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 作者:瀟湘冬兒(這篇嗎)

《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 作者:瀟湘冬兒
[東京攻略:第001章:任務開始]
  勾人心魄的嬌喘聲,和男子暢快的悶哼聲,不斷的從主臥裏傳了出來。豪華的套房外間,寬大的沙發上,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慵懶的坐在上麵,身穿黑色的短袖作戰服,玲瓏的身材曲線畢露,雪白修長的脖頸慵懶的靠在沙發上,富有雕塑性美感的尖瘦下巴,顯示出她倔強的個性。下身,一條最新的數字化迷彩作戰褲緊緊的包裹住兩條修長的美腿,腳蹬軍用作戰軟靴,靴子內側,一柄美國造的防禦大師匕首正靜靜的綁在那裏,鋒利的刀光緊貼著女子嫩白的肌膚,隱隱透出一絲寒芒。
  突然,兩聲暢快的叫聲登時在主臥響起,女子的嘴角斜斜牽起,一絲冷笑悠然劃出。很好,該開工了。
  拔出別在腰後的柯爾特2000式手槍,動作迅速的安上消音器,女子一甩黑色波浪式的長發,站起身來,輕鬆的向著主臥的方向走去。
  房門緊閉,內部反鎖,女子微微一笑,隨手拿出一根銀色的鋼絲,對著鑰匙孔就插了下去。對付這種簡單的門鎖,甚至用不上兩秒鍾,鋼絲輕輕一扭,房門就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充滿情欲的糜爛氣息登時傳了出來,男女荷爾蒙的氣味在空氣裏緩緩彌散。女子靠在門框上,拿起手中的武器,舉到嘴邊,輕輕的對著槍口吹了口氣,眼光掃向床上剛剛激情過後,相擁的一對男女。冷笑一聲,輕聲喚道:“嗨!很爽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霎時間好像是炸彈一般的在主臥炸起!
  原本趴在明美身上的傑森,登時翻身而起,身軀猶如豹子一般,動作迅猛,絲毫不拖泥帶水,猛地彈地而起,手快如閃電的向床頭抓去。
  “噗!”的一聲,血光四濺!
  女子素手一揚,鋒利絕倫的防禦大師登時刺穿了傑森的手掌,狠狠的釘在了床頭的紅木之上。
  明美的眼睛瞬間放大,被傑森吻得紅腫的嘴唇張成O型,就在她馬上就要大聲驚呼的時候。女子眼中一抹寒芒閃過,右手一甩,透過消音管,柯爾特2000發出一聲悶響,明美的瞳孔瞬間擴大,一個黑洞洞的血洞開在了她雪白的脖頸之上,鮮血潺潺而出,赤裸豐滿的身軀一個抽搐,她就倒在了寬大的床鋪之上。
  女子麵不改色,淡淡的轉向滿臉驚恐的傑森,嘴角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傑森,刺激嗎?”
  鮮血從傑森的手掌處順著他的胳膊緩緩流下,他麵色發白的盯著床上已是一具死屍的山口明美,聲音發顫的急聲說道:“季兒,你冷靜點,你相信我,我和她隻是逢場作戲,我真正愛的人隻有你一個。”
  “我不是李季兒。”女子淡淡一笑,微微的搖了搖頭。笑顏如花,可是在傑森的眼裏,這笑容卻好像是催命的冤魂一般,令他周身發顫。
  他連忙說道:“好,好,李小姐,你聽我解釋……”
  傑森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女子打斷,隻見她緩緩的走上前來,黑洞洞的槍口威脅性的抵上了傑森的額頭。少女微微眯起眼睛,彎下腰,一腳踏上他赤裸的胸膛,槍口在傑森的麵上緩緩的滑動,突然猛地插進了傑森驚恐長大的嘴裏。
  “我都跟你說了,我不是李季兒。”
  少女冷然一笑,伸出左手一把拔出了插在傑森手掌裏的匕首,鮮血登時噴射而出,傑森雙眼瞬間長大,強烈的疼痛瞬間而來,可是柯爾特2000的槍口卻緊緊的插在他的嘴裏,讓他除了一聲悶哼,發不出一聲呼救。
  少女緩緩靠近傑森,趴在傑森的耳邊,輕聲說道:“我來自Z國國安局軍情9處的特工003,現在我要代表所有被你殘害過的生命判刑,判處你死刑,立即執行!”
  傑森的瞳孔登時閃過一絲絕望和恐懼,這時,寒氣森森的匕首突然發出森冷的光芒,匕首一點點的逼近,他隻感到喉嚨處一陣恐怖的冰冷。
  少女的眼裏露出意思憎惡和殘忍,握著匕首的手瀟灑的一揮,一串血珠登時帶起,匕首森冷,在半空中定格。
  傑森的身體一陣劇烈的顫抖抽搐,被割開的喉嚨處血液潺潺湧出,血腥味彌散,被他帶到地上的薄被已經被血液浸透,空氣裏彌漫著血液的腥味。
  搞定收工,接下來是收尾的活。少女吹著口哨,輕鬆的走到衛生間將手上的鮮血洗淨,然後用衛生紙將沙發和房門的指紋擦幹淨,然後將衛生紙朝手上一裹,拿起床頭的電話,很快,酒店大廳電話撥通,電話接通後,少女卻並不說話,隻是將話筒輕輕的放在了一側。
  一切妥當,少女仔細的瞧了眼現場,見再無破綻。悠閑的來到陽台,轉過身來,最後看了一眼傑森那惡心的身體,嘴角驀然牽出一抹冷笑,手指輕輕撥動腰帶上的紐扣,一條鉤鎖登時激射而出,猛地插進陽台的牆壁上。少女一甩長發,再無半點留戀的翻身跳下陽台。
  就在這時,走廊處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三十七樓外急速下墜的少女眼光一閃,暗暗道:“R國的警方,倒是有高效率。”
  不出二十秒,少女穩當的落在一片柔軟的草坪之上。一個銀白色的女士包包安靜的放在灌木叢中,少女拿出一件米黃色的風衣,兩下穿在身上,換上一雙同色的皮靴,將作戰靴往包包裏一塞,就站起身來。
  甩了甩柔順的長發,婀娜的向著酒店的方向走去。
  “小姐,請留步。”
  一名警察疾步走上來,攔住了少女的去路,沉聲說道:“酒店裏發生命案,現在這棟大樓已被封鎖,還請小姐不要進去。”
  “什麽?命案!”少女突然捂住小嘴,雙眼大睜,驚恐的表情惟妙惟肖,口中所吐的,卻是最純正的R國語言,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東京腔調。
  “是的。”年輕的警察看著這幅美人吃驚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發暈,連忙說道:“小姐不用害怕,我們警方已經將整棟大樓包圍了起來,凶手插翅難飛,一定會抓到這個喪心病狂的壞人的。”
  “哦,那就好。”少女驚懼的拍了拍胸口,嬌聲說道:“還是都靠你們,我們市民的生命才會有保障,那這樣吧,我就不進去給你們添亂了,我這就走了。”
  年輕警官大暈其頭,連忙連勝答應,好像整個東京城真的要靠他的保護才能治安穩定的樣子。
  “對了,”少女突然回過頭來,頗有些嬌羞的看著那名年輕的警官,扭捏的說道:“我叫山田光子,住在景戶路第四十七號,若是有事,可以來找我。”
  年輕警官一愣,立馬點頭如蒜搗,這桃花運若是不抓住,就不是個男人。
  少女回眸傾城一笑,邁著婀娜的步子上了停靠在邊上的寶馬760,引擎聲一響,車身流線般的就駛出了停車場。
  “喂!什麽人,停車!”一對外圍巡邏的警察突然迎了上來。還沒等少女開口,那名年輕的警察就跑了上來,大聲的叫道:“讓這位小姐出去,她沒有問題。”
  看著前麵漸漸散去的人群,少女將頭探出窗外對著警官微微一笑,隨即一踩油門,車子就駛出了紅日大廈。
  夜色濃鬱,今日的東京,注定不是一個可以安睡的太平夜晚。
       
[東京攻略:第002章:代號山貓]
  白色的寶馬760呼嘯而過,穩穩的停在一家燈火曖昧的酒吧麵前。隔的老遠,也能聽到裏麵瘋狂的音樂和DJ的震耳欲聾的尖叫。一身米黃色大衣的少女打開車門,對著一旁的泊車小弟放肆的拋了個媚眼,就在男子色眯眯的眼神中,搖擺著走進了酒吧的大門。
  進入夜總會,穿過一條帶著金屬裝飾地走廊,眼前豁然開闊,一個大廳映入眼簾,大廳內已經是人滿為患,耳邊音樂勁爆,放眼四處,激光燈閃爍,一派烏煙瘴氣之景象。大廳的一側有個環行吧台,吧台前圍坐了不少男女,吧台內則圍了一圈打扮性感的吧姐,正陪著圍坐的客人喝酒猜拳。
  吧台內中間的台子上立有一根鋼管,一名身著性感的女郎正把著鋼管大跳鋼管舞,扭腰擺臀,動作火辣,一群男人圍在那名女郎的身邊,瘋狂的叫囂,不時的從下麵伸出手去,盡力在舞女身上揩油。
  少女一身保守的大衣在這裏有些格格不入,頗為顯眼,可是她還是淡笑著走了進去,對著吧台帥氣的調酒師大膽一笑,流利的日語頓時流出,“給我半打清酒。”
  R國的夜總會裏除了提供國外的紅酒、威士忌以及各種啤酒,更多的,還是本土最具有特色的瓶裝清酒,當然,這裏的頂級清酒價格也是不菲。
  一個單身的妙齡少女,獨自一人要半打清酒,很快的就引起了周圍寂寞男人的注意。淡笑著打發掉幾波模樣猥瑣的男人,少女抬起手腕,一點二十五,時間差不多了。隨即,貌似慵懶的站起身來,眼光微微一瞟,就鎖定了目標。對著不遠處一群注意她好久的男人款款走了過去。
  “先生,”少女聲音柔媚,媚眼如絲,一幅喝多了酒的微醉模樣,伸出手去搭在一名長相頗為帥氣的男人的肩上,輕聲說道:“我喝多了酒,站不穩,先生可以送我去衛生間嗎?”
  帥氣男人霎時間雙眼放電,在周圍朋友齊刷刷的一片羨慕嫉妒的眼光之中,站起身來,扶住了少女柔軟的腰肢。
  寂靜的女衛生間裏空無一人,少女四下看了一圈,一把拉開門,輕佻的勾住男人的領帶,媚眼一挑,就將他拉了進去。男人這時候當然明白是怎麽回事,上道的將一個黃色的牌子掛在門外,正在維修的標誌醒目的提醒其他人,這裏麵此刻不得進入。
  門剛一關上,男人立馬沒了剛才的那份紳士的模樣,一把將少女抱起,將她抵在牆壁之上,賊手也迅速的攀上少女,下身緩緩的擠壓了過去。
  反之,少女的臉上卻沒有了剛才的那份微醉的神情,雙眼清明無比,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眉頭微皺,突然豎手為刀,對著男人的後頸就斬了下去。
  男人的身體登時沒了方才的激情,軟軟的就倒了下去。
  少女伸手撥了下男人的眼皮,很好,深度昏迷,沒有半個小時絕對不會醒過來。抬手看表,已經一點半了。時間剛剛好。
  少女一把脫下身上的大衣和靴子,穿上作戰靴,轉身看向衛生間通向外麵的風扇,嘴角一笑,就有了主意。
  不出一分鍾,少女就從風扇口翻了出來。酒吧內的轟鳴此刻已經到了高潮,少女知道,這個時候有一個知名的樂隊會到酒吧表演一個小時,時間配合的剛剛好,她迅速的跑到停車場,小心的打開自己的寶馬760後備箱,拉出一個超大的背包,就走向停在一邊的一輛黑色悍馬。
  對於一個合格的特工來說,偷一輛車的時間絕對要控製在五秒中之內。很快,黑色的悍馬悄無聲息的駛出了停車場,向著紅日大廈的方向,高速駛去。
  方才離開大廈前往酒吧一共用了四十分鍾,行動迅速的日本警方的動作已經接近尾聲,少女潛伏在早已被搜擦過的樹叢裏,雙眼死死的注視著紅日大廈裏的一舉一動。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一陣震動,少女眉頭一皺,默想了一下,就接了起來。
  “003,機票已經定好,明早八點,手腳利落點,還趕得上晚上一起吃晚飯。”
  充滿磁性的男聲突然響起,少女特工003臉色微變,她壓低聲音不動聲色的寒聲對著話筒說道:“你要是隻這件事要說的話,現在最後找個妥當的人來為你明晚收屍。”
  “不是吧,一個月沒見了,你就對我這種態度?”
  男人不為所動,仍舊笑著開著玩笑。
  少女麵色一寒,沉聲說道:“你不信的話,大可試試!”
  “好..好..”聽出少女不像是開玩笑,男人連忙正經了起來,沉聲說道:“行動有變,你隻有一小時四十五分鍾的行動時間,三處傳了可靠消息,三點鍾M國FBI處會有所行動,所以,你必須在三點半之前撤離。”
  “知道了。”
  “還有,拿到東西後你應該知道怎麽做,安全帶回總部,我會為你申請年假,夏威夷是個好地方,你可以考慮去休息一下。”
  “多謝你的好意。”
  “祝你好運!”
  “YOUTOO!”少女惡狠狠的回了一聲,就將手機關掉。看著前方的紅日大廈仍舊沒有完結的意思,略略猶豫了下,就在手機上按下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喂?”一個微微有些沙啞的男聲低沉的響起,聽起來好像正在睡覺被吵醒了一般。
  一抹笑容從少女的嘴角滑開,她壓低聲音溫柔的對著話筒輕聲說道:“打擾你了吧,在睡覺嗎?”
  “小詩?”男子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大聲叫道:“小詩,我到處找你,我簡直要瘋了!你到哪去了?怎麽現在才給我打電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
  被叫做小詩的少女連忙伸手捂住話筒,謹慎的向一旁望去,見四周無人,才小聲的對著話筒裏瘋狂的男人說道:“唐羽,我現在在法國波爾多,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公司要聯係這邊一個新品的葡萄酒,要我過來做一個市場調查嗎。我工作實在太忙,就忘記和你聯係了。”
  男子仍舊有些怨氣,嘟囔著說道:“我到處找你,你那個公司也是莫名其妙,我去了幾次一個人都沒有,你們老板的電話我都快打爆了,他就是不接。小詩,我還以為你又不告而別,像上次一樣,一年半載的沒個音訊呢。”
  他能接你電話才怪。小詩心下暗暗道,可是嘴上還是敷衍男子道:“怎麽會,上次不是我到國外去進修嗎?正好你在考博的關鍵時期,我就沒有打擾你,以後都不會了。”
  “小詩,”男子這時候似乎也精神了起來,沒有了睡意,語重心長的說道:“這個學期結束,我博士就讀完了,上海一家公司已經簽了我,待遇方麵也不錯。我現在已經學有所成,可以給你舒適的生活了,你看你是不是辭了你的那份工作。這些年,你為了我的學業,到處東奔西跑,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拋頭露麵的,我真是對不起你。現在,可不可以讓我為你做點什麽,就當是安我的心。”
  男子的聲音十分的誠懇,潛伏在灌木叢中的少女的眼眶不由得一陣酸紅,盡管明知道對方看不見,仍舊重重的點了點頭,輕聲的說道:“唐羽,我聽你的,這次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一直留在你身邊,哪裏都不去。”
  “真的?”唐羽開心的叫道:“小詩,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最好的生活,給你一個溫馨的家庭。”
  “好啦!收隊!”警察的聲音突然在遠處響起,登時將少女從溫馨甜蜜的氛圍中驚擾了出來。她原本柔情蜜意的雙眼霎時間好似豹子一般銳利的射向遠處,聲音仍舊保持甜蜜的對著話筒說道:“唐羽,我現在要開工,等我回去之後再說,拜拜。”說罷,也不等唐羽說話,就掛了線。
  一隊隊的警車呼嘯而過,可是小詩卻對他們並沒有什麽興趣。如果所料不差的話,傑森的死,絕對會引起X部隊的警覺,作為亞洲地區的聯絡員,不會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酒店裏,X部隊一定會對有所行動。
  果然,警車離開之後不出三分鍾,兩輛八成新的豐田就從酒店的地下停車場開了出來,小詩戴上紅外熱成像夜視鏡,黑暗裏的一切登時一目了然。

[東京攻略:第003章:雷霆手段]
  豐田車緩緩啟動。一離開視線範圍,小詩立刻動作迅快的戴好黑手套,跟著從皮帶扣裏拉出鋼絲。靈巧的開打之前自己偷來的悍馬,跳了上去。
  還好,小詩的動作迅速及時,出街口的時候剛好能看到豐田車正向右拐去。
  一路向南,小詩一直間隔著5輛枳車左右墜著那兩輛速度不慢的豐田車,二十分鍾之後,豐田車駛上了高速公路。已是深夜,路上車少人稀。對於這種目標醒目的車輛小詩保持著500米左右的距離穩穩咬著。
  行了大約二十分鍾,兩輛豐田車在一家富麗堂皇的酒店前停了下來。小詩眼睛一亮,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若是目標真的住在酒店,那事情就會好辦很多。
  果然,兩分鍾之後,外部電梯在四十摟停了下來。
  3處的情報如果沒錯,這上合酒店是大道寺家族的企業,四十層內有兩套豪華級別的總統套房,以目標的身份和地位,所住的地方基本已經明確。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潛入酒店,解決目標人物。
  小詩的視線不由得犀利了起來。R國是當今世界唯一一個公開承認黑社會合法的國家,而大道寺家族更是有著百年曆史的黑社會家族,在R國政治經濟上都有著不可動搖的關鍵地位。近日來軍情三處有可靠情報渠道表明,大道寺家族和目前國際上販賣人體器官的神秘組織X部隊有著千絲萬縷的緊密聯係。而前陣子在阿富汗因M國駐軍問題而被俘的Z國人質被殘忍肢解的事件,更是讓Z國這個一向以溫和友好的外交方式為主的國家徹底憤怒。於是,國防部和軍情部通力合作,決定以雷霆手段來打擊恐怖分子,連同在阿富汗事件中起了惡性作用的不友好國度,都要以強硬的態度還以顏色。
  所以,軍情情報3處和行動9處共同組織了這次代號為山貓的狙殺行動,以003為主的國家特工,紛紛潛入R國、阿富汗、M國、F國,要以雷霆的手段為死在阿富汗的Z國援助團隊成員報的血仇。
  夜色濃鬱,小詩目光森寒,兩分鍾之內,她已經想到了不下數十種無聲無息潛入酒店進行暗殺的計劃。可是為了後續目標的連續實行,都不得不放棄了省力的想法。算了,小詩長出了一口氣,掉頭開向之前的酒吧,就讓那家夥多活一會吧。
  靈巧的返回酒吧,翻身越進衛生間內,震耳欲聾的音樂不斷的衝擊著人的耳鼓。男子仍舊昏迷的躺在地上,小詩嘴角一笑,走上前去,輕鬆的將他拉起,素手靈巧的攀上他的脖子,對準穴位,用力一按。
  “嗯…”
  男子悶哼一聲,悠悠轉醒。小詩眼光一閃,踮起腳來,就將櫻唇迎了上去。
  男子渾渾噩噩的醒了過來,似乎還有些迷糊,感覺到唇上的溫軟,下意識的迎合了起來。
  “喂!我叫山田光子,先生怎麽稱呼啊?”
  “山口……山口耕一……”
  男人埋首在小詩的脖頸之上,聲音急促的說道。
  “先生,送我回酒店,好嗎?”
  這是一個邀請,也是一個信號,來夜店本就是找刺激的,而麵對的又是這樣一位青春靚麗的美女,相信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這樣飛來的豔福。
  山口耕一瞬間忘記了剛才頭腦有些昏迷的事情,他一把攔過小詩的纖腰,紳士的笑道:“願意之至。”
  跟同來的朋友打了個招呼,山口耕一在一群男人羨慕的目光中和小詩走出了酒吧的大門。
  一路驅車前行,男子和小詩很快的來到了上合酒店,順著車道將車開上了酒店的大門,一個漂亮的橫甩,停穩車,門口侍衛的門童很殷勤的將車門拉開。小詩很自然的攔上了男子的胳膊,親密的走進了大廳之內。
  大廳明亮寬敞,雖然已是深夜,可是還是有很多人進進出出。小詩滿臉含笑的側過頭去對山口耕一說道:“山口先生,麻煩你先去登個記,我先去下洗手間。”說完,從兜裏套出一疊錢,數也不數的塞到了山口耕一的手裏。
  國內雖然對R國男人諸多詬病,可是準確來說R國男人還算是比較紳士的。見小詩掏出錢來,山口耕一麵色一變,接也不接的,就向前台走去。可是小詩怎能讓他如意,若是隨便他開房,那還有什麽戲唱。眼見神口耕一已經套出了身份證件,連忙追了上去,一把將錢遞到前台小姐的手上,“總統套房。”說罷,對著山口耕一拋了個媚眼,撒嬌的搖了搖山口耕一的手臂。
  看來自己不但找到一個難得的美女,這小姐更是一個出手豪爽的富婆。山口耕一心下暗喜,攔著小詩的腰就向電梯走去。
  寬敞明亮的臥室,富麗堂皇的裝修,高檔典雅的裝飾,軍情處出錢讓自己享受,小詩自然不會跟國家客氣。她從錢夾裏抽出兩張鈔票,笑著打賞了門外的侍者。還沒關上門,就被身後的山口耕一一把抱在懷裏。
  小詩的眼中閃過一絲惱色,可是隻一瞬間就迎合了上去。一陣激情的纏綿摩挲,小詩那柔軟火熱的嬌軀讓山口耕一的喘息也火熱了起來,米黃色的大衣被粗魯的扯開,露出穿在裏麵的美國CIA專用的黑貓作戰服,山口耕一微微一愣,可是卻沒多想,很快就完全投入小詩那紅潤豐滿的嘴唇上。
  黑色短袖很快就被扯了下來,露出穿在裏麵的黑色薄絲內衣,鏤空的精致花邊,白皙豐滿的酥胸,盈盈一握的蜂腰,大膽暴露的裝束,讓山口耕一的鼻血幾乎噴射而出。他低吼一聲,猛地埋首在小詩的胸口,張口咬了下去。
  “哎!”小詩靈巧的向後一閃,笑著躲閃的躺在了床上,完全不介意山口耕一那火熱的眼神,伸展了下完美的嬌軀,手指著衛生間的方向,頗有些撒嬌意味的膩聲說道:“你還不快去?”
  看著小詩那嬌媚入骨的樣子,山口耕一不得不強壓下心中的欲火,衝進了衛生間裏,一會,嘩嘩的水聲響了起來。小詩猛然坐起,一掃方才慵懶的模樣,動作麻利的翻身下床,一把抽出靴子裏的防禦大師,鋒利的刀鋒叼在嘴裏,赤著雙腳的小詩輕腳摸上陽台,把著陽台沿瞧了一眼,二十米之外的露天陽台,要通往那裏,陽台之間有一處窗戶沿,窗沿很窄,僅能容下一隻腳站立。
  有著力處就行了,這難度不算高,小詩動作迅速的翻上陽台,飛身一躍,腳搭上陽台的瞬間,腳下再一用力,身體再次躍起,很快,小詩的身體翻躍進了陽台。
  輕手輕腳的摸進露天陽台,頓時聽到客廳裏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這高檔酒店的隔音效果也屬一流,不打開陽台門,完全聽不出裏麵有多少人。
  陽台內,沒有任何的監控設備,小詩很從容的貼在陽台的內壁,微一探頭,就見一穿著白色西服的禿頭男子坐靠在沙發上用手機打著電話,在他身後,還立一穿著西裝的彪形大汗,小詩眉頭一皺,如果情報不差的話,應該還有一位保鏢。可是視線受阻,在沒有發現另一名保鏢的位置,還不能輕舉妄動。
   小詩將身子輕輕蹲下,拿著匕首,悄無聲息的潛到主臥的將匕首伸在門邊,匕首貼在地麵探出一個頭,相信裏麵的人不會發覺這地下的小物件。
  微微傾斜匕首,一條身影映照在匕首光滑的匕身上,另一名保鏢站在客廳右側,就跟小詩隔個牆壁,利用匕首的映照,小詩在不露痕跡間將客廳內探察了一遍,一切正常,正主與兩名保鏢都在,再無其他不相幹之人。看來之前從紅日大廈前來報信的人已經離開。
  小詩從褲兜內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薄膜鞋套,套好鞋子後,身體貼著陽台內壁站直,微微調整了下身體,呼吸輕微,心率平穩,身體處在極度放鬆的狀態,她得等待暗殺目標打完手機的那一刻。
   這時,裏麵的手機通話聲停止,小詩再次探了探頭,目標正將手機隨意的扔向身側的沙發。
   就在手機摔落沙發的一刹那,小詩的身形一閃,撲了進去,胳膊朝右一揮,一道寒光抹向了站在客廳右側的西裝保鏢,穩、準、狠,寒光精確的抹過咽喉,血光閃現。
   與此同時,“砰”的一聲輕微的悶響,另一名站在沙發後的保鏢腦袋爆裂,紅白之物四濺,保鏢龐大的身軀倒下時,手還伸在懷裏,他的反應動作很快,但快不過小詩拔槍的速度,手一甩,爆頭。
   禿頭男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呆了,眼露驚恐之色,嘴巴大張著,竟然忘記了呼叫出聲,但他已經來不及出聲,就在這一瞬,禿頭驚懼的瞳孔映出了一抹火光。
  “呃!”禿頭男子喉嚨裏發出悶聲,張大的口在瞬間爆裂,牙齒和著碎肉飛濺,身體一歪,倒在了沙發上,身體抽蓄著,血水沿著打得稀爛的鼻口湧出。
   小詩走近歪倒在沙發上抽蓄的禿頭男子,黑洞洞的槍口再次對準了他,火光閃現,禿頭的腦袋爆出了一團血蓬,近距離的一槍令禿頭的腦袋如爛西瓜般爆裂。
  搞定收工,撲進、抹喉、解決第一個保鏢,拔槍、開火,爆掉第二名保鏢的頭,沒有停頓的第二槍堵住了目標驚呼的嘴,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刹那,2秒,裏麵人隻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就已經擺平,速度與突擊技術完美結合。
  任務就是這麽簡單,小詩輕鬆的在室內走了一圈,收尾的工作更是駕輕就熟。最後,仍是拿起臥室床頭的電話,撥通了報警號碼。由於軍情9處003的潛入,今夜的東京警察將會異常的繁忙。
  小詩快速步出陽台,依然是原路退回。幾個連續不斷的飛躍,小詩地身體輕巧的翻進了自己套房的陽台,微微平複了下有些急促的呼吸。算時間,沒超過五分鍾,小詩貼在陽台門側,瞥了眼套房內,見衛生間沐浴的山口耕一還沒出來。不由得鬆了口氣,側身回到套房,這時,浴室門有了動靜,小詩動作麻利的翻身上床,剛上床,山口耕一一身清涼的就從浴室走了出來,笑著說道,“好了,該你了。”
  小詩平複了下呼吸,笑著拋了一個媚眼。婀娜的走進了浴室內,幾下脫光了衣服,放鬆的躺在了衝浪浴缸裏,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小詩伸出手腕,暗暗道,十分鍾的時間,應該差不多。
  十分鍾一到,小詩就走出了浴室。裹著寬大的浴巾,滿頭濕漉漉的性感長發,一雙雪白修長的性感美腿暴露無遺。山口耕一滿眼欲火,哪能頂住這樣的誘惑。登時猛地撲了上來。
  然而,剛剛倒在床上,還沒包裹著小詩的浴巾。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刺耳的敲門聲,山口耕一眉頭一皺,怒氣衝衝的喊道:“誰?”
  “對不起,警方檢查,請開門!”聲音十分禮貌,可是卻十分的強硬。
  “請稍等。”山口耕一無奈的走下床去,打開房門。隻見一名侍者和幾名警官站在房門門口,其中一人亮了一下警官證,禮貌的說道:“對不起,這層樓發生了命案,我們想檢查一下開這間房的山口先生。”
  “莫名其妙!”山口耕一怒聲說道:“發生命案跟我有什麽關係,你們的上司是誰,我要向你們投訴!”
  警察無奈的道了聲謙,仍舊魚貫而入,當看到床上裹著毯子露出香肩的小詩時,麵色不免尷尬。
  警方的檢查很簡單,幾點開房,有沒有離開房間。山口耕一麵色不好,怒聲怒氣的回了幾聲。見兩人都沒什麽嫌疑,警方的人就退了出去。
  山口耕一在門口目送他們走去,怒氣衝衝的回到房間。卻見小詩已經穿好了衣服,一幅要離開的樣子。
  “你……你要走?”
  “不走還幹嘛?你還有興致嗎?”小詩不耐的白了他一眼,轉身就向門口走去。
  山口耕一無奈下,隻得看著煮熟的鴨子就這麽飛了,心裏更是將東京的警方的祖宗三代慰問個遍。
  小詩婀娜的走出了酒店大廳,出門的時候還看到剛才查房的警方。警察也注意到小詩,小詩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大搖大擺的開打偷來的車的車門,油門一踩,揚長而去。
  一陣絕密的頻率橫跨大西洋,傳到了北京一處地下龐大的建築群中,密碼專家經過三分鍾的破譯之後,打通了軍情局高層的電話:“003已經解決了2號目標,現在前往海通路,一個小時後,完成任務!”

[東京攻略:第004章:冷血機構]
  2008年8月4日,深夜兩點十分,整個首都都已經陷入一片安詳的睡眠之中。此刻,中南海的西會議廳內卻是燈火通明,幾名身穿著高級軍服的將軍們神情嚴肅的坐在座位上,麵無表情,更加顯得這平日裏就莊嚴肅穆的會議廳的氣氛更加的凝重。
  右部軍情局行動9處的少校李陽身穿一身黑色西裝,眉頭緊鎖,和整個會議廳的沉穩格格不入,不時的站起身來向門外張望,似乎在等著什麽人。
  五分鍾之後,西會議廳外的走廊裏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在座的所有人聞聲都恭敬的站起身來。李陽麵色一變,也隨之站起。大門被一陣沉穩的力量緩緩打開,鬢發發白一身中山裝的老者淡笑著走入,笑著點著頭,對眾人說道:“深夜叫大家至此,十分抱歉,各位將軍請坐,不用客氣。”
  幾人恭敬的答了一聲,紛紛落座。李陽麵色焦急,不待老者發問,急忙問道:“首長,為什麽臨時改變計劃?山貓行動進行的十分順利,我們的特工完成的滴水不露,軍部不可以插手軍情局的行動,這是慣例。”
  “小李啊,稍安勿躁。”老者微微一笑,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製止了李陽下麵的話語。他轉頭對著一旁的幾位將軍說道:“行動進行的怎麽樣?人都到位了嗎?”
  一名麵色古銅,年約四十餘歲的中年將領沉聲答道:“是的,人員都已經到齊,隻要接到指令,就會完成撒網收尾行動,海軍陸戰隊的劉上校親自坐鎮,確保行動的順利完成。請首長放心。”
  “恩,”老者微微點了點頭,緩緩說道:“諸位對這次行動,有何異議?”
  軍人的天職,就是絕對的服從,幾位將軍沉默不語,不做回答。李陽額頭微微冒汗,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隻見五分鍾的時間已經過去,整個人不由得一陣緊張,想了想,急忙說道:“首長,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可是,我不覺得這次的行動有何紕漏。我們軍情3處和行動9處通力合作,無論是情報還是行動都做到步步為營,不會留下一點破綻。我不明白這次收尾行動有何意義。更何況,這一次,我們派出的特工都是國家的精英,都曾經為國家做出了數不清的貢獻,我希望……”
  “好了,李陽,你所說的我都明白。”老者麵不變色,看不出是什麽情緒,沉聲說道:“這一次的山貓行動,做的十分漂亮,我也明白你們軍情部為此付出了極大的心血。可是,他們既是國家的精英,就應該隨時有為國家付出生命的覺悟。特工守則的第一條,我想他們應該比你清楚。”
  李陽心下一震,眉頭緊鎖,他又怎麽能不知道特工守則的第一條:一切為了國家的利益。而這一切之中,所包含的意義卻是那樣的豐富。李陽深吸一口氣,想了想仍舊不放棄的說道:“首長,我明白這次事件的重要性,可是,我們的特工都是秘密潛入,沒有任何出境入境記錄,尤其是003,她是潛入美方西海潛艇……”
  “李陽!”首長眉頭一皺,沉聲說道:“你是國家的軍人,就應該明白軍人的義務,凡事不要義氣行事。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散會。”
  眾位將軍聞言齊齊起立,收起桌上的文件,跟在首長的身後就準備出去。
  “首長!”李陽突然大叫一聲,聲音尖銳洪亮,在西會議廳內來回回蕩。眾人一愣,沒有想到李陽這個軍情部的小小的少校,竟然有這樣大的膽子,紛紛詫異的轉過頭來,視線全部射在他的身上。
  “首長,”李陽一把拿起桌上的文件,幾步追到首長的麵前,麵色焦急,恍若賭徒般的滿眼炙熱,沉聲說道:“2002年,003親赴伊拉克緝拿了叛國高級軍官,曆時三個月,擊斃恐怖分子高級首領二十八人,最終在敵方地毯式的封鎖和緝捕下將叛國軍人帶回國家接受製裁。挽救國家機密和利益無法估量;2003年,003參與誘捕不便言明不友好國家反政府份子,最後摧毀了三處不友好國家在我國的情報機構,奪回了上海金融市場的巨大機密,成功避免了西方國家新一輪的經濟轟炸,被整府授予二等勳章;03年9月,003接受國家指派,使用美人計,成功策反伊朗王牌飛行員,得到HK47的絕密資料;2004年,成功潛入被恐怖分子控製的敘利亞我國大使館,解救人質三十七人,擊斃恐怖分子四十餘人。並在兩個月後在敘利亞山區潛入恐怖分子老巢,炸毀地方樓盤二十一座,搗毀一座地下兵工廠;05年……”
  “夠了,李少將!”
  “首長!”李陽厲吼一聲,大聲說道:“06年,她在阿富汗盜取基地絕密襲擊計劃,卻被敵方陷害,散播003策反消息。軍情部被暫時迷惑,派出二十餘名特工緝捕她歸案。003從國家地下監獄逃離,九死一生趕到芝加哥,阻止了敵方計劃的實施,炸毀了基地的轟炸機。當時,您就在前往芝加哥的飛機上啊!”
  首長麵色一滯,麵上的凝重緩緩散去,終於沉重的拍了拍李陽的肩膀,沉聲說道:“李少校,我深深的明白003對國家的貢獻,我也知道她是我們國家最優秀最出色的超級特工,可是這些都高不過國家的利益。山貓行動已經觸及了幾大強國的痛腳,就算我國特工沒有留下絲毫證據,也不能讓國家負擔這樣的風險。所有山貓行動的隊員我們必須放棄,對此,我也十分的痛心。但是,為了國家十三億人民的利益和安全,不得不這麽做。我們是國家的守護者,很多時候,我們不能擁有普通人的感情。”
  說罷,首長猛地轉過身去,對著一旁的警衛沉聲吩咐道:“從現在開始,李陽少校不得踏出西會議廳一步。”
  西會議廳的大門沉重的關上,李陽麵色戚然,一顆心也隨著沉了下去。
  “小詩,你從那麽多的生死磨難中逃了出來,這一次,可會猜得到你所效力的國家會對你痛下殺手嗎?”
  時間緩緩而過,夜色越發黑暗。
  
