當夜立刻就趕過來了。”張駿祥隻好說;“那你先住在這兒。演員名單昨天已經公布,你去看外麵的布告欄。”張駿祥正準備排演曹禺新寫出來的《北京人》,呂恩晚到一天,失之交臂。

不過,1942年夏,複排《北京人》時,呂恩和同學方琯德有機會補進去,方演曾霆,呂恩演他的妻子曾瑞貞。而名演員張瑞芳則演愫方。呂恩很理解曾瑞貞年輕輕就被束縛在沒有愛情的婚姻裏,是多麽痛苦。在排第三幕,當愫芳勸瑞貞不要拿掉孩子並拿出她親手縫製的小衣服時,呂恩忍不住泣不成聲,連台詞都說不出來了。張駿祥趕緊過來開導她說:你的情緒是對的。不過,演戲不同於生活,要學會控製情緒,現在還不是高潮,到“天塌了”時,才是高潮。呂恩就學著控製情緒,直到她喊出“天塌了”,才用手捂著臉背過身去痛哭起來。愫芳回頭望見文清,呆若木雞。文清慢慢地進入自己的房間,思懿一陣風地跑上來。瑞貞的哭泣聲由大轉小……

呂恩的表演充滿了真情,感動了觀眾,也使她有機緣認識了不少文化戲劇界的前輩。有一天,吳祖光對她說,夏衍看了《北京人》問起你,要我帶你去見他。夏衍問起她的家世與近況,鼓勵她多讀書。吳祖光開玩笑地說,夏先生喜歡你,你就當他幹女兒吧!

自從這次演《北京人》的瑞貞嶄露頭角之後,呂恩又先後在名導演洪深、章泯、賀孟斧、應雲衛、沈浮、馬彥祥等導演的戲中扮演角色,而在張駿祥導的戲中演出最多。

抗戰勝利後,呂恩回到上海。1947年春,張駿祥寫了一個電影劇本《還鄉日記》,諷刺國民黨的接收大員到處接收房子、車子、金子、票子、妻子而大打出手。他自任導演,約呂恩參加此片的拍攝。呂恩不知如何是好,她從來沒拍過電影。張駿祥鼓勵她說:“這部電影除了白楊一個人有拍電影的經驗外,其餘的都是第一次參加。”電影裏主要有兩個女角,白楊演從大後方回鄉的文工團員,而呂恩則演被人家接收的漢奸老婆。

    他們先把戲排了一遍,然後,分鏡頭開拍。張駿祥喊:“預備!開始!”突然,一塊木板在呂恩麵前“啪”地一響,把她嚇了一跳,頓時說不出話來。張駿祥解釋說,這是拍板,是剪接鏡頭必須的記錄。但是,試了幾次,浪費了不少膠片,呂恩仍然不能習慣。張駿祥一句都沒有罵她,而是與剪接人員商量後對她說:“這樣吧,我一喊開始,你就演戲,我喊結束後再打拍板,讓你的鏡頭倒過來接。我和剪接人員他們說好了,他們同意。”就這樣,張駿祥把年輕的呂恩引領到銀光燈下。

後來,由於上海文藝界不斷受到政治迫害,一批文化人轉移到了香港。1948年,吳祖光把解放區的中篇小說《脫韁的馬》改編成電影劇本《山河淚》,給香港永華電影公司。其中的一個主要角色玉娃請白楊來演。白楊看了劇本,提出要演玉娃的小姑子。玉娃成了空缺,時間緊迫,老板著了急。張駿祥就指著呂恩對老板說:“我推薦一個人,就是她。你們對她不熟悉,她在電影界沒有名氣。她是話劇演員,在舞台已經有近十年的曆史。她是我的學生,我了解她,她可以勝任這個角色,我可以擔保。”老板聽了張駿祥的話,看了看呂恩,又對張駿祥說:“你是我耶魯的校友,我相信你。”

第二天,呂恩簽了合同,就在張駿祥指導下拍戲。男主角是已經演過《一江春水向東流》的大明星陶金。《山河淚》拍完了,張駿祥又拍攝了《火葬》,主角仍是陶金、白楊和呂恩。她在電影中演一個鄉鎮上的妓女黑翠。兩部電影一演,呂恩在香港已小有名氣了。當吳祖光把東江遊擊隊的作者黃穀柳的小說《春風秋雨》的第一部改編成電影《蝦球傳》時,永華電影公司的老板親自來找呂恩,請她演片中的“疍家妹”。

    在拍《火葬》期間,還有一件事很有趣。那是1948年中秋前後,他們要去北京拍外景,淮海戰役已經打響了。呂恩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夏衍來找她,對她說:你在上海住一晚上,替我辦四件事。一,先去找於伶,把他約出來,要他轉告陽翰笙,趕緊離開上海,到香港來;二,告許陳白塵,要他隱蔽起來,這個你可以去通知;三,叫劉厚生等四人,趕緊到蘇北解放區,找某某人聯係;四,帶一封信給王蘋,這封信是已經到了解放區的宋之的寫給妻子王蘋的。夏衍又囑咐她說:“多帶些照片,放在箱子裏,送給海關人員。不要讓海關的人查行李。寧願多給些小費。”一個多月後,呂恩回到香港,夏衍拍拍她說:“呂恩,幹得不錯!”呂恩問:“幹爸,奇怪,你怎麽要我幹?怎麽不要白楊幹,她比我細心。”夏衍說:“你糊塗膽大。”

40年代末,在香港時,呂恩與吳祖光決定友好分手。50年代初,她在北京與胡蝶的堂弟胡業祥結婚。劇院的同事都管胡業祥叫小胡。抗戰開始,小胡離開孤島上海去重慶上大學。戰事緊張,他決定投筆從戎,報考空軍,被錄取為飛行員,在安康、老河口一帶對敵作戰。抗戰結束,他不願同室操戈,離開了國民黨的軍隊。新中國成立,他先參加空軍,後來又在航校當教員。

 

小胡是我的孩子們的崇拜對象。每日早晚,他常常穿著白色的體操服,在史家胡同人藝宿舍大院裏練啞鈴、練拿大頂。他的身材勻稱動作漂亮。我的孩子們就老遠地看,一邊看一邊悄悄地讚不絕口。他們明白,開著飛機在天上與日本人拚命可不是好玩的。

呂恩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整得不輕。1970年,她生了紅斑狼瘡。熟人們都替她擔心,這個病很不好治。還是她在重慶的一位老觀眾介紹了一位中醫,後來竟治好了,真是萬幸。“文革”之後,我去看吳祖光寫的話劇《闖江湖》,碰見呂恩。90年代,她曾到演樂胡同我們住的地方看過我們,我們還在鳳子家裏相聚過。後來,她的丈夫小胡患癌症去世。呂恩離休後,勤於筆耕,身體精神都很好。特別不容易的是,她學會了打字,文章越寫越多越寫越好,最近還結集出了一本書《回首我的藝術人生》。

 

選自《記憶深處的老人藝》一書

 

照片說明,1,1948年,呂恩攝於香港

2,1947年初夏,呂恩(右一)在澳門與黃苗子(左一)、鬱風(左二)、張大千合影

3,《雷雨》劇照,呂恩飾繁漪

4,《伊索》劇照,呂恩飾梅麗達(左)

5,秦怡、張瑞芳、呂恩(從左至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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