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建生活時,因為是易上火的體質,我喜歡泡金銀花當涼茶喝。媽媽說金銀花涼茶有清熱解毒之效果,喝了以後渾身通透,神清氣爽。我並沒有這樣的感 覺,但握著玻璃杯喝涼茶時,有時會幻想著自己是在飲仙露,希望身體的毒素排掉後,額頭上也不要長青春痘了(有一陣子,我的額頭狂冒“小痘子”)。
因為買的全是曬幹了的金銀花,我一直不知道金銀花的廬山真麵目。來溫哥華後,好幾回在散步途中被濃濃的花香吸引,來到幾座小屋前,見到了爬滿牆角或 者籬笆的一種藤本植物。它的藤纖細,牽牽連連,撐起一片片青色的葉子。從葉間發出來的花有點像飄飛的蝴蝶,花瓣精致,向內彎曲。雄蕊伸得老長,似蝴蝶的觸 角。同一株植物上的花色一般是兩種,有淺黃淺紫相間的,還有的是一半金黃花,一半純白花。花香極其好聞,其馥鬱程度可與茉莉相媲美。
過了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我才知道這是忍冬花,也稱金銀花。我見到的純白的忍冬花最適合入藥,等不到花季結束,就要從枝頭采下。黃紫相間的忍冬花屬於觀賞型,可以一直開到凋零,命運稍好些。
它是開在夏天的花,名字卻讓人想起寒冷的冬天,想起“風刀霜劍嚴相逼”。也許隻有在經曆生命低潮後,才能在花繁葉茂的輝煌期保持一番清醒,閑對花開花謝,笑看雲卷雲舒。
忍冬花在北美並不少見,不知怎的,當地人並沒有充分挖掘出它的食用和藥用功能。我從英文網站上得知西人用接骨木花泡茶,用楓樹花和槐花做煎餅。對於忍冬花,他們更偏向將其作為寂靜角落的裝飾。美國詩人 菲利浦·弗瑞諾筆下的忍冬花是這樣的:
美好的花呀,你長得:這麽秀麗,/卻藏身在這僻靜沉悶的地方——/甜美的花兒開了卻沒人親昵,/招展的小小枝梢也沒人觀賞;/沒遊來蕩去的腳來把你踩碎,/沒東攀西摘的手來催你落淚。 大自然把你打扮得一身潔白,/她叫你避開庸俗粗鄙的目光,/她布置下樹蔭把你護衛起來,/又讓潺潺的柔波淌過你身旁;/你的夏天就這樣靜靜地消逝,/這時候你日見萎蔫終將安息。 那些難免消逝的美使我銷魂,/想起你未來的結局我就心疼,/別的那些花兒也不比你幸運——/雖開放在伊甸園中也已凋零,/無情的寒霜再加秋風的威力,/會叫這花朵消失得一無蹤跡。 朝陽和晚露當初曾把你養育,/讓你這小小的生命來到世上,/原來若烏有,就沒什麽可失去,/因為你的死讓你同先前一樣;/這來去之間不過是一個鍾點——/這就是脆弱的花享有的天年。
而我,若是種你於窗前,怎舍得讓你悄無聲息地開花,再悄無聲息地凋零?我會在清晨摘下最鮮的幾朵花瓣為茶,用沸水慢慢泡開,滿室香氣氤氳,直逼肺腑。且讓我搬一把椅子在翠綠的院中坐著,細斟慢酌, 用你的清香驅走心頭的陰霾,驅散眼裏的沙塵。心靜了,目明了,人生的起起落落也就看得透徹了。
屈原有“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而我隻要金銀花茶,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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