[東京攻略:第005章:國家榮譽]
  兩點四十分,小詩成功的沒有引起任何懷疑和追擊,從上合酒店撤離,來到了最後目標的居住地,海通大道。此刻,她還不知道,致命的禍患就在這時,一點一點的靠近了她。
  夜深人靜,小詩在三百米外就棄車步行,一路小心潛行,終於來到了事先定好的完美的狙擊地點。打開長形黑匣子,M21狙擊步槍,全天候狙殺利器,配Sionics消聲器以及ART微光夜視瞄準鏡,小詩手腳麻利的組裝拆卸,不出10秒,一切就已全部完成。。
  調好瞄準鏡焦距,小詩持槍瞄了瞄,斜前方四十米處,X部隊的日本掌舵人龜田一郎豪華的別墅矗立眼前。這個雙手染滿罪惡鮮血的邪惡分子,此刻似乎已經就寢,別墅內除了客廳隱有燈光,臥室窗口卻沒有燈光透出,看來別墅內的人除了值班保鏢,大多已經休息。
  透過夜視瞄準鏡,紅點精確的點向別墅的門牌號,瞄準鏡的調校相當完美。
  上好彈匣,一切準備完畢,小詩從兜裏掏出手機,快速的撥了幾個號碼鍵。
  嘟嘟幾聲,手機通了,二樓的窗口透出了一陣溫和的燈光。跟著,手機裏響起了沙啞地聲音:“莫西莫西……”
  “是龜田先生?”小詩的東京口音非常標準,對於一個成功的特工來說,掌握七門以上的語言是必備課題。
  “是我你是?”龜田一郎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是東京都警察廳重案組的小道寺陽子,我們在渡邊正一的遺物裏找到了您的手機號碼……”
  “什麽?”龜田一郎厲聲叫道:“你說什麽?遺物?渡邊出了什麽事?”
  “是這樣的,渡邊正一先生半個小時之前在上和酒店被人暗殺,警方現在正在現場調查,我們找您是想了解……莫西莫西……怎麽沒聲了?”小詩“莫西”了兩聲就掛掉了手機,手腳麻利的將電池取掉,順手也將那張東京路邊店買的水貨手機卡卸下掰斷,揣進了衣兜裏。
  夜風緩緩吹過,時間在一分一秒的劃過,現在能做的隻是等待。若是十分鍾之內不見東京,就隻能采用最下層的方法,進入那座滿是攝像頭紅外線監控器的別墅裏進行暗殺。龜田一郎保鏢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這個惡貫滿盈的家夥對自己的性命更是十分的珍惜,從3處傳回來的消息上說,這座別墅內的安全措施十分的嚴密,若是真要潛進去刺殺實在有點紮手。引蛇出洞是好的辦法,小詩心裏清楚,不管這個電話是真是假,同為X部隊日本高級成員出事,龜田一郎這老狐狸就算不到警局去核實,也得出門找找其他的成員。而在來此之前,她已經成功竊取了東京海通大道電話的局域控製權,保證一個小時之內,不可能有電話打得出去。
  果然,不出三分鍾,別墅內就有了動靜,臥室燈熄滅,跟著,客廳內驟然大亮,小詩心下一陣欣喜,估計目標快出門了。屏息、靜氣。半蹲在灌木從後的小詩穩穩的托著槍,M21狙擊步槍鎖定著台階之上地大門,耐心等待著目標出現。
  保持這種姿勢約10來分鍾,別墅側麵的大門開了。隨著門口燈光的透出,當先走出一名西裝男子,一手插在西服內兜處,眼神機警的觀察著前後左右地動靜。
  潛伏是小詩的強項,此刻,他的身體與灌木叢的陰影融合在一起,紋絲不動,路過之人不走近5米之內仔細查看,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別墅門口當先出來的那名西裝男子沒有發現異常,向門內打了個手勢。跟著下了階梯,門口又出現一名手插西服內兜的男子,就在這時。別墅客廳內的燈光突然熄滅。
  小詩的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這些保鏢頗為專業,知道燈光的明暗能影響視覺,可惜小詩地手中的狙擊步槍是24小時全天候殺人利器,紅外線夜光鎖定。瞄準鏡內的十字架紅點從第二名西裝男子眉心移向了他身後地門口。
  夜色深沉,人影晃動間,這時。門口出現一名頭戴禮帽,身材幹瘦的男子,手理著大衣領口,一瞥間,小詩一眼就認出了出門的是龜田一郎,目標出現,小詩的食指輕輕的搭上了扳機。
  小詩沉住氣,耐心等待著絕佳狙殺時機。
  別墅下層的車庫很快響起了引擎聲,一直夜梟突然尖叫一聲,掠過漆黑的天空,顯得夜色越發的寂靜可怕。
  一輛黑色房車緩緩駛出,站在階梯下的保鏢迅速走到車外側,背對車身,手插西服內兜,警戒著周遭動靜。
  此刻,駕駛座的保鏢下了車,拉開了靠階梯處的後車門,兩名保鏢互相打了個手勢,小詩在夜視瞄準鏡內瞧得明白,那是安全的手勢!
  就在這時,龜田一郎身形一動,從保鏢的身後走了出來,紅外線紅點在這一瞬間精確的鎖定了龜田一郎的眉心。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驗明正身之後,沒有再多的猶豫,小詩的手指輕輕一摳!
  “噗!”的一聲聲響驚醒了東京沉靜的夜色,一個詭異的黑洞在龜田一郎的眉心閃現,瞬間爆裂!
  “砰砰!”兩聲清脆的槍聲劃破夜空,小詩的速度快,那名保鏢與立在駕駛門側的保鏢反應速度也夠快,拔槍與射擊幾乎是一氣嗬成,小詩移形換位的動作剛做出,兩道子彈發出的曳光軌跡閃電般的劃入了她隱匿的灌木叢。
  003不愧是軍情部的超級特工第一人,驚人的反應速度和豐富的暗殺經驗,配合著在夜色中無往不利的狙擊步槍,小詩的動作行雲流水堪稱傑作,一個側滾,躲過了兩枚子彈。小詩麵不改色,單腿半蹲在一旁的草坪上,手一甩,砰砰兩槍轟然射擊,兩名保鏢登時爆頭倒地。
  精準的射擊手法,讓剩下的兩名保鏢大驚,手上的動作不由得遲緩,黑夜之中,哪來準頭,心下一慌,更是亂打一氣。
  小詩嘴角邪笑,一把抽出綁在小腿的柯爾特2000,雙手持槍,利落的兩聲槍響,整條大街霎時陷入一片寂靜。
  超強的狙殺,完美的蹲守,四名保鏢與狙殺目標頃刻間全部解決!搞定收工!
  小詩貓著腰迅速的在大街上撤離。兩分鍾後,悍馬車啟動,一陣青煙,就已開出了海通大道。
  二十分鍾的車程之後,小詩猛地一個急刹車,將車停在一條偏僻的小巷。手腳利落打開車門,隻見巷子口靜靜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500,小詩幾步跳了上去,瞬間啟動,流暢的引擎聲起,開過兩條街後,小詩拿起手上一個黑色的遙控器,毫不猶豫的按了下去。
  “轟!“的一聲爆炸聲起,那輛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的悍馬就這樣灰飛煙滅。
  小詩開著車子上了高速公路,抬腕看表,三點十分,一切都進行的剛剛好。
  她拿出手機,利落的換上另一張卡,撥通了李陽的電話。可是卻傳來一陣關機的忙音。小詩眉頭一皺,終於還是向軍情部的上層發送了消息:目標全部解決,即刻撤離,接頭人員請速來接應。
  海軍陸戰隊的劉國名上校看著手下遞來的報告,微微沉吟了半晌,終於沉聲說道:“山貓行動結束,第二組人員速速到位,絕殺行動,現在開始。”

[初臨南楚:引子]
  混亂中,無數個詭異的聲音不斷的在003的耳邊回蕩,一幅一幅的場景畫麵,像是電影一般來回閃動。唐小詩想要握緊拳頭,指尖艱難的摸索著,尋找那隻跟隨了她多年的柯爾特2000式手槍,無奈整個身體都像是被水銀灌滿一般,沒有絲毫的力氣。強大的壓迫感讓她的頭腦一陣恍惚,她緊咬著下唇,溫熱的血腥味突然湧出,提醒著自己若是此刻放鬆了意誌閉上雙眼,這一生都將失去再次睜開眼睛的機會。
  “呼叫總部,呼叫總部,任務完成。”有人上前撥動她的眼瞼,又試探了她的心跳和脈搏,然後對著微型接收器那端的人冷靜的說道:“目標已死亡,申請撤退。”
  “死亡?”小詩突然感覺一個巨大的驚雷在體內轟然炸開,什麽死亡,自己明明還活著,還能聽得見他們說話的聲音,為什麽這人竟然說自己已經死了?難道海軍陸戰隊的素質如此低下,竟然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亡。
  不行!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裏。一陣強烈的求生意誌突然支撐起小詩那被C4炸的支離破碎的身體中最後的力量,她用盡全力的提了一口氣,眼前登時一黑,口腔之內一股腥熱的鮮血瞬間上湧,讓她的聲音聽起來細弱蚊蠅:“我……掌握著伊朗…….HK48的製作圖紙……我……掌握著……”
  “轟!”無盡的黑暗登時襲來,小詩的脖頸一陣劇痛,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隻看到自己殘破的身軀被人粗魯的拉扯而起,一名穿著數字迷彩裝的海軍陸戰隊成員還在上麵狠狠的踹了一腳,而她的腦袋,此刻已經被人拿在手上。
  “撤退!”
  短促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東京的天空中,又多了一條絕望的亡魂。
  漆黑的空間之中,有破碎的聲音在黑暗中不甘的回蕩,伸展著墨黑翅膀的鷹鴆在樹枝上慘烈的哀鳴,迎合著空氣中充滿怨恨的情感,好似一首絕望的哀歌。
  上有天,下有地,我一生為國,卻遭此下場,我死不瞑目!
  我死不瞑目!
  我,死不瞑目!

[初臨南楚:第006章:南楚後宮]
  “主子,她好像有話要說。”尖細的聲音在空氣中突兀的響起,在一片絕望的慘叫聲中尤其顯得怪異和不諧。一名身穿藏青色下侍服飾的白麵男子緩緩的靠近身著大紅的妖嬈少女,諂媚的說道。
  “哦?還有什麽好說?”少女坐在楠木金絲靠背長椅上,一身大紅彩鳳鸞袍,頭戴紫金雙鳳華冠,眉心處綴著雞心深紫北海瓔珞,朱唇如血,眉眼如畫,一雙眼睛微微向一旁瞟去,看向一邊昏昏沉沉、麵色蒼白的藍衣女子,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沒用的東西,還有什麽話好說?”
  “恩……”青衣下侍靠近藍衣女子,將耳朵湊近她如花瓣般的慘白櫻唇,過了一會,才滿頭霧水的回道:“主子,奴才也不知道蘭妃娘娘說什麽,好像說什麽有什麽圖紙?”
  “圖紙?”紅衣女子眉梢一挑,沉聲說道:“八成是嚇糊塗了吧,真沒想到,這麽一個膽小怕事的東西,竟然還想背叛皇上和人私通,不是找死嗎?”
  “那是那是。”下侍連聲符合,滿臉諂媚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傳了過來,紅衣女子眉頭一皺,轉頭看去,隻見豪華大殿的盡頭,三名錦衣女子疾步走來,當先一名同著大紅深衣,眼梢微挑,雲鬢高旋,修長雪白的脖頸高傲的揚起,遠遠地對著紅衣女子揚聲說道:“太子妃病重,東宮五家齊掌鳳印,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丹妃姐姐一人周旋其中,是想獨掌乾坤嗎?”
  丹妃冷笑一聲,一雙狹長的鳳目微微眯起,看著風風火火而來的女子沉聲說道:“不敢,隻是聽聞三日前柔妃妹妹小產,不敢驚動妹妹大駕罷了。”
  “哼!”柔妃封號為“柔”為人卻絕不溫柔,冷眼看著丹妃身後那龐大的排場,冷聲說道:“我是小產,不是喪命,就算我癱在床上,也不能讓你稱心如意!來人啊,把蘭妃扶起來!天子腳下,東宮之中,還有天理王法,不能讓無恥宵小草菅人命!”
  “住手!”丹妃霍的一下站起身來,鳳目一寒,厲聲說道:“有我在這,我看誰敢動手!”
  “我就敢!”柔妃針鋒相對,猛地一步走上前來,“朱丹臣,太子妃雖然重病在床,可是還有我上官柔蘭,東宮之中七宮十三殿,可不是你雲翔殿一家獨大,你想要借刀殺人,也先要問問我同不同意!”
  “我卻忘了,上官家樹倒猢猻散,卻還有你這麽個不怕死的在撐場麵!好哇,今日我就成全你,讓你看清楚,這東宮內究竟誰能隻手遮天!”丹妃素手一揚,啪啪拍了兩聲,十多名青衣下侍連忙湧上前來,丹妃冷笑一聲,對著另外兩名妃子說道:“陳妃、德妃,你們最好靠到一邊去,不然別怪我翻臉無情!”
  “朱丹臣,你不要欺人太甚!”柔妃見倒在地上的藍衣女子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又被幾名粗手粗腳的下人架了起來,心下大怒,厲聲說道:“蘭妃向來與世無爭,你若想使手段,盡管衝著我來,何必連累無辜!”
  “柔妃妹妹這說的是什麽話?”丹妃眉梢一挑,嘴角輕笑道:“蘭妃房中私藏男子物品,依我南楚曆法,是為私通。太子命我全權處理此事,何來暗使手段之詞。倒是你,來這裏大呼小叫,不知情的還當我徇私枉法、暗害蘭妃,你這般誣陷於我,居心為何?”
  說罷,對著一旁的幾個下侍說道:“你們幾個,把柔妃娘娘扶好了,她剛剛掉了龍種,身子還沒複原,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幾個腦袋加在一塊也賠不起!”
  “是!”整齊劃一的響亮回答,霎時掩蓋掉柔妃的怒喝聲。丹妃無視柔妃憤怒的眼神,緩緩走向被侍衛撐著仍舊昏迷不醒的蘭妃,冷笑道:“這般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卻偏要做那等下作無恥的事情,妹妹這是何苦?”說罷微微側過頭去,雙目寒冷的看向一旁被侍衛緊緊拉住的柔妃,嘴角牽起,陰冷一笑:“怪隻怪她和你走得太近,又生的這般的美,怎能不讓我擔心?”
  柔妃的眼睛霎時間睜得大大的,隻見丹妃緩緩揚起素手,手掌白皙,豆蔻丹紅,而在她的手指之間,一抹刀鋒的銀色恍入人眼,大殿兩側甬道的風聲橫貫而入,卷起丹妃鬢角一絲青絲,微微掠過她朱紅的雙唇,斜斜的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一抹陰狠的光芒登時閃過丹妃的眼眸,丹妃冷哼一聲,夾帶著刀鋒的手掌對著蘭妃精致的臉孔,狠狠的揮了下去!
  “啊!”蘭亭大殿之中,頓時響起了柔妃驚恐的叫聲。
  丹妃素手飛揚,眉眼淩厲,嘴角冷笑,好似羅刹一般。
  所有人的瞳孔在一瞬間全部放大,陳妃不忍的轉過頭去,德妃麵容沉靜,垂在一側的手卻不由得微微顫抖。
  混亂之中,蘭妃的睫毛微微一動,扇了一扇。
  時間呼嘯而過,穿越生死,四下裏一片死一樣的沉靜,好似寂寞的荒原一般,充滿了死寂的沉默。靈魂在幽冥的天際裏輕柔的漂浮,到處都是絕望的驚魂,全身的力量全都在一瞬間抽離,是生是死?麵色蒼白的女子微微睜開眼睛。
  一股淩厲的掌風瞬間而至,剛剛脫離黑暗的雙眼無法適應這樣刺目的陽光,麵色蒼白的藍衣女子微微皺眉,身體卻在神智之前迅速的反應過來,猛然向後退了一步,右掌猛然重擊而下,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略一用力。隻聽哢嚓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猛然響起,一個小擒拿手瞬間跟上,腳踝一勾,一身大紅深衣的丹妃紅的一聲,摔在地上!
  “啊!”刺耳的慘叫聲霎時間充溢在大殿之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場驚悚的變故,柔妃美目大睜,不能言語。
  “娘娘!娘娘!”幾下下侍衝上前來,手忙腳亂的拉起倒在地上哀聲嚎叫的丹妃,場麵一陣慌亂。
  柔妃得了機會,一把甩開兩名下侍的束縛,疾步跑上前去,就要去拉蘭妃的手,“妹妹,你怎麽樣?”
  “你是誰?”短暫的迷茫之後,蘭妃的目光陡然變得淩厲清澈,她謹慎的退後一步,冷然看著奔至眼前的柔妃,沉聲說道:“這是什麽地方?”
  這一下,不光是柔妃,就連仍舊倒在地上的丹妃都不由得大吃一驚。柔妃麵對著蘭妃淩厲如雪的目光,隻覺得宛如刀割般刺骨,慌亂的說道:“青…..青夏,我是柔蘭啊,你是…你是怎麽了?”
  “青夏?”蘭妃眉頭一皺,原本孱弱蒼白的臉孔上少有的出現一抹沉思和謹慎,她的目光緩緩的轉向周圍的眾人的身上,充滿了探究和警惕,終於,她將目光定在被人扶起的丹妃的身上,沉聲說道:“不要耍花樣,叫你們老大過來,我有話要說!”
  “老大?”丹妃的美目霎時瞪的大大的,隨即恍然大悟,沉聲說道:“你是說,皇上?”
  “君主立憲製?”蘭妃喃喃說了一句,隨即淩然的站直了身體,眼梢一掃,發現旁邊一名下侍腰間帶著一把佩刀。突然靈活的上前,身手矯健,出手如風,一把搶下那名下侍的佩刀,唰的一聲拔了出來,雪亮的光芒霎時充盈在蘭妃蒼白的臉龐上,周圍的眾人齊聲倒吸一口涼氣。
  柔妃睜大雙眼,目瞪口呆的看著蘭妃橫甩長刀一把架在丹妃的脖頸之上,不可置信的驚呼出聲。
  “不管你們是什麽人,我們來做個交易,我身上有你們會感興趣的東西,叫個能主事的人出來。不然每過三分鍾我就殺你們這裏一個人,就從你開始!”

[初臨南楚:第007章:初次相逢]
  死寂的大殿上,每個人都在小心翼翼的控製著自己的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激怒了那個在她們眼裏已經瘋掉了的可憐女人。
  丹妃倒在地上,一身豔紅的鸞鳳深衣映襯著金色的華麗地板,投射出強烈鮮明的璀璨之色。即便是這般的窘迫,這名心狠手辣的女子仍舊不失她的尊貴和倔強。丹妃挺直背脊,高揚著頭顱,雪白的脖頸在寒氣森森的刀鋒之下,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斷裂的手腕處不時的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鬥大的汗珠緩緩的自她的額頭滲透而出,可是除了一開始的一刹那,卻沒聽這女子再哼上一聲。
  看著丹妃強忍疼痛的樣子,柔妃目光複雜,心下倒也佩服。可是這一刻,一切都已經顯得不那麽重要。柔妃不時的向走廊外看去,再不時的轉過頭來,緊張的看向大殿之中那抹單薄瘦弱的身影,一絲擔憂頓時襲上心頭。
  “太子殿下到!”
  內侍尖細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進來,眾人神色大震,齊齊跪伏在地,恭敬行禮。一路朱錦坦途,兩旁幽香處處,往日裏最為寧靜的蘭亭大殿,今日卻熱鬧了起來。雜亂的腳步聲在門口處響起,陳妃德妃一掃之前的頹廢之色,千嬌百媚的跪在地上,淚眼婆娑,嬌喘微微,齊聲嬌呼道:“恭迎太子殿下!”
  被叫做青夏的蘭妃嘴角一牽,一抹冷笑陡然滑落,做戲做全套,她不得不承認,不管這是何方神聖,場麵都已經做足。若不是他們想出的這個點子,太過於荒唐,她也許真的能被他們騙倒。
  不錯,如今的蘭妃,就是在東京街頭上,需得軍部出動海軍陸戰部的高端軍人,集體暗殺方能成功的國際頭號特工,軍情9處超級特工003——唐小詩。
  萬萬沒有想到,國家竟然會對自己下手,當她看到車廂底層裝配著的大量C4烈性炸藥,心裏就已經全部明白了。能夠洞悉她的逃亡路徑,並在逃生車裏準備炸藥的隻有軍情處和軍部。
  李陽不可能,他雖然是9處的高級首領,可是畢竟從政的時間尚淺,下不了這樣的狠心來處決自己。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軍部高層出麵幹預,取得了9處的領導權和絕密的情報。
  想到這裏,唐小詩的嘴角不由得牽出一絲苦笑。為國家效命了這麽多年,這種行動之後,被政府放棄的事情見的多了。
  還記得有一次,是她去執行,任務是殺死一個在曼穀暴露了身份的6處特工。當那名特工看到小詩出現的時候也是一樣的表情,不過他要比小詩更識時務一點,那人是自己舉槍自殺的。不像自己,還和海軍陸戰隊的隊員開了火。
  可是任何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都將是另一番光景。
  特工守則的第一條:一切為了國家的利益。這一點其實很好理解,無論國家做什麽,都是對的,就算是要取你的性命,也要不皺半點眉頭,沒有半絲猶豫,慷慨赴死,英勇就義,不得有任何怨言。
  可惜,每個人的人生都隻有一次,沒有人會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種甘為國家奉獻一切的鐵血軍人,隻是出現在電視電影中的角色演藝,現實社會中,沒有人是不怕死的。
  從這一點上來看,小詩明顯的,不是一個合格的特工。可是也就是這一點,讓她現在有勇氣站在這裏,讓她有籌碼去麵對對方這個裝腔作勢的幕後勢力。她自己堅信,隻要能夠見到對方主事的人,她就有機會和對方談妥條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其實,如果當初在東京執行任務的不是軍部那群沒有感情的冷血殺人機器,換做是軍情處或者是國安局的人,她絕對有逃生的機會。因為,隻有他們這樣的人才會明白,她手中掌握的東西,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意味著什麽。
  濃烈的麝香之氣彌漫大殿,刺目的明黃之色霎時閃入小詩的眼簾,她側目望去。隻感覺一道銳利的目光頓時射來,好似冰雪一般,充滿了陰森的寒冷之氣,將這一個屋子的緊張感完全凍住,空氣也好似在一瞬間凝固了一樣,充滿了壓迫感。
  她微微的皺起眉頭,望向大殿東方陽光灌入之處。隻見來人金光閃閃,一身紫金團龍蟒袍,翡翠碧玉束帶,墨發如絲,劍眉入鬢,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在空氣中閃動著熠熠生輝的顏色,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整個麵孔充滿了刀刻一般的雕塑感。
  小詩眉頭緩緩放鬆,很好,她最怕來的是一個無用的酒囊飯袋,隻看這人的氣勢,她就明白這不是常人。至於他身上那種莫名的張力和給人的強大的壓力,小詩卻自動的忽略不計。八年的特工生涯,多少次保護政要元首,暗殺恐怖分子,心裏素質已經強無再強,若是被一個男人看一眼就心虛了下去,哪裏還能稱為是軍情處超級特工的第一人?
  楚離眉頭微皺,卻沒說話,眼光四下一掃,略略掠過柔妃陳妃幾人的臉上,最後微微在丹妃的手腕處停駐下來。眉梢微挑,探尋之意不言自表。
  丹妃並沒有像陳妃一般哭哭啼啼,而是一掃之前的強勢刁蠻之氣,扭轉頭去,慘淡一笑,淡淡說道:“臣妾無能,勞動殿下大駕,請殿下治罪。”
  楚離麵上不動聲色,眼中卻精光一閃,他微微頷首,緩緩看向小詩,目光遊離緩慢,細細打量,好似要將她看穿一般。小詩也無不自在的感覺,落落大方的回視過去,掃了一眼周圍上百名佩劍下人的排場,冷然一笑,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長刀。
  “桄榔”一聲,長刀落地,丹妃失了控製,長期緊繃的身體一陣放鬆,倒在地上。幾名下侍大呼小叫的擁了上來,將丹妃扶起。一旁的柔妃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素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心的靠了過來。
  “有什麽條件?有什麽目的?背後代表是那支勢力?擺明車馬的說出來,我才可以考慮到底我們有沒有談下去的必要。”小詩直視對麵的錦衣男子,幹脆的說道。眼光卻警惕的在周圍眾人的身上打轉,留心的看向他們的腰間,小心的防備著他們藏有武器。雖然現在看來,這裏的人全部帶著仿古的佩劍,可是也要防備他們腰間的配槍。還沒有談判,真正的子彈也許不會,可是若是麻醉彈,就足以使小詩的狀況完全處於被動。作為特工的她深刻的知道,要一個女人開口,遠比殺了她更加容易。
  楚離目光陡然一寒,探究的看向像是一隻豹子一般警惕的藍衣女子,搜腸刮肚的想起大婚之日,那個柔順卑微、連笑都小心翼翼的紅衣少女。一年不見,竟然讓當日的綿羊變化了今日的雌獅。後宮真的是殺人的地方嗎?可以讓一個人蛻變的這般徹底。
  “你找人帶話說,有我感興趣的東西,可以同我做交易?”楚離的聲音略帶沙啞,微微有些低沉。他輕輕挑起眉頭,有興趣的看向藍衣女子冷厲的雙眼,緩緩說道。
  “不錯,”小詩淡然一笑,這種場麵,並不是第一次見到。
  她還記得第一次執行暗殺任務的時候,她受了重傷,行動之後,被M國人救起,為了從小詩的嘴裏得到小詩的身份和我國暗殺他國政要的證據,好挑起兩國爭端。M國人巧妙布局,讓小詩誤以為是被好心的戰地醫生救起,還好笑的對小詩施了美男計。可惜從一開始,小詩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局,她將計就計的養好了傷,巧妙的盜竊了敵方的軍事機密,還將暗殺的髒水潑到了M國身上,最後揚長而去,讓M國情報機構幾乎抓狂。在長達五年之內,都把小詩和基地的幾名危險恐怖分子同時列為首要危險人物。
  如今,雖然一切都透著一股詭異,而小詩還沒有看出什麽破綻。可是布置的太過完美本身就是一種破綻,小詩全神貫注的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在心底認真的計算著,若是談判不成,自己有幾分機會能夠製住對麵的錦衣男子,來爭取最大最有利的位置。她小心的環視一圈,確定這個角度不會被狙擊手狙擊後,才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可以不透露你的目的,但是我要求,事成之後,讓我安全的離開這裏,送我回國。”
  一陣短促的抽氣聲登時響起,大殿上的眾人全像是看到了妖怪一般,緊緊的盯著小詩的臉孔。活像她是從古墓裏蹦出來的僵屍一般,柔妃滿臉焦急,想要說話,卻又有些畏懼,隻得擔憂的望向她。
  楚離一呆,隨即玩味的看向這個好似胸有成足的女子,嘴角不由得溢出一抹笑來,淡淡說道:“你不妨把你的籌碼說出來,我也可以考慮值不值得和你做這筆生意。”
  “有門!”小詩心下一陣驚喜,可是麵上卻不露半點聲色。想了好久,沉吸一口氣,她知道這是她最後的籌碼。也是她多年來為自己準備的最後一條逃生之路。成敗在此一舉,能不能活著回到上海去見唐羽,就在此一搏了。
  “我手上掌握著伊朗HK48的製作圖紙,如果你夠分量,就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現在國際上最先進的戰鬥機HK47,就在我老板的手上,可是卻沒人知道X51博士,在死前還製造出了更為先進的HK48。它可以在高空中完成更為複雜的運動軌跡,靈活度足以比照小型戰鬥機。有四個加油倉,可完成四架戰鬥機同時加油的條件,另外,它擁有最先進的導航係統,更令你想象不到的是,它擁有反導彈定位係統,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空中的航空母艦……”
  小詩的聲音越說越小,隻見眾人瞪大了眼睛,活像她說的是天書一般,就連之前一幅高深莫測模樣的錦衣男子,也皺起了眉頭。全沒有小詩預想中雙眼冒光的貪婪模樣。這種事情,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這群人根本就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
  不知道HK48也就算了,可是在現代社會,不知道航空母艦的人,又會是什麽人?
  “這裏是哪裏?”小詩頓時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猛地上前一步,雙眼直視楚離,厲聲問道。
  “大膽!”旁邊的侍衛突然緊張拔刀,沉聲喝道:“敢對殿下不敬!”
  “慢。”楚離淡淡的製止了周圍侍衛的動作,雙眼滿含深意的看向小詩,探究的說道:“這裏是南楚,東接齊國,北靠大秦,與西川遙遙相望。你可是問的這個?”
  “南楚?大秦?”小詩小聲重複一邊,搜腸刮肚的回想著自己豐富的地理知識,卻沒有一絲半點的頭緒。南楚、大秦、齊國、西川,二十一世紀哪個大洲又是什麽時候有過這樣莫名其妙的地方了?搞什麽?拍尋秦記嗎?
  難道他們在騙自己,可是又不像。難道是自己昏迷中一番流落,誤入了什麽神秘的異族領地?
  不對!一道精光猛然襲進小詩的腦海之中。她突然想起,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清楚的看到海軍陸戰隊的隊員割下了自己的腦袋,可是為什麽自己這會卻全沒有半點感覺,什麽時候哪個國家的醫術這般先進,連斷頭都可以續接了?
  小詩猛地抬起頭來,雙眼直視著楚離的眼睛。楚離見她這般驚慌,眉頭也慢慢的鎖緊,眼中波濤洶湧,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詩四下觀望,突然一眼瞥到地上被自己扔掉的長刀。長刀冷氣森森,光可照人。她猛然蹲下身子,一把撿起地上的長刀,舉到麵前。
  “大膽!有刺客!保護殿下!”森冷的武器光芒霎時間聚滿大殿,無數個身著森冷鎧甲的士兵齊齊衝了進來,長劍唰唰脫離劍鞘,卻全沒有小詩想象中的手槍,無數支銀光閃閃的弓箭對準了小詩的腦袋,可是這一刻,她已經完全不去在乎那些潛在的危機了。
  生平第一次,她是這般的害怕和恐懼。她的雙手顫抖著,緩緩的拿起手上的長刀,舉到自己的臉孔麵前。
  烏發蟬鬢,娥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齒,除去仍然麵色慘白之外,鏡子裏的人完全是一個姿容秀麗,溫潤婉約的秀美女子!
  刹那間,小詩隻感覺自己的天地在一瞬間顛覆,她猛地抱緊頭顱,眼前霎時間大片的黑暗,身軀頓時癱軟下來。
  “啊!”一聲淒厲的慘呼從小詩的口中溢出,她眼前一黑,長刀哐然落地,緊跟著她的身軀也軟軟了倒了下去!
  楚離手疾眼快,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抱在懷裏,無視周圍眾人疑惑的眼神,對著侍衛怒聲喝道:“還不快去傳太醫!”
  侍衛轟然領命,一陣驚慌失措兵荒馬亂的叫囂下,傳太醫的聲音的響徹了整個南楚皇宮!

[初臨南楚:第008章:詭異宮廷]
  窗外的風冷冽的吹著,劃過沉木的窗簷,留下冰冷的濕氣。已是十一月的天氣,即便是地處南邊的南楚,也開始有一絲涼意,不知傳聞已凍死了大片牲畜的北疆匈奴人,又該怎樣渡過這難耐的一個冬天。
  青夏一身淡藍色羅衣,外罩雪白的錦繡披風,幽靈一般的站在書架旁的宮燈下麵。仰著頭,定定的看著上麵鮮紅的蠟油緩緩的融化,再一點點的凝固,臉上的表情,猶如萬年堅冰,沒有半絲波動。房門外,一身紫衣的小丫鬟不時的探進頭來,臉上神色擔憂,似乎擔心她會突然發瘋自殺一般。
  三日了,這三日,可以說是唐小詩出生二十六年以來最為痛苦的三日。
  那天一覺睡到自然醒,這是這麽多年來,作為特工的她極少的一次忽略掉自身的生物鍾,來放任自己大睡特睡。或許,在她的潛意思裏,也十分的不願意醒來來麵對事實。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突然產生了大夢一場的幻覺,真的很希望睜眼看到的會是9處溫暖安全的宿舍,或者是豪華舒適的酒店,哪怕是海軍陸戰隊的潛艇牢房,她也不會如眼前這般絕望。
  生平第一次,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曾經,在被敵方恐怖分子圍追堵截的非洲叢林裏,她都從來沒有過這般的絕望過。可是現在,她卻從心底深深的生出一份無力感。
  畢竟,曾經橫在她麵前的,隻是幾片冰冷的海域和幾塊荒蕪的沙漠,不像現在,擋住她腳步的,卻是巨大的時光鴻溝。
  盡管這一切是那樣的不倫不類、匪夷所思,可是她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破綻。這幾日,她已經將周圍的情況完全摸透,看清楚了這裏的宮殿樓台、小橋流水、飛簷鬥拱、物器家什,多年的特工生涯,她的閱曆她的經驗都讓她深深的明白,要將一整個宮殿的建築新仿做舊到如此程度,絕非三五七日之功。以她的經驗,即便是隻有一點漏洞,也絕對逃不出她的眼睛,可是這裏所有的細節,包括一草一木,都完全符合生活的日積月累。
  果然,當拿起案上的銅鏡,看到這張陌生的臉孔,唐小詩就完全絕望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著一個結果,不要管什麽愛因斯坦相對論,不要想什麽百慕大神秘時空輪,不要理會什麽物質與反物質之間的詭異聯係。她,唐小詩,國家安全局下屬軍情9處特工人員003,在海軍陸戰隊的狂轟濫炸下,絕處逢生的穿越了時空,來到了不知道幾千年或者幾光年距離的異時空,靈魂飛越,借屍還魂的成為了這個南楚太子的一隻私人禁臠!
  麵對這荒唐的一切,唐小詩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大笑三聲來慶祝自己的大難不死。
  就像是不經曆戰火的人,是無法體會戰爭的殘酷性一般。不真正有這般經曆的人,也無法體會小詩此刻的心情。煢煢孑立,孤影相掉,獨自一人身處巨大的時空輪盤之上,她遠遠沒有所謂的新奇,遠遠沒有想象的興奮,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劫後餘生的欣慰。
  生平第一次,她在漆黑的夜色裏抑製不住自己的淚水,就像是多年前被親人拋棄、獨自一人流浪在繁華的街頭上一般,她蒙在被子裏,咬著嘴唇,任眼淚流滿臉頰。宛若一個儀式,在那個夜晚,她告別了她熟悉的生活和國度,承認了殘酷的現實。
  第二日,蘭亭殿遠沒有小詩想象中的熱鬧。整個蘭亭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等待著,等待著這位蘭主子當日的大鬧之後緊隨而來的暴風驟雨。可惜的是,暴風雨後卻是異常的寧靜。潛藏在暗處的無數人都在小心的揣摩著,這樣平靜的表麵,到底在意味著什麽?而心如死灰般的小詩,卻全沒有在意其餘的事情。她安靜的吃飯梳洗,在旁人的照顧下宛若一個木偶一般,失去了全部的生氣。
  她的世界天也翻地也複了,再次抬起頭來,已不是曾經的那片天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小詩耳力猶在,心念一動。珠簾子略微一動,上好的芝蘭香氣就輕輕的飄了進來。
  “主子,柔妃娘娘來了。”侍女香橘連忙走進來,接過柔妃的雨披,手腳麻利的為柔妃端茶遞水,顯得頗為熟絡。顯然,曾經的柔妃定然是這蘭亭殿中的常客。
  柔妃站在內室的地毯上,鞋角還有一點潮濕。外麵的雨已經淅淅瀝瀝的下了半日,到了這會仍沒有停的意思。一場秋雨一場涼,這場雨之後,也許真正的冬天就要來了。
  “青夏,”柔妃突然開口,可是隻說出這兩個字,就似乎是無以為繼,欲言又止的閉上了嘴。
  空氣裏的氣氛沉悶至極。小詩站在宮燈之下,仰著頭,一張蒼白的臉頰在燭火下看起來有著恍非人世的美,此刻的她,就像是一隻被人禁錮了翅膀的飛鳥,有著驚心動魄的夢想,卻也有著綿綿如潮的淒婉。
  “太子妃姐姐的病,也就在這一兩日了。”柔妃終於歎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她緩緩的走到小詩的麵前,拉住了小詩纖細的手腕,微微垂下頭,愣愣不語。過了許久,一滴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打在小詩皓白的手腕上。
  柔妃突然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她定定的看著小詩,眼裏有著熊熊如烈火般的堅定和痛苦,隻聽她一字一頓的說道:“青夏,我們今天是跪著的,但是,你相信我,終有一日,我們會站起來!”
  窗外無月無星,一片漆黑。柔妃單薄的身影漸漸隱沒在漆黑的夜色中。小詩隻感覺被柔妃剛剛捏住的手腕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灼痛,她緊緊的抿起嘴唇,閉上了眼睛。
  你們的路在這裏,所以你還可以站起來,可是我的路在哪裏呢?
  *
  南楚曆第二百九十八年十一月十七日晚,南楚國東宮太子妃上官柔雪病歿,而就在太子妃死後的第二天,上官一族發配嶺南蠻族的留守就發回檄文:前東華閣大學士上官敬,因不堪勞累,死於路上。
  一時間,舉國發喪,在官方全力督辦太子妃上官柔雪的大喪時,民間卻在悄悄的舉辦起上官敬的喪事。上官家一世忠烈,滿門忠心,卻因為反對楚離圈地一事而遭到滿門的屠戮。時至今日,這個昔日的南楚第一世家,就這樣在鞏固王權的路上被當做絆腳石殘忍的一腳踢開。
  由於上官一家的抽離,上京的勢力範圍開始了重新一輪的分劃和洗牌,而緊隨其後的,就是由於上官柔雪的死去而空出的太子妃一位,南楚的東宮之中,再一次展開了激烈的角逐,風雲緩緩湧動,熱血的暗地裏,沸騰了起來。

