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症室就像一個萬花筒,這裏能見到許多人的生老病死,也能見到一些人性的扭曲和醜惡。講一個發生在幾個月前的故事。Lisa 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白人婦女。醫院的護士稱她為三多:男友多,孩子多(六個),毛病多(有個頭痛腦熱,領著一大家子就來ER)。是醫院的常客。這一天,Lisa 帶著她最小的女兒,隻有三歲半的Mia 來了,她對護士說Mia可能有UTI(urinary track infection, 尿道感染)。由於UTI是常見病,護士常規在醫生查看病人前,就先釆集尿樣送到檢驗室去。
我當時正在診治其他的患者,檢驗室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檢驗員語氣嚴肅地告訴我Mia 尿裏有大量血液,顯微鏡下檢查還發現有活動的精子。我一聽就知道事態嚴重了。馬上叫護士把Mia帶到單獨的診室。我去看Mia時,她一臉驚恐的樣子,說自己的下體疼痛。我在做了檢查之後,立即吩咐護士打電話給CPP(Child protective service),和SART(Sexual Assault Response Team)。他們很快都趕到了,SART全麵檢查Mia之後,確定了性侵案件。而且Mia親口說是Lisa的男友Jack 幹的。
CCP的人找Lisa談話,她矢口否認Mia被性侵的事情。當告訴她事情就發生在今天,Lisa馬上反駁說不可能,她今天一直跟Mia和Jack在一起,從沒有讓他們單獨相處過。戲劇性的是,這時候Jack自己來到了ER, 看來是想探探情況。Receptionist 告訴他說,疫情期間,醫院有規定不能探望,他隻能在候診廳等待。我們立即呼叫了醫院的Security, 也隨後打了911。 Jack見到幾名警察進來,心虛地站了起來要走,被站在兩側的保安攔下,強行按回到椅子上。警察跟Jack講了幾句話,就把Jack拷了起來。一名警官進來跟我們了解案情後,然後就帶著Jack離開了。Lisa 也跟著到了候診廳,令人不解的是,Jack被警察帶走前還回過頭來對著Lisa怒吼著。Lisa 這個時候才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可我看著她沒有絲毫同情,隻有憤怒和鄙夷。由於她的行為,幼小的Mia不但從此不能跟自己的媽媽生活在一起,還要承受一生的身心痛苦。
我幾年前參加了一個急診學術會議。一位急症醫生講述了他經曆的一名女童(Sheila Evans)被性侵致死的病例。那個案件跟我經曆的這個有很多相似之處,罪犯 Ronald Phillips是受害者媽媽的男友,Sheila 當時也是三歲多。不同的是,Sheila被性侵後造成腸穿孔,最終發展成了嚴重的腹腔感染導致死亡。而罪犯Phillips 被定罪叛死刑後,一開始借口要捐贈自己的器官給他的姐姐,以後又不斷挑戰和置疑注射死刑方法,而被九次推遲了死刑執行,直到2017年才被處死。這已經是他犯案後的第24年了。我在行醫多年以後,現在可以平靜地麵對生死,可無法平靜地麵對這種人性的罪惡。這件事過去後的幾個星期,我腦海裏總是不斷地回想起Mia那種驚恐和委屈的眼神。希望Mia能夠盡快忘記她的媽媽和她所經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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