[初臨南楚:第009章:便宜夫君]
  “娘娘,水涼了。”香橘一身淡紫色的短衣小褂,赤腳走進熱氣彌漫的浴房之中,臉蛋被蒸汽蒸的紅撲撲的,顯得十分的可愛。她輕手輕腳的進來,把手上捧著的絲綢睡袍放在水池旁邊的石台之上。
  “奴婢吩咐下人把溫泉的水放進來,娘娘若是覺得燙了,就喊奴婢一聲。”
  青夏靠在水池的邊上,微閉著眼睛,蒼白的臉頰也有些紅潤,一身雪白的肌膚好似錦緞一般光滑,在柔和的燈光下,有著陶瓷一樣的美感。烏黑的長發一半輕輕的飄在水上,另一半蜿蜒在她雪白的背脊上,像是一條條烏黑的小蛇,顯得別樣的誘人。
  稀稀疏疏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浴房裏燃起了上好的蘭香,香氣幽幽襲人,催人入睡。青夏一動不動的閉著眼睛,好像是睡著了一般,隻有濃密的睫毛不時的輕輕抖動,才看得出她是仍然醒著。
  頹廢了將近半月,青夏終日昏昏沉沉,渾不知外界事。好在是在皇宮裏,有人照料,到不至於餓死。如此這般半月下來,倒是將這個原本孱弱的身體將養的豐韻了許多。
  時間果然是一劑良藥,一段安靜的修養之後,青夏終於稍稍平複了心情。此刻,她靠在巨大的溫泉水池白玉池岸上,隻覺得前塵往事在眼前流連回放,很多張熟悉的不熟悉的臉一一在腦海中滑過,她知道她已經不是二十一世紀的特工003了,她也不是孤兒院裏那個一無所有的小小孤女,現在的她,有身份,有名字,甚至,還有一個丈夫。
  生命,真是充滿了奇跡。
  “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突然從甬道處傳來,聲音極為輕微,似乎來人也不想被人發覺。可是青夏的耳力何等厲害,當初在阿富汗叢林裏逃生的時候,一百米內跑過一隻老鼠都逃不過她的耳朵,此刻在這樣安靜的浴房之內,自然不會有所遺漏。可是來人不但行動間氣息輕微,門外的侍衛更是沒有發出一聲聲響。那麽就隻有兩個解釋:一是來人身手高超,外麵的侍衛根本來不及示警。兩一個解釋就是來人身份高貴,侍衛們聽命行事,並未阻攔。
  而這兩個解釋,很快就有了答案。來人腳步沉重,是個男人。呼吸綿長,練過武術防身。行走間衣袖摩擦聲呈單頻率,說明一手擺動,另一手可能是按在腰間的劍鞘上。衣袖摩擦聲輕微順滑,說明衣料昂貴,應是上好綢緞,來人身份不低。青夏微微皺起鼻子,有好聞的香氣,不是浴房裏的蘭香,香氣悠長、頗為沉重古樸,應是凝神的龍蜒香和檀香的混合體,並且還有幹燥的墨汁味,來人剛剛看過書或是寫過字。靴底柔軟,落地無聲,疑似鹿皮軟底靴。
  青夏在心頭迅速的盤算了一下,答案呼之欲出,敵友難分,眼前卻沒有威脅,青夏微微放鬆,唇邊滑過一絲淡淡的笑容,仍舊靠在水池裏,眼皮都沒有睜開。
  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突然從心底升起,青夏知道這男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的上麵垂頭看著,可是她卻沒有絲毫的動作,仍像是不知情一般,麵容放鬆,嘴角含笑,一幅全身心享受的樣子。
  時間緩緩而過,空氣裏靜謐恬淡,隻聽得到潺潺的水聲持續不斷的響著。突然,水聲一停,青夏知道,是香橘堵上了溫泉的泉口,水溫溫熱,卻是人體能承受的正常溫度,青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張開紅潤的檀口,輕輕的吐出。飽滿的酥胸在花團錦簇的泉水下劃過若隱若現的斑斕痕跡,曼妙的身姿也顯得更加嫵媚。
  頭頂的呼吸突然溢出一絲並不太明顯的沉重,可是青夏卻還是輕輕低下頭,嘴角劃過一抹譏笑,雪白的後頸好似天鵝脖頸般蜿蜒出優美的弧度,昏暗的燈光照射下,有著璀璨的光輝,肩膀處白皙的蝴蝶骨,好似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一般,煽動著美妙的翅膀,呈現著完美的弧線。一滴滴水珠順著脖頸緩緩滾落,隱沒在若隱若現的雙乳間。
  “你倒是好享受啊!”低沉的嗓音突然在頭頂響起,好似一顆石子扔進了幽深的湖麵一般,咚的一聲砸了進去,濺起了絲絲水花,向周圍一圈一圈的漣漪著。
  可是,這樣突如其來的聲音卻並沒有讓正在沐浴中的女子驚慌失措。楚離頗有些詫異的看到青夏淡笑著轉過身,優雅的睜開雙眼,衝著他淡淡一笑,展顏說道:“是啊,好享受,托您的福!”
  楚離略略有些驚訝,看著眼前這個沉著淡定的女子,他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有些玩味的看向水中的青夏,淡淡說道:“你早就知道我進來了。”
  青夏不置可否,淡淡一笑。悠然轉過身去,靠在池邊,烏黑的長發緊貼在裸露的背脊上,有著一種難以名狀的誘惑。
  一絲水花輕輕濺起,打濕了楚離雪白的長靴,楚離挺拔的站在水池旁邊,眉頭漸漸有些褶皺,俊美的臉孔在燈火下顯得有一絲微怒的邪氣。他聲音平淡,語氣卻有一絲不耐的冰冷。隻聽他沉聲說道:“你可知道,你這樣背對著一國之君,是為不敬大罪。”
  “如你所知。”青夏緩緩的說道,聲音好一團軟軟的棉花,帶著江南女子才有的濕潤悠長,“最近這段日子,我確實犯了不少大罪。再多犯個一條兩條,也沒什麽打緊。”
  “噗“的一聲,水花四起,濕淋淋的花瓣四處飛揚,青夏濃密的長發陡然被人狠狠的揪起,連同她曲線美好的上身一同暴露在微微有些冰冷的空氣之中。
  青夏悶哼一聲,隻見俊美的男人半跪在池邊,衣衫的下擺全部浸泡的池水之中,張牙舞爪的黃金神龍在衣衫下昂揚出猙獰的圖騰,像是一隻猛獸一般,映襯著它的主人不爽的心情。楚離麵容陰冷,嘴角邪氣的牽起,他鬆開抓著青夏頭發的手,慢慢下滑,緊扣在青夏雪白纖細的脖頸之上。男人語氣森冷泠然,啞聲說道:“是不是我太久沒到蘭亭殿了,讓你忘記了服侍帝王的規矩。還是你以為那些海蠻子真能衝破我大楚的城牆,讓你心想事成的回去當你的太子妃?”
  青夏眉頭一皺,脖頸處傳來一陣難耐的疼痛,不由得心頭微怒,眉眼淩厲的回瞪過去。
  “好一個倔強的女人,怎麽我當初竟然沒有發現?難怪那海蠻子念念不忘。”楚離眼眸越來越黑,似乎有風暴在他眼中凝聚一般,手上突然加大了力度,他狠狠的捏著青夏的脖子,唇邊卻是邪魅的微笑,他冷然的看著呼吸困難的青夏,冷聲說道:“莊青夏,你既然來到南楚,就是我手上的一隻螞蟻,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竟然想用裝瘋這招來逃跑,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心機!”
  青夏眉頭緊鎖,臉色緋紅,呼吸漸漸變得極為困難。她雙目噴火般看向眼前這個邪魅的男人,心頭怒火大盛。突然,青夏一把抓住了楚離衣擺下的雙腳,浴房濕滑,青夏用足了力氣,猛地一拽。
  隻聽嘭的一聲,巨大的浪花登時掀起,楚離大吃一驚,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年來在南楚皇宮裏終日啼哭的小女人竟然有這麽大的膽子,不但敢反抗還敢還擊。可是等他反應過來之時,整個人已經死仰八叉大頭朝下的倒在了浴池裏,四麵八方無數的熱水向楚離襲來,霎時間灌入了楚離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楚離手忙腳亂一番撲騰,才從浴池裏站了起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再也沒有半點威儀可言,剛想雷霆震怒,就見一個白花花的物體對著他的臉孔瞬間襲來,楚離躲閃不及,嘭的一聲,再一次倒在了華麗的浴池之中。
  當楚離狼狽的從池子裏站起,大聲的咳嗽之時,青夏已經係好了睡袍的最後一根緞帶。她看向這南楚國中權勢顯赫的當朝太子,粲然一笑,脆聲說道:“我警告你,以後你對我的態度最好客氣一點,不然有你好看。我信譽良好,說到做到,絕不嚇唬人。不信的話,大可一試!”
  說罷,青夏穿上絲絹的楔子,披上披風,轉身就婀娜的走出了熱氣騰騰的寬大浴房。
  楚離一身濕漉漉的從池子裏爬了上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高雅淡定,揚聲怒吼一聲。門外的侍衛見青夏一人滿臉含笑的走了出去,早就已經覺察到事情不對,此刻聽到楚離的雷霆怒吼,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見楚離這一身緊貼在身上的奇特裝扮,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去,我要蘭妃在齊國和進宮一年來的全部資料,事情無論大小,無論巨細,我限你在明早之前,給我一個最詳細的報告!”厲聲怒吼完畢,南楚的太子楚離一甩滿是熱水的袖子,就往外走去。
  “殿下!殿下!夜裏風涼,你換件衣服再出去啊!”
  下侍的叫聲在空曠的大殿裏來回的回蕩,楚離平日裏淡定的臉孔皺起猙獰,他目光噴火,大步流星的向蘭亭殿的臥房走去。

[初臨南楚:第010章:嘡啷入獄]
  芝蘭幽香的大殿裏,明眸皓齒的女子好整以暇的穿戴好衣衫,並在外麵披上一件保暖的鬥篷。
  隻聽“嘭”的一聲,房門突然被人狠狠的一腳踢開,楚離沉著一張俊臉,麵色冷然好似六月的連雨天一般沒有半點光彩。盛怒下的帝國太子充滿了狂暴的威脅,他一步一步的緩緩走向牙床上的素衣女子,整個人猶如地府幽魂,邪氣森寒。
  青夏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嘴角溫軟,平靜無波。一陣冷風順著大敞的房門吹了進來,滿室的燈火頓時隨之搖曳,牙床上的紗帳四下飛舞,好似蝶翼,輕柔的滑過青夏白淨的臉上。
  門外,跪了一地戰戰兢兢的奴才,香橘帶著一眾蘭亭殿的丫鬟婢女侍衛太監,規規矩矩的跪在殿外,冷風肆虐,細雨飄零,無情的打濕了奴才們單薄的衣裳。
  青夏卻並未理會,聰慧的女子早就算準了一切,靜候著那場暴風雨後的餘威,她微微側過頭來,不輕不重的看了怒火中的楚離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驚悚的話來:“你,把門帶上。”
  憤怒中的男人頓時被這簡單的幾個字震在了當場。外麵的奴才們更是一個個仿若見到鬼一樣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傳聞中已經失心瘋掉了的妃子。
  楚離一張臉孔越發陰沉,怒極攻心,咬牙切齒的沉聲說道:“你身為人妻,卻在宮內私藏別的男子物品,水性楊花,不守婦道!之後,你大鬧蘭亭殿,打斷丹妃手骨,裝瘋賣傻,意圖蒙混過關。這些我都暫時不與你計較,可是你竟敢對我這樣的態度,好大的膽子!”
  青夏緩緩站起身來,一雙鳳目在燈火下有著琉璃的色彩,她微微正容,麵色冷然,不無嘲諷的冷哼一聲,說道:“殿下,如果您記性好不錯的話,應該記著我剛才有告訴你,以後對我的態度最好客氣一點,不然不要怪我不給你留臉麵。”
  楚離大怒,眉梢一挑,厲聲喝道:“你敢?”
  “做都做了,還問我敢不敢,豈非多此一問?”青夏緊隨其後,寒聲說道:“丹妃不過折斷了小小腕骨,將養一月定會痊愈。大內多少太醫可輕鬆醫治,可是殿下偏要懸賞天下名醫進宮診治。這一來,是為了全殿下的博愛之心,二來卻是要昭告莊青夏的大不敬之罪。太子妃病歿,國喪半月。如今,喪事已完,莊青夏這個傳播四海的極品蕩婦就該落入法網,接受製裁。殿下既然早就已經布好了這個殺局,又何苦巴巴的趕來為青夏羅織其他的罪名?”
  楚離當時愣住,憤怒的神色漸漸淡去,微微沉目,疑聲問道:“你早就猜到了?”
  青夏緊了緊身上的鬥篷,笑道:“左右都是一死,在死之前欺負欺負你,也是好的。”
  一身雪白錦緞披風的女子站在燭火之下,眉宇間再也沒有楚離記憶中的柔弱與哀愁,她淡定沉著,麵無懼色,好似一隻上好的水蓮一般,有著超凡脫俗的雍容與高雅。楚離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眼睛微微眯起,好似一隻慵懶的貓一樣,閃爍著詭異的俠光,隻聽他灑然一笑,沉聲說道:“莊青夏,我倒是一直看錯了你。真不知道,過了今天,有朝一日,我會不會後悔。”
  “沒去試過,你怎麽知道,後悔與否呢?”
  “哈哈!”之前憤怒異常的楚離突然爆發出一陣爽快的大笑,朗聲說道:“不愧是莊太傅的女兒,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來人啊!把蘭妃帶下去,押往大寺府天牢看押,三日後,菜市處斬!”
  門外的一眾仆婢霎時嘩然,香橘丫頭跪在最前頭,聞言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身穿黑色鎧甲的侍衛如狼似虎的蜂擁進來,領頭的對著楚離下跪行禮,然後伸出因練武而粗糙的大手,就向青夏抓來。
  之前倔強的女子此刻卻並沒有絲毫反抗,雪白的皓腕霎時被一眾兵丁抓在手裏,肌膚微微泛青。楚離眼角瞟到,嘴上沒說,眉頭卻微微的皺了起來。
  “等等!”將出門時,青夏突然叫了一聲,楚離眉梢一挑,示意侍衛讓她說完。青夏身軀纖細,在漆黑的夜色中更顯一身白衣單薄飄逸,由於剛剛沐浴,她滿頭的黑發並未挽起,而是柔順的垂在身後,不時的被風輕輕的吹起發梢,未幹的水珠順著漆黑的發,緩緩的落下。青夏回過頭來,一雙星子般的眸子緊緊的盯著楚離的眼睛,沉聲說道:“在我的家鄉,隻要是成婚,男子就要負起一生的責任,保護妻子喜樂平安。不管你是為何,莊青夏畢竟是你的妻子,你這般處心積慮的謀劃暗算她,不覺得心中有愧嗎?”
  夜裏的雨冰涼陰冷,青夏單薄的身影消失在宮廷的長廊盡頭。楚離站在漆黑的夜色中,身後,跪著大片黑壓壓的奴才,一道閃電突然劃過夜空,照下一片白亮的痕跡。晃在楚離身上的明黃錦袍上,那顏色卻是那樣的刺目。霎時間,火光大亮,刺目的光亮讓一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感到一陣不適應。青夏微微眯起眼睛,用手擋住前麵傳來的不正常的光亮,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尖叫猛地在眾人的耳邊響起,就像一個在平地上炸起的驚雷一般,震得眾人心神一陣巨震。
  青夏放下手掌,凝神看去,隻見一個紅胡青衫老者站在屋子的中間,四個角落裏燃起高高的火盆,滿屋子的刑具,無一不在昭示著這個地方的名字。青夏向那老者身下看去,隻見一個渾身血肉模糊的大漢在老人的身下曲卷著身體,滿身鮮血淋漓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麵目,裸露在外的血管正在不住的突突的跳著,幾乎看得見經絡的肌肉裏滿滿都是細密的爬蟲,不斷的上下翻湧著,蠕蠕而動,看起來,又惡心又詭異。
  紅胡老者站在那男子的麵前,見到青夏幾人似乎十分的高興,滿臉諂媚笑容的對著帶青夏前來的侍衛呼道:“邊統領,快來看看我新割下來的這塊人皮怎麽樣?”
  青夏聞言,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隻見那被紅胡老人拿在手上的一塊微微透明的物體竟然就是地上那名男子的皮膚。紅胡老人滿臉驕傲的將那塊人皮抖了一抖,撐在手上,隻見那張人皮竟然是從頭到腳分豪不差的被剝下來的,連頭發胡子都被剔了下來。
  “我整整割了三天三夜才成型的,這小子長的俊的很,前陣子程將軍從秦楚邊境上抓回來的,想冒充獵戶混進我大楚,真是找死!我一眼就看出是他是奸細,嘿嘿,等我審問明白,還請邊統領幫我傳達。”紅胡老人半哈著腰,臉上的諂笑幾乎讓人嘔吐,可是說起地上那人來卻沒有半點憐憫之情,好像是在說自己花了三天的時間來修建花草一般。
  “你們也別做的太過了,”被叫做邊統領的中年男子沉聲說道:“這陣子大齊那邊的海蠻子不消停,外麵魚龍混雜的,什麽人沒有。你小心別踢倒鐵板上,惹惱了秦國人,到時候可啃不幹淨。”
  “下官明白!”老者連忙沉聲回道:“下官心裏有數,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在太子殿下的帶領下,區區幾個海蠻還不手到擒來,大齊不足為懼,就是秦國,將來也是我大楚的囊中之物。”
  邊統領似乎大為不耐,不願再聽這老頭的阿諛之詞,連忙說道:“這是蘭妃娘娘,殿下下令關在這裏,三日後菜市處斬。你小心看守,不可隨便用刑。可清楚了?”
  那老頭好像這時才注意到邊統領身後的青夏,聽說這是太子的妃子,還要三日後處斬,一雙眼睛幾乎從眼眶裏冒出來。
  “申獄典,我再提醒你一次,這三天內若是出了什麽岔子,我擔保你絕對會死的比這個奸細還慘。不信的話,你大可一試!”邊統領目光森冷,在申獄典的身上打了個轉。隨即對著青夏恭敬的施了一禮,沉聲說道:“下官就送娘娘到此了,娘娘自己保重,在下告辭。”
  沉重的鐵鏈哢嚓一聲上了鎖,青夏站在臭氣熏天的牢房內,四下打量一番,苦澀一笑:莊青夏,你到底,丟了怎樣一個爛攤子給我呢?

[初臨南楚:第011章:詭異時空]
  站在大寺府的天牢裏,青夏終於找到了一絲莫名的熟悉感,一聲又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不時的在她的周圍響起,這是監牢,南楚大寺府的重犯監牢。楚離把她關押在這個地方。三日後,將會處斬。
  如果不是自己的到來,也許莊青夏當日就會那麽稀裏糊塗的死在丹妃的手裏。而現在,將要殺她的,換成了她的丈夫。
  隻是,又怎麽能束手就擒?
  青夏不吵不鬧的坐在肮髒的稻草上,四麵八方不斷傳來死囚瘋狂的叫嚷,她微微閉上眼睛,暗暗在心下盤算著來時的路徑,靜靜的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半月以來,她安靜的呆在蘭亭殿裏,沒有任何舉動,可是不代表她就真的一無所知。
  特工行動守則: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情況下,搞清楚自己的處境,都是重中之重的頭等大事。青夏並沒有無知的四下詢問,她翻閱了南楚的典籍,查看了大量的史書,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隻是,這個世界的曆史,再一次將她的世界觀全部打碎,所有的事情簡直是一團亂麻,青夏想的頭大如鬥,也無法理清,這一切,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上蒼在歲月的流程上開了個玩笑,是死而非的曆史讓青夏的心緊抽了起來。
  從文化地理上來說,這裏的卻是中國古代的封建社會。這裏也有氣勢豪邁的萬裏長城,也有江南十裏樓台的亭台水榭,也有長江黃河,洞庭西湖,所有華夏應有的地理山川,這裏一樣不少。然而,所有的一切卻是那樣的似是而非,概念化的東西存在那裏,更加讓人覺得是霧裏看花,一片朦朧。
  在這裏,秦始皇一統山河之後,不同於後世曆史上荒淫無道兩世亡國的短命大秦,這裏的秦二世,卻是個驚才豔絕、雄才偉略的蓋世王者。他開拓了北方龐大的疆土領域,在還未出生的漢武帝之前消滅的凶悍的匈奴,將他們遠遠的逐出漠北,構造了堪比元朝的廣袤國土。甚至連還處於蠻夷之邦的俄羅斯人都每年派出侍者千裏迢迢前來朝拜,俯首稱臣。
  曆史,在秦二世這裏拐了個彎,光輝的秦王朝,波瀾壯闊的行進了起來。他們開創了偉大的江山國土,製定了中國曆史上幾千年都沒有過的完善法製,雖然仍舊沒有脫離王權淩駕於法律的惡習,可是相比於青夏所知道的曆史,秦朝已經先進了太多。就這樣,幾乎是不可能的,秦朝竟然完成了對華夏大陸長達一千八百年的統治,成為了絕對的華夏王族。
  然而,時至今日,曾經的大秦帝國已不再如先祖那般風光。三百年前,帝國藩國叛亂,大秦王朝分崩離析成為多方諸侯王國,統一的江山終於宣告崩潰。經過了三百年的不斷混戰,終於形成了四分天下的格局。分化成嶺南楚氏,沿海齊氏,西部宋氏以及仍舊占據中部和北部大半土地的秦氏,共為天下之主。此外,北方的匈奴殘餘,再加上南方的南疆蠻人,構成了這看似平靜,實則波濤洶湧的一方亂世。
  得知了這一切的青夏,不由得對現實世界產生了一係列的疑問。到底是自己所處的世界的曆史才是真實?還是這邊的曆史方為正統?抑或是空間之中,真的有無數的時空在平行前進,互不影響?
  這一切,又到底是怎樣一筆糊塗賬?
  這樣荒謬的事情,她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以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有遇到過類似匪夷所思的事情。
  身為國家軍情9處特工的她,早已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如表麵看起來的那樣的簡單,牛頓的三大定律也並不一定適用於所有的狀況。她就曾經見過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軍部的火藥子彈在他的麵前就猶如微風浮水一般的脆弱。還有一個被軍部實驗室關押的孩子,這個孩子是世界上首例的雌雄同體,十二歲那年,她(他)懷孕三個月生下一名男嬰,並且在軍部的嚴密監控下,三個月之後,她(他)再次自體懷孕。
  場麵一點的話,就是為了社會的穩定,國家不得不將這些危害社會治安的事情隱瞞了下來。據她所知,軍情處有一個極為神秘的組織,對外名為11處,專門是應對這些神秘的突發事件。不同於他們這些國家特工,11處的人更加有著神出鬼沒的身手和智慧,而且據一個和11處合作過的同事所說,那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有特異功能的。
  她就認識一個這樣的老人,他能夠記得住他生命六十年來每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哪年哪月哪一日,他早餐吃了什麽,吃完之後,兒子調了幾個台才把遙控器給他,電視裏演的是什麽節目,出現了多少個人。就像是一個容量超大的電腦一樣,可是就是這樣一位記憶超群的老人,卻始終記不住他自己家的電話號碼。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混混沌沌的活了一輩子,卻什麽都不知道。若是把一切都擺在他麵前,他的世界觀可能就會轟然崩塌。
  很多時候,我們的生活要遠比科幻小說來的精彩。
  青夏認真的消化了這所有的一切。但是,這對於她來說並沒有什麽用處,她所重視的,卻是這些書卷的本身。
  曆史在這裏發生了巧妙的重合,青夏知道,事情並不是表麵上看來的那麽簡單,她的生活,也終於有了一絲希望。因為,所有書稿的文字書寫,所使用的都是簡體版的漢字!
  這,又意味著什麽?
  這個世界存在著太多的秘密,需要一一去打開。也許,可以找的到回家的大門。
  所以,明明知道楚離的態度,青夏還是順水推舟的應承了下來,雖被判了死罪,可是畢竟離開了那麽戒備森嚴的皇宮。隻要這樣,她就會有更大的機會,逃出莊青夏的牢籠和枷鎖,成為真正的唐小詩。
  至於那個南楚的皇太子究竟有什麽潛在的陰謀,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夜色昏暗,星月無光,小小的天窗消失了最後一屢光芒。
  盤坐於地的青夏突然睜開雙眼,嘴角淡淡微笑,很好,可以開工了。
  她站起身來,利落的扯去了身上累贅的披風,露出下麵一身男子的武裝短打。衣服有點大,穿在身上,顯得不太合身,不過總是比女子的宮裝來的好些。鬥篷的暗兜裏,還裝了一雙靴子,青夏一把拔出小腿上綁著的一隻匕首,森冷的刀鋒在空氣中發出一聲脆響。
  很好!青夏滿意的點了點頭,雖比不上防禦大師堅固,但是絕對足夠鋒利。為了今日的逃跑,青夏做了充足的準備。

[初臨南楚:第012章:齊太子安]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隨手將鐵絲扔到衣兜裏,青夏將已是廢鐵一堆的手銬腳鏈小心的放在地上,輕手輕腳的摸到門邊,眨眼間,就已打開了門鎖。
  外麵,一片死寂,所有的人有已經陷入了昏睡。
  寬敞的刑房裏,仍舊不時的傳來受刑男子的低聲呻吟。這人受了那變態申獄典一晚上的折磨,此刻,早已是出氣多進氣少,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青夏並沒有節外生枝的去救其他人,她身手矯健好似一隻狸貓一般,悄無聲息的摸到厚重的鐵門前。這時代的鎖對她這個開鎖宗師來說,就好像小孩子過家家玩的遊戲,不消一秒鍾,就已經完全搞定。
  將要打開門的最後一秒,青夏回過頭來最後看了這裏一眼。從今以後,莊青夏就真的要死了,活在這世上的,隻會是她唐小詩。
  她的心情霎時間愉悅起來,嘴角一抹笑容牽起,楚離,永別了!
  “轟!”
  就在青夏要打開牢門的時候,一陣巨大的力量突然傳來,巨大的鐵門被轟然擊飛。青夏矯健的閃開身子,靠在燈火餓暗影裏,雙目銳利如同一隻矯健的豹子。
  “你們是什麽人?竟敢闖進大寺府!”巨大的噪音吵醒了原本熟睡的監獄看守,下一秒,兩方人馬就已經殺到了一處。
  整座大牢霎時間被慘叫和犯人的怪笑聲充盈。青夏躲在視線的死角處,暫時沒被人發現,可是好好的一場逃亡卻突然被人攪亂,青夏的眉頭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也不知道這監獄裏還關了什麽大人物,值得有人這般冒險。
  “主上!人不在!”一聲厲吼突然響起,有人從青夏牢房的方向疾奔而出,對著門口處的一名黑衣人大聲叫道。
  “不在?”略顯低沉的男子聲音突然響起,黑衣人麵巾掩麵,隻能看到一雙淩厲的劍眉,和寶石般銳利的雙眼。隻見他眉頭一皺,身手敏捷的閃身而上,一把抓起一個牢頭的頭發,掐住他的脖子,沉聲喝道:“說,莊青夏在哪裏?”
  找自己的?青夏眉梢一挑,是敵是友,劫獄還是殺人?電光石火間,一個名字陡然閃進了青夏的大腦,難道是,丹妃?
  “啊!這還有個人!”
  寒光一閃,青夏登時有若迅猛的獅子一般合身撲了上去,一個利落的膝撞,緊跟著白光一閃,一道血線就開在男人的脖頸之上。青夏身手矯健,半跪在男人的屍體上,反手握著寒氣森森的匕首,迅速彈跳而起,一腳踹開迎麵撲來的黑衣人的下屬,就地一滾,躲過兩人的長刀,就往大門處跑去。
  “抓住她!不能讓人跑了!”黑衣人首領厲聲說道,卻在眾人之前奔了上來,一道蛟龍般寒芒登時撲麵而來,青夏呼吸瞬間為之一滯,這就是傳說中的劍術?果然足夠高明,青夏是自由搏擊的高手,更是射擊的冠軍,可是對於冷兵器時代的劍術,卻了解不深。
  完全憑借著高超的應變能力,才能躲過男子的淩厲攻勢。搏殺中,男子刀鋒一掃,青夏麵皮一陣寒氣逼近,蒙麵的麵紗頓時脫離臉孔。青夏背對男子,被他長劍逼的退無可退,眼看那劍影無孔不入的瞬間襲來,青夏猛然發狠,鐵下心來,登時借助腰力轉身,完全不顧將會被斬於劍下,短小的匕首迎上,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青夏?”劍眉下的雙眼瞬間睜大,黑衣男子驚詫的叫了一聲,手上動作登時停下。
  青夏耳邊轟隆,眉頭一皺,隻見一道血線瞬間噴射而出,青夏手上的匕首,登時插入了男子的胸膛之上!
  “主上!”無數聲厲吼同時響起,幾道人影合撲而上。沉重的戰刀對著青夏迎頭砍下,充滿了暴烈的怒火,沒有半點留情。
  青夏麵色一冷,一把拔出男子胸膛上的匕首,鮮血噴出,濺了青夏一臉。她卻沒有絲毫動容,身軀一閃,就躲過了一人的偷襲。然而,還沒待喘上一口氣,另一柄沉重的戰刀,就已經砍了下來!
  “住手!”黑衣男子突然厲吼出聲。緊隨其後,幾聲利箭突然激射而來,正好射進持刀男子的心口,那人滿臉不可置信的瞪圓雙眼,轟然倒在地上。
  數不清的青衣兵士從大牢的各個牢房中湧出,當先一名男子,劍眉星目,笑容邪魅,衣裳華貴,淡笑著緩步走出,對著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的黑衣男子微微笑道:“太子安,我們好久不見。”
  “楚離?”青夏睜大了雙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楚離,他,怎麽可能也在大牢之中?一種被人算計了的感覺瞬間襲上心頭。
  “青夏,做的很好。”森冷的弓箭之下,楚離風輕雲淡的將不敢輕舉妄動的青夏拉到身邊,寵溺的點了點青夏的鼻尖,邪魅一笑,“辛苦你了。”
  “為什麽?”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空氣裏緩緩升起,黑衣男子拉下了臉上的麵巾,麵容慘白,但卻英挺俊逸。隻是那聲音卻充滿了痛苦和仇恨,他冷冷的看向青夏,聲音低沉沙啞,眼睛好似一團烈火在燃燒一般。
  “青夏,你背叛我!”
  楚離嘴角譏諷,淡然一笑,冷聲說道:“放箭!”
  霎時間,一片血色,轟然升起!

[初臨南楚:第013章:天下大義]
  寬敞明亮的蘭亭大殿中央,放著一隻青色的青銅大鼎,厚重古樸,隻看上一眼,就似乎能嗅到曆史的氣味,據說是周時傳下的古物,距今,已是上千年的光陰。上好的沉木檀香香氣繚繞,一縷縷青煙淡淡的從大鼎中飄蕩而出。一切都顯得朦朧了起來。
  以香橘為首的蘭亭大殿下人們,各個喜氣洋洋的忙碌著,整座大殿,都充滿了節慶一般的歡樂氣氛。就在剛才,極少踏足蘭亭大殿的太子殿下派人送來了大批的賞賜,那些見所未見的異寶奇珍,晃花了這群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年輕女孩子的眼。一夕之間,昔日懦弱膽小的蘭妃鹹魚翻身、大獲榮寵,這個消息瞬間就傳遍了東西六宮,就連太子東宮之外的皇帝正妃們,也齊齊踏進蘭亭殿的門檻,向這個當今後宮之中最具殊榮的皇家新貴獻上千篇一律的阿諛奉承。
  忙碌了半日,終於清淨下來。香橘小心的換上一壺清新的茗香,溫暖的內廷之中,蘭妃和莊太傅,已經相對而坐半個時辰了。
  雙鬢微微發白的莊太傅一身青衣儒衫,腰間是簡樸的青色束帶,配著腳下的麻布黑靴,顯得幹淨簡樸,坐在這金碧輝煌的蘭亭大殿之內,甚至有幾分寒酸,一點也不像是外麵傳聞中那個為了榮華富貴背主叛國的奸詐小人。半個時辰的枯坐,讓他的腰稍稍有些不適,他眉頭淡淡,輕輕的動了動身體,不想卻驚動了低頭品茶的錦衣女子。青夏緩緩抬起頭來,瞟了他意味深長的一眼,卻仍是一言不發。
  耐心嗎?她有的是。
  “夏兒,你怪為父嗎?”終於還是無法忍耐這樣無言的尷尬,於政壇上數十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莊太傅忍不住當先開口問道。
  青夏一身華服,麵如冰雪,頭戴八寶瓔珞,鬢若仙水流雲,抬起冰冷的臉孔,冷冷一笑,輕聲說道:“青夏不過是你手上的一顆棋子,你又何必去在乎一顆棋子的感受。怪與不怪,又有何幹?”
  莊太傅眉頭一緊,頗有些傷痛的看向青夏,過了許久,才長吐一口氣,沉聲說道:“你果然是變了,以前的你,是不會對為父說這樣的話的。”
  “變了?”青夏冷笑一聲,直起背脊,微微揚起頭來,淡淡說道:“你身為人父,明知道女兒的心思是怎樣的,卻用這般險惡的方法來利用她的感情。莊青夏若還是曾經的莊青夏,此刻就不該安然的坐在這裏和你閑話家常,白淩一條毒酒一杯,早就該以死謝罪。你本已無情至此,又何必在我麵前裝出一幅慈父的樣子來貽笑大方呢?”
  莊太傅麵容一滯,露出一絲無奈和痛苦之色,他目光深沉的看向青夏,終於還是沉重的說道:“夏兒,你現在也許恨我,但是總有一天,你會理解為父的良苦用心。南楚才是你一生安居之地,離太子才是一生應配的良人,對於這一點,為父永遠也不會後悔為你做出這樣的決定。”
  青夏不置可否,冷然一笑,嘴角輕輕牽起,勾起一絲嘲諷的痕跡。莊太傅麵容霎時間沉了下去,一時間,好似老了很多歲一般,頹廢的說道:“夏兒,為父明日就要出使大齊,此去路途遙遠,相見之日遙遙無期。你還有沒有什麽話,要對為父說的?”
  青夏看著這個真正的莊青夏的父親,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自己在現代從五歲起就已是孤兒,父親這個詞早已離自己遙不可及。未見到莊典儒的時候,她隻當這必定又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功名富貴犧牲女兒幸福的封建家主,可是真正見到他之後,所有的盤算登時打碎,看著他微微佝僂的背脊,一股悲涼之感從心而生。大片大片的蒼涼襲上心頭,讓她分不清楚,那是莊青夏的悲哀,還是她自己的悲哀。
  她無奈的歎了口氣,苦笑說道:“還有什麽好聞,一切都已經是那麽明顯了。之前所謂的私藏男子物品,惑亂宮廷,不過是一個局。就算我不反抗丹妃,你們也有別的辦法將我定罪。這般大張旗鼓,不就是為了引大齊太子自投羅網?從今以後,莊青夏水性楊花、淫邪無恥之名將傳於天下、遺臭萬年。天下之大,除了這南楚皇宮,將再無我安身立命之地,你所要讓我明白的,不就是這個嗎?”
  “父親,”青夏突然站起身來,走到莊典儒的身邊,看著老人的雙眼,認真的問道:“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何要背叛齊國,來到南楚。莊氏一族世代為大齊權貴,家世鼎盛,大齊國君對莊家也禮敬有加。青夏當日在大齊已貴為當朝太子妃,成為一國之母指日可待。莊氏一族飛黃騰達就在眼前,你又是三朝元老,貴為當朝太尉,金銀財寶富貴榮華唾手可得。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背主賣國,幫助當時在齊為質子的楚離逃跑,以家族的命運做下這傾天豪賭?你並不是貪圖榮華之人,你到底,為的是什麽?”
  莊太傅身軀一震,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緊緊的盯住這個自己完全不再熟悉的女兒的眼睛,嘴唇顫抖,久久不能言語。終於,還是顫抖的露出一絲苦笑,頹然說道:“夏兒,你終於長大了。終於,還是騙不了你。”
  莊太傅微微閉目,思量許久,方才沉聲說道:“想當年,始皇平定天下,開創不世功業。後來二世武皇攘外平內,鑄造了大一統的繁華盛世,百姓生活穩定,安居樂業。那是怎樣一幅太平盛世的喜樂局麵。誰知,三百年前諸侯叛亂,狼煙四起,秦家無力穩固江山,若不是帝孫昭陽王尚有些運道,恐怕秦國連偏安一隅都難以維持。三百年來,諸國征戰,百姓生活水深火熱,苦不堪言。現在四國表麵雖是平靜,實則暗湧不斷,齊國雖是富庶,可是卻有一致命傷。那就是東南沿海一帶,不斷叩關饒邊的倭寇蠻人。況且北部尚有西川故意留下的華容小道,可由匈奴人長驅直入,且西接南楚,西北更受到強秦的壓製。所以無論怎樣的兵強馬壯、名將輩出,也無法挽救敗局,在四麵受敵的情況下,早晚有一天會被打過蠶食。終非久留之地。”
  青夏眉頭一皺,疑惑說道:“楚雖有地勢之利,盛產鐵礦。可是刀槍雖利,兵馬不強。兵勇不及強秦,戰馬不及西川,父親為何要到此?”
  莊太傅緩緩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你深居閨中,能有此見識,已是不凡。可是終看不到大局。秦雖兵強馬壯,戰占地遼闊,可是自從二世之後,廢太子製度,啟選舉之製,強秦就此衰落下去。內部不清,諸皇子爭權奪位,一日強秦沒有改善方法,就難以東顧。宋王殘暴,西川國民民風不化,蠻夷之邦,不足懼也。反觀南楚,雖兵馬不強,但卻地勢險要,後方更有南疆巨大糧倉,而太子雄才偉略,天下一統之大任必將落入南楚之手。老夫有幸能輔佐賢王平定天下,止息戰火,還世間以清平,乃是天賜之幸。”
  說到這,莊太傅不禁抬起頭來,緊緊的注視著青夏的雙眼,沉聲說道:“夏兒,離太子驚才豔絕,南楚遠離戰火蹂躪,更是安居樂土。父親不求你母儀天下,隻求你一生平安,就是父親最大的心願了。”
  青夏聞言淡淡一笑,笑容苦澀,不由得深深的看向這個年邁的老人,凝眉說道:“既是要她一生平安,又為何讓她嫁入宮中。一入宮門深似海,你難道不明白嗎?”
  莊太傅微微搖頭,緩緩說道:“要在這世間安身立命,就必須要有生存的資本。隻有站在最高處,才有自由的權利,而我,正是想給你這種自由。”
  青夏啞然失笑,無奈的搖了搖頭,高處不勝寒,卻不知這滔天的富貴就是一把無形的枷鎖,身在牢中,還談什麽自由。青夏緩緩的轉過身去,麵對著窗外一樹的細小冰淩,冬季悄然來臨,即便是在南楚,也刮起了瑟瑟的寒風。她輕輕推開小敞的窗子,開口說道:“父親不是一個好父親,但卻是一個心係天下的大賢者。你不是為了功名利祿,富貴榮華,為的卻是自己心中的理想。這個世上,想要完成一些理想,必然要做出一些犧牲,放棄一些東西。站在世間大義的角度上,我敬佩你,但是站在莊青夏的角度上,我卻不能原諒你,前途多佞,太傅保重吧。”
  莊太傅霎時間老淚縱橫,滂沱如雨,生平坎坷半生,被天下人詬罵,沒想到最為了解他的竟是被他屢番利用的女兒。聽著青夏這番話裏,從父親到太傅的稱呼,他突然痛苦的發現,這個他曾經毫不在乎的女兒,真的就要離他而去了。有什麽東西在心內悄然滑落,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否值得。
  大殿的長風瞬時灌入,卷起青夏寬大的衣袍,那個癡情到前來劫獄的男子,現在可好?
  冥冥中,誰又辜負了誰?

[初臨南楚:第014章:特工歸來]
  還未至正午,各種消息就以各種詭異的渠道,有意無意的傳到了蘭亭大殿之中。青夏安坐在豪華的躺椅上,衣衫華貴,麵容冰冷,目光淩厲的送走了幾名鶯歌館的七品美人。
  三聲司午鍾連綿響起,盛都之外的官馬驛道上,濃煙滾滾,馬蹄如雪,雪花般的急報像是寒冬臘月的飛雪一般,湧進了盛都的心髒之中,新一輪的風雨,又風起雲湧的激蕩了起來。
  楚離費了這般的周折,當然不會隻是為了報當日在大齊壽都為質之時所受的恥辱。齊太子安,被收押在盛都的天牢裏,由盛都的皇家禁衛鐵浮屠看守,防守之嚴密,恐怕連蒼蠅,都飛不進一隻。
  兩日後,原本正在交戰的齊楚兩國驟然停手,齊國退避二十裏,在壽山雲嶺一代紮營。但是與此同時,大齊卻在暗中調兵遣將,據南楚的探子回報,由靖江王統帥的居庸關西部防線七路大軍,正在快馬加鞭的迅速趕來,已經到了泯蘭山脈一代。並且,大齊國庫盡出,向強秦高價購買軍資,不過兩日,就已齊集了大批糧草。事情很顯然的向著一個方向發展,若是齊太子安有半點損傷,齊必傾一國之力,向南楚全線施壓。
  而楚國也派出了鎮國公蒙將軍率領三十萬大軍於邊境枕戈待旦,東邊挨近齊楚邊境的百姓都紛紛拖家帶口的向南方逃來,大戰的氣氛越來越明顯,即便是在這極南的盛都之中,氣氛也如繃緊的弓弦一般,隨時都可能崩裂扯斷。而關於青夏的留言詬病,更是如瘟疫般迅速蔓延,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故事沒有人再有興趣去理會,大戰在即,民心浮動,這種香豔的故事隻適合後人去津津樂道。對於受到了戰爭直接威脅的人們,他們隻會痛罵那個引起了兩國交鋒,破壞了他們安寧生活的禍水紅顏。
  而此時,受盡天下人唾罵的莊青夏,正在蘭亭大殿的正殿之上,一把掀翻了滿桌子的珍饈佳肴,大紅的衣衫在陽光下,有著刺目的華彩,稀裏嘩啦的瓷器破碎之聲響徹人耳,鋒利的破碎瓷碗,劃破了她白嫩的肌膚,可是她卻好似完全沒有察覺一般,仍舊淚流滿麵的不斷哭道:“滾!都給我滾出去!”聲音淒厲,好似鬼哭。
  下人們戰戰兢兢,很快大殿內就清淨了下來。因為大受榮寵而增加了一倍有餘的奴才侍女全都規規矩矩的跪倒了門外,青夏大發雌威,一幅傷心欲絕的樣子,披頭散發的在大殿四下奔走,將一切能摔碎的東西都扔到了殿外,劈裏啪啦之聲不絕於耳。鬧騰了一會,許是累了,青夏大哭一聲,就回了內室,並一把甩上了房門。
  門剛一關上,原本痛哭流涕的女子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她眉頭微皺,暗暗盤算,昨日,莊典儒已經帶著東華閣一眾雄辯的儒士同赴邊疆,而楚離自從那日之後,再再也沒踏足過蘭亭大殿的殿門。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她不能再被動的等下去。
  既然所有人都認為莊青夏和太子安情比金堅生死不離,那麽,她就如他們所願。
  一條白淩橫掛而起,青夏手握著白淩的末端,打了一個死結,默數著香橘環佩叮當的腳步聲,青夏默默的站在了角凳之上。
  “你們怎麽都跪在這?裏麵有人伺候嗎?”
  時間拿捏的剛剛好,青夏嘴角狡黠一笑,足尖微一用力,凳子就怦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內室的門被一把推開,香橘尖銳驚恐的聲音,霎時間傳遍了東西六宮!
  “啊!娘娘!”
  若是真的莊青夏仍舊活著,想必真的會這樣做吧。
  可是她唐小詩卻不能。做錯了的事情,總需補救,害過她的人,也沒理由不為之付出相應的代價!
  ****************
  “太子殿下到!”
  長長的吊著嗓子的尖銳聲音,打破了南楚皇宮夜色的寂靜。幾匹神駿的駿馬,飛一般的從紫金大道一路疾行,穿越正殿通途,安壽通途,蓮華大道,在東宮的蘭亭大殿麵前穩穩的停下。
  楚離一身銀白鎧甲,俊朗無匹,頭戴玄鐵銀盔,更顯幾分英武之氣。隻是此刻他卻好像一尊煞星一般,讓人不寒而栗。左右的隨從都不由自主的和他保持距離,以免殃及池魚。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萬福金安。”跪了一地的宮娥齊聲請安,麵上卻難掩緊張恐懼之色。香橘手腳仍在微微顫抖,可是卻還是大著膽子弓著腰走上前來,輕聲說道:“奴婢有罪……”
  可是話還沒說完,隻聽唰的一聲,楚離猛然揚起手中的馬鞭,重重的抽打在香橘白嫩的臉上。
  香橘痛呼一聲,卻急忙跪伏在地,渾身顫抖,練練磕頭,連話都說不出一句。
  “一群沒用的東西,全都給我拉出去斬了!”一眾親隨轟然領命,如狼似虎的走進來,拉起地上陡然大聲求饒啼哭的眾多侍從,就要向外走去。
  “你不如將我也拉出去,一並斬了!”一聲清冷如雪的聲音突然在內室響起,聲音雖然低沉,還頗有些暗啞,可是楚離卻還是聽的清清楚楚,他緩緩的側過頭去,隻見青夏勉強用手撐起半身,伏在牙床之上,麵色慘白,櫻唇似血,說了一句話,就似是體力不支一般,劇烈的喘息著。
  楚離眼中寒芒一閃而過,緊抿著嘴角,大步就走上前去,一把掐住青夏尖瘦的下巴,一雙眼睛好似風暴在凝聚一般,烏黑深沉,又透著暴怒的淩厲神色。隻聽楚離聲音低沉,寒聲說道:“終於裝不住了嗎?你的沉著冷靜,淡定自持都到哪裏去了?不是連死都不怕嗎?現在怎麽了,抓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了?抓了他你就想死是嗎?”
  “你利用我!”床上女子的淚水霎時間滾滾而下,她仰著一張慘白的臉孔,對著楚離厲聲喝道:“你讓他這般誤會我,還不如殺了我!”
  楚離聞言麵色森寒,目赤欲裂,暴怒道:“你若敢死,我叫外麵的人全都給你陪葬!”
  “他們生死與我何幹?”女子麵容淩厲,厲聲回道:“不要拿這些不相幹的人的性命來威脅我!”
  “那我呢?”楚離陡然捧起青夏的臉,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他的臉骨捏碎,雙眼烏黑,充滿了賭徒的豪賭之色,他聲音陰沉,吐字沉穩,一字一頓的沉聲問道:“齊楚生死之戰,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是不相幹的人?”
  青夏一時間有些微愣,看著這個暴虐的男人,她的神智甚至有點恍惚,他不是向來對莊青夏不屑一顧嗎?他不是為了維護朝中勢力的平衡才將莊青夏娶入皇宮的嗎?在她來之前,他不是從來不踏足蘭亭大殿的大門嗎?可是為什麽此刻,他會有這樣的言語?臉上霎時傳來一陣疼痛,頓時喚回了青夏的神智,她的雙眼也頓時變得森冷,充滿了濃烈的仇恨:“如若可以,我真想親自動手。”
  “轟!”一聲悶響登時傳來,楚離右拳狠狠的擊在床柱上,木屑飛舞,鮮血淋漓。
  “都給我滾出去!”楚離突然大吼一聲,“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
  大門轟然關上,楚離一把扯落鎧甲,壓在了青夏的身上,寒聲說道:“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我在你的生命裏,永遠不可能是不相幹的人!”
  突如其來的大力,一把撕碎了青夏肩頭的衣衫,雪白圓潤的肩膀霎時刺激了楚離的雙眼,他猛地垂下頭去,重重的啃食在青夏的身上。
  可惜,他卻沒有看到,在他身後的女子,此刻的表情。
  豎手為刀,對準穴位,曾經演練了千萬遍,又在實戰中經曆了無數大小陣仗的下切幹淨利落。下一秒,剛才還是咆哮著的獅子,此刻就已經如同溫順的貓兒般,安然入睡了。
  點好催人睡眠的沉香,青夏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切都很順利,楚離如她所願,回到皇城,來了蘭亭大殿,並被她激怒,下旨不讓外人打擾。現在他已經昏迷,兩個小時之內,不會蘇醒,那麽她就充足的時間,去做該做的事了。
  麻利的換上黑色夜行衣,插好匕首,帶上繩索、火石、小刀、鐵絲等一係列小玩意。青夏輕輕的打開後麵的窗子,回頭看了一眼在床上安睡的楚離,隨後就身手靈活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三更的更鼓剛剛敲過,青夏就已經順利的逃出了皇宮。在這沒有紅外線,沒有攝像頭,沒有熱能感應器的古代皇宮裏,她就像暢遊的魚兒般,靈動矯健,身手靈活,悄無聲息的向著盛都東邊的天牢悄然潛去。
  夜色濃鬱,枝頭寒鴉長鳴,聲音呱噪,令人厭煩。
  天邊,月色被烏雲緩緩遮住,月圓星稀殺人夜,有血腥的味道,在空氣裏悄然彌散。

[初臨南楚:第015章:雷霆行動]
  夜色濃鬱,一直躲在烏雲下的月亮緩緩的露出了頭,光亮越來越大,照亮了此刻看起來平靜安詳的盛都大街。灑下一片白晃晃的光芒。
  平時的盛都,是不行宵禁的,隻是現在是戰時的非常時期,各家各戶的人全都自覺的聽從了盛都府尹的命令,乖乖回到各自的家中。畢竟,此時此刻,誰也不再有什麽玩樂的心情。而這一切,卻給青夏的行動,帶來了便利。
  盛都天牢,位於城東一片荒蕪地帶。旁邊就是盛都兵馬大營,背臨河,占據了超強的地理優勢。對於青夏來說,習慣了現代的紅外線,攝像頭,閉路電視監控器等高科技反潛入科技手段和動則百米高的摩天大樓。這古代的大都市,就仿佛是一個不設防的遊樂園一般,需要防備的,隻是守衛的士兵,和鼻子敏銳的獵犬罷了。這一切,就顯得小兒科的很。
  青夏蹲在天牢外高大的城牆之下,冷靜的拿出繩子,目測了下城牆的高度。不錯,楚離還是有點本事的,隻看這的城牆,就有足夠的安全係數。在這科技落後的古代,少有將牆壁砌的如此之高,青夏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十五米左右,不成什麽問題。牆壁的周圍果然已經為了安全砍去了所有高大的樹木,以保證不會被人潛入。青夏的眼光掃到了稍稍遠一點的地方,那裏,有一根高大三十多米的轅幹,上麵掛著南楚的鳳旗。
  青夏貓著腰,迅速的跑到轅幹旁,舒展了下身體。一把抓住光滑的轅幹,然後身手矯健的迅速攀爬了上去。
  不能怪南楚人大意。因為這樣細的轅幹,根本就少有人能夠攀爬,更何況,轅幹距離城牆足足有十多米,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借助它爬上城牆。但是,不巧的是,青夏並不在這一般人的範疇之內。隻見那纖細的轅幹突然一陣顫動,青夏足下登時發力,一條輕盈,飄逸的身影就猛然從轅幹上飛出,向著城牆掉落而去。十多米的距離隻在一瞬間,黑影在靠近城牆頂端的時候,陡然伸出手來。
  動作敏捷,悄無聲息,青夏像一隻狸貓一般趴伏在城牆之上,神色警惕的向四周望去。城牆高大,整座天牢霎時盡收眼底,離自己不遠的左前方有兩個暗哨,靠近主道方向有兩隊人馬正在巡邏,而前方茂密的草叢裏,還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的暗崗。此路不通,青夏頭腦中迅速的盤算了一下方位。隨即打定主意,一把拉住剛才栓在轅幹上的繩索,此刻,長長的繩索從轅幹的頂部被拉過來,越過牆壁,形成一個絕美的下墜繩梯,不然沒有著力點,這十五米的高度,就足已讓青夏非死既殘。
  泥鰍一般的迅速劃下,青夏將繩索向上一拋,就落到牆外,隻餘下一根纖細到根本不能被人發覺的細絲,留在圍牆之內。
  天牢的建築呈連線式,青夏身形靈敏的靠在一組牆壁,向外望去,隻見幾名侍衛正在前門巡邏,就連後麵的窗子,也有兩名身著鎧甲的兵衛。森嚴的戒備到處都在透露著這裏的不同尋常,青夏收起小視之心,暗道,如今還在外圍,實不應打草驚蛇。
  仔細的向周圍觀察了一會,青夏就選定了西麵一扇二樓的窗戶。顯然這裏的人認為那是二樓,地處較高,所以並沒有派人看守。然而不足八米的高度對於青夏來說,卻太過於小兒科。她左右觀察了一眼,突然聽到七點鍾方向,有一夥人數不少的衛隊正在迅速逼近,想必是草叢裏的暗崗。青夏眉頭一皺,再也不去猶豫,腳下猛然發力,向著牆壁就猛然跑去,眼看就要撞在牆壁上,青夏登時抬腳,猛地蹬在牆壁上,身體隨著慣性向上瞬間竄高,三步跨出,就在漸漸失力之時,雙手一伸,一把抓住了上麵的窗簷。
  身體懸空的青夏一個引體向上,露出頭來,窗戶裏一片黑暗,不過還是可以從聲音判斷出裏麵無人。此時,下麵的腳步聲已經到了拐角之處,驀一發力,身體陡然翻入,而此時,幾聲訓練有素的腳步聲,剛剛到了窗子下方。
  “兵衛,沒人啊。”一名士兵頗為疑惑的輕聲說道。
  “是不是剛才看錯了?”另一個聲音隨聲符合。
  下麵的人圍著牆壁四周搜索了一番,一個稍顯粗重的聲音才喃喃的說道:“真是活見鬼了,我剛才方便時看到牆上黑影一閃,怎麽就沒了。那身影還挺苗條,八成是個娘們。”
  “不是吧,兵衛,這麽黑你都能看出是不是娘們!”
  “那當然,老子這雙招子,看男人比較一般,看女人一看一個準,這都是多年跟你們嫂子練出來的。”男人洋洋得意的粗聲說道。
  “得了,說是娘們那更不可能了,哪個女人半夜閑的沒事跑咱們大牢來,這地方,就算是江湖俠客都進不來。”
  “老大,不是女飛賊吧?”
  “去你媽的!”兵衛猛地粗聲罵了一句,厲聲說道:“聽書聽多了吧,女飛賊上咱這幹嘛,偷人啊!真是蠢貨!”
  一群人罵罵咧咧的走的遠了,遠遠的還能聽到那個之前懷疑是女飛賊的小兵接著說道:“不會是女鬼吧。”
  青夏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原來的術業有專攻,難怪會被那男人發現了。此刻眼睛已經適應了這裏的黑暗,四下觀察了一番,見這裏似乎是個雜物間,站起身來摸到門口,輕輕打開,隻見外麵卻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燈火搖曳,一片寂靜。靠拐角處,一名侍衛正拄著槍站在那裏,隻是一張嘴張的大大的,白亮的口水連城一線,顯然已經睡著了。
  小心的走過那名侍衛的身邊,侍衛好夢正酣,絲毫沒有發覺。青夏拐過拐角,又是一條長廊,四下裏一片死寂,青夏迅速的跑到盡頭,一道厚重的鐵門之後,隱約的傳來有人輕微的說話聲。這個時侯,再跑回剛才那名士兵的地方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門後兩人的說話聲很有可能會驚醒看守的士兵。轉眼看到走廊旁邊的一道暗門,迅速靠了過去,伸手就去開門。
  用力一開,門紋絲未動,竟然是暗鎖?這年代少有暗鎖,即便是有也是些什麽五行八卦圖之類的,開起來極費時間,眼看著門後說話的兩人就要進入,青夏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迅速從頭發裏抽出一根細細的鐵絲,對準門孔就插了下去。
  完了,竟然打不開!
  此時,玄鐵正門後的聲音越來越大,可是那扇旁邊的小暗門卻沒有絲毫要打開的跡象。青夏額頭微微滲出汗來。突然機括一響!有門!青夏心中大喜,而大門處也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無奈,青夏急中生智,一腿猛地頂住了大門,手上則加緊開啟小門的暗鎖!
  “哎?怎麽打不開?”大門後麵的人輕聲疑惑道。
  “怎麽回事,你使勁推推。”另一個聲音說道,生意低沉粗重,語調鏗鏘,一聽就是練過的好手。
  “哢嚓!”一聲輕響,此刻聽在青夏的耳中,卻有如天家仙樂一般,迅速的打開小門,閃身而入,同時鬆開了大門頂住大門的大腿。
  就在青夏關上小門的時候,大門處傳來一聲沉重的開啟聲音。青夏大氣都不敢出。隻聽外麵的人沉聲說道:“可能是時間長了,門都有些鏽住了。”
  另一人隨聲符合:“應該是這樣了,若不是殿下機警,讓我們封死大門,從這常年不用的側門行走,昨日可能真的就給那群不要命的齊人得手了。”
  青夏聞言一愣,難道昨日齊人來過天牢救人,隻是沒有得手。難怪楚離這陣子忙得看不著人影。想必關押了齊人太子,他的日子也不好過。正想著,突然那兩人的腳步聲臨近,青夏頭皮一陣發麻,不是吧,這兩個家夥要進這個屋子?也太倒黴了吧!
  “哎?怎麽又打不開?”之前的那人疑惑的說道,聲音裏頗有些氣急敗壞。
  “是不是你拿錯了鑰匙。”機括被青夏的鐵絲緊扣著,他們當然打不開。
  另外那人頗為鬱悶的說道:“不會吧,沒拿錯啊。”
  “算了,咱倆再回去看一下,反正飯送去了,還是會被他砸爛,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大門再一次被打開,兩人漸漸走遠。青夏心下卻是大喜,難道關押太子安的入口,竟然在這個屋子裏。四下查看一番,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入口,一條地下通道很明顯的呈現在眼前,青夏修理好了暗門門鎖的機括,以免那兩人回來再打不開懷疑,就下了甬道的入口。
  冰冷的空氣瞬間撲麵而來。青夏霎時就知道這條通道應該直通地下,不然不會這樣寒冷。南楚的天牢做的果然精妙,正門不通,側門又偏僻難尋,高大的建築還隻是擺設,真正的牢獄卻在地下。若不是今朝運氣好,可能真的會被他們忽悠過去。
  行了大約一千多節台階,青夏暗暗算了下,足足有白十多米深,心下不由淩然。突然前方燈火大亮,青夏躲在甬道昏暗的燈光裏,向著一片明亮的走廊望去,隻覺得心下登時如墜冰淵,她終於明白楚離這般托大的原因,這裏就是關押太子安的地方,可是想要進去,卻難比登天。

[初臨南楚:第016章:又見太子]
  不長的走廊內,燈火通明,整個走廊不過二十米長,卻有十四名身著鐵浮屠皇家禁衛軍服的侍衛來回行走的看守,這樣的防守,不要說是人,果然就算是一隻蒼蠅飛進去都會顯得擁擠。要進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將這十四人全部幹掉,先不說青夏有沒有這個身手和本事,就說幹掉這些人後會不會引起上麵人的發覺,從而印下更多的侍衛,就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時間緩緩而過,就在青夏心下絕望,想要衝進去硬拚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青夏迅速挺直身體,躲在燈火的暗影之下,屏住呼吸。
  前麵的兩人一邊走一邊閑聊,就是之前被青夏鎖在門外的兩人,而在他們的後麵,竟還跟著六名身穿一樣鐵浮屠軍服的士兵。
  一個大膽的計劃登時襲上心頭,青夏心頭一喜,從衣兜裏取出幾枚準備好的石子,默數著倒計時,突然嘭的一聲彈飛出去,走在最前麵的男人足下一絆,,猛然摔倒在地,兩旁的火把登時被推翻,青夏手疾眼快,猛地閃到最後一人的身後。匕首登時揮出,插入動脈,那人隻抽搐一下,登時氣絕。
  “什麽人?出了什麽事?”四下裏一片黑暗,燈光明亮的走廊處有人朝昏暗的隧道這邊跑來,大聲喝問。
  摔倒的男人哼哼唧唧的說道:“錢副統領讓我們來送飯,摔了一跤,沒事。”
  “口令!”走廊處人全身戒備,厲聲喝道。
  “太子萬福!”男人回答說道。
  看來兩方人竟然互不相識,青夏不由得放下心來,此刻,她已經迅速的將被殺死的士兵的衣服拔了下來,穿在自己黑色的夜行衣下,雖然很大,但是裏麵有一層衣物,倒顯得十分的合身。扣上那男人的的玄鐵帽子,此刻的青夏活脫脫就是一名鐵浮屠的小兵。
  將屍體拖到一處黑暗的隱蔽處,這裏是視覺的死角,若是不走過來低頭認真查看,根本發現不了。顯然建築這裏的人也是高人,這裏地處地下百十多米深,就算透氣孔做的再好,空氣也會不充足,所以不可以到處都點燃燈火,隧道裏隻有幾個火把,自然昏暗。但是為了看押太子安,所以設置了一條燈火通明的走廊,裏麵大量的侍衛全天候的看守,隻要接近牢房,必定走過這條走廊,這就確定了安全係數。
  隧道裏的燈火被迅速的點燃,眾人被這突來的變故搞得有些鬱悶,也沒有去在意身後的侍衛是否跟得上。
  暗號對上,裏麵走廊的人也沒有再同這些人說話,仍舊四下行走,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警惕。看來這樣的行走也是安排好的,以防侍衛懈怠睡著,或是中了敵人的迷香,隻要一人停下,就可以確定有人來過。
  青夏緊緊的跟在送飯侍衛的身後,一排人走在走廊的中間,絲毫沒有引起懷疑。走廊雖然不長,可是青夏卻是手心是汗,因為此刻隻要一旦被人發現,就會陷入圍攻,況且她已經偷偷查看,牆角的筒燈處,有細小的繩子,通往黑洞洞的上方,不用腦子想就知道是做什麽用的。若是剛才強攻進來,定會引起整個天牢守衛的攻擊,還有旁邊的軍營,自己能不能跑掉還是個未知數,至於太子安,就不用提了。
  青夏小心翼翼的跟在幾人的身後,她跟的十分巧妙,並沒有十分的緊,稍稍脫離了一點距離。因為走廊的看守和送飯的守衛雖然互不相識,但是畢竟同樣是屬於鐵浮屠的禁衛,服裝相同。所以前麵的送飯侍衛若是回過頭來,她就左右遊蕩行走,讓他們以為自己是走廊的看守。若是左右行走的走廊看守看過來,她就跟上前麵的人,對方就認為她是前來送飯的。這樣,兩方人馬沒有對話,卻都認為這人是對方的人,青夏反而處在一個最危險的安全地帶。
  走廊的盡頭,最前麵的男人出示了令牌,大門被哄得一聲打開,裏麵是一條昏暗的長廊,沒有半個看守的人影。
  青夏暗道一聲天助我也,身後的大門剛一關上,她就瞬間閃身而上,一把捂住了前麵男子的嘴,匕首瞬間插下,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軟軟的倒下。輕手輕腳的將男人的屍體放下,青夏迅速向另外一人奔去。
  悄無聲息的解決掉五個侍衛。前方的兩名看樣子是首領的男人仍舊沒有絲毫察覺。這一係列的動作,靠的卻並不是運氣,在以往的行動中,青夏早已嚐試了千百遍的動作,此刻運用起來毫不生疏。需要的,就是高強的身手,絕頂的膽識,十足的小心還有充足的智慧。
  “到了,把前麵的門打開。”最前麵的男子沉聲說道。
  “是。”青夏響亮的答了一聲,就走上前去,一把打開了最後一道大門。
  “恩,”那人點了點頭,抬起頭來不經意的掃了青夏一眼,初時沒留意,可是馬上就如同詐屍了一般猛地跳起來,大聲叫道:“你是誰?”
  然而,還沒待他有所動作,青夏的右手瞬間上前,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脖子,一陣骨頭錯位之聲頓時響起,男子雙眼圓瞪的倒在地上。
  “有人……”劫獄兩字還沒說出聲,那人就轟的一聲倒了下去。青夏走到他的屍體旁,拔出了插在他喉嚨間的匕首。在他的衣服上擦了兩下,就站起身來,拿下他手上的食盒和鑰匙,往大牢深處走去。
  這處的牢房跟青夏當初的比起來,真的是天壤之別,可惜青夏此刻卻全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情,一處寬大的中廳呈現在眼前,裏麵琳琅滿目的刑具映入青夏眼簾,地上鮮血淋漓,充滿了血腥味道。
  青夏微微皺起眉頭,這處是絕密牢獄,關押的隻是齊太子安一人,何必搞這些刑具。難道是楚離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對太子安動了刑?想到這裏,一聲呼嚕聲突然從一旁的房間傳來,青夏眉頭緊鎖,按理說,這裏是不應該有人看守的。一是外麵的看守已經嚴密至極,二來太子安身份特殊,為防有人混入,這處更應該是真空地帶。那麽裏麵的人難道是太子安。
  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門沒上鎖,不是齊太子。青夏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隻見一個肥胖的身體正躺在床上,紅胡子的凶悍老者長大嘴巴,酣然入睡。原來是這個殘忍的家夥,當初在大牢裏沒教訓這個敗類,在這裏碰上自然用不著再手軟,青夏緩緩走過去,眼中冷光一閃,手起刀落,申獄典肥大的頭顱就落在了地上。
  想起這家夥殘忍的手段,青夏心中一陣焦急,順著中廳旁的走廊,迅速的奔至了最後的目的地。
  鑰匙插入鐵鎖,哢嚓一聲,鐵鎖就落在了地上。裏麵石床上的身影微微一動,鮮血淋漓的身體陡然散發出強大的殺氣,他緩緩的抬起頭來,雙目好似刀子一般的射了過來,死死的釘在青夏嬌小的身上。
  青夏歎了一口氣,心中無名火起,楚離果然不顧大局,沒有道義,既然已經決定和大齊談判,竟然還這般虐待太子安。眼中目光森冷,青夏一把摘下玄鐵頭盔,不忍的看向身上無處不傷的齊太子。
  “是我。”
  柔和的聲音在空氣裏緩緩回到,太子安的眼睛霎時間大睜,不可置信的看著一身侍衛服飾的青夏,複雜的神色一閃即逝,餘下的都是巨大的震驚和無噶相信,滿身傷痛的太子安終於忍不住心下的驚詫,驚異叫道:“青夏?”
  
[初臨南楚:第017章:逃出生天]
  清冷的風從甬道口幽幽吹來,寬大的牢獄之中,一座冰冷石床上,衣衫單薄的男子,獨自靜坐,一雙淡薄如水的眼睛,有著寒鐵刀鋒般的冷漠。除了一開始的愕然之後,他漸漸轉過頭去,再也不看向青夏一眼。衣衫染血,傷痕累累,青夏的心霎時間好似被一直巨手緊緊捏住一般,雙眼微微眯起,想開口,卻仍舊被他的冷漠推拒到千裏之外。
  一燈如豆,幽幽的燈光之下,青夏猛地回過神來。自己這是怎麽了,為何會有這樣強烈的情緒,在這樣險惡的情況下,怎能這般不顧大局?無暇去想自己的異樣,青夏幾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太子安的胳膊,輕聲急促的說道:“可以走嗎?”
  齊安轉過頭來,清瘦的臉孔慘白如紙,青夏看的眉頭大皺,麵上怒色一閃,沉聲說道:“他們對你用刑?”
  女子緊張的神色,登時瓦解了齊安的冷漠,他緩緩轉過頭來,神色憔悴,麵容痛苦,聲音低沉的說道:“為什麽?”
  低沉沙啞的嗓音從男子幹裂的嘴唇緩緩吐出,隻聽這聲音,就足以想象他到底受了什麽樣的折磨。齊安睜大雙眼,突然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臂,力道之大,似乎想要將她的手骨捏碎一般,呼吸急促,身體陡然前傾,溫熱的呼吸吐在青夏的臉頰上,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為什麽,要背叛我?”
  青夏的手被齊安緊緊的抓在手裏,看著他身上鮮血淋漓的傷口,青夏隻覺得怒火中燒,那些莫名的情緒猛然從心底升騰了起來,“我去宰了他們!”
  “青夏!”一聲低呼突然從齊安的口中發出,他一把拉住要出去的青夏,情急之下,一口鮮血猛然噴出,溫熱的液體順著青夏白皙的手臂緩緩流下,青夏急忙傾下身子,一把將他扶住。
  “告訴我!”急促的咳嗽聲登時響起,齊安口中鮮血淋漓,青夏抱著他的身體,隻感覺他身上無處不是傷口,他似乎已經不會再說其他的言語,隻是反複的追問著原因。
  “你自己捫心自問,你所認識的莊青夏,可會背叛你嗎?”青夏半跪在齊安的麵前,微微垂下頭去,緊盯著齊安的眼睛,認真的問道。
  齊安神色一滯,沒有答話,青夏知道此刻怎樣解釋都無法讓他釋懷,況且這事情本身就是匪夷所思。若是說自己是借屍還魂的異時空靈魂,隻怕會被他當成是別有用心,他此刻對莊青夏本就滿腹狐疑,區區言語根本不可能釋他心中的仇恨。
  她扶住齊安的手臂,沉聲說道:“聽我說,這是一個局,楚離設下了這個圈套,目的就是引你上鉤,我隻不過是一個不知情的誘餌罷了。現在兩國交兵,大戰在即,楚離定會以你為質,要挾齊國。昨晚你國中已派人前來救你,但是沒有得手,你現在隻有選擇相信我,方能逃出升天,不然齊國國破,國民流離生靈塗炭,你就是千古罪人!”
  齊安目光一寒,神智陡然清醒了過來,他抬起頭來,認真的看向青夏,目光充滿了狐疑之色。
  青夏當然知道他不可能相信自己,尤其是莊青夏突然由曾經那個懦弱膽小的大家閨秀變成今日自己這般,換做是自己,也不會給予半點信任。
  “你還能走嗎?”青夏見他不再追問,沉聲說道。
  齊安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青夏抿緊嘴角,將一套剛才從送飯士兵身上拔下來的衣服扔在石床上,對齊安說道:“穿上它,我們時間不多。”
  齊安眼中懷疑之色更重,隻是卻沒有說話,隻是拿起衣衫,緩緩站起身來。他剛一動,眉頭突然緊鎖,青夏知道是他身上的傷口複裂,再也管不得許多,蹲下身子,就為他穿起衣褲來。
  齊安麵色一滯,剛想說什麽,卻被青夏一個冷冽的眼神製止。他看著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麵孔,可是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該有的親切,記憶中的青夏應該是靦腆的、單純的、一滴血都可以把她嚇哭的,總是躲在自己的背後,小心的在學堂的桌子下躲閃著自己的手,一邊躲還一邊輕聲說道:“太子哥哥,會被爹爹看到的。”
  那些年少的歲月,那些上書房的伴讀日子,全都好像是大夢一場一般,驟然間消失不見了。
  穿好褲子,青夏小心的解開他滿身血汙的衣衫。華貴的布料之下,健碩的肌理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口鞭傷,而其中最重的,就是自己當日用匕首捅下的那狠狠的一刀。青夏看的一時間有些恍惚,一絲內疚從心下升起。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輕聲問道:“你還可以嗎?我可以背著你走。”
  齊安一愣,連忙搖了搖頭,啞著聲音說道:“還要不了我的命。”
  青夏點了點頭,利落的為他穿好衣服,帶上頭盔。見沒什麽破綻,撿起一把地上的戰刀給他,沉聲說道:“跟我走!”
  兩人迅速的跑到走廊的門口,齊安顯然也知道外麵守衛森嚴,疑惑的將眼神看向青夏,青夏打手勢讓他跟上自己,然後默數了幾聲,一把拉開了厚重的巨大鐵門。
  “齊太子死了,有人在裏邊劫獄!”青夏踉蹌的猛然奔了出去,看似無意的一下撲到站在向外麵示警的報警處,拉住那名鐵浮屠侍衛,厲聲喊道:“齊太子死了,快!有人劫獄!”
  “什麽?”十四名鐵浮屠侍衛齊聲驚呼,幾名耐不住性子的登時就衝了進去。青夏眼見時機已經成熟,眼中陰狠神色登時閃過,匕首陡然揮出,一刀就砍斷了看守警報的侍衛的喉管,那人還沒感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一道鮮血登時衝天而起,屍體就倒在了地上。
  “他們不是我們的人!”一名侍衛反應過來,登時大喊,青夏眉梢一條,手上匕首登時飛出去,一刀砰然插進那名侍衛的眉心中央。大門繩索被青夏陡然一扯,沉重的鐵門轟然落下,將早已跑到裏麵查看情況的八名鐵浮屠侍衛,關在了裏麵。
  自古以來,牢獄的建築首要是防止犯人逃脫,其次才是防止外人潛入。所以在牢房之內想要逃脫更是難比登天,這裏深達上百米,這沉重鐵門一旦落下,任你叫破了喉嚨也不會被人聽到。
  兩名鐵浮屠侍衛衝到鐵門前麵,試圖要將大門打開。青夏一把拔出腰間鐵浮屠侍衛專用的重鐵長刀,一腳蹬在牆角處,厚重的刀鞘猛然砸下另一名鐵浮屠侍衛的腦袋上,配合著她的一蹬之力,紅白之色霎時從那人的腦漿中迸濺而出。快速幹淨的解決掉三名守衛,另外八名守衛被關在牢房內,青夏長刀大開大合,全是日本東洋武術的生猛路子,對著剩下了三人猛攻了過去。這一刻比的就是誰比誰快。
  比反應,青夏自問不輸於任何人,之前的一番動作,幾乎發生在一秒之間,齊安恍惚之間,隻見青夏突然硬拚而上,招式矯健,好似雌虎一般。看似簡單隻是劈砍幾招,卻充滿了強大的力量。隻聽一人突然慘呼一聲,腦袋登時被青夏劈去一半,倒了下去。
  鐵浮屠不愧是南楚皇都最優秀的禁衛軍,盡管麵對這樣強勢突然的襲擊,並且幾房損失慘重,可是仍是冷靜拚殺,絲毫不露半點膽怯。可是他們隻是全神的應對青夏,卻忘了一旁的齊安。齊安抽出長刀,從後夾擊,一刀砍在一名侍衛的肩膀,可惜隻是這一番動作,齊安的肩頭登時染血,飽受了兩日的折磨在這一刻顯得越發的明顯。兼且兩日沒有進食,早已是強弩之末,身體一軟,就倒了下去。
  眼看鐵浮屠侍衛的戰刀對著齊安橫批下來,齊安雙眼一閉,不再做什麽掙紮。憑自己兩人之力,想要從南楚防範最為嚴密的天牢逃出,本身就太過勉強。可是下一秒他卻聽到一聲鈍刀如肉的聲音,睜開眼睛一看,隻見青夏渾身浴血,一腳踹開了那名鐵浮屠侍衛的屍體,眼光冷然的上去補了一刀。
  看著青夏好似一隻嗜血的野獸般,在每一具屍體上補刀,齊安的眉頭不由得緊緊的皺了起來。青夏在不長的走廊裏走了一圈,眼見再無一個活人,才對齊安伸出手來說道:“走吧。”
  青夏手上滿是鮮血,想起之前那個婉約恬淡的女子,齊安不由得生出一陣厭煩之心。想起之前她可能一直是在欺騙自己,在自己麵前裝模作樣,就一陣惱怒,也不理會青夏,自顧自的站起身來,就往幽黑的隧道走去。
  青夏一愣,也隨之跟了上去。
  甬道仍舊昏暗,裏麵的打鬥顯然並沒有驚動上麵的人,此刻這裏一片寂靜。突然齊安腳下一慢,青夏急忙閃身上前,沉聲說道:“你怎麽樣?”
  “讓開!”齊安低喝一聲,繼續向前走去。青夏當然知道是怎樣一回事,可是卻沒說半個字,仍舊跟在後麵。
  很快走出了隧道,來到之前青夏躲藏的暗室。熟門熟路的打開房門,見走廊處沒人,兩人閃身向之前進入的雜物室走去。
  可笑的是剛才在睡覺的守衛這一刻仍然在熟睡之中,青夏心下好笑,暗道這人若不是睡了,今晚可能也會死在自己的手上。她並不後悔殺了這些侍衛,畢竟身為軍人就應該有隨時為國家獻出生命的覺悟。如若齊安不能逃脫,死的人將會百倍千倍。進了雜物室,青夏向下看了一圈,見左右無人,青夏當先身形靈巧的跳了下去。齊安身受重傷,跳下來時腳下一軟,扶住牆壁,咬牙堅持,仍舊不出一聲。
  青夏見他苦忍的樣子,眉頭一皺,別過頭去。逃出去相對的就容易了很多,由於之前青夏已留下了逃跑的繩索,十五米的牆壁就不再是阻隔。這裏地處城東,靠近軍機大營,青夏順手牽羊偷了兩匹馬,迅速逃到東城門處。兩人身穿鐵浮屠軍服,又騎著軍機大營的戰馬,輕而易舉的就出了城門。直到行了大約十多裏遠,才停了下來。
  “我隻能送你到這裏了。”青夏跳下馬來,拿過一個事先準備好的藏在天牢圍牆外的包袱,遞給齊安,正色說道:“這裏麵有幹淨衣物、治傷的金瘡藥,還有幹糧、水、銀子、地圖,還有一隻信鴿,你可以先通知你的下屬,讓他們來接應你。楚離很快就會知道你逃脫的消息,到時候,自會布下天羅地網來追你,這裏離齊路程雖不算遙遠,但是我還是勸你先取道往秦,再謀回齊之法,以避開楚離的追蹤。路程遙遠,你萬事小心。”
  接過青夏的包袱,齊安心下登時湧過一絲難言的苦楚,可是想起之前多年的相處,青夏都可能是別有用心,一顆心無論怎樣都無法釋懷。
  青夏知道他心下在想什麽,心中不由得一陣難過,也不知是為自己不值,還是為真正的莊青夏難受。興致闌珊,淡淡說道:“不管你怎樣想,莊青夏真的從來沒有背叛過齊安,所有的一切隻能說是天意弄人,陰差陽錯。”
  說罷,轉身翻身上馬,就要離去。
  “等一等!”齊安突然大呼一聲,一把拉住青夏的馬韁,皺眉說道:“你還要回去?”
  青夏無奈一笑,淡淡說道:“你雖覺得我心狠手辣,可是剛才若是我不痛下殺手,死的就會是你我。世間一切就是這般,既然要做一件事,就必須要斬盡殺絕,沒有回頭後路。可是莊家人畢竟是無辜的,我口中雖然灑脫,卻不能不管他們的死活,還有蘭亭大殿的一眾下人,我總不能一走了之的。齊安,今日一別,後會無期,再見。”
  青夏低姹一聲,痛擊馬股,迅速飛奔而去,隻餘下一流黃土煙塵。
  齊安看著青夏單薄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黑暗的驛道之上,隻覺得一陣悲戚突然湧上心頭。天邊月色漸淡,漫長的黑夜,就要過去了。

[初臨南楚:第018章:禁宮內院]
  回城的路顯得空曠了許多,青夏當初在二十一世紀受訓時,曾專門學過馬術,不過盡管如此,也無法同這些常年在馬上生活的古代人相比。一番顛簸之下,隻讓她頭暈眼花,再加上之前在地牢裏和人動手時留下的傷口,此刻仍在不斷的湧出鮮血。
  無奈下,不得不中途棄馬,好在青夏擅長野外奔襲,當年跑個幾十公裏都不在話下。今晚的一番行動出乎意料的順利,現在時間還很充足,青夏咬著牙,草草包紮了一下傷口,就向盛都奔去。
  自然不能再從城門進去,好在這時的城牆凹凸嶙峋。對於青夏這個攀岩好手來說,自然構不成什麽威脅。白晃晃的月色之下,隻見青夏緊貼著城牆,像是一隻壁虎一樣的爬了上去。
  隱匿行藏更是青夏的拿手好戲,幹淨利落的回到城裏,青夏不再猶豫,迅速向著內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已經摸進了皇城內部,雖然來到這裏沒有幾天,可是對於一個記憶超強的特工來說,什麽地方,隻要大致看一下方位圖,就絕對不會迷路。熟門熟路的越過前城門,進入後宮。當她躲過東宮守衛的暗哨,靠近蘭亭大殿的時候,城東方向突然大亮,喧嘩吵鬧之聲,即使隔著半個城的距離仍舊能夠聽到。看來地牢的守衛已經發現了齊安逃跑的事情。
  青夏默算一下從城東到皇城的距離,眉頭一皺,並沒有回蘭亭大殿的主臥,而是去了寬大的澡房。
  要躲過那些看守的奴才簡直易如反掌,飛快的洗了一個戰鬥澡,將小腹部的傷口稍微處理了一下,青夏就裹著寬大的浴袍,悄悄的回到了主臥。
  四下裏一片安靜,這個時候,往往是人最疲乏的時候。幾乎不用費心思的從後窗翻入,就人鬼不知的從前門走進主臥。
  臥室內,焚香嫋嫋,香氣逼人,楚離躺在巨大的牙床上,仍舊保持著青夏剛才離去時的姿勢,連動都沒動一下。看了一眼計時的沙漏,還不到兩個時辰,青夏心滿意足的爬上床,躺在楚離的旁邊。鬧騰了這麽一晚,此刻躺在這舒服的大床上,青夏舒服的差點叫出聲來。也不顧身旁還昏迷著個煞星,就那麽安然的扯過被子,放心的閉上眼睛。
  然而,今晚的一切注定不能讓她安穩的休息。不一會,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就從殿外奔至,外麵的侍從們一陣躁動,低聲說著什麽太子殿下吩咐沒有他吩咐不得入內之類的話。也不知外麵的人說了什麽,楚離的貼身內侍長十宣終於大著膽子敲了敲門,聲音顫巍巍的輕聲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軍機大營劉司馬有要事求見。”
  楚離仍舊呼呼大睡,全沒有半點反應。青夏微微皺眉,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醒過來了,若是再不醒,一切豈不是穿幫。隻聽十宣又小聲的叫了幾句,顯然那個所謂的劉司馬已經急不可待,看樣子好像楚離再不醒來他就要衝進門來一樣。青夏眉梢一挑,伸出手來,對著楚離的俊臉,突然狠狠的掐了下去!
  “恩……”楚離突然悶哼一聲,痛醒過來,睡眼迷糊。終於像一頭獅子一般,猛地轉過頭來,怒視著青夏,沉聲說道:“是你掐我?”
  “多此一問。”青夏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這裏除了你就是我,不是我還會有誰?”
  “你好大的膽子!”沒睡醒的男人勃然大怒,厲聲喝道。
  “外麵有人找你,急的快發瘋了。我不叫你的話,怕他們衝進來。”青夏若無其事,一幅無所謂的樣子。這時,外麵的十宣仿佛為了回應她的話一般,又稍稍大聲的叫道:“殿下?殿下?劉司馬有重要軍情稟報。殿下?殿下您醒了嗎?”
  楚離霎時就把這一個不快拋到了後麵,顯然他也知道,劉司馬深夜前來,定然不會是小事。迅速的跳下床去,對著青夏沉聲說道:“給我更衣。”
  青夏不耐的看著他理直氣壯的樣子,不由得心下有氣,可是這個時候實在不應該和他賭氣。於是沉著臉色爬下床來,狠狠的拿起一旁他的衣物,憤憤的給他穿戴了起來。
  楚離原本黑黑的臉色,霎時就變得好看了起來。他嘴角微微牽起,孩子氣的得意洋洋,閉著眼睛,一幅自大的模樣。青夏見了更是惱怒,手上略一用力,頸上的帶子登時繃緊,差點就將楚離一下子嘞的斷氣。
  穿好衣衫鞋襪,楚離站起身來,貌似威武的向門口走去。眼看他就要走出去時,卻突然停住身體,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猛地轉過身來,怒聲叫道:“我怎麽會睡著的?我怎麽都不記得?”
  虧他這麽快就記了起來。青夏一身棉白睡袍,慵懶閑適的靠在床柱上,單手拿起床頭的白玉石枕,對著楚離淡淡說道:“你強迫我,我就拍暈了你,就這麽簡單。”
  楚離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青夏會這樣老實。剛想發拽,門外侍從的聲音再次顫巍巍的響起:“殿下,您醒了嗎?劉司馬……”
  “閉嘴!”楚離突然大吼一聲,外麵登時響起整齊劃一的跪地磕頭聲。暴怒的男人看向若無其事的莊青夏,惡狠狠的沉聲說道:“你等著,這筆帳我以後再更你算!”說罷,轉身就走了出去。
  “叫!叫!鬼叫什麽!”楚離火大的怒吼一聲,一行人嘀咕了幾句,轟然離去。不一會的功夫外城各家各戶就全都亮起了燈火。青夏靠在窗口旁,捂著小腹處的傷口,看著東方已經微微發白的天空,心底石毅片荒涼的蒼白。
  她也隻能做到這了,希望齊安能夠安全逃脫,其餘的,她再也管不了了。
  今夜,注定是一個大多數人無法安然入睡的夜晚,可是,青夏爬上在床去,不一會就沉沉了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剛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香橘一張大大的笑臉,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蘭亭大殿的八名主事丫鬟就撲通通齊刷刷的跪在地上,對著青夏齊聲說道:“恭喜娘娘,娘娘大福。”
  一連串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從外殿傳來,青夏扭頭一看,隻見黑壓壓的一片奴才跪在外殿,各個笑臉迎人,活像撿到寶一樣。
  “你們,在搞什麽?”青夏頭大如鬥,自己現在頭痛背痛,實在不知何喜之有,任她平日千般伶俐,也是一頭霧水。
  “恭喜娘娘終於得沐恩寵,榮獲天恩,我們蘭亭殿的奴才們,齊祝娘娘早日懷得龍種,為皇家開枝散葉。”香橘笑容甜美,隻是臉上一道鞭傷顯得有些礙眼。
  青夏聞言腦袋登時轟的一聲變大,暗道原來如此,昨晚楚離深夜才離去,自己今日又這麽晚才起床,所有的一切都在預示著一個方向,那就是——進宮一年都沒有受到臨幸的莊青夏在昨晚終於被南楚英明神武俊朗無匹的皇太子殿下寵幸了。
  哦哦,這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大好事。
  一整天來,蘭亭大殿的門檻幾乎被人踩爛。整個後宮之中大大小小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所有妃子美人,全都蜂擁到蘭亭殿,來拜見莊青夏這個楚宮新貴。
  畢竟,當今皇帝體弱多病已有一年,佝僂在龍床上終日苟延殘喘。對於這個皇帝,整個南楚國民全都沒有什麽好印象,除了生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兒子,這個皇帝似乎一無是處。年輕時荒淫無道,不問政事。兩次對齊戰爭都因他的胡攪蠻纏而痛失勝局,甚至還需要自己的兒子去他國作人質方能勉強保國。一年前,堂堂楚國百萬之師,竟然在他兒戲般的指揮下,敗給了南疆那些手拿石器的蠻人,使得南疆蠻族一路殺到盛都,導致盛都一片生靈塗炭。若不是皇太子殿下及時回國,楚國早已滅亡。
  所以,楚宮之中,實際的掌權人,就是楚離。眾人所等待的,無非就是那老皇帝什麽時候咽氣罷了。
  就這樣,莊青夏水漲船高,一躍成為了楚宮中最有權勢的女人之一,蘭亭大殿風光,一時無兩,風頭之盛,甚至勝過丹妃的雲翔殿。
  於是,一整日下來,蘭亭大殿熱鬧非凡。青夏即便再不喜,仍舊硬起頭皮勉力應對那些迎高踩低的女人們。夜幕緩緩降臨,伴隨著漆黑的夜色,一位不速之客,也蒞臨了這個當今後宮之中最為熱鬧的地方。

[初臨南楚:第019章:不速之客]
  傳說中眾女爭夫的戲碼並沒有在當日於蘭亭殿上演,後宮之中的女人們並不是傻瓜,什麽事也不是全都擺在明麵上。帝王的寵愛本就不可能長情,眾人深諳這其中風水輪換的道理,是以表麵上都揣著幾分客氣。
  可是,麵對著麵前這個十六七歲麵容嬌媚衣衫華貴的女子時,青夏真的懵了一下,因為這後宮之中,還挽著少女發髻的女子實在少見。
  “娘娘,這是嘉雲公主,是我們殿下的妹妹。”
  香橘見青夏一言不發的瞪著麵前的少女,輕輕的出聲提醒。誰知那直闖進來沒有任何禮貌可言的少女卻猛地揚起嫩白的小手,上前一步,厲聲叫道:“多嘴!誰用你來報本宮的名號?”
  青夏眉頭一皺,雖是稍後出手,可是卻迅速的一把架住了嘉雲的手臂,略施小勁,卸的勁道一錯,那公主就猛地向一旁踉蹌了幾步。
  “你!大膽!”嘉雲勉強站定身子,轉過身來,怒聲指著青夏叫道:“你竟敢對我無禮?”
  青夏眼尾淡淡的瞥了眼這刁蠻無知的任性少女,冷冷的哼了一聲,連看都不再願意再多看她一眼,轉身就坐在椅子上,語氣淡淡的說道:“公主還是從哪裏來就到哪裏去吧,在我這裏,你討不到什麽便宜。以後做事也要長點腦子,不要人家說風就是雨,白白的給別人當槍手,還讓別人在背後罵你是傻白癡。”
  “你…….“嘉雲公主一愣,一雙圓圓的眼睛瞪得巨大,過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仍舊一幅趾高氣揚的樣子,“你說什麽?誰敢在背後詆毀本公主,本公主挖了她們的舌頭。”
  青夏扭頭看向這個刁蠻的少女,麵露不忍的緩緩搖了搖頭,心道難道南楚皇族習慣出傻子,楚離不見得聰明,這丫頭竟然還蠢的離譜。再也不想多說什麽,今日應付這一堆女人,已經讓她筋疲力盡,隻感覺這些虛偽的客道要比和十個彪形大漢動手更加疲勞。輕輕的揉了揉肩膀,對著一旁的香橘說道:“香橘,去準備熱水,我要去洗澡。”
  “喂!本公主在和你說話!”沒記性的嘉雲勃然大怒,噔噔的就衝上前去,去拽青夏的胳膊。
  青夏眉梢一挑,一絲不耐煩頓時襲上心頭。這時候,若是在二十一世紀,熟悉她的朋友都會知道這是青夏發怒的前兆,聰明的人都會迅速退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偏偏這個刁蠻任性的公主完全忘了剛才人家是怎樣輕而易舉的將自己推到一邊的,仍舊大呼小叫的衝上前去,厲聲說道:“你這個大膽的女人,本公主和你說話你聽沒聽見?”
  眼看嘉雲的手就要搭上青夏的肩膀,一團黑氣突然襲上青夏的眉心,衣衫華貴、氣質高雅的女子迅速回頭,手臂好似水蛇一般猛然盤上嘉雲,一個標準的過肩摔就將南楚皇朝最最尊貴的嘉雲公主重重的摔在華麗的地板之上。
  “啊!”“公主!”“娘娘!”
  無數聲驚悚的尖叫聲同時響起,嘉雲被摔的七葷八素,躺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青夏居高臨下的瞅著這個還沒長大的任性少女,淡淡一笑,緩緩的蹲下身子,對著少女噴火的眼睛淡然說道:“如果你父母沒有教導你什麽叫做禮貌,那就由我來教你。”
  一排宮女邁著小碎步跟在青夏身後,青夏一馬當先雍容華貴的向著寬大浴房走去,隻留下寬大大殿裏氣的七竅生煙的嘉雲公主,還有一眾手忙腳亂的公主仆婢。
  她真的很沒耐心來應酬這些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女孩,同時她也不必對著她小心翼翼的奉承些什麽。這個看似龐大的牢籠,實則對她而言沒有半點拘束力。她若是想離開,就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離開。而目前之所以還留在這裏,完全是因為一份潛在的責任感。
  每個人都知道,當今社會挑選特工,首要條件並不是身手智慧、也不是家世青白,而是要有絕對的忠誠和堅定的責任感。青夏不敢說自己有什麽絕對的忠誠,但是從責任上來說,她絕對是一個合格的特工。
  之前原本以為莊父不過是一個為了榮華富貴失去親情人性的封建官僚。但是在見到他之後,青夏對這位被天下人咒罵的老人的觀念瞬間改觀。也許別人很難理解,但是曾經常年在阿富汗伊拉克潛伏的青夏,卻深深明白所謂戰爭的殘酷。
  她曾親眼看到一輪恐怖襲擊轟炸之後,失去父母的饑餓孩子在廢墟中吃著燒焦的人肉。她也曾親眼看到,被炸掉一隻腿的花甲老人,背上綁著麻繩在大街上獨自爬行,繩子上捆綁著的是他老老小小一家八口被炸的麵目全非的屍體。她還曾親眼目睹,戰後失去家園的難民,身上長滿了白花花的白蛆。自古以來,爭鬥就是人類的劣根性,亂世人命如草芥般低賤,連豬狗都不如。那種慘痛的場麵,至今還回蕩在她的腦海之中,所以盡管她並沒有莊典儒那般看好南楚,看好楚離,可是她還是不忍心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讓莊典儒一生的心血與夢想在自己的身上斷送。
  莊青夏可以離開,可以死,她至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她神鬼不知的、不引起任何懷疑的離開南楚皇宮。但是,絕對不是在這個時候。
  絕對不是在齊太子安剛剛從南楚逃脫的這個時候。
  因為,她不想連累那個佝僂的老人。真正的莊青夏可能並不了解他,但是她了解。所以,她更不可以親手破壞這一切。
  嘩嘩的水聲靜靜的流淌著,青夏屏退要服侍她的下人,站在水池旁,隻是意思意思的把身上擦拭一遍。小腹處的傷口雖然不深,可是仍不能這樣貿然的下水。昨晚的行動說起來還是自己輕敵,小瞧了這些古代的戰士。自己原本以為楚離不敢對齊安用刑,齊安除了受了自己一刀之外,傷勢應該不重,應付三五七人沒有關係。就是這樣的念頭讓她吃了這一刀,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若是明刀明槍的打,她可能隻能堪堪應付兩個鐵浮屠侍衛。但是特工的可怕之處,卻不在於明麵上的身手,他們往往善於隱藏、偷襲、跟蹤、使毒、暗殺、易容,隻要被他們抓到一個機會,就再無翻身之地。偏巧,青夏就是這樣一個人,而更加有利的是,放眼整個天下,除了齊太子安,還沒有人知道這一點。而且青夏很有信心的相信,齊安是不會說出去的。
  正想著,一聲細微的聲音突然從甬道入口的方向傳來,青夏眉頭一皺,眼內閃過一絲寒芒。

[初臨南楚:第020章:得罪小人]
  腳步聲很輕,但是呼吸頻率很慢,是個男人。
  難道是楚離?
  青夏眉梢不由得一挑。來人顯然小心翼翼,不像當初楚離來時那般隨意,莫不是昨夜的行動引起了他的警覺。
  整整一日,外麵都沒有傳來半點齊安逃跑的消息,想必楚離也知道此時正值兩軍對峙之非常時期,這時齊安逃跑,對南楚軍心的打擊不可估量。再加上現在齊安當然絕不可能逃離南楚國境,要緝拿他還有一定的把握,若是放出風聲去,引得齊國大批救兵前來,就更加得不償失。
  所以,對於昨夜的搜查,對外隻說城中混進了奸細。青夏深明個中緣由,是以整日也未有什麽驚慌。
  可是,此刻突然有人悄無聲息的摸進澡房,青夏不得不打起精神,若是真的引起楚離的警覺,麵對楚宮的幾千禁軍,青夏還沒有狂妄到認為自己有逃出生天的把握。
  她低頭看了眼小腹上的傷痕,略一皺眉,當機立斷的走下水去,將整個身體都浸在水裏。一陣麻麻的疼痛感登時襲來,青夏微微閉目,暗暗的卻運足耳力,不放過外麵任何一聲風吹草動的細小動作。
  暗暗數著微微雜亂的腳步聲,青夏心中不由得一驚。
  腳步聲細碎雜亂,落地沉穩,一聽就是練過武之人;呼吸頻率大致間隔一致,大約一分鍾10次左右,說明來人武藝不弱,不同於正常的普通人,年齡大約都在二十至三十之間;從聽到第一個人的聲音開始,到最後一個人進入甬道大約是五秒鍾,比照來人的身手和年齡,可以判斷出來人的人數大概在五人左右;行走時每個人都有單手稍大幅度擺動的習慣,說明來人全部習慣使劍;並且,有趣的是,這一群人當中,有一人主要用胸腔呼吸,呼吸頻率稍稍急促,可以判定是女性。
  電光石火間,青夏就已經摸清了來人的大致情況。隻是心下卻努力盤算著昨晚到底哪裏出了錯誤,按理說,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她一切已經做的萬分小心,凡是和她有過直接著麵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怎麽就會露了馬腳呢?
  現在已經來不及再去考慮這些,青夏集中精神,等待著對方出手的那一刻。
  特工間諜守則第二章第一條,不到萬不得已的最後一刻,都不能放棄自己的間諜身份。也就是典型的不見棺材不落淚,沒有直接證據,永遠都不會主動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這個時候,青夏也沒有當先出手,更沒有四處躲避,而是保持著一幅美人浴圖的樣子,靠在水池之中。
  她在打一個賭,賭的是對方隻是楚離的一次試探之舉,而賭注,就是多年來對自己身手的強大信心。
  “哢”輕微的腳步聲在浴房裏響起,青夏微閉著眼睛,靠在水池旁邊,一幅全身心享受的模樣。
  聲音緩緩逼近,青夏全身的肌肉在一時充滿了爆發力,隻待對方稍有半點舉動,就後發製人。可是,對方隻是緩緩的靠了過來,寂靜中隻聽得到對方越發沉重和畏懼的呼吸聲,青夏眉頭一皺,他們已經靠的很近,可是卻沒有半點動作,事情似乎有些離奇。
  然而,就在青夏起了警覺之心的這一刻,一聲柔滑的下水之聲突然輕輕的響起。聲音雖然低不可聞,可是青夏還是在第一時間聽到了大概。
  事情不對!
  一絲警覺登時襲上心頭,就在這時,一股涼氣陡然逼近。青夏猛地睜開雙眼,幾乎還沒看清到底是什麽狀況,青夏的雙手突然本能的在池邊撐了一下,瞬間借力騰空而起,躍上池台。一條放在池台旁的棉白長衫淩空飛起,青夏一個側翻,手腳霎時間好似神跡般的鑽到衣衫之中。左手從衣袖中伸出,單手成爪,瞬間向著前方腥涼之物猛然抓去,身軀一個旋轉,就在池台上穩穩站住,而這時候,她的右手剛剛好將衣衫的最後一個腰帶完好的係了起來。
  從敵方進攻,到青夏躍出水池,穿好衣服,所有的動作隻發生一秒鍾之內。整個動作行雲流水、迅猛矯捷,青夏麵容冷峻,眼神淩厲,左手單手狠狠抓在身前,手中緊握著的,竟是一條小臂粗細斑斕毒蛇!
  看向目瞪口呆站在浴房裏的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一名女性,青夏的雙眼緩緩眯起,好似狸貓一般有著詭異的幽光。
  一身粉紅宮裝的妙齡少女不相信般揉了揉眼睛,發現眼前看到了仍舊是同一番場景,不由得大驚失色。
  青夏目光登時一寒,嘴角緊緊抿起,手上略一發力。一陣骨骼碎裂之聲瞬間響起,那條不斷掙紮的斑斕毒蛇霎時一陣抽搐,氣絕而亡!
  “聖人言,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看來我果然犯了大忌。”青夏聲音冷然,冷冷的看著麵色蒼白滿臉驚愕的嘉雲公主,嘴角突然溢出一抹冷笑,唰的一聲,就將那條軟綿綿的毒蛇對著嘉雲扔了過去。
  “啊!”刺耳的尖叫登時衝天而起!
  青夏披上一身華麗的錦衣長袍,看也不再看嘉雲等人一眼,獨自一人走進澡房綿長的甬道,向著蘭亭大殿的正殿走去。
  當晚,蘭亭大殿的蘭妃教訓了楚宮霸王嘉雲公主的消息頓時傳遍了整座後宮,在大多數人拍手稱快的過程裏,有人卻在暗暗捏起了拳頭。
  楚離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三更時分,盡管十分不情願,可是青夏還是在香橘淚眼朦朧的哭求中,從床上爬了起來,來迎接這位深夜仍大開恩典,前來探望自己的楚宮實際主人。
  楚離向來是張揚跋扈的,即便是有龍輦,仍舊保持著在深宮中騎馬的惡習。一連串的馬蹄聲打破了夜裏的平靜,無數盞燈火隨之亮起,各個宮門的女人們全都翹首盼望著這位帝國年輕的君王,可是楚離還是一路狂奔到蘭亭大殿的宮門前。
  那裏,一身深紫錦袍的青夏披著藏青色的披風,在一群侍女的簇擁下,站在華麗的宮門前,正靜靜的等待著他的到來。

[初臨南楚:第021章:禁宮調情]
  跳下馬來,挨近了,才發現青夏的臉色並不好看。楚離的原本就有些疲倦的臭臉一時間更加難看了起來,冷哼一聲,話都沒說一句就往內室走去。
  青夏眉梢一挑,不耐的瞪著這個讓自己在冷風了吹了半天的男人的背影,隻覺得心中的火氣一拱一拱的。香橘見楚離麵色不好,而自己的主子更是沒有半點順從的樣子,急的眼淚都要湧出來。青夏見了更加不耐,對著跪了一地的下人們怒聲說道:“各回各屋,該幹嘛幹嘛去。”說完,轉身就往內室走去。
  香橘嚇的手腳打顫,隻覺得自己這個主子自從上次打了丹妃娘娘一頓之後,脾氣就大不尋常,似乎變了個人一般。眼下太子心情不好,希望她千萬不要觸動太子的火氣才好。求神拜佛嘟囔了半天,終於不得不進了旁邊的門房,也不敢睡,隻等著裏麵一有動靜,就衝進去給主子求情。
  這邊青夏走進了臥室,看到楚離坐在地席的小幾旁一杯一杯的喝著悶酒,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其實就算不看他,青夏也知道他心情不好,原本是希望這幾天他千萬不要到蘭亭殿來,等齊安一回到齊國的消息放出,莊典儒再安全的回到南楚,自己就找個機會脫身,萬事大吉。可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這楚太子表麵上和自己不太合拍,這幾天卻好像認準了自己一般,天天有事沒事就往這邊跑。想到這裏,也頗有些無奈,不打算這個時候再去招惹他,青夏十分自覺的往牙床的方向走去,辛苦了一天,尤其晚上又被那刁蠻女胡攪蠻纏了一回,隻感覺十分疲倦,身子剛沾上床,就幾乎要癱軟的睡過去。
  這一連串的舉動,看的楚離卻雙眼噴火。齊太子在天牢裏逃脫,情況危機險惡,事情千頭萬緒,自己在軍機大營忙的簡直一團亂麻。可是聽說她在楚宮中受到嘉雲的滋擾,自己連忙放下了手頭上所有的事情連夜奔回。可是麵對的卻是她這樣一幅表情,這怎能不讓心高氣傲的大楚太子氣急攻心。
  楚離憤怒的猛然站起,向著牙床的方向就走了過去,粗魯的一把扯過青夏蓋在身上的毯子,怒聲叫道:“你給我起來!”
  躺在床上的女子眉頭輕輕一皺,頭微微後仰,有些憤怒的看向身後一身戎裝的南楚太子。一身白色的絲質睡袍,下麵是兩條修長美白的玉腿,纖細的脖頸緩緩上揚,淡淡開口說道:“不愧是一家人,全都沒有半點教養。”
  這句話瞬間就點燃了楚離壓製了一整天的怒火,他劍眉登時豎起,一把拉住青夏白嫩的手腕,一陣大力猛然傳來,就將青夏的身體拉了起來,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身上。
  “你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青夏揚眉看向暴怒中的男人,一陣狡黠的神色登時滑過了她的雙眼。半跪在牙床上,仰頭看向麵前的男人,突然雙臂順勢一環,就緊緊的抱住了男人穿著輕甲的腰。
  “你要我說什麽?”甜甜一笑,青夏的表情霎時間好像一隻偷吃了腥的貓,下巴抵在男人的小腹上,笑顏如花,唇角輕柔,雙眼在燈火下,好似寶石般明亮。
  突如其來的溫柔猛然打破了男子麵上的寒霜,大大的眼睛使勁的睜著,好像看到了天外來客般驚悚。
  這是什麽狀況,她不是該怒聲回罵、冷語相向嗎?她不是該試圖反抗、冷麵如霜嗎?怎麽會突然這般順從,甚至還帶著一絲撒嬌。這到底是怎麽了?
  “你想要我……”青夏的聲音拖得長長的,緊緊的抱著楚離的腰,由下往上的瞅著他,明亮的眼睛似乎要滴出水來,她伸出粉嫩的舌頭,輕輕的咬了一下下唇,隨即用編貝牙齒緩緩咬住,聲音輕柔,氣吐如蘭,“說什麽?”
  楚離麵色如鐵,可是卻也不再如當才那般難看,他順著青夏光潔的臉孔、雪白的脖頸看下去,就可以看到寬大領口下若隱若現的雪白酥胸,一腔熱血霎時衝上了他的頭腦,喉結不由自主的上下動了一動。
  早在二十一世紀,青夏就是軍情局極品的尤物,不然也不會誘得伊朗的飛行員叛國而逃。此刻見到楚離的樣子,哪裏還會不了解他心下是怎樣的反應。當下眼珠一轉,笑語盈盈的拉住楚離垂在一旁厚實的手掌,跪在牙床上小心的向後退去。
  “忙了一天了,你不累嗎?”
  沒有比這更加具有挑逗性的話了,剛才的不快早已被楚離扔到了天邊,他看向和往常絕不相符的青夏,一股刺激感從心底悄悄升起。
  懦弱膽小的莊青夏,斯文雅致的莊青夏,大膽無畏的莊青夏,冷靜自持的莊青夏,聰明果敢的莊青夏,還有此刻嫵媚動人的莊青夏,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嘭”的一聲,一身輕甲的楚離轟然倒在了牙床之上,青夏咬著下唇,緩緩的從後麵脫去他身上的鎧甲。又遊走到他的腰間,輕輕摩挲著,一點一點的,卸下他的腰帶。嫩白修長的手指,在隻剩下藍色棉袍的楚離胸膛上遊走,一點點掀開他衣衫的兩襟,燃著豆蔻的指甲,輕輕的伸了進去,在健碩的胸膛肌膚上慢慢劃下。
  楚離俊逸的臉孔漸漸染上一層迷離的潮紅,他看著半跪在他身前的素衣女子,隻覺得她像是一隻誘人的妖精。難怪齊太子安會這般不顧一切的前來救她。
  想到這,剛才那份迷離的情欲登時消失,想起她或許也曾在另一個男人麵前顯露出這樣的一麵,滔天的怒火就襲上了他的頭腦。
  眼見楚離眼中的情欲消退,青夏知道時機已到。趁著他還沒有從床上起來,失去了全部的警覺,突然雙手猛然發力,一把從背後扣住了楚離的手腕。剛剛解下的腰帶變戲法一般的拿在手上,一個特種兵慣用的簡易繩結霎時係緊。
  動作連貫,身手靈活,隻在一霎那間,就已經製服了這隻剛剛要噬人而起的豹子!
  “你!”楚離這才反應過來,大怒叫道。
  “怎麽樣?你打我啊?”青夏湊過頭來,笑著說道,十分的洋洋得意,“要不你就叫人來,讓你的下屬都看看他們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被自己妃子綁起來的樣子,說不定,他們還會懷疑你有什麽特殊愛好,哈!”
  青夏越說越開心,說道最後不由得開心的笑了起來。
  楚離躺在床上,用力的掙了兩下,發現不可能掙開,就不再費這個心神。他斜眉看向這個又成功戲弄了他一次的女子,眼中怒火大盛,沉聲說道:“你不怕我廢了你,抄你全家?”
  “你廢呀,我巴不得呢!至於抄我的家,還是等到明天吧,我現在好困,要睡了。”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青夏慵懶的抻了個懶腰。然後看到楚離被綁住雙手躺在床上的樣子,不由得又是一笑。來了這麽久,她還是首次這麽開心。
  想必是因為齊安的事情已經解決,現在隻是等待莊典儒安全回來,自己就可以離開,而放下了心事才能這般輕鬆。她少有的和楚離開起了玩笑來。
  其實她本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進了這莊青夏的身子,表麵上隻有十八歲,更是年輕。心思本就是活絡的,隻是之前被身份束縛,才會那般緊張冷漠。她並沒有向很多現代人般對皇宮的排斥感,主要原因就是因為這裏並不能困住她,自然也沒有什麽牢籠之說。她隻是把這裏當成了一次旅遊享受,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她一生之中還從來沒有這般愜意過。所以想要離開的念頭也並沒有怎樣強烈,隻想著什麽時候自己呆膩了,再走也不遲。
  心情好,就做做好事。青夏跳下床去,為楚離脫下了靴子、鎧甲,束冠,隻剩下一身棉袍,拿過被子蓋在他的身上,最後還輕輕的拍了拍,笑道:“好啦,可以睡啦。”
  楚離看著她難得笑盈盈的跳上跳下,為自己寬衣解帶蓋被子,心底的怒火稍稍降了下去,可是臉上仍舊是一幅惱怒的神色,冷生說道:“你給我解開,我可以饒你的大不敬之罪。”
  “神經!”青夏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說道:“在我的手裏還要給我定罪,認不清現實的臭脾氣早晚吃虧。”
  說罷,就在他身邊躺了下來,烏黑的長發遮蓋了大半邊臉,長長的睫毛蓋住眼簾,櫻唇小口淡淡說道:“我今天好累了,沒工夫應付你,你要不就這樣睡覺,要不就去別人宮裏,姑娘我不招待了。”
  楚離一愣,聽著她的口氣,幾乎氣炸了肺。可是看她沒一會的功夫胸脯就微微起伏,看來是真的很累了。不知怎的,竟然沒忍心叫出聲來。
  算了,反正自己也很累了。
  楚離這樣安慰著自己,閉上了眼睛,被綁著雙手側躺在牙床上,姿勢詭異的睡了過去。
  窗外,月牙皎潔,一片白亮。
  
[初臨南楚:第022章:再次決裂]
  早上起來會腰酸背疼簡直是一定的!
  楚離臉色陰沉,用殺人的眼神看向邪笑著幫他解下繩索的青夏,一個肺幾乎炸裂開來。
  平日裏一聲令下就可以讓無數人人頭落地的南楚太子到今天才算知道,原來被人綁了手腳睡覺會是這麽難受的一件事。他的兩個肩膀好像不會動了一般,上下活動了一下,然後,猛地抓過青夏的手,大聲叫道:“你好大的膽子!”
  憋了一夜的怒火,這一刻才發泄出來。
  青夏不置可否的看向憤怒中的男人,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淡淡說道:“你到今天才知道我膽子大?”
  “是!”楚離狠狠的加重語氣,“我以前果然看錯了你。”
  從青夏來到這南楚以後,這句話他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青夏也不理他,掙開了他的手,愜意的坐在臥室中央的地席上,仰起頭來,享受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深深了做了一個深呼吸。臉上笑容滿足,隻覺得其實這樣的生活也挺不錯的,最起碼,沒有海軍陸戰隊的隊員拿著C4炸藥來轟你老巢,也沒有美國軍情局的FBI滿世界的通緝你,更不用去擔心伊拉克的維和部隊會暗中搞什麽陰謀,孟買的恐怖份子又要組織什麽計劃,阿富汗的基地組織又搶了誰的飛機搞了什麽新花樣。
  生活一下子清閑了起來,再也不用聽9處那幾個老頭子的長篇大論,不用偽裝身份,不用在叢林裏當野人,也沒有了沒完沒了的特訓。生活其實真的也是可以很美好的。
  不知道唐羽現在怎麽樣了,找不到自己,可能快瘋了吧。不過,好在他現在學業有成,不用擔心他的生活問題了,自己也算是功德圓滿。
  “喂!我餓了,你在我這吃早飯嗎?”
  被晾在一旁的楚離正要發火,就見青夏突然轉過頭來,很家居的隨意問道。
  “知道您忙,就不留您了,請自便。”還沒等楚離回答,青夏就自顧自的連忙說道。
  “誰說我很忙啦?”鬼使神差的急忙說道,看到青夏略略詫異的眼神望了過來,楚離麵色一紅,立馬凶狠的叫道:“你竟敢擅自給我做決定,可是活的不耐煩了?”
  青夏斜眼看著楚離,隻覺得這男人有時候還真的好笑的可愛。站起身來,在他惱羞成怒之前,打開內室的房門,對著門口伺候的香橘說道:“殿下在這裏用早膳,吩咐廚房做點清淡的,恩…….直接送到臥室來吃就好。”
  楚離有些得意的坐在地席上,香爐裏焚香嫋嫋,很是好聞。他看著沙漏的時間,暗暗想到自己總是要吃飯的,就讓軍機大營那幫將軍等著吧。
  禦膳房手腳很快,早膳很快就端了上來。兩名小太監先抬進來一張楠木矮桌,隨後後麵跟著三十多名宮女,端著盆盆碗碗就走了進來。
  青夏一看就傻了眼,原本要在臥室吃就是為了方便隨意一點,誰知更費功夫。
  隻見當中是燕窩冬筍肥雞熱鍋一品,琺琅碗菜五品,拉拉菜四品,鹿尾醬一品,碎剁野雞一品,攢盤肉一品,冬筍炒肉一品,蒸肥雞燒狗肉攢盤一品,鹿尾羊烏叉攢盤一品,象眼小饅首一品,肘絲卷一品,白麵絲糕糜子米麵糕一品,螺螄包子豆爾饅首一品,銀葵花盒小菜一品,銀碟小菜一品,鹹肉一碟,糟鵝蛋一品;年糕一品,點心三品,銀葵花盒小菜一品,金碟小菜二品。
  青夏看著這琳琅滿目的一大桌子,登時胃口大開。想當初為了情報工作,也算是經常出入上流社會,見慣了各國貴族的用餐習慣。隻是沒想到楚離隻是簡簡單單的一頓早飯,竟然這樣豐盛。看來自己前些日子,是真的為他省錢了。
  也不管別的,埋頭苦吃。突然感覺對方一道淩厲的視線逼了過來,青夏抬頭看去,隻見楚離一邊活動著脖子肩膀,一邊惡狠狠的看向她。青夏當然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不由得小聲嘟囔了一句:“嬌生慣養!”
  “你說什麽?”楚離眉頭一皺,沉聲說道。
  “說你嬌生慣養,沒聽見啊?”
  也不知怎麽了,楚離向來沉穩冷漠,為人雖然專製霸道,但忍耐力卻良好,隻是自從青夏來了之後,他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想來也是從來沒有女人敢忤逆他的原因,此刻看著青夏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樣子,就不免心頭火氣。
  侍女放好最後一道菜,就全都退了出去。楚離好像突然想起一事一般,麵色一正。眼梢看向正在埋頭吃飯的青夏,突然聲音淡淡的說道:“你的老情人逃出天牢,你不知道嗎?”
  時間,仿佛就停在了這一刻。
  “唰”的一聲,青夏的動作陡然定格,手裏的銀筷子也登時掉落在桌子上。她的身體開始慢慢的顫抖,好像震驚的不能自已一般,許久,她尖尖的小臉才緩緩的抬了起來,目光炯炯的看向楚離,聲音顫抖的說道:“你在騙我!”
  楚離見到她這個樣子,原本的一絲疑惑霎時間煙消雲散,理智從大腦裏不翼而飛,隻剩下鋪天蓋地的嫉妒和憤怒,他目光深沉的看向青夏,恨不得將她吞進肚子裏。
  “天啊!”青夏突然捂住嘴,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了下來,打在楠木桌子上,嘴唇都幾乎在顫抖著,“你是說真的,他真的逃走了?”
  “嘭!”的一聲,楚離一把掀翻了桌子,滿桌的飯菜湯汁全都灑在厚厚的地毯上,他一把拿起床柱上的寶劍,向著大門就走了過去。
  “求求你!”青夏突然發瘋了一般的衝了過去,一把抱住楚離的腰,痛哭失聲道:“求求你,放我走,讓我去趕上他好嗎?”
  “滾!”楚離終於暴怒出聲,一把將青夏推翻在地,雙眼仿佛著了火一般,熊熊燃燒起他內心的憤怒,他聲音低沉,帶著巨大的痛苦和不能忍受,“他給你種了什麽蠱?可以讓你對著我說出這種話?他究竟好在哪裏?值得你為他這樣付出?你說啊!”
  一把抓住青夏纖瘦的小臉,楚離的眉心狠狠的皺了起來,仿佛是魔咒一般,他咬牙切齒的念道:“我一定會再抓住他,我一定會讓他生不如死,我要讓你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看著那個男人萬劫不複的死在你的麵前。你等著!”
  暴怒的男人猛然回身,帶著決絕淩厲的氣勢,走出了蘭亭殿的大門。原本還歡天喜地的蘭亭殿下人們無不噤若寒蟬,實在想不出來剛才還和娘娘一同吃早飯的殿下怎麽就這樣突然的暴怒離去。
  青夏跌坐在厚實的地毯之上,淚眼朦朧的看著楚離遠遠離去。然後她關上了房門,將一眾或憂心忡忡或幸災樂禍的眼神全部關到外麵。這一刻,她知道,關於齊太子安逃跑離去的危機,已經完全解除了。
  擦幹了臉上的淚水,望著楚宮的深處,淡淡的吐了一口氣。
  “莊青夏,該做的一切,我都已經做了。你的愛人……你的家庭……
  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欠你什麽了。”
  每一個特工,都是一個超級出色的演員。
  一切塵埃皆已落定,可是為什麽,青夏的心頭卻有一絲沉重緩緩的壓了下去。
  北方,有風緩緩吹起。

[初臨南楚:第023章:清茶白雪]
  “嘩!”的一聲水響,嘉雲公主立馬騰雲駕霧的飛掠而去,掉進了清晨冰涼的荷花池裏。一眾幫凶大呼小叫的衝了下去,手忙腳亂的將她撈上來。華麗的宮裝上沾著一堆綠油油的水草和烏七麻黑淤泥,頭發散亂,靴子還丟了一隻,一張小臉更是被漲的通紅,不住的大聲咳嗽著。
  “你!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大膽!我皇姐……”
  青夏轉過頭去,不耐煩的看著旁邊一名粉衣宮裝的少女,眉梢不由得輕輕一挑。誰知那少女一見青夏轉過身來,立馬不再張口結舌的嘟囔,仿若青夏是吃人的老虎一般,嚇的尖叫一聲飛奔而逃。
  青夏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暗暗歎了口氣,她已經數不清這是多少次了。
  自從上次成功的教訓了嘉雲公主,這小公主就像吃了火藥一般的賴上了青夏,隔三差五的使些手段詭計來暗算搗亂。好在青夏身手不凡,又屢經場麵,哪裏是這個小丫頭能夠對付的。
  青夏起初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還禮讓三分,後來見她越來越過分,也就不再客氣。尤其這小公主年紀雖小,手段卻是狠辣,若換了別人,可能都被她搞死了幾個來回。青夏心中有氣,出手也就越來越不給她留臉麵。
  就比如剛才,這丫頭暗中設下了絆索,讓人抓了一堆老鼠放在青夏經過的路上來嚇唬她,還故意遣退了其他的下人,想要趁青夏驚嚇之際,將她絆倒掉入冰涼的池塘裏。誰知那些黑乎乎的老鼠不但根本就沒把青夏嚇住,還被她將計就計的用絆索將小公主擒住,不留情麵的丟進了池塘裏,讓她在她的下屬麵前丟盡了麵子。
  這丫頭還真是很蠢,之前用毒蛇都沒嚇到自己。以為換一堆老鼠就能成事嗎?青夏一身棉白的麻布袍裙,烏黑的長發辮了個辮子。悠閑的靠在一株楊樹下,輕輕搖晃著一隻泛黃的枯枝,含笑的看著嘉雲大窘的樣子,倒也好笑。
  近來生活安靜的出了奇,若是沒有嘉雲終日給自己解悶,倒也無趣的很。
  楚離會從此禁足蘭亭殿,也在料想之中。
  從那日以後,蘭亭殿瞬間從雲端跌落,內務府耳通目明,以極快的速度重新掌握了風向,眼見這位剛剛風光了沒幾日的蘭妃娘娘又再度失勢,漸漸的就連日常的份利都少了下來。
  對於這種人情冷暖,青夏早在前世就已經看透,此刻自然不會有什麽失落感。相比於一眾唉聲歎氣的奴才,青夏的舉動顯然要樂觀的多,她帶頭將臥房重新布置了一番,將不用的香爐飾品全都撤了出去,放上了沙包、軟墊、刀槍棍劍。眨眼間,就成了布庫武房。
  莊青夏這個身體太差勁了,為了她的逃亡大計,一些該做的功夫還是不能減。就如同打點行李來說,短短的幾日,她就已經暗中將蘭亭殿能拿走的財物搜刮一通,作為將來行走天下的錢資。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先姑且在這裏消遣享受一段時間,等齊安安然回國、莊父平安還朝日,就是她人去樓空、逃之夭夭之時。
  樂滋滋的看了會笑話,青夏心情大好,轉身就想回蘭亭殿去。自己這陣子靜極思動,南苑這邊向來沒人,未免驚世駭俗,早上的時候她經常來這邊趁著無人活動活動拳腳,沒想到被嘉雲暗中得知,帶人來搗亂。不過也間接成全了自己活動拳腳的心意,想到這裏,一邊甩著楊柳樹枝,一邊吹著口哨,腳步輕快的離開了池塘。嘉雲等一眾手下全都愣愣的看著她,卻愣是沒一個人敢上前來動手。
  這段時間,青夏故意隱藏,從沒有暴露出自己會功夫的事情。隻是使用智慧巧勁來應付嘉雲,也正是這樣才讓這小公主越發的不服氣,覺得她隻是警覺高一點,運氣好一點,身手靈活一點罷了。卻從來沒有想過,若是運氣太長久的眷顧一個人,那麽事情就絕對不是眼前看到的那般簡單了。
  早上的空氣出奇的好,昨夜下了層薄薄的清雪,東宮那邊已經融化了,隻有南苑這邊,由於人跡罕至,倒基了薄薄的一層。
  後麵的路是不能走了,嘉雲現在剛剛糟了打擊,若是真的怒起來,不再惡作劇,直接讓手下侍衛對自己動粗,她可不指望這群在刁蠻公主手下張揚跋扈習慣了的侍衛會對自己這個太子棄妃手下留情。雖然不是說自己真的就怕了他們明刀明搶的來,隻是若是被楚離證實了自己真的身懷武藝且身手不凡,那麽一切都會變得麻煩起來。左右青夏也不著急回去,就在宮裏晃蕩了起來。
  轉過一條回廊,看到一個月牙般的角門,做的十分精致。青夏心下一喜,就穿了過去。突然間,隻感覺一片潔白登時恍入眼簾,大片清新的幽香直入鼻息。隻見朝陽暈染之下,滿園的梅花層疊環繞,悄然綻放,瑩白似雪,悠然如蘭。青夏霎時間有些驚愕,在宮中呆了大半月,還沒發現竟然還有這麽一處好去處。
  不自不覺間就已經深深的走了進去,滿數梅枝嶙峋,幾率幽香縈繞,地上的積雪映襯著滿園的梅花,更顯得整個世界都潔白如雪。
  青夏在現代的時候,即便是經常出入世界各地,可是都是身負重任,哪裏有心情欣賞這樣的景致。此刻見到這一園的梅,不由得有幾分欣喜。正心神陶醉之時,突聽一聲嬌姹登時傳來,一陣與生俱來的警覺登時襲來,青夏幾乎沒用大腦去思考,身軀陡然向後一轉,隨即好似水蛇般的一個側翻,一手抓著一株梅樹,拔地而起,堪堪躲過了那抹青鋒。
  來人沒有刺到她,似乎也很驚訝,“咦”了一聲,隨即身腰一動,滿頭青絲隨風縈繞,轉眼間就又再追上前來。
  “箏!”一聲清銳的箏聲登時響起,使劍的女子聽到聲音,像似得到了什麽命令一般,嬌軀一轉,翩然後退。
  青夏站在梅樹下,抬眼望去,隻見對麵竟是一名紅衣的妙齡少女,一張小臉尖若刀削,瑩白似雪,配著烏黑的雙眼,看起來比莊青夏這個身體還要小上兩歲。隻是麵容冰冷,比自己還像個殺手。這時,有是箏箏兩聲從梅林裏傳來,女子眉頭一皺,終於還是走到青夏身邊,舉起手來對著青夏比劃了幾下,隨即咿咿呀呀的叫了幾聲,就轉身朝梅林深處走去。
  沒想到這樣美麗的少女竟然是個啞巴,青夏一時微微吃驚,看她的樣子竟似要引自己往梅林裏去,當下也不猶疑,跟著就往裏麵走去。
  這般托大的跟過去,一是對自己的身手有著絕對的信心,二也是想知道裏麵那個隻用琴聲就能讓這桀驁不馴的啞女這般聽從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轉過了一叢又一叢的梅樹,青夏隻覺得這梅林大的離譜,似乎比前麵半個東宮占地還要廣闊。
  走了足足有大半個時辰,就在青夏微微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一聲清俊的簫聲突然衝破沉寂,悠揚響起,驚起滿林的飛鳥,撲朔朔的飛起,向著天空展翅。
  一陣秋風隨之而起,滿地殘花白雪迎風倒卷,漫天飄蕩。青夏的長衫在微風之中輕柔而舞,她微微眯起眼睛,用手遮在眼前,一麵被飛花迷了眼睛。
  這時,腳步突然一滯。
  一方青石小桌放置在梅林的深處,周圍白梅環繞,漫天飛花飄零,一名男子,坐在竹椅之上,青衫寥落,墨發漆黑,清淡的侍弄著石桌上的一隻朱色南泥茶壺和兩隻茶碗,聽見青夏的腳步聲,微微抬起頭來,嘴角溫軟淡笑,眉眼深邃如星。
  “我這裏少有人來,姑娘走了許久,不如坐下喝杯清茶吧。”

[初臨南楚:第024章:皇城風起]
  或許,世人所說的淑人君子、雅人深致說的就是眼前這樣的畫麵了。
  男子青衫磊落,眉目清朗,整個人映襯在梅園疏雪中,透著一種淡淡的疏離和清新的雅致。淡淡的茶香輕飄飄的回蕩在空氣之中,其實青夏並不會品茶,在現代社會,能夠安心坐下來喝茶的機會也並不多,隻是曾經為了任務,曾經係統的學習過日本的茶道,對於所謂的程序還算大致的了解。隻是之前因為心情關係,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也沒有細心的去品味茶中的味道,今日,坐在這皚皚白雪之中,滿園梅樹之下,反倒多了一份超凡之心。
  接過男子手中一甌紫砂茶杯,湊到鼻間一聞,隻覺一股清新的幽香撲麵而來,不由得讚道:“好香啊!”
  青衫男子淡淡而笑,麵容有著說不出的溫軟清俊。青夏見石桌的一旁放著古箏長蕭,還有一爐上好的檀香,香爐呈淡紫顏色,顯得十分精致小巧,暗暗留了下心。麵上卻不動聲色,安心品茶。
  “看姑娘的穿著打扮,不像是宮裏的宮女,可是剛入宮的鶯歌館的伶人嗎?”
  青夏搖了搖頭,鶯歌館的伶人,算了吧,那老皇帝一把年紀,土都埋了半截,還在選妃選美人,真是做虐。輕輕吹了吹甌裏的清茶,笑著回道:“我隻是一個過客,留不久的,先生以後可能也不會常見到我。”
  “這樣,”男子也不追問。一手輕握著茶甌,另一隻手則在右側的大腿處用食指和中指輕輕的點著。
  這是一種不自覺的動作,很多時候,做動作的人根本就不會發覺。就好像現代的特警會經常不自覺的抹腰間和腋下,因為那裏經常藏著槍,戲子會經常揪自己的嗓子,因為那是他們生存的本錢。這和妓女出去接客前習慣聞聞自己有沒有口臭狐臭是一個道理。青夏隻是輕輕一掃,就可以斷定,那處平時一定放置著這男人很重要的東西。可是明確的寶劍,也可是內藏的匕首,或是暗殺的毒針。
  輕袍緩帶的翩翩公子,往往就是凶猛噬人的洪水猛獸,對於越不可能的人物,青夏往往越是抱著警惕之心,隻是這份警惕之心卻是不能表露的。
  “姑娘是怎麽進來的?這梅園向來是皇宮中禁足的地方,沒人攔阻姑娘嗎?”男子好聽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一絲讓人心安的神韻。
  青夏抬起頭來,微微含笑,一幅奇怪的表情說道:“不會啊,我來這一路,沒看到一個侍衛。”
  正說著,之前那名紅衣少女突然從一株梅樹後閃了出來,也不避諱,對著男子張開了嘴,不出聲,但是唇形變換。男子淡淡的點了點頭,表示知曉。青夏斜眼看了兩眼,知道他們用的是唇語,自己當初也學過一段時間,隻是不善精通,眼下不能明目張膽的看,也不曉得她說的是什麽。隻是暗道,八成是嘉雲為了算計自己,遣退了看守在梅園外的侍衛,不然自己也不會這麽輕而易舉的走進來。
  “原來是嘉雲丫頭在胡鬧,姑娘進來容易,待會出去也許會遭人為難,這樣吧,一會你隨我從後院出去,免得招惹麻煩。”
  男子嗓音輕柔,緩緩說道。青夏抬眼看向這謫仙一般的男人,不置可否,也不說感謝之詞。清風拂麵,帶著滿園梅花的清香,青夏閉著眼睛微微仰起頭來,嘴角輕柔的扯開,說道:“這地方真是漂亮,禁足外人來也是對的,不然一群人蜂擁進來,就破壞了這裏的雅致清幽了。”
  男子緩緩搖了搖頭,淡笑說道:“這裏地處偏僻,說是清幽,實際上卻是冷清。來個一次兩次也就罷了,若是常來,就是寂寞了。楚宮中人大多忙碌,不會浪費時間在這梅園上的。”
  “也對!”青夏歪著頭重重的點了一下,“想要享福也要有那份清淨心,美景也是因人而異的。”
  男子似乎來了說話的興趣,目光柔和的看向青夏,說道:“在下倒是經常在這裏流連,姑娘若是有空,可以經常來。”
  “我喜歡熱鬧。”棉白長袍的女子明眸皓齒,眼眸清澈,搖了搖頭,“我嘴上說的好聽,其實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俗人,經常來會給先生這裏添俗氣。”說罷仰脖就將小甌裏的茶水牛飲而盡,站起身來笑著說道:“茶雖好喝,真的渴了,還是涼水解渴。我就不打擾先生清靜了,這就告辭,再會。”
  “姑娘這麽著急,可是有急事?”男子輕輕挑起眉頭,目光淡定的看向青夏。
  青夏輕輕一笑,說道:“急事倒是沒有,隻是有人若是找不到我,怕是會出大亂子,到時候鬧個雞飛狗跳的,對誰都不好。我雖然心不在宮中,但是還是要做作樣子。這就是俗人的悲哀了,先生不會明白的。”
  “哦?”男子眉梢揚起,意味深長的看向青夏,淡淡說道:“既然如此,姑娘請自便吧。隻是一路要多加小心,深宮之中人心險惡,逢人說話要小心謹慎,姑娘是少見聰明的女子,我還真想以後可以常常見到姑娘的笑顏。”
  一屢清風拂過,走了好遠,青夏仿佛還能感受的到身後那抹看似柔和實則鋒利的目光,一抹冷汗不由的自她的額頭緩緩流下,手腳都幾乎在微微打顫,若不是自己機靈,今日可能就要命喪在這梅園之中了吧。自己生平經曆危險不知有幾,可是沒有一次如剛才那般凶險,想到這,不由得加快腳步。
  這普普通通一個梅園,卻有著高明的機關排列之法,這東西在現代或者就會被心理學家解讀為暗示作用,但是青夏卻深知其中隱藏著的巨大的力量。曾經在執行任務中,在英國的一個自稱為秦人後裔的華人皇室中她曾經遇到過,那是她特工生涯中少有的一次失手,就是因為小瞧了這古樸的古代數術機關。沒想到到了幾千年前的異國時空,反倒重見。
  剛才看似隻有自己和那青衣男子,實則周圍的梅園中,隱藏了至少二百多人,人人呼吸平穩,不露一絲痕跡,換做常人,必定不會發覺。隻是青夏是何等人,開始時沒太留意,可是後來聞到空氣中,有一絲男子的汗味,這才發覺。
  而之前所聽到的簫聲琴聲都是為了引導那名啞女的暗號,這數術機關梅園不是每個人都能走得通的。這也是那人放了自己的原因。這些人在這裏定是有什麽密謀,不想被自己誤打誤撞撞見了。若不是自己幾番表示抽身事外,再者也暗示自己失蹤會惹起不必要的亂子,八成就要被滅口殺掉了。
  這皇宮之中,要有大事發生了,默默算準方位,青夏沉著冷靜的呼了口氣,繞出梅園。
  回到宮裏。就見香橘等一眾下人找自己找的幾乎翻了天,見到青夏回來,無不大喜。
  “香橘,打掃蘭亭院內的每一個角落,任何地方都不能放過,所有可疑的地方可疑的東西都一一拿來給我過目,記緊找幾個信得過的下人暗中行事,千萬不要露出馬腳。”
  香橘見青夏說的嚴肅,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深宮之中,有很多事情是可以說,不可以解的,手腳麻利的吩咐下去,一眾宮人就秘密的行動了起來。
  火紅的炭火盆旁,幾人臉色蒼白的看向被炭火燒成粉末飛灰的東西,全都覺得手腳一陣冰冷。
  天剛稍稍發黑,正宮那邊就傳來了皇帝重病的消息,太醫院的院判太醫跪滿了正陽宮前門,所有人的心思都隨著裏麵老帝君一聲聲的咳嗽而激烈的抖動著。終於,祭祀院的神妾走出了皇帝的正陽宮,宣布了神的指示:有人在宮中暗用巫蠱之術,欲圖謀害帝君,危害南楚大業。
  於是,就在這一晚,各宮各殿都遭到禁衛軍的搜查。坐在蘭亭大殿中的莊青夏知道,由於外力的介入,一直以來一家獨大的南楚政權,終於開始了新一輪風雨的奪位之爭了。
  搜到太子東宮幾乎是一定的事情,曆朝曆代隻要涉及到巫蠱一事,就會有成千上萬的人跟著喪命。青夏自己雖然不怕什麽,可是一旦被查處,整座蘭亭大殿的下人無一會得到幸免,可是此時此刻,她也隻能顧到自己這一塊了。
  由於楚離不在宮中,自從上次和青夏爭吵,楚離就常駐軍機大營,即便回宮,也是到雲翔殿小坐片刻。太子妃病歿,東宮之中至今沒有主事之人,故而待禁衛軍來臨時,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的局麵。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青夏的蘭亭大殿和丹妃的雲翔殿,幾乎每個宮門內都找到了巫蠱術的偶人,一時間,東宮哭聲震天,喊冤之聲不絕於耳,上至德陳兩妃,下至內廷幾十名美人、淑婉、才人、昭儀全部被禁衛軍的鎖鏈給扣了起來。而柔妃因為其姐前太子妃去世,至今仍在祖廟守孝,幸運的逃過此劫。
  災難來的總是十分的迅速,青夏坐在蘭亭大殿的正廳之中,看著禁衛軍的軍士們如狼似虎的掀翻了所有的箱櫃,也不著惱,也不驚慌,神色淡定,看不出半點情緒。香橘香梅等下人站在她的身邊,聽著外麵震天的哭喊聲,隻覺得心頭發涼。長長的鎖鏈下,鎖住的是整個東宮的大半的勢力,就連太子楚離居住的東陽宮都被搜出了巫蠱的證據。
  可是即便是這樣巨大的動作,外人對裏麵發生的事仍舊是一無所知,皇城四座宮門全部關閉,裏麵鬧的雞飛狗跳,外麵卻得不到一點傳遞的消息。
  這天,就要翻過來了。
  青夏凝眉沉思,不管她承不承認,自己的命已經和楚離連在了一塊,若是任由楚離失勢,莊家一倒,自己也沒有幸免的道理。
  個人的力量在一個國家麵前會是多麽的渺小,青夏早已深諳其中道理,她靜靜的坐在座位上,頭腦卻在高速的運轉著,那男人,果然是不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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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臨南楚:第025章:翻手為雲]
  月上中空,大寺府的幾名通判齊齊被暗中召集入宮,太子東宮被查出涉嫌巫蠱一案,在宮內秘而不宣,但是這樣大的動作,想瞞也瞞不下來。所以一時間,禁衛軍的身影遍及整個後宮,皇帝至今仍舊昏迷未醒,宮內事情由蕭皇妃主事,她著人暗中招來了皇帝的弟弟十三王爺,到宮中主持大局。
  人聲鼎沸的火場上,無數宮人齊聲哀求痛哭。青夏的蘭亭殿雖然沒有被搜出證物,但是由於也是東宮之人,被牽涉其中,所以也被看管了起來。陳妃德妃等人哭的悲悲切切,失了雍容華貴的氣質,嚇得六神無主。剛才就在她們的麵前,一些低等仆役宮女被活活的燒死,這些深居宮中的女子都被嚇壞了,有的人幾乎癡傻起來,大寺府的人低喝著審問已經被搜出證物的妃子宮女,有好多人驚嚇拷打之下,竟然被屈打成招。
  青夏原以為至少會交由大寺府過堂審訊、然後定罪,卻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這般狠辣和迫不及待。楚離如今掌管著皇城軍權,也難怪他們會這樣顧忌。
  事情很快就下了斷言,不到一個時辰,楚離暗中私通南楚城郊的大佛寺主持,從南疆蠻人處習得巫蠱咒法,謀害當今楚王,意圖早日登位的罪名就被坐實。證物充足,人證物證俱在,更有作案動機,一切似乎在一時間,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
  一道手諭很快傳出了皇城東門,皇上病危,召太子立即回宮。
  青夏緊緊握著被嚇得麵無人色的香橘丫頭的手,神色堅定的坐在人群之中,畢竟沒有實質的證據能夠證實自己涉嫌巫蠱一案,再加上莊家勢大,一時也沒有遭到怎樣的虐待。隻是樹倒猢猻散的道理她深深明白,這場早有預謀的奪權之爭若是楚離敗下陣來,整個東宮都將為他殉葬。
  盡管她對楚離並沒有什麽好印象,可是卻不得不承認,她並不希望楚離倒台。這場動亂來的太蹊蹺了,又恰好正值齊太子逃跑,並和齊國對峙之時,楚離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宮外,這才讓人以雷霆手段強行製住。再加上他畢竟回國才一年,看似風光的表麵下卻是一層薄冰,一個不好就是冰破人亡。政權不穩,是造就暴動的直接因素,但是青夏也必須承認的是,若不是因為自己,楚離也不可能這般容易的就被人鑽了空子,畢竟齊安是被她放出去的。
  蘭亭殿眾多仆婢和雲翔殿的仆婢一同被關押在一處破敗的宮殿之中,青夏帶著自己的人坐在東廂,外麵的中廳是丹妃等人,門口守著大批如狼似虎的守衛,窗子都已封上,圍得水泄不通。青夏知道,這個時候,皇宮必定是防守最為嚴密的時候,叛賊既然精心策劃了這樣大規模的動亂,就必定會有完全的準備和把握。而且另有計劃,可以保證楚離和老楚王死後,能夠鎮得住局麵。
  這個時候,隻要楚離踏進皇宮半步,必定毫無幸理,而他一旦死去,就代表這一屋子的人都要隨之共赴黃泉。青夏九死一生的從軍部的炸藥彈片中死裏逃生,怎麽也不能糊裏糊塗的死在這宮廷政變之中。
  罷了,楚離供自己吃供自己喝,自己還霸占了他老婆的身體放了他的仇人,今日就當回報他一點恩情,救自己的時候,順手也幫他一把。
  “香橘,把衣服脫下來。”青夏趴在香橘的耳邊,輕聲說道。
  小丫頭見青夏三下五除二的就拔下了自己的衣服,不由得驚訝道:“娘娘?”
  “若是讓太子回到宮裏,我們就全完了,我要出宮去報信。”
  “不行啊,娘娘!”香橘大吃一驚,猛然失聲叫道,卻被青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小丫頭連忙暗示自己會小點聲,青夏才放下了手,香橘懇切的抓住青夏的手臂,悲悲切切的說道:“外麵全是叛黨,娘娘千萬不能出去冒險,太子殿下洪福齊天,一定會剿滅賊人來救我們的。”
  “等著他?還不如靠我自己。”青夏不耐的脫下自己的衣服,扔給香橘,小聲的說道:“別囉嗦了,快點!”
  “娘娘,”香橘的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她跪在地上緊緊的抓著青夏的手,哭道:“若是娘娘一定要去,就讓香橘去吧,香橘死了不打緊,娘娘千金之軀,可不能有閃失了。”
  青夏聞言不由得一陣感動,看她哭的可憐,伸手拉她起身,笑著抹幹了她臉上的眼淚,沉聲說道:“傻丫頭,誰死了都不行。好了別哭了,聽我的,放心,你家娘娘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人弄死的。”
  好說歹說,才說服了香橘裝成自己守在屋子裏。這時候兵荒馬亂,人的精力都放在外圍,少一個半個小宮女,自然沒有人會去注意。
  前去傳手諭的士兵已經出發了一段時間,青夏隻能寄望於走西華門的直道,這樣還有可能在路上將楚離的車馬攔截下來。青夏穿著宮女的長裙子,在偏僻的西苑花園裏奔跑著,正向前跑著,突然從旁邊的一個拐彎處猛地閃出一個人影,一下將青夏撞翻在地。
  青夏在地上一個前滾,就穩住了身形。此時到處都是嘈雜人聲,反而影響了她的聽力。袖中匕首一滑,就想將來人結果掉,以免暴露了行藏。這個時候,能在外麵自由行走的,不是叛賊,就是叛賊的同黨。
  可是青夏還沒動,那人卻急忙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扶起青夏的手臂,連忙說道:“怎麽樣?有沒有摔壞?”
  青夏心下一愣,聽來人的語氣全沒有一絲敵意,猛然收起已經抵住了男子胸口的匕首。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疑惑的向一旁看去。隻見入目的不是森然的鎧甲,而一件蒼青色的文官官服,胸前繡著一隻淡青色的蒼鳥,應是一個四品文官。男子手骨纖瘦,身上有文人特有的書卷氣,即便是在這樣狼狽的狀況下,仍舊不失溫吞之氣。他手忙腳亂的將青夏扶起來,見她沒什麽大礙,沉聲說道:“你是哪個宮的宮女,也太大膽了,這個時候還敢在外麵遊蕩。一旦被抓到,就是殺頭的大禍。快走吧,找個地方藏起來。”
  說罷,轉身匆忙離去,方向也是青夏欲往的西華門。青夏直到這一刻,才看清了男子的容貌。這男子長的並不如何英俊,但是麵容清朗,使人看了十分舒服。眉毛淡遠,長發豎起,背影看起來有些瘦弱。看他跑步的姿勢,一看就知道他不常運動,隻是稍稍快點,就踉踉蹌蹌,好像隨時都要摔倒一般。
  這人行色匆匆,不知道是什麽人。青夏暗自加了小心,緊緊吊在他後麵,仍舊向西華門跑去。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青夏暗叫一聲不好,還來不及開口對那男子示警,他就已經被發現了行藏。
  “林長史,急匆匆的,是要到哪裏去啊?”身穿禁衛軍服的男子伸手來,手上的長刀寒氣森森,一下攔在了書生的麵前。
  書生神色一驚,隨即退了一步,慷慨就義般大聲叫道:“你們這群亂臣賊子!我要到太子殿下麵前告發你們的罪狀,將你們繩之以法。”
  這個蠢貨!
  青夏暗暗皺緊了眉頭,連瞎話都不會說一句。那個禁衛軍官青夏認識,姓成,正是今晚到東宮來拿人的頭領,。顯然是發現了這書呆子的行蹤,特意來西華門阻攔。這下好了,自己沒露了行藏,卻橫空蹦出一名書呆子來攪局。青夏狠的牙癢癢的看著外麵的情況,恨不得一把將那書生抓過來胖揍一頓。
  “想出宮去,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成將軍冷哼一聲,沉聲說道:“林長史私通楚離奸黨,給我抓起來,生死勿論!”
  好啊,連太子都不叫一句了,看來是鐵了心的造反。青夏一把抓過幾顆石子,拿在手裏,隻等最後出手的一刻。
  “你們敢?我是當朝史官之首,掌管文史館所有編撰,你們公然造反,罪大惡極!”書呆子抱緊手中的一包東西,大聲疾呼,倒是義正言辭。青夏暗罵聲簡直是白癡,人家連太子都不怕了,還會怕你什麽文史館?
  成將軍冷笑一聲,提著刀緩緩走上前,邪聲說道:“林長史,你到陰曹地府,再去編撰你的史書吧!”說罷,長刀一揮,對著林書呆當頭劈下!
  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幾枚石子登時帶著巨大的力量衝擊呼嘯而出,幾個火把霎時被擊落,恰逢天邊雲彩遮住月亮,西苑花園霎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青夏迅速閃身而出,趁著大亂之際,匕首寒芒瞬間而出。
  手起刀落,幾下淩厲的鋒芒閃過,除了青夏和姓林的史官,就再也沒有一個活人。青夏在地上摸索一陣,拔下兩套死人的衣服,隨即一把拉住林史官的手,發足狂奔,並不是怕有人會追來,而是怕待會雲散去,那血腥的場麵會將這書呆子嚇住,也怕會暴露自己會武功的事情。跑了好長一會,那林史官突然一把鬆開了青夏的手,癱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你….你這個小宮女…..我叫….叫你….藏起來….怎麽不聽….不聽我的?這樣多…..多危險……”

[初臨南楚:第026章:覆手為雨]
  時間已經不多,青夏看著這個膩在地上一團爛泥一樣的書生,不由得出聲嚇唬他道:“你還不快跑,一會那些人又追上來了。”
  書生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已經被青夏殺了,聞言登時想起來,猛地跳起來,向前瘋狂跑去。青夏被他一驚一炸的樣子嚇了個夠嗆,愣在原地沒跟著跑。誰知那林史官跑了兩步,竟然又跑回來,一把拉起青夏,不耐煩的對著青夏叫道:“快跑啊!真是笨死了!”
  青夏目瞪口呆,這書呆子竟然大罵自己笨死了?還真是匪夷所思。一陣發足狂奔,終於到了西華門。可是一看西華門那陣勢,就解了氣,小小的一個宮門,二百多名侍衛團團圍守,除非變成蚊子,不然休想悄無聲息的出宮去。
  看這裏的陣勢,青夏就知道即便是找其他宮牆翻過去也沒有什麽希望,反賊不會不曉得設置暗哨,比這邊隻嚴不疏。
  “讓我去跟他們曉以大義,想必他們隻是被人蒙蔽,知道實情之後,定會放我們出去的。”林書生語不驚人死不休,突然站起身子,就要向宮門口跑去。
  青夏大驚,一把拉住這書呆子,沒好氣的說道:“隻怕你還沒跟他們說上話,就被亂箭射成馬蜂窩了!”
  “那怎麽辦?”林史官唉聲歎氣的蹲下身子,“好不容易逃出來,都走到這了,無論如何,我也要出去。”
  就你這個德行,恐怕連根毛都出不去。青夏看了眼這迂腐的書呆子,一把拿起自己剛剛拔下來的兩套侍衛服,遞給林書生一件,說道:“穿上!”
  “穿這個就能混出去嗎?”林史官眼睛一亮,大喜的轉頭看向青夏,充滿希翼的問道。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將這來曆不明但卻甚有膽識的小宮女當成自己人了。
  “你就瞧我的吧!”青夏揚眉一笑,一張小臉上充滿了自信的光彩。
  “穿好了沒有?”
  青夏轉過頭來,不耐煩的看向穿著一身侍衛服的林史官,隻見他別別扭扭的穿好衣服,帶好帽子,將佩刀跨在腰間,倒是有幾分英武之氣。
  “好……好了。”林史官磕磕巴巴的說道,顯然心神緊張,有些害怕。
  青夏看他樣子好笑,也不由一陣莞爾。對他正色說道:“待會你隻要跟著我就好,記住,表情要凶,知道了嗎?”
  “知道了,”林史官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青夏呲著牙怒目瞪眼,問道:“這樣夠不夠凶?”
  “嗬……”看他的樣子,青夏不由得笑出聲來,可是還是要強忍著,點了點頭,鼓勵的說道:“差不多了。”
  “誰在那邊!”一聲暴喝突然傳來,林史官嚇的腳下一軟,險些倒了下去。青夏轉頭憤怒的瞪了他一眼,意思膽子怎麽那麽小。林史官見青夏望過來,登時想起青夏囑咐他的話,一掃懼怕之色,凸眉怒目,十分猙獰凶悍。
  “一,二,三,跑!”青夏喊了一聲,兩人登時從隱身處跑了出來,雷霆般向著西華門奔去!
  “有人闖門!”守門的看守侍衛們齊聲驚呼大叫,紛紛拔刀而起,白亮亮的光芒閃在兩人臉上,顯得慘白無血色。
  “備馬!快!有人從南華門逃了,馬上清點人手,跟我出宮緝拿人犯!”青夏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聲音洪亮,威勢逼人,顯得十足的理直氣壯。
  守衛士兵們一聽有人跑了,這還得了。今日這事,任誰都知道是抄家滅族的大事,若是太子殿下回宮,全都死無葬身之地。登時一陣慌亂。
  青夏這一招打得就是心理戰。這些反賊現在本身就是驚弓之鳥,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大驚失色,所以這樣的噩耗更加可以動搖他們的軍心。再加上若是太子這邊的人,定會小心翼翼的想要偷偷潛出宮去,定不會這般大張旗鼓的從正門出宮。自己這般明目張膽,反而可以讓他們卸下防備之心,就算他們還不信,自己還有後招,不怕這群傻蛋不上當。
  “來人止步!請出示王爺手諭,不得靠近城門!”顯然隻是幾句話並不能糊弄過這群警惕十足的禁衛軍。
  一陣風一樣奔到兩百多名禁衛軍的麵前,青夏眉梢一挑,怒聲道:“還不快去備馬,一個個的都想死嗎?管事的人在哪裏,出來吭個氣!”
  一名輕甲將領疑惑的走上前來,看青夏兩人的確穿著禁軍服飾,疑惑的揚了揚眉,沉聲說道:“這位兄弟是那位將軍麾下的,我怎麽瞧著眼生?”
  “蠢貨!”青夏怒罵一聲,鳳目一寒,從懷裏摸出一塊令牌,上麵刻了個大大的成字,沉聲說道:“這個時候還執著於這個,回去我定向成將軍告你一狀。動作快點!挑一百人跟我出宮拿人,其他人留在這裏繼續守衛,除了十三王爺和成將軍,任何人來說任何話都不要相信!”
  “可是….”
  話音未落,一道長鞭登時揮出,“唰”的一聲重重的抽在那將領的臉上,長長的血痕蜿蜒上麵,皮肉翻滾,十分嚇人。青夏登時閃身上前,腰間長刀一把抽出,眨眼間就架在男人的脖子上,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青夏沉聲說道:“你是不是想把大家都害死?這個時候還在這裏婆婆媽媽,一會軍機大營的大軍壓上來,我看誰能給你收屍!”
  “其他士兵給我聽著,有人私出南華門,現在情況危急,要命的,就趕快備馬,跟我出宮拿人,在稍遲片刻,就黃泉路上相見吧!”這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林史官目瞪口呆的看著青夏站在空地上,高舉著手中的長刀,一眾原本虎視眈眈的士兵聞言立時轟然應諾,齊齊牽馬蜂擁上前。
  青夏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馬,對著剩下守衛的侍衛說道:“不管什麽人,隻要沒有十三王爺和成將軍的手諭,一律格殺勿論!今日若是事成,我定會報與王爺,給在場的每個兄弟加官進爵!”
  說罷,一揚馬鞭,轟然揚踢奔出皇宮!
  林史官跟在青夏的後麵,隻覺得一切像是做夢一般。
  青夏暗暗道,此刻外麵兵荒馬亂,十三王爺定然在禁宮之中控製老皇帝,至於成將軍,就要到地府尋覓了。
  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盛都的寂靜,萬家燈火隨之亮起,緊迫的氣氛充溢了整座盛都城。
  “小林,王爺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妥善完成。太子楚離陰謀篡位,罪不容赦。天下的性命全部係於此處,若是稍有差錯,生靈塗炭不可避免,你自己好自為之。”
  林史官一愣,心下了然,隨即正色,雙眼透出感激的神色,對著青夏點了點頭,聲音微微有些哽咽,沉聲說道:“放心吧,我定會完成任務的。”
  “大人!”一旁的侍衛頭領打馬上前,眼中精芒一閃,對著青夏說道:“既然林大人的任務這樣要緊,要不要我派幾個人隨他一同去?”
  “王爺交代的事情,是什麽人都能辦的嗎?”青夏斜眼淡淡看了眼侍衛頭領,寒聲說道。聲音陰寒,透著股難言的森冷之意,那人連忙點頭哈腰,連忙應是。
  “其他人跟我來,分成二十個小組,各自去搜索,一旦看到可疑人物,全部抓起來!”
  眾人轟然應是,青夏帶著五名侍衛向著北邊的大路駕馬而去。
  林史官看著青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長街的盡頭,才調轉馬頭,向著軍機大營的方向跑去。
  一會,盛都的長街之上,就傳來了一陣雞飛狗跳的嘈雜之聲,跟隨青夏出來的皇城禁衛,滿大街的去抓他們心目中的可疑人物去了。
  青夏從一條小巷裏走出來,目光森寒,一身青色戎裝鎧甲,穿在她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英氣和銳利。輕鬆解決了那五個毫無戒心的大兵,看著這自己一手策劃的混亂局麵。這樣一來,就算林書呆子那白癡沒通知到楚離,楚離也會看出情況不對,定然不會貿然進宮。隻要他有所戒備,這皇城之中,就沒人能奈何的了他。
  事情順利的有些出乎意料,青夏眉頭微微牽起,翻身上馬,向著皇宮的方向奔馳而去。

[初臨南楚:第027章:烈火問情]
  出宮困難進宮易,青夏從西華門輕而易舉的進了宮,隻是一句上報外麵情況就足以敷衍了事。這群心亂如麻的禁軍侍衛,聽著皇城外麵轟亂的局麵,早就已經亂了方寸,見到青夏如同見到救命稻草一般,齊齊擁上前來,詢問情況。
  迅速穿過西苑直道,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巡邏的皇城禁衛,青夏身手矯健了一路小心潛行,不露絲毫痕跡的向關押蘭亭殿一眾人的宮殿跑去。剛走到華麗喧囂的鶯歌別院,白麗湖那邊的正華門就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喧囂之聲。青夏霎時停下了腳步,半蹲在地上,按住靴子裏嗜血的匕首,透過重重花叢神色警惕的向外望去。
  原本留守的鶯歌別院的皇城禁衛也發現了異樣,一陣驚慌,齊齊手足無措的向東邊眺望。
  隻見天際之上,無數明黃燈火衝天而起,巨大的喊聲即便隔著這麽遠也能輕而易舉的聽入耳內。軍人特有的低沉喊聲像是一隻隻咆哮的雄獅般,散發著強大攝人的氣勢,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很快包圍了整座皇城,驟然間,所有人都清晰的知道,繼承了上祖帝皇之血九死一生他國歸來的南楚的皇太子楚離,對今晚的叛亂奮起反擊了。
  任何陰謀詭計,冷箭暗傷,在鐵血的軍隊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青夏看著那些顫抖的禁衛軍,突然明白,楚離這一仗,不用打,已經勝了。
  東宮方向突然一陣刺耳的尖叫,青夏愕然揚頭望去,隻見被燈火照射的燈火通明的東宮上空,一團黑色的煙霧直衝天際,慘烈的叫聲刺耳的回蕩在楚國皇宮的內院之中,人聲鼎沸之處,無數人從東宮飛奔而來,衣衫之上,帶著濃濃的煙火氣味。
  東宮著火了!
  青夏雙目登時一寒,一個可怕的念頭霎時間升上腦海。雖然震驚,可是手上卻不停歇,幾下脫下了一身的侍衛軍裝,穿著香橘寬大的侍女服。青夏頓時從花叢中跳起,再也顧不上隱藏身形,在兵荒馬亂的人群中,向著東宮飛奔而去。“太子殿下!”樂鬆臉孔漆黑,一身鎧甲也被煙熏的烏黑一片。他踉蹌的跑到楚離麵前,沉聲說道:“火勢太大,根本進不去。”
  年輕的皇子一身戎裝,再也沒有在蘭亭殿被青夏欺負時的模樣,一身銀白的鎧甲熨帖的穿在身上,肩後是寬大的藏青披風,森寒的頭盔罩在頭上,流蘇的青色纓子垂在腦後,豎起的白色衣領上繡著暗白色的暗底龍紋,緊緊的包裹著他修長的脖子。楚離一臉寒霜,看不出是怎樣的情緒,隻是一張嘴卻抿成了一條直線,鼻梁英挺,雙目冰冷,緊緊的盯著那座破敗的被火舌包圍著的宮殿,垂在身側的雙拳,卻不由得緊緊的握了起來!
  “報!”一聲短促有力的聲音突然響起,青色鎧甲的士兵身手矯健的從馬上跳了下來,沉重的鎧甲鏘的一聲落在地上。士兵單膝跪地,大聲說道:“李將軍已經將正陽宮團團包圍,燕王蕭妃被擒,我皇無恙!”
  話音剛落,一眾低沉的歡呼聲就從軍隊中響起,人人臉上一陣放鬆之色,隻是卻無人敢表現出來。楚離目不斜視,仍舊牢牢的看著著火的宮殿,充耳不聞般不發一言。
  那名侍衛頗有些疑惑的看向楚離,沉默半晌,接著說道:“各處的動亂已經被我軍平息下來,現在全都壓在較武場等待殿下處置。”
  洪亮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之中,有清冷的風緩緩吹過。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等待著楚離的指示。可是這個帶領著他們衝進皇宮的太子殿下,此刻卻好像中了魔咒一般,雙目陰狠,怒火漸漸升騰,突然他一把扒開擋在前麵的樂鬆,大步就向失火的宮殿走去。
  “殿下!”巨大的驚呼聲同時響起,樂鬆反應最快,一把撲上前來,抱住楚離的肩膀,大聲叫道:“殿下,使不得!”
  “讓開!”低沉的聲音從楚離的口中發出,樂鬆不由得渾身一僵,抬眼小心的看了過去,隻見楚離的雙眼黑若深潭,仿佛有著巨大的風暴在他的眼中緩緩凝聚。一雙劍眉微微揚起,丹鳳眼半眯著,冷冷的看著樂鬆的眼睛,寒聲說道:“不要讓我最說第二遍!”
  “不行!”軍人固執的回了一聲,沉聲說道:“火勢太大,裏麵的人怕早已燒死,殿下就算進去了也是無濟於事,況且殿下萬金之軀,貿然涉險……”
  “轟!”的一聲,樂鬆的身體登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踢飛出去,猛然摔在地上,揚起大片的塵土。隱約中隻見楚離的身影好似豹子一般衝向了火場。顧不上揉一揉摔成兩半的屁股,樂鬆厲聲高叫:“攔住殿下!”
  幾名近衛軍衝上前去,卻被楚離一個冰冷的眼神釘在了原地,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楚離已經不顧一切的衝進了熊熊的火場!
  “快!救殿下!”樂鬆魂飛天外,厲聲高呼!
  “轟”的一聲,一根巨大的橫梁突然下落,千鈞之勢猛烈的阻擋了眾人的腳步。幾名士兵慘叫一聲,霎時被壓在了橫梁之下,其他士兵身手利落的奔上前去,將被壓住的幾人救出,可是在看宮殿之時,又一輪火舌掀起,寬大的圓木擋住了通道,讓人無從進入。
  “搬開圓木,快澆水!”樂鬆目次欲裂,厲聲叫道。
  就在眾人忙的一團亂麻的時候,一個白色的身影突然閃入人群。樂鬆眉梢一挑,警惕的叫道:“來者何人?給我拿下!“幾名靠近的士兵聞言架起長槍橫衝而上,誰知來人隻是單手一擋,就將幾隻長槍輕鬆奪下,回頭一擲,正好插在將要奔上前來的幾人的身前,這一手漂亮的反擊行雲流水,即便是敵友難分,這些質樸的大兵們仍舊仍不住喝了一聲彩。
  樂鬆驚疑不定,剛要上前擒住神秘人。就見眼前一花,那人突然閃到水桶旁邊,一把抓住一名士兵的衣領,也不知他怎樣動作,轉眼間就將士兵的披風扯了下來,披在自己身上。拿起木桶當頭澆下,猶如落湯雞一般,就地一滾,躲過兩名士兵的夾擊,一個起落就衝進了火場之中!
  樂鬆大夢初醒,大吼一聲,叫眾人迅速去滅火,眾多侍衛提起水桶,迅速活動了起來。
  “青夏!”一聲破碎的嗓音突然響起,楚離身上已多處著火,可是他全然不顧,一路磕磕絆絆的衝進正廳,看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屍首焦黑的宮女,隻覺得一股寒氣登時襲上頭腦。手中長刀一揮,一刀砍斷擋在前麵的木頭,向著裏麵奔去。
  “青夏!“楚離厲聲大呼,四周隻有熊熊的火聲回應著他的聲音。他麵色通紅,大汗淋漓,雙目圓瞪,一身戎裝也被扯下,矯健的奔進內室,看著房門緊閉的東廂,楚離飛起一腳,轟的一聲,將門板踢碎,用手肘擋住臉麵衝過漫天火舌,登時跳了進去。
  這裏的火勢比外麵更加猛烈,楚離緊緊皺眉,待雙眼能夠適應時,還目看去,隻見入目之處,無處不是屍首焦黑的屍體,遍地猙獰的屍身無不在提醒著楚離此刻的行為有多麽的可笑。
  裏麵的人隻怕早已燒死!裏麵的人隻怕早已燒死!
  樂鬆的話突然仿佛是魔咒一般回蕩在他的耳邊,楚離雙目霎時間好似能噴出血來,一腳踢開一個焦黑的屍體,厲吼一聲,揚聲長叫!
  “恩……”
  一聲輕微的低呼霎時間好似驚雷一般重重敲擊在楚離的心頭,即便在這樣喧囂的場合裏,那個聲音還是讓楚離魂歸身處。“青夏,你在哪?”楚離矯捷的揮舞長劍,掃開掉落下來的攔路灰塵,向前奔去。
  淡藍色的妃子宮裝霎時映入了他的眼睛,一隻已經赤紅如血的水缸立在屋子的角落處,楚離知道那是給殿內的人洗漱所用的儲水處,心中登時升起巨大的狂喜。難道青夏躲在那裏?瘋虎般的衝上前去,急不可待的探頭一看。
  隻見缸內的水早已幹涸,一名女子昏迷在內,長發披散,多處已經燒的見了頭皮,麵部更是一片紅腫潰爛,十分猙獰可怕。可是她的衣服卻赫然是青夏日常所穿的淡藍色宮裝,頭上更有前幾日自己賞給蘭亭殿的寶石瓔珞。
  再也顧不得那已經裂開的炙熱水缸,一把將裏麵的女子抱了出來,楚離麵色驚恐,緊緊的抱著女子的腰身,緊張的睜大雙眼,猛烈的搖晃著她的身體,厲聲叫道:“青夏!青夏!”
  女子全沒有半點反應,被大火燒的猙獰的臉孔看起來好似魔鬼一般。楚離雙眼霎時間好似魔鬼一般,透出強大的仇恨,他緊緊的抓住女子的肩膀,對著她的臉孔厲聲叫道:“莊青夏,我命令你醒過來!你若是敢抗旨,我殺了你全家!”
  “混蛋!”一聲清脆的怒罵突然傳來。楚離麵色一驚,隨即大喜,抱住女子的身體大聲叫道:“青夏,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
  “還不快走!留在這想死嗎?”一聲嬌姹登時傳來,楚離一愣,才發覺聲音是來自身後,猛烈的一個轉身,隻見青夏一身白色宮女棉袍,背上背著一名明黃色錦袍的女子,一腳踹開斜放著的門板,衝了進來,拉住楚離的手大聲叫著說著什麽。
  她此刻近在咫尺,可是楚離卻聽不見任何聲音,他隻是愣愣的看著她安然無恙的臉孔,一顆心霎時間盛滿了巨大的歡喜。
  “你還活著。”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楚離突然隻覺得渾身酸軟,猿臂一伸,一把將青夏攔進懷裏,聲音有著如釋重負的狂喜,全都化作了這一聲低沉的歎息:“你還活著。”
  青夏嬌軀一愣,雙目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痕跡,隨即還是短促的說道:“快走!此處不可久留!”將身上的披風登時罩在楚離的肩上,濕淋淋的披風霎時蓋滅了楚離身上的烈火,拉住楚離粗壯的手臂,青夏沉著的說道:“沒有活著的人了,我們出去。”
  “轟!”巨大的宮殿終於在大火之中轟然倒塌,青夏和楚離在最後一刻,縱身一躍,跳出了倒塌的宮殿,趴在炙熱的土地之上。
  明亮的星光照射在兩人的身上,一切,恍若隔世。

[初臨南楚:第028章:前塵若夢]
  “娘娘,香橘姑娘是驚嚇過度,急火攻心,才會胡言亂語、詞不達意。她臉上和身上的傷並無大礙,隻是若想回複容貌,卻是千難萬難了。”
  太醫院的院判孫太醫沉聲說道,一張臉孔看起來十分的沉重。青夏一身淡青色錦雲紋長袍,站在空曠的蘭亭大殿裏,顯得有幾分落寞的淒涼,她淡淡的點了點頭,聲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有勞孫太醫了。”
  “娘娘言重了,倒是娘娘的身體,需要多加調理修養才好。”
  “我知道了。”
  年邁的長者微微歎了口氣,將藥箱交給一旁的學徒,對著青夏施了一禮,轉身就走出了蘭亭大殿。夕陽將老人的影子照的很長,別有一番蕭條敗落的景象,就像這蘭亭大殿一般,籠罩著一層沒落哀愁的痕跡。
  “娘娘,去歇著吧,你昨晚一夜沒有睡,今天又忙了整天。”一名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女乖巧了走上前來,扶住青夏的手臂,溫柔的勸著。
  青夏搖了搖頭,沉聲問道:“香橘睡了嗎?”
  “孫太醫給施了針,這會已經睡下了。”少女乖巧的答道,看著青夏麵色深沉,又續道:“奴婢們的命都是娘娘的,香橘姐姐為娘娘受難,那是福氣。”
  青夏不由得苦笑了一聲,暗道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自然可以說是福氣,真的事情臨頭,誰又願意去替別人受難?這個世上,誰的命就天生是別人的?搖了搖頭,也不說話,空曠的大殿之上,此刻是剩下幾名楚離臨時調來伺候她的丫鬟。
  昨夜的一場動亂,楚宮大傷元氣,無數人慘死不說,老皇帝到現在仍舊昏迷不醒。楚離連夜帶軍機大營的兩萬兵馬進宮平亂,又抽調城外的綠營軍進城擔起守衛職責。盛都皇城一夜間雞飛狗跳,人心不穩,到處都充溢著一股兵荒馬亂的味道。老百姓呆在家裏不敢出門,生怕殃及池魚。到了今天,局勢越發動亂不堪。青夏知道,憑楚離現在的軍力,穩定局麵易如反掌,但是他卻沒有這麽做,反而將局勢弄的越發混亂,似乎有意將水攪渾。這裏麵的深意,青夏明白,滿朝的文武百官更是明白的。
  所以,借著十三王爺的這把火,以往不依從楚離的朝廷開始了一場大清洗。從今以後,南楚的權利格局,就需要重新洗牌了。
  苦心孤詣的一個局,可是不到最後,誰又能判定,哪一個才是躲在黑暗裏的黃雀?青夏微微閉上雙眼,靠在寢宮的美人靠上,黃昏的夕陽將血紅的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幻化出一道詭異淒美的華彩。
  楚離靠在門框上,臂彎抱著頭盔,一日一夜沒合過眼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疲憊。可是這一刻,他卻不想去打擾她,很多前塵往事在他的腦海中盤旋而過,當初大齊皇宮裏,那個年幼的孩子,又回蕩在他的眼前。
  九歲那年,他就被父親送到了大齊的都城為質。沒有人知道那一段日子他是怎樣渡過的,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事事看人臉色,處處受人歧視。長達十多年的時間,在齊國君臣眼裏,他一直是一個膽小怯懦、一無是處的弱國皇子。他隱忍著所有的恥辱和所有的蔑視,隻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堂堂正正的站在高處,俯視那些曾經踐踏過他的人,將他們狠狠的踩在腳底。
  認識青夏,就是在那一年。
  雖然在齊都沒有任何依靠,但是作為人質,他還是可以得到進入太學學習的機會。而莊典儒,就是太學裏的坐席先生。
  那時候的青夏,還隻有六歲,天真幼小,有著暖暖的笑容和嬌嫩的容顏。青夏無母,所以經常扮作書童,跟著莊先生來到學堂之上。齊國的皇子們上課的時候,她就坐在高高的門檻上托著腮等著莊先生下課。他至今還記著,那門檻很高,幾乎有青夏的一半。她往往要努力的抬起雙腿,才能跨過那道門檻。質子的座位當然不會太靠近先生,齊國人丁興旺,皇子眾多,他總是在最後一個位置上,望著前麵各家王子後腦帽冠上的瓔珞,暗暗發呆。
  “呀!你怎麽啦?”
  到了現在,楚離還是能清清楚楚記得他們第一次說話的場麵,那一天,陽光照射的齊國榮華宮好像要融化了一樣,到處都是明晃晃的太陽。夏蟬在樹上吱吱的叫著,讓人心厭煩的像是要炸開一樣。
  他一個人行走在綿長的甬道上,衣衫破碎,滿臉的血痕。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掛在嘴邊,顯得很髒。可是他卻沒有去擦,他的心裏被慢慢的憤怒填滿了,有著委屈,卻也有著害怕。
  從楚國跟來的奶媽剛剛變賣首飾才換來的新衣裳,被齊國的三皇子齊雨,和他手下的伴讀們撕破,那個時侯,他才剛剛到達齊國,還不懂得韜光養晦,隱藏實力。他氣不過跟人家打了一架,一個人被十多個人圍在一起打,鼻子破了,流著長長的血道,那群人圍著他叫囂著,模樣囂張的撕破了他的衣服,然後將他從花園子裏踢了出去。
  就在最狼狽的時候,他遇見了坐在甬道走廊上的青夏。她穿著一身粉紅色的小褂子,小小的腦袋上盤著高高的發髻,陽光灑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有著一層金黃色的光芒。看到自己過來,女孩子突然跳了下來,指著自己的鼻子大叫道:“呀!你怎麽啦?”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他,還是個落魄的異國皇子,而她,還是個不懂憂愁的幼小孩童。
  從此以後,她就成了他在偌大的榮華宮裏唯一的一個朋友。楚國羸弱,作為質子的他自然不會受到禮待,時間漸漸的積澱下來,讓他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他開始隱藏自己,不再多說話,不再反駁別人,不再出風頭,他甚至可以對著齊國的眾多皇子們諂媚的笑,甚至可以親自去賄賂那些宮廷裏老的掉渣的太監,他的懦弱成功的迷惑了整個榮華宮的貴族權貴,就連齊王都譏諷的嘲笑他“麋鹿之子,怎可搏狼?”
  隻除了太學的莊先生,他在所有人的冷眼蔑視中,清醒的看到了這個才不過十歲的孩子深不可測的心機。終於,在齊國施壓之下,使得還在齊國為質的楚離登上了楚國太子的寶座。那天晚上,莊先生來到了他小小的寢宮裏,在空曠無人的大殿上一字一頓的問他:“你蒙蔽了所有的人,可開心嗎?”
  可開心嗎?可開心嗎?不!他從來都沒有開心過。他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前行著,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幫他一把。他知道齊國需要掌握一個傀儡太子,來完成對楚國的控製,於是他就千方百計的讓自己符合這個標準,為了就是將來回楚之後,可以繼續和朝堂之上的那些哥哥弟弟們爭權奪位。他太了解權勢的重要性,他要牢牢的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總會有這麽一天,總會有的。
  一年之後,他的花名就已經在外,齊王送了大量的美女,來給他這個還未滿十一歲的孩子。於是,他就順應他們的意思,完美的扮演起這個淫邪無恥、荒淫無道的浪蕩皇子。
  那一天,是青夏的九歲生日。在榮華宮西邊的兮羽海子邊上,齊雨和齊揚齊霄幾名皇子,來到了亭子裏,要用兩名歌姬來換楚離身後的小伴讀。
  兩年的尾隨,讓整座皇宮的人都把青夏當成了楚離的伴讀。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僅僅九歲的青夏就已顯露出驚人美麗。到現在,他甚至還能夠感覺的到青夏那雙小小的手,她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衣袖,把自己當成了她的大靠山。她甚至還從自己的身後探出頭來,對著齊雨等人做著鬼臉,因為她相信,自己總是會保護她的。她是那樣全心全意的相信著他,她對著齊雨等人調皮的吐著舌頭,倔強的說道:“我長大了,保證比你的歌姬漂亮。”
  可是,他又能怎麽樣呢?他才十一歲,在齊國,沒有任何的朋友、親人、權利、地位,他孤立的就像大海中的一棵樹一樣,根本沒有可以紮根的地方。就這樣,他滿不在乎的對著齊雨笑著擺擺手,“殿下喜歡,就讓給你。”
  永遠無法忘記那時的眼神,無法忘記孩子死死抓著自己的小手,無法忘記那天的天氣是怎樣的酷熱。他在長長明亮的甬道上飛速的奔跑著,好似一隻絕望的豹子。他跟自己說,我總會把失去的一切全都奪回來,我總會把所有欺負過我的人都踩在腳下,我總會讓青夏再回到我的身邊,我總會……
  可是,他畢竟不會了。時間就那樣過去了,他也曾試著跑回亭子裏,可是麵對齊雨等人的時候,他卻隻能說一句:“別忘了把歌姬送到我宮裏。”
  他跟自己說,不過是一些孩子,不過是一些惡作劇罷了。
  可是他卻也知道,那並不僅僅是一個孩子的無聊把戲,在那一天裏,他失去的,是一份最珍貴的信任。
  那一天,青夏的眼神是那樣的明亮,她滿臉都是男孩子們惡作劇抹上的漆黑的泥巴,被緊緊的綁在大樹上,長大了嘴,大聲的哭著。一邊哭還一邊對著自己喊,她說離哥哥,離哥哥幫幫夏兒……
  到底,去幫她的人不是他,齊安那時候已經是大齊的太子,他取代了他的位置,將小小的女孩扯進懷裏,對著一眾抱頭鼠竄的弟弟們喝道:“以後誰也不許再欺負她!”
  那天之後,莊先生開始真正決定幫助他逃離齊國,回到楚國即位。為了籌備這一個決定,他們用了十年的時間。
  離開自己宮殿的時候莊先生回過頭來,雙目裏有著大海般深沉的光芒,他淡淡的點了點頭,聲音沉重卻又帶著飄渺,“一個什麽都可以放棄的人,必定能得到整個天下。”
  這就是莊典儒肯幫助自己的原因,也是他人生最大的轉折之處。隻是因為,他夠狠心,能放得下。
  楚離靠在門框上,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所有的時間在他的耳邊呼嘯而過,有誰的心,遺落在遙遠的當年。

[初臨南楚:第029章:第一夫人]
  太陽漸漸落下山去,丫鬟們聚在門外,卻不敢越過楚離進來掌燈。青夏不得不挪動了一下身子,自美人靠上抬起頭來,對著楚離淡淡一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好似秋水般沉靜,臉孔有著柔和的光彩,好像剛剛發現他一樣,淡笑著說道:“你回來了。”
  “恩,”楚離答了一聲,然後緩緩的走進內室,身後的丫鬟們連忙跑了進來,如逢大赦般將一室的燈火全都燃起。
  明亮的燭火照射在兩人的臉上,有一絲淡淡朦朧。青夏起身,自然的走上前去,解開楚離身前鎧甲的係帶,然後繞到背後,將他身上的鎧甲一件件的解了下來,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動作很自然,就好像經過了多年的演練一般,沒有半分尷尬的神色。
  其實她早就已經發現站在門口的楚離,隻是不知道有什麽情緒湧動在她的心裏,讓她不想起身去麵對這個男人。有些沉默的空氣回蕩在兩人中間,到底還是摧毀了青夏超強的忍耐力。她不是單純無知的古代女子,也不是一心求寵的後宮嬪妃,莫名其妙來到這詭異的朝代,她好像一直在隨波逐流,沒有絲毫自己的方向。在軍隊為國家服役這麽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讓她感覺自己是這樣的沒有歸屬感。
  仍舊留在皇宮,也許真的是一種鴕鳥情結吧,以為不出去看看,外麵就仍舊是高樓大廈林立嗎?還是像初生的鴨子般,把入目的第一個地方,當成自己的家?
  侍女們從外間走進來,在小幾上為兩人布菜,琳琅滿目的擺了一大桌子,卻勾不起任何食欲。楚離拿著筷子,有些微愣的看著對麵的青夏,想了想,夾起了一片筍,食不知味的放進口中,也不抬頭,淡淡的說道:“為什麽要救丹妃?”
  青夏沒想到他會來問這個,端著碗往嘴裏扒著米飯,說道:“當時沒注意她是誰,隻是看她還有氣。”
  楚離麵色不變,好似無意的問道:“你為什麽不在宮內,著火的時候,去了哪裏?”
  青夏動作一滯,嘴唇微微有些泛白,想了想,直接說道:“我想試著出去給你報信,誰知還沒走出東華門,就差點被守衛發現,於是就偷偷摸摸的又回來了。”
  “哦?”楚離的聲音微微有點上揚,他眉梢一挑,說道:“文史館的史官林暮白上報說,有一個宮女協助他逃出皇宮,那個人,不是你?”
  青夏眉頭一皺,有些疑惑的低聲念道:“林暮白?可是文史館的長史官林大人?”
  “就是他,你果真見過他?”
  “哪有?”青夏抬起頭來,雙眼清澈如水,“隻是前陣子看過他所著的大秦史記,覺得有幾分文采,就記住罷了。他一介書生竟能甘冒大險出宮報信,果然是忠義之臣。”
  “是啊,這是天大的功績,無論什麽人做了,都應該大大的獎賞。”楚離話裏有話,沉聲說道:“青夏,你會武藝,為何以前從來沒見你練過。”
  青夏知道定是當日被關在天牢齊安來相救時露了馬腳,這個疑惑他一定一直揣在心裏,暗中調查。說不定就連齊安逃跑的事情,他都已經懷疑到了自己的身上,說來都是那林書生惹出來的禍。青夏不動聲色的看向楚離,聲音淡淡,透著一股不願再說的疏離,“當年在齊皇宮的時候學了一點,一直也沒有機會用。”
  來到這裏已將近一個月,對於莊青夏的大概事情青夏已經知道了八九不離十,她曾經是軍情部最優秀的特工,最擅長的就是從蛛絲馬跡中查到有用的情報。況且莊青夏的事情這裏無人不知,也並不是什麽秘密。隻見楚離見她這樣說,果然也不願再說下去。垂下頭安靜吃飯,不再言語。
  這時,門外的一陣腳步聲響起,不一會,門外響起了楚離貼身太監榮元的聲音,“殿下,下麵人來報,蕭貴妃娘娘現在還在東宮大殿門外跪著呢。”
  “啪”的一聲,楚離手中的銀筷子就掉落在小幾上,青夏疑惑的抬起頭來,隻見楚離眉頭緊鎖,默默沉思,許久,才拿起筷子,繼續吃飯,卻對外麵的聲音不做一絲反應。
  可是放在幾下的另一隻手,卻緊緊的握了起來。
  青夏歎了口氣,世間最無情處就是帝王之家。權利巔峰的背後,就是濃濃的血淚和累累的白骨,想要站在頂峰,就需要有高絕的勇氣和濃烈的狠辣。楚離,你還沒準備好嗎?想要得到榮華與權利,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青夏站起身來,招來侍女,穿上華麗的宮裝,披上大裘,走出寢宮,對著榮元說道:“擺駕。”
  “娘娘,要去哪啊?”
  “東宮大殿。”
  夜裏的風果然有些冰冷,行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青夏終於見到了這個如今南楚國中最為華貴的女人。
  想起坐在蘭亭大殿上滿麵蕭索的楚離,一絲冷然就升上了青夏的心頭。這位,就是楚離的親生母親,就是當年主動將自己兒子送到齊國為質的賢淑國母,就是昨夜陰謀推翻自己兒子權位的亂臣賊子。
  後宮是否是殺人的地方,為何會孕育出這樣的女人?青夏身後跟隨著大批的親衛侍從,坐在黃金鑄成的鸞鳳車駕上,看向這個屢次將黑手伸向自己兒子的狠辣女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才好。
  “你現在跪在這,還想做什麽呢?”
  青夏的聲音冷冷的,在風中有一種蕭索的味道。蕭貴妃似乎已經跪的有些麻木,年近四十歲的女人,肌膚白皙,眉眼如畫,看起來宛若三十歲的妖嬈一般,一頭烏黑的長發在空氣中有一種破碎的美,好似蝶翼一般,在風中張揚飛舞,她緩緩抬起蒼白纖細的臉孔,泛白的嘴唇微微張開,對著青夏冷然開口:“他在哪裏?叫他來見我。”
  “他是誰?”
  “楚離。”
  “楚離是誰?”
  “當今太子。”
  “嗬……”青夏不由得冷笑一聲,聲音清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若他隻是當今太子,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的跪在這裏,你口口聲聲要見楚離,卻沒有捫心自問一句,可有臉麵再去見他?”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蕭貴妃臉色蒼白,高高的揚起脖頸,冷然說道。
  青夏安坐在鑾駕之上,看向這個跪在寒風中的女人,一顆心突然變得冰冷,她單手托著下巴,緩緩說道:“想不到當年朱姬為了奸情,不惜謀害自己親生兒子的劇情今日又再重演。蕭貴妃,今日既然我能走到這來,就有和你談話的資格,楚離不願見你,你還不明白嗎?”
  “他憑什麽不願見我!”蕭貴妃大怒站起,一身白色狐裘站在長風之中,烏發橫飛,滿麵憤恨,恨聲說道:“若是沒有我哪有他的今天,我是他的母親!他這個不孝之子,陰謀竄政,狡詐無恥,罪不容赦……”
  “住嘴!”青夏突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厲喝一聲,寒聲說道:“時至今時今日,你還有臉站在這東宮城門之外,放言說你是他的母親?”
  青夏一步一步的走下鑾駕,雙眼寒冷的看向蕭貴妃,沉聲說道:“當年你為了一己之私,狠心把年幼的他送到齊國為質時,你可意識到你是他的母親?當他九死一生從齊國歸來,你又讓他代替你的小兒子上戰場時,你可意識到你是他的母親?當你陰謀篡位,和情人密謀推翻自己親生兒子用鮮血換來的江山之時,你可意識到你是他的母親?你一直在利用他欺騙他甚至妄圖殺害他,你卻還有臉站在這裏大放厥詞說你是他的母親?你生兒而不養,愧為人母!陰謀亂國,愧對天下!對丈夫不忠,愧為人妻!如今,你陰謀敗露,奸夫被擒,你竟然還這般囂張跋扈的站在這裏,仗著那麽一點可笑的血緣關係,妄圖要求你的兒子遵從倫常孝道,放出你的情人。像你這般無恥無信無心的女人,怎配在這裏口口聲聲的說,他是你的兒子!”
  蕭貴妃麵容霎時變得雪白,她愣愣的看著青夏,嘴唇顫抖,突然崩潰般的大叫道:“你這個賤人!你是什麽身份,竟敢在這裏跟我這樣說話?叫楚離出來,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身後的貴妃霎時變作一名瘋婦,青夏知道隻是因為自己所說的一切,她已經在心裏想了千遍萬遍,隻是卻一直不肯正視。仍舊仗著自己是楚離的母親這個身份,天真的認為一切會風平浪靜,無風無波。如今大夢初醒,頓時明白一切已經無力回天,才會這般絕望失態。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女人今日的苦果,皆來源於她曾經的所作所為,怨不得天地旁人,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
  “娘娘,夜裏涼,還是上車馬吧。”一旁的榮元輕聲說道。
  青夏搖了搖頭,披著厚重的長裘,轉過身去,揚起頭來,走在空曠綿長的直道上,緩緩走向華麗的太子東宮,身後,是上百名低眉垂首的下人婢女,還有一座金光閃閃的鸞鳳車架。夜裏的風緩緩的吹起,吹過她厚重的大裘和蒼白的臉孔,身後蕭妃的哭喊聲回蕩在宏大的東宮前場,四壁暗紅的城牆和門前威武的石獅,一同見證著這位帝國第一夫人的衰落。

[初臨南楚:第030章:初遇楊楓]
  碩大的月亮皎潔的掛在空中,散發著暈黃的光澤,青夏抱膝坐在池塘邊上,四下裏寂靜無聲,隻有不知名的蟲子,在揚聲鳴叫著。
  一轉眼,已經過去了一月,一切都像是發了一場大夢,她的人生也以詭異的弧線來了一個巨大的轉折。很多早晨醒來的時候,她都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夢境,似乎,她也從來沒有清醒的正視過這個問題。她雖然是一個軍人,但是卻也是一個女人,有著逃避的心理和不想去麵對的事情。
  而這一次,蘭亭殿宮人的死,卻深深的震撼了她。
  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永遠沒有置身事外一說。
  太子東宮全部被陷害涉嫌巫蠱之術,隻有蘭亭殿和雲翔殿幸免。丹妃是怎樣發覺的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卻是在梅林中發現了有上百武功高強的神秘人隱藏在其中,於是,蘭亭殿幸免於難,可是卻給敵人發現了錯處。
  梅林中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於是就將目標自然的鎖定在兩座沒受牽連的宮殿之中。當時叛亂還沒有開始,貿然殺死她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危險,於是便封鎖皇宮消息渠道,並在行動開始之後將兩座宮殿的人看押在一處,隻是為了方便放火,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
  這樣粗淺的殺局,她竟然都沒有想到?若是她留在那裏,那麽一定不會讓人悄無聲息的放火殺人。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分量,她一直瞧不起這些古代人,認為自己有高人一等的見識,有超出時代的知識,她一直像是一個看客一般對這裏的人這裏的事冷眼旁觀。,可是就是這樣自大的心理造成了今日的局麵。
  那日火場之後,她曾親眼見到蘭亭殿眾人焦黑的屍體,那一具具猙獰的分辨不出麵目的屍首,像是一擊重錘般砸在了她的心頭之上,讓她登時從迷夢中脫出身來,真的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嗎?這樣的心態隻能害了身邊的人。
  就比如那些慘死的宮女,和麵目全非的香橘,還有無辜受到牽連的雲翔殿下人們。
  再也不能這般大意的處於被動,青夏站起身來,凝眉看向西麵一片死寂的梅林方向。
  十三王爺嗎?這個虧,她不會就這樣一聲不吭的吃下去的。
  正想的出神,一陣嘈雜的吵鬧聲登時從池塘一邊的樹林裏傳了出來。青夏被打斷思緒,悄悄的走過去,扒開樹叢,隻見竟是一群低等侍衛正圍在一起打架。
  南楚的後宮跟青夏記憶中的古代不太相同,不同於後世隻有太監這種不算是男人的男人行走,南楚宮廷守衛的侍衛,醫官,都在後宮中有自己的居住宮殿。隻是在尊貴女眷出入的時候,稍稍回避罷了。如今皇宮中剛剛鬧了動亂,更是加強了大批的守衛,偶有打架鬥毆也是小事,隻要不驚動上麵就好。
  青夏也不願多事理會這裏的事情,轉身就想離去。
  “蘭妃娘娘鑾駕來了!”
  一聲驚呼突然響起,一眾打人的侍衛聽見,立時作鳥獸散,隻餘下一個穿著一身青色皮甲的瘦弱青年趴在草地上,佝僂著身子,看樣子被打得不輕。
  青夏霎時頓住了腳步,凝眉向一旁的矮樹方向看去,隻見一名年輕的青衣侍衛突然從矮樹後麵跳了出來,身手矯健,動作迅速,幾下就跑到那名被打的侍衛身旁,一把扶起他,低聲說道:“阿羽,你怎麽樣?”
  “我不用你管!”挨打的侍衛一把將他推到一旁,抬起鼻青臉腫的臉孔,厲聲說道:“你怎麽不去巴結奉承那賤女人去了,用不著這我這裏浪費時間。”
  “快走。”青衣侍衛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又走上前來,扶著挨打的青年,沉聲說道:“要是待會他們發現蘭妃娘娘沒有經過這,定會回來。”
  “害怕你自己走,膽小如鼠,就知道討那些臭女人的歡心,窩囊廢!”阿羽罵罵咧咧的站起身來,一把甩開青衣侍衛的扶持。
  “阿羽…...”
  “滾!”阿羽怒吼一聲,大聲說道:“楊楓,從今天開始,我不再認你這個兄弟,老爺的仇,我一個人去報!小姐我也一個人去救!用不著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蛋!”
  楊楓被阿羽推攘一把,踉蹌的退了兩步。阿羽顫顫巍巍的站著,憤恨的看向楊楓,滿臉青紫,鼻子還掛著一串血痕,見楊楓不說話,繼續大聲的咒罵,幾乎帶了哭腔:“當年,若是沒有小姐,你和我早就餓死的盛都大街上了。我陳羽是個有良心的人!不像你啊,終日隻知道奉承那些搔首弄姿的賤女人。你是不是把我們當初發的誓都忘了,小姐還在那種地方受苦,你卻在這裏快活,你有沒有良心!”
  陳羽用手抹了一下繼續流血的鼻子,突然腳下一絆,又摔倒在地,一條腿潺潺流血,看來在剛才的廝打中受了傷。
  楊楓原本一聲不吭的任陳羽責罵,見他摔倒,連忙跑上前去,沉聲說道:“是不是骨折了,我們快回去找老胡看看。”
  “我是死是活用不著你來管,你自己去升官發財去吧!”
  “阿羽!”楊楓突然暴喝一聲,劍眉入鬢,沉聲說道:“我和你八歲起就結伴從南疆逃荒到盛都,十幾年來,我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嗎?”
  “是啊!”陳羽高聲叫道:“就是因為我知道以前的楊楓是什麽人我現在才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麽變成現在這樣了?老爺法場那天你不去,小姐被賣到官妓營裏,你也不去救!現在林家被抄了,你卻在這裏圍著那群女人轉,你怎麽對得起老爺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
  “對!我沒良心,我不去劫法場,我不去救小姐!可是阿羽,我們憑什麽去劫法場,憑什麽去劫官妓營。就憑你嗎?還是就憑我?我們兩個要錢沒錢要勢沒勢,又不會武藝,隻有這一身蠻力,打得過皇城守軍嗎?我不去是因為我不想送死!”
  “呸!”陳羽一口啐在楊楓的臉上,怒聲說道:“你這個膽小的孬種,終於肯承認是怕死了!”
  “是!我是怕死!”楊楓厲聲說道:“可是如果我死了能救出小姐能救回老爺,我現在馬上就死。但是我死了什麽用都沒有,沒有人會記著你,對於天澤那混蛋也不會有一點害處。我不想死,隻是不想死的沒有價值,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懂不懂啊?”
  陳羽一把推開楊楓,麵色通紅的大叫道:“三個月前你就這麽說,現在你還這麽說。那你現在在做什麽,你留的青山在做什麽?在討好女人啊!”
  楊楓突然站起身來,用食指點著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頓的說道:“是!我是在討好那些女人,但是我最起碼還在為我們的未來做打算,你呢?你每天隻知道喝酒,然後和那群侍衛打牌,喝醉了就和人家打架,整天嘴裏叫嚷著要為老爺報仇,你做什麽了?”
  “我寧願喝酒也不像你,你討好女人是為將來做打算,你真當我陳羽是傻子?”
  楊楓冷笑一聲,沉聲說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是皇宮!在這裏出入的都是達官貴人,一個機會就可以讓我們鹹魚翻身飛黃騰達,你一生有幾次機會可以出入皇宮,我隻想想辦法留在這,等待時機。”
  “哼!”陳羽冷笑一聲,沉聲說道:“那些宮女能幫你留在這,你別傻了。”
  “對,我也知道機會很小,但是隻要有一點機會我就要努力去抓住它。”楊楓突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透著強大的堅定和信心,隻聽他肯定的說道,“阿羽,我們今天是跪在別人腳底下,但是不會永遠都跪著,總有一天,我會站起來,踩著以前所有踩著我的人站起來,老爺的仇,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什麽人在那邊!”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陳羽的臉色霎時變得雪白,楊楓眉頭一皺,上前將陳羽扶起來,剛要跑,卻感覺這處已經被眾多人包圍了起來。宮廷夜間本來就不允許侍衛行走,私鬥更是犯禁,何況他們還是外邊綠營軍臨時抽進宮的侍衛,若是被發現不尊軍令,立時就是死路一條。
  楊楓知道在劫難逃,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刀,陳羽之前對著楊楓張揚跋扈,這會臉色卻慘白若紙,身體不住的打著哆嗦。
  “是我!”一聲女子的聲音突然響起,外麵的侍衛被吸引過去,隻見青夏從矮樹叢中婷婷嫋嫋的走出來,衣衫華貴,麵若桃李,登時認出這是目前後宮中最有權勢的太子蘭妃,撲朔朔全都跪在地上。
  “拜見蘭妃娘娘!”
  “起來吧。”青夏淡淡的說了一聲,輕聲說道:“我剛從東宮大殿那邊回來,想一個人走走,你們這大張旗鼓的,是幹什麽?”
  “回娘娘,陸將軍著我等守衛後宮安全,剛才有人報告說有外城兵馬的臨時守衛不懂規矩在這裏械鬥,我們前來抓人。”跪在地上的親衛頭領聲音鏗鏘的說道。
  “哦,是這樣。”青夏緩緩說道:“我在這裏半天了,沒見著什麽人,你們去別處看看吧。”
  “多謝娘娘,”侍衛頭領答了一聲,站起身來對著下屬說道:“你們,去西六院那邊看看。”
  青夏見他們大半仍在原地杵著,就沉聲說道:“夜裏風大,我的燈籠被吹飛了,你們送我回去吧。”
  “是!”侍衛頭領答了一聲,身後兵馬立時列隊,跟在青夏的身後向著蘭亭殿緩緩走去。
  走到園子拐角處,青夏突然回過頭來,隻見茂密的矮樹叢中,一雙漆黑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在黑暗中,宛若漆黑的星子般明亮。
  青夏扯開嘴角,輕輕一笑,就轉身離去。
  黑眸的主人呆立在漆黑的樹叢裏,隻覺得漫天的星光霎時間失去了顏色。
  
[初臨南楚:第031章:婢女刺客]
  “娘娘!”神色慌張的香唯突然奔了出來,一下跪在青夏的麵前,滿臉的驚慌失措,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般紛紛滾落,詞不達意的反複叫道:“娘娘,娘娘。”
  “香唯,出了什麽事?起來說話。”青夏麵色冷靜,揮退身後的一眾兵衛,沉聲說道。
  “娘娘,”香唯捂住嘴,哆哆嗦嗦的說道:“香橘姐姐,香橘姐姐……”
  青夏眉梢一挑,眼光登時閃過一絲厲芒,她一把推開擋路的香唯,大步向著侍女的房間走去。
  “青夏,”楚離的身軀陡然從香橘的房間閃了出來,一把抱住青夏的身體,麵色陰沉,沉聲說道:“不要進去。”
  “你讓開。”青夏在他的懷裏掙了掙,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有著些微潮紅,她用手抵住楚離的胸膛,雙目定定的看著他,沉聲說道。
  楚離仍不放手,大力的抱住青夏,搖著頭說道:“香橘去了,太醫剛剛走,我已經吩咐下去會給她風光大葬,並補償她的家人,你不要進去了。”
  “放開我,”青夏仍舊堅持,聲音微微有些哽咽,但是卻沒有一絲顫抖,她看著楚離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她是為我死的,我要進去。”
  楚離看著青夏堅持的臉孔,霎時間隻覺得一陣恍惚,他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手,青夏霎時如同一陣風般奔了進去。
  即便已經見慣了殺人的場麵,生平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也不計其數,可是見到香橘的那一刻,青夏還是不由得捂住了嘴。滿身白布的包紮已經被拆開,露出猙獰的傷口,一張焦黑的臉孔看起來有如地獄惡鬼一般,看起來陰森可怕。一把尖刀插在胸口處,鮮血流滿整張床鋪,到處都是腥臭的鮮血。
  青夏的眼睛越睜越大,越來越紅,雙手緊握,指甲都插進了血肉之中,手腕處露出青色的脈絡。
  楚離從後麵走上前來,將青夏緩緩的抱在懷裏,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溫暖的感覺從四麵八方將青夏緊緊包圍,她靠在楚離的懷裏,牙齒咬著下唇,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香橘,好似要噴出火來。
  來到古代一月,香橘就是她最親近的人,始終不離不棄的陪在她的身邊,乖巧、可愛。如今,看著床上那具焦黑模糊的血肉,她根本無法將那個東西和年輕的香橘聯係在一起。
  若不是自己,她是不會死的。若不是自己,她現在還會好好的活著。
  “別難過,”手臂漸漸收緊,楚離垂下頭來,少有露出溫柔的神色,“我會叫人厚葬她,你放心吧。”
  “放開我。”冷靜的聲音突然自懷中響起,楚離眉毛一揚,眼中一絲精芒閃過,淡淡的鬆開了手。
  青夏緩步走到香橘的床邊,認真的看著香橘的屍首,然後慢慢的蹲下身去,眉頭一皺,一把拔出了香橘身上的匕首。
  “啊!”一陣驚呼聲同時從門外傳來進來,楚離站在門口,不露聲色的看著青夏的動作,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外麵的香唯立時哭著說道:“是我最先發現的,我進房裏給香橘姐姐送藥,沒想到她竟然自殺了,我……”
  “我是問你什麽時候?”青夏突然轉過頭來,一張銳利的眼睛有著刀鋒一般寒芒,她緊緊的逼視著香唯,沉聲說道:“還有,誰告訴你她是自殺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青夏話音一落,屋外霎時傳來了巨大的嘈雜之聲。香唯神色一呆,隨即連忙辯解說道:“我看她臉上的紗布被解開,旁邊還放著鏡子,以為,以為是…..”
  “以為她看見自己可怕的樣子,因此想不開,於是自殺了?”
  “是,是,奴婢,奴婢是這樣以為的。”香唯麵色慘白,連聲說道。
  青夏冷笑一聲,緩緩的走上前去,冷冷的看向香唯,沉聲說道:“先不說她有沒有可能這麽早蘇醒,你來看她的手,她五指都已經被燒壞,上麵塗滿了藥膏,若是真的是她自己拆開紗布,為什麽隻有裏麵貼近臉部的地方有藥膏而外麵沒有?更何況昨夜她被困火中長達一個時辰,雙眼紅腫,半個月內絕沒有可能清楚視物,她又是怎麽知道自己相貌全毀?再有,她這把匕首是哪來的?她身受重傷,無法下床走動,又是怎麽去找到一把匕首來自盡的?再有…..”
  青夏目光森冷一寒,湊近顫抖的香唯,冷聲說道:“她一個小小的宮女,怎麽會有這麽利落的身手,可以這般準確的一刀致命?”
  香唯被青夏氣勢所迫,嘭的一聲坐在地上,大聲哭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娘娘聖明!”
  “我當然聖明!”青夏厲喝一聲,一把掐住香唯尖瘦的下巴,沉聲說道:“要不要讓我們來猜一下小香唯的身份,你一個貴族家奴出身的二等侍女,從來沒在奴者庫當過差,為何手上會有這麽厚的老繭?你呼吸舒緩,腳步沉穩,我之前還隻當你是個練過武藝的丫頭,沒想到你這般喪心病狂,做出這種喪盡天良之事!”
  “娘娘,娘娘在說什麽?”香唯嘶聲大哭,一把跪在地上抱住青夏的大腿,慘聲說道:“香唯和香橘姐姐同時入宮,情同姐妹,怎麽可能會去害她。香唯是長女,家中弟妹眾多,常做些粗活,下人的手怎能像娘娘這樣的貴人般柔軟香滑?香唯剛來蘭亭殿一日,知道娘娘心情不好,做事自然小心謹慎,連走路喘氣都不敢大聲,娘娘怎麽能因為這些事情就來懷疑香唯是壞人……”
  小宮女哭的悲切,外麵的人也是竊竊私語,青夏淡笑一聲寒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哪裏露了馬腳,一般的宮女到了這個時候,還哪能這般口齒伶俐的辯解推脫,可你反而像是早就想好說辭一般,你說你隻是一個普通的宮女,誰會相信?”
  香唯一愣,青夏繼續說道:“這把匕首,上麵滿是一股南疆進貢的米蘭香的味道,這香粉是殿下今天中午剛剛送過來的,除了我就經了你的手。你難道要跟我說,你進來之後發現香橘死了,你還上前去摸摸這把匕首研究了下嗎?”
  香唯神色大驚,仍舊嘴硬叫道:“娘娘我……”
  “閉嘴!”青夏厲喝一聲,雙目霎時迸射冰霜般的寒芒,冷聲說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嘴硬,香橘心髒中刀,鮮血定會濺出迸射,可是垂直方向並無射出的血點,全是流淌出的血跡。我現在隻要找人去你的房裏一搜,你立時就會原型畢露,你還敢欺騙於我?”
  香唯麵色慘白,聞言直起身子,朗聲說道:“娘娘既然懷疑香唯的清白,那就請娘娘到香唯的房間裏去搜一搜,看看到底有沒有娘娘所說的血衣。香唯到底是不是殺人凶手,一看便知!”
  “好!”青夏冷哼一聲,轉身就朝門外走去,剛經過香唯的身邊,突然手上一扯,登時扯住香唯的宮裝。
  “唰”的一聲,香唯衣衫破碎大敞,眾人登時驚呼出聲。
  隻見香唯粉紅色的宮裝裏麵,竟然穿了一件淡綠色的同色宮裝,隻是衣襟上麵染了幾點深色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來人,把她帶下去,交給大寺府處置。”楚離麵色陰沉,沉聲說道。香唯似是知道大勢已去,癱坐在地上,不再哭喊反抗。幾名侍衛走上前來,一把架起香唯,向外走去。
  這時,一陣強烈的不安猛然襲至青夏的心頭,她說不清楚這種恐慌的源頭,隻是這種常年在生死邊緣鍛煉而出的警覺已經救了她太多次。所以在這一瞬間,她選擇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覺,整個人突然拔地而起,身形疾飛出去,一把鋒利的匕首瞬間揮出,橫立在身前,以絕對強悍的優勢和姿態將陡然出現在眼前矯健的身影迅速擊潰。然而,還不待她反應過來,香唯的身體霎時有若鬼魅般疾飛而至。
  此刻的覺醒似乎仍舊顯得有些太遲,香唯被匕首擊中的身體瞬間向後倒飛而去,可是嘴角卻吐露出一抹淡淡邪意的笑意。青夏瞬間知道那強弩之末的一刀已經傷不到她的要害,而作為一個頂尖殺手在最佳位置發出的暗器,卻完全足以製敵死命!
  這才是完全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真實寫照!
  青夏從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時代遇到這樣高明的殺手,她再一次要為她的大意付出代價!
  就在所有人包括青夏自己都認為她無可幸免的時候,忽然一道血光衝天而起,刀鋒入肉的聲響在青夏身前響起,一柄閃爍著烏黑色青芒的短劍登時染滿鮮血,落在地上,轉瞬間,就連腳下的青色地磚,都變成了一片死灰。
  楚離一手摟著青夏的身體,一手橫在青夏身前,手腕上一道極深的傷口,此刻正向外湧出大量烏黑的鮮血,而他的手臂也迅速的變得一片死灰。
  “殿下!”門外的侍從兵衛齊聲驚呼,湧進門來。香唯身受重傷,瞬間就被眾人製住。
  這毒蔓延的極快,這麽一會,楚離就已嘴唇青紫,軟靠在青夏身上。青夏一邊扶著楚離,一邊大聲叫道:“不要殺她,留活口!”
  然而,還沒待她說完,香唯就垂下頭去,嘴角一抹黑紫鮮血,沒有半分生機。
  “娘娘!”榮元突然指著青夏大叫一聲,青夏驚得猛低頭看去,隻見一團黑氣迅速上升到楚離的臉孔,看起來詭異可怕。
  到底是什麽毒,竟然這麽厲害!青夏眉頭緊鎖,一把抓起楚離的手,放在口邊對準傷口,用力的吸了下去!
  “娘娘!”所有的下人霎時間齊聲驚呼。

[初臨南楚:第032章:打入冷宮]
  青夏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深夜,侍女香雲守在旁邊,一見她醒來立即痛哭流涕的跑出去叫人。仍舊是太醫院的院判孫居正,古稀之年的老人在這個時候看起來有一絲疲憊,可是笑容卻顯得十分的和藹。
  為青夏把過脈,張太醫點了點頭說道:“還好,毒性已經消退,餘毒也不足為懼,老夫開幾幅解毒良藥,娘娘按時服用,很快就會痊愈。”
  青夏仍舊覺得嘴唇上一陣火辣,嚐試著問道:“楚離……”
  “太子殿下不妨事,這種毒是南疆一種毒花所製,內含毒蟲七種,又稱花七,毒性在南疆百毒之中也不算最強,但是發作起來卻是最快的。隻要毒性侵入大腦,神仙難救。殿下雖然手腕中刀,但是離腦較遠,又有娘娘為他吸毒,贏得了時間,老夫趕來時正好救治。倒是娘娘,口中沾毒,入腦甚強,隻是不知為何,娘娘似乎對這毒性有一股抗拒作用,毒性隱忍不發,反倒在殿下之前醒了過來,實乃奇事。”
  青夏暗暗深思,當時為楚離吸毒也是權宜之計,按理說自己口腔沒有潰瘍,不可能中毒。但是這南疆毒素向來詭異,隻看那匕首連地上的青磚都能傳毒,更不用說自己的血肉之軀了。
  自己當初在現代的時候,身體曾被打入過多種毒素,早就已經生出了抗體,可是為什麽這莊青夏的身體中也有抗體?難道她之前有什麽秘密不成?還是自己靈魂穿越來,將自己強悍的體製也一並帶來了?
  “娘娘,”香雲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一臉喜色的對青夏說道:“殿下醒了,要見你呢。”
  青夏心下一暗,該來的總還是來了。
  張太醫請過脈之後,就退了出去。巨大的臥房裏,隻剩下青夏和楚離兩人,這次楚離中毒,對外秘而不宣,是以沒有造成怎樣的亂子。青夏看著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楚離,心中知道他早就已經醒來,不由得歎了口氣,沉聲說道:“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楚離的眼睛緩緩睜開,然後慢慢轉過頭來,緊盯著青夏的眼睛,裏麵有青夏也看不懂的暗湧在風起雲湧的波動。
  “你……”楚離的聲音低沉暗啞,嘴唇微微泛白,麵部的線條好似大理石雕塑般,他斟酌的開口,終於還是沉聲問道:“有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說什麽呢?青夏苦笑著牽起嘴角,說自己是借屍還魂,說自己根本就不是莊青夏,說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的特種兵出身的超級特工,還是說自己就是放了齊安出宮報信的人?一切不過隻是被當做推諉之詞罷了,他對自己的懷疑,難道隻限於今日?從始到終,由頭至尾,所有的恩典與柔情,不過隻是一場又一場的試探罷了。從她第一天醒來開始,他就已經懷疑到自己的身上。
  “你既然開口問,我再說什麽都是沒有用的。”青夏淡淡笑了一聲,轉眼深深的看向楚離,不無嘲諷的說道:“你相信我父親,相信莊氏一族對你的忠誠,可是你卻不相信莊青夏。整座蘭亭大殿全是你的探子,這座宮殿本身就是一座牢籠。以前的那些宮人,無一不是身懷武藝的高手,香橘每晚每兩個時辰就要進來小心窺探,床頭下是空的,有人用銅管全天的監聽著。你已經防範到這種地步,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楚離眼中精芒一閃,嘴唇漸漸抿成一條直線,他冷眼看向青夏,沉聲說道:“可是我想聽你說。”
  “你想聽什麽?”青夏冷笑一聲,“想聽聽這個籠中鳥最後鳴叫的聲音嗎?”
  “你也算籠中鳥?”楚離神色冰冷,坐起身來,冷然說道:“這一年,你的確偽裝的很好。終日的唯唯諾諾,反倒叫我小瞧了你。”
  “所以你放任一年不管不問,想看看莊青夏的心還是不是向著齊安的?還縱容丹妃來蘭亭殿大鬧,事後更放任嘉雲公主來屢番吵鬧,想看看這個弱女子到底被逼到一定地步會不會有反抗的舉動?”
  “對,而你也的確辜負了我的希望!”楚離雙目一寒,突然欺上身來,一把掐住青夏的脖子,聲音冰冷的說道:“你果然是齊安派來的探子,莊太傅當初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你到底中了他什麽蠱,值得這般為他奮不顧身?”
  莊太傅!青夏隻覺得眼前登時一黑,這就是莊青夏的父親?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犧牲的父親?虧她還心心念念不能連累這個一心為天下的老人,沒想到他早就已經和這個女兒劃清了界限。
  青夏突然知道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莊青夏也許真是齊安派來的探子,他們從小在齊皇宮一同長大,莊青夏一個情竇初開的大家小姐,對英俊瀟灑的太子鍾情也是情理之中。他們之間的約定,應該是在楚離一行回到楚國之後,因為如果之前齊安就有所察覺,不可能讓楚離安然逃出齊國。事後齊安為了挽回對南楚的控製,派人和青夏有了什麽約定,或者許以什麽承諾,以換取南楚的情報。
  這樣莊青夏以一國妃子的身份作為大齊的內應,對大齊的政局,實在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青夏心下冷笑,大可想想一下白宮女主人實際上是蘇聯特工,會發生什麽不可預料的化學反應。不然以齊安一國儲君的身份,根本沒有可能會不顧大局的冒死相救。當時去救齊安的時候,青夏就感覺的到齊安不是那種衝動不顧大局的人,隻看他不詢問自己就跟自己出逃,就足以證明。看來,莊青夏一定身負重要任務,才值得齊安這般奮不顧身。
  可惜的是,莊青夏雖然是個為愛情盲目的女子,但是卻沒有那個實力。她不但沒有成功的勾引到楚離,反而引起了楚離和莊太傅的警覺。直到丹妃插手、莊青夏不知什麽原因猝死、自己前來、表現出異狀,這種種的一切才肯定了楚離的猜想。於是有了楚離後麵的試探和監視,甚至引出了背後的大齊太子,險些鑄成了齊國的大禍。
  青夏啞口無言,隻覺得一切荒謬絕倫,莊青夏啊莊青夏,你若是活著,現在又該如何?恐怕真的要尋一根麻繩,上吊自盡吧?父親懷疑,丈夫暗算,就連那個所謂的情人,可能也隻是在利用她。青夏緩緩的抬起頭來,淡笑著說道:“你憑什麽肯定我就是齊國派來的探子?隻憑我在火場中的身手,還是憑我拆穿香唯的真麵目?”
  “齊安不是你放走的?”
  “你覺得呢?”青夏突然邪氣一笑,冷然靠上前去,對著楚離的耳邊小聲的說道:“你覺得就憑我可以悄無聲息的衝進你的地牢之中,再悄無聲息的劫走犯人?別忘了,那一晚,你就睡在我的身邊。”
  楚離微微閉目,青夏看似閑適,實則在暗暗默數著外麵守衛的禁軍。一切都已經攤牌,她不再指望楚離能盡釋前嫌的放莊青夏一命,門外有八名護衛,二十名太監和宮女八人,後麵更有上百太子親衛。硬闖根本行不通,看來隻能以雷霆手段製住楚離,再悄無聲息的逃出皇宮,才為上策。
  正想的出身,楚離突然沉聲說道:“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怎樣打暈我,然後逃出宮去?”
  青夏瞬間大驚,身體上的行動尚在頭腦之前,意圖以已經被撞破,隻有兩種挽回的方法。一是放棄,二是立刻出手,不給對方翻盤的機會。
  然而青夏剛剛豎起手刀,突然就被楚離一把掀翻在床上,楚離沉重的身軀緊緊的壓在青夏的身上,聲音低沉暗啞,透著巨大的憤怒和歇斯底裏,他狠狠的說道:“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可以在本王麵前指手畫腳?你以為本王就任由你放肆,每次都能讓你得償所願?你以為本王十年傀儡生涯真的就一無是處,任由人擺布欺辱嗎?”
  青夏大怒,用力的挪動身軀卻驚悚的發現身上沒有一點力氣,一個鳥頭電光石火間衝上了青夏的心頭,她登時揚眉,寒聲說道:“你對我使毒?”
  “果然聰明!”楚離冷哼一聲,突然一把撕開青夏的衣服,露出白嫩圓滑的肩膀,伸出舌頭邪魅的舔了上去,隨即冷笑道:“齊安早就動過你了吧,像你這種殘花敗柳,本王怎麽會有興趣?虧你當初還每天稱病,害怕本王的臨幸?”
  “嘭!”的一聲,青夏的身體被楚離淩空掀起,一把扔在地上,門外的侍衛轟然進入,刀鋒出鞘,寒氣逼人,有人上前提起青夏的領子,幾下就將青夏緊緊的綁了起來。
  楚離冷笑著看向青夏,眉梢冰冷,寒聲說道:“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來人,將蘭妃打入冷宮,賜名為‘蕩’,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眾親衛轟然應是,齊唰唰的對著楚離跪了下去,青夏癱在地上,全身酥軟,冷眼看著這個冰冷的男人,眉眼邊全是淡漠的痕跡。昨天,她還是那樣憐惜他被母親拋棄背叛,今日就淪為他的階下之囚,人生是否都要這般反複無常,才顯得別樣精彩絕倫。
  “拉下去!”
  楚離命令一下,青夏登時被侍衛拉起身來。她本就中了毒,餘毒未清,此刻又被楚離暗算,身體一個踉蹌,登時就軟倒下去。幾個親衛麵無表情,就要將她拖出去。
  “放開我!”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青夏眉眼淩厲,猛地抬起頭來,扶著牆壁站起身,沉聲說道:“誰再敢碰我,我就咬舌自盡。”
  狠辣的眼神掃視著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冷笑的站直身體,當先在前,走出了蘭亭大殿。
  “楚離!”站在門口的青夏突然回過身來,對著楚離冷然一笑,沉聲說道:“莊太傅既然能檢舉我,就已經和我斷了這父女關係。對於一個敵國探子,你何苦這般苦心孤詣的試探查看,一條白淩一杯毒酒,豈不是幹淨利落,省了許多煩心。”
  話音剛落,青夏再也不回頭看楚離一眼,轉身就走了出去。
  外麵,一片漆黑,濃鬱的夜色中,有人心中的魑魅魍魎在夜色中悄然行進。
  何必這般苦心孤詣?空曠的大殿中,楚離苦笑一聲,“我隻是想知道,隻是猜錯了。”

[初臨南楚:第033章:白燭殘淚]
  所謂的冷宮,原來不止是想象中的偏僻破敗,當你真正站在它麵前的時候,才能體會出什麽才是真正的冷清,甚至無法想象,這樣金碧輝煌的宮殿群中怎麽會有這樣格格不入的地方。青夏站在破舊的柴門前,看著滿是雜草的院落,又回頭看了眼跟在後麵的足有二百多人的綿長隊伍,不由得歎了口氣,看來楚離真的是長了心眼,想要將自己死死的囚禁在這裏了。
  或許,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不然也不會在大齊隱忍十年而不被發覺,更萬裏潛逃回國,一朝就榮登高位。這樣的人,怎麽會是一個簡單的男人?
  而她,可以完成完美的狙擊暗殺營救行動,但是說道玩弄權謀,謀劃人心,又怎麽是這樣一個男人的對手。
  “嘭!”的一聲,門重重的關上,青夏站在荒僻的院落裏,隻感覺身上所有的力氣霎時間都被抽離的幹幹淨淨,強打精神從蘭亭殿走到這乾青四所的冷宮,已經耗盡了她的全部力氣。青夏靠在那扇敗落的柴門之上,默數著外麵足足有七八層的守衛士兵,眉頭漸漸的皺緊了起來。
  沒有想到,竟然落入這樣的境地。孫太醫一定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麽手腳,現在提不起一絲力氣,更不要說從這重重包圍的牢籠中逃出去了。夜晚的風涼涼的吹在青夏的身上,她突然想起最後一次在二十一世紀執行任務的那一晚,東京的天空一片汙濁,哪裏有這般的星光。青夏仰著頭,看著漫天明爍的燈火,隻覺得心底的思緒海水一般的升騰起來。
  人死後,真的會有另一個世界嗎?現代科學曾那般的否定,可是青夏如今卻再也無法肯定自己的信念。如果有,莊青夏現在在哪裏,看到自己這樣的境況,會不會感到難過和傷心?畢竟,真正被拋棄的人,其實是她。
  就像當初的她,被國家拋棄一樣。
  月光如水,萬物都顯得朦朧。“殿下!”全身籠罩在黑甲之中的侍衛突然鏗鏘的走入大殿之內。大殿的宮燈都已熄滅,隻在軟榻的角落邊上,點著一根小小的牛油燈,顯得暗淡敗落。
  楚離坐在蘭亭殿的臥房裏,這裏,滿是軟墊沙袋,沒有半分女子閨房的樣子,楚離眉頭一舒,緩緩靠在軟榻之上,閉著雙眼,眼前不斷閃現出那些破碎過往的痕跡和畫麵。
  “明遠,”楚離閉著雙眼,聲音有著說不出的疲憊,也不抬頭,對著跪坐在自己身前的黑甲侍衛緩緩說道:“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殿下英明神武,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到天神的指示,永遠沒有對錯之分,錯,也是對的。”軍人的回答很有鐵血的軍人風範,楚離淡淡一笑,緩緩搖了搖頭,不無嘲諷的輕哼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軍人,還是在嘲諷自己。
  “明遠,你跟了我有多久?”
  “回殿下,三年!”
  “三年?這麽久了。”楚離微微皺起眉頭,似在努力的回想什麽:“對,那時候我終日徘徊在大齊的官妓營中,還出錢包養了幾名豔妓,其中一個就有你被賣入營中的姐姐,你氣不過,偷偷藏在妓院中想要暗殺我。被我的侍從發現了,狠狠的打,然後被拖在馬後麵在大街上跑,對不對?”
  “對!多謝殿下不殺之恩。”
  “嗬……”楚離淡笑一聲道:“你現在這麽說,當時可不是這麽說的,你還記不記得你當時怎麽說,你說隻要你不死,總有一天要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臣萬死!”明遠跪坐在地上,不動聲色,顯得十分沉穩。
  “其實,我跟你想的是一樣的。”楚離慢慢說出一句話,明遠不由得揚眉,有些不解。
  楚離聲音淡漠,緩緩說道:“這樣的恥辱,我當年也曾經受過,甚至,比你還要難忍。”
  軍人眉頭微觸,不再說話,楚離自顧說道:“我六歲那年,我的親生姐姐瑤華公主十一歲,西川和我國聯姻,別的宮躲還來不及,我的母親卻主動將瑤華送了出去。那一年,西川的大皇已經63歲了,不到一年,西川就將瑤華送了回來,說是得了病,南方氣候好,便於調養。瑤華回宮之後,就被關在了北冥館裏,不許任何人去探視。母親從小對我就不親近,瑤華是長公主,對我十分照拂。我翻牆進了北冥館,卻發現,她全身都已經爛了,像是一團死肉一般的躺在床上,身上散發著濃烈的臭氣,跟前卻沒有一個宮人伺候。終於,不到半月,她就自己死了。”
  “後來,宮裏的嬤嬤告訴我,西川的大皇逼著瑤華在滿朝文武麵前跟公馬交配,然後又把她扔到喂了春藥的馬群裏,要不是瑤華手下的老嬤嬤舍命相救,她可能早就死在西川了。我聽了之後,哭著跑去告訴父皇,他那個時候身體就已經不行了,還終日守著那些塗脂抹粉的小官,靠著秘廷的藥支撐著那根肮髒的玩意,也不避諱我,聽我說完之後,隻是麻木的笑了笑,說道‘西川大皇的玩法倒是新鮮’。從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南楚沒有希望了,想要堂堂正正的站起身來,隻有靠我自己。”
  任軍人再是冷靜,這一刻也不由得動容,不為楚離口中的話,隻為這些宮廷的醜事,不是自己應該聽的。
  楚離恍若未覺軍人的不安,仍舊接著說道:“可是老天似乎故意不給我機會,九歲那年,我像瑤華一樣被母親當做貨物送到了大齊,母親因為連送兩個孩子,避免了兩場戰爭,一躍成為國中最有威望的國母,聲勢甚至超過當時的劉皇後。可是我,卻在大齊過了一段最為豬狗不如的日子。我還記得第一天到大齊的時候,齊王挺拔的坐在王位之上,下麵是他幾十個矯健俊朗的兒子,他抱著當時的太子齊安,指著我對滿朝文武說‘你們看,這就是南楚那個窩囊廢的兒子’,然後所有人都圍著我哄然大笑。那時候才隻有八歲的齊雨跑上來,對著我的臉吐了一口口水,我的貼身侍衛房林大怒,可是還沒說出話來,就被人削去了腦袋,頸項裏的血噴了我一臉,眼珠飛了出來,掉在我的靴子尖上,白花花的腦漿至今還總是回蕩在我的夢裏。我知道,那是他在叫我給他報仇。”
  “我像是一條狗一樣在大齊的榮華宮內生活,甚至還不如一條狗。被人踢了我這半臉,我不但不能咬他,還得把另一半臉送過去。因為我要活著,那麽多雙眼睛在看著我,他們日日夜夜在我耳邊叫囂,我不能死,我要報仇。”
  楚離冷笑一聲,接著說道:“終於,我熬出了頭,我回到了南楚,回到這個讓我深惡痛絕的地方。明遠,你說,權利到底是什麽?是榮華富貴?還是錦衣華服?”
  “都不是!”明遠沉聲說道:“臣以為,權利,能讓人像人一樣的活著。”
  “說的好。”楚離輕笑一聲,“權利真是一個好東西,所以所有擋在前麵的人和事,都要趕盡殺絕不留後患。這是應該的,沒什麽好猶豫的。”
  仿佛是說給自己聽一般,楚離淡淡說道,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突然睜開眼睛抬起頭來,對明遠說道:“那麽,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是!屬下明白了!”
  楚離又緩緩的閉上眼睛,輕聲說道:“南楚氏族勢力盤根錯節,也是到了清理的時候了。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他做不了,就讓我來做。”
  “乾青四所那邊,多派些人手,不但要防止裏麵的人出來,還要嚴防外麵的人進去。”明遠剛剛站起身來要退出去,楚離就低聲說道。
  明遠眉頭一緊,沉聲答應。楚離想了想,又再說道:“皇城的禁衛大多出身氏族,去調些外城身家青白的侍衛防守,以免被人鑽了空子。”
  “是!”明遠答道:“現在正宮東宮南苑那邊駐守的就是綠營軍的兵衛,殿下以為抽調一部分人留宮如何?”
  “好,你去安排吧。”楚離答了一聲,呼吸漸漸沉靜下去,好像睡著一般。
  明遠躬身退出大殿,寂靜的大殿之中,隻剩下一隻沉默的燈火照映著孤單的人。

[初臨南楚:第034章:孤燈皓月]
  這是開國以來的第一次,乾青四所的冷宮一點也沒有冷宮該有的氣氛,燈火通明的門外,二百多名侍衛或明哨或暗哨的將整座宮殿包圍了起來,連一隻蒼蠅都別想悄無聲息的飛進去。
  青夏坐在桌子旁邊,經過了幾天的觀察,她心裏知道,問題就是出在飯菜裏。
  可是轉頭看了一眼高高的院牆,想起外麵的陣仗,她還沒有完美的計劃,可以確保她能萬無一失的逃出去。那麽,就不必委屈自己的肚子。夾起一片冬筍放進嘴裏,有點鹹,看來就算楚離還沒有廢掉自己的封號,下麵的人仍舊看準了風向知道自己這個娘娘已經名存實亡,辦事也就懈怠了下來。
  手腳麻利的吃完飯,自己動手收拾桌上的碗碟,突然發現食盒裏竟然有一隻青色的瓶子。青夏眉頭一皺,小心的拿起來,那瓶子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有什麽特點,可是卻透著一股清新的香味,拔出瓶塞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才發現竟然是一瓶茉莉花油。
  茉莉花有驅除蚊蟲的功效,因為它的味道要比驅蚊草好聞的多,所以宮中的宮女下人都喜歡塗抹。隻是沒想到竟然有人悄悄通過這種方式向自己送這個。來楚宮才一個多月,青夏自問還沒有什麽心腹下人,難道是莊青夏以前的忠心下屬?
  疑惑的送出了食盒,天色就暗了下來。擦了花油,果然這一覺就睡得安穩了許多。隻是第二天早上醒來之後,卻被一個消息震驚了許久。
  晚上,本來執行宵禁的盛都漫天煙火,人聲鼎沸。青夏坐在偏僻的乾青四所,都能感受到南楚國民那種發自肺腑的歡騰之氣。
  楚離終於還是行動了,楚王頭一夜病歿,他第二日就在滿朝文武的上表擁戴之下,成為了南楚的君主。這個曾經遠赴他國為質的皇子,終於成了大楚的主人。站在了南楚權利的最巔峰。
  青夏坐在煙花之下冷聲淡笑,名不正則言不順,前幾天的宮廷政變想必給了他很大的震動,所以才會這樣急不可耐的行動了起來。所有擋在他前麵的障礙都已被他除去,滿朝文武早已清理換血,又何況一個垂垂老矣的昏庸國君?
  終於,楚離成為了新一代的楚國大皇,一月之後,將於楚國宗廟實行祭祖大典,昭告天地祖宗。屆時其他三國都將派遣使臣。除了和南楚關係緊張的大齊,其他兩國都有皇親國戚參加,甚至連北方和南疆的一些弱小藩國都將前來朝拜,楚國氣象登時為之一新,不再是過去的頹廢糜爛之色。
  為了迎接一月之後的祭祖大典,在他國權貴麵前展現一個國富民強兵強馬壯的形象,楚離親赴軍機大營,操練精銳兵馬,南楚後宮霎時陷入新一輪的爭鬥之中。
  昨夜在外麵坐了一整夜,今日早晨剛剛起床,就感覺一陣頭昏,打了盆水洗了把臉,青夏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床上,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下人送來的飯菜放在桌上,早已涼透。
  莊青夏這個身體還真是差勁,竟然這個時候生起病來。
  青夏強打精神坐起身來,隻感覺口幹舌燥,這裏沒一個服侍的下人,平時還好些,這時候就顯得頗為不便。想到這不由得搖頭暗罵人還真是不能有惰性,以前在原始森林裏受了多重的傷都能堅持完成任務,現在隻是生了一個小病,竟然就連打個水都這麽費勁了。
  扶著牆站起身來,拿起水桶走到院子裏的水井旁,好不容易打上一桶水來,卻灑了大半。這個時候已經入冬,井水冰涼,青夏喝了一口,感覺像是鋼針紮在肺裏一樣。不禁大聲大聲的咳嗽起來,一陣天昏地暗瞬間襲來,青夏眼前一黑,再也堅持不住,就這樣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仍舊是晚上,仍舊是倒在天井旁邊,青夏回頭看了眼已經熄滅了燭火的屋子,桌上的飯菜並沒有動,想必這一晚還沒有過去。
  著了一晚的涼,咳嗽更加嚴重,青夏知道這絕不是感冒發燒,可能已經犯上了肺炎。這裏沒有特效藥,青夏知道這種病可大可小,問題在於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去醫治。想了一會,還是站起身來,一邊咳嗽著一邊走到大門前,一把拉開。
  “唰!”的一聲,刀槍林立一片寒芒,雪白的光恍的青夏的眼睛一片雪亮,她皺著眉頭咳了兩聲,隨即對著門口的一個侍衛說道:“我不是要逃走,我病了,可能是肺炎,你們向上請示一下,找個大夫來。你們是看守我的人,若是我死了,你們也有責任。”說完就嘭的一聲關上大門。
  聽著外麵一陣小聲的混亂之後,就有腳步聲漸漸遠去,青夏不由得沉沉出了口氣,靠在門框上,天邊啟明星漸漸升起,漫長的一夜就要過去了。雲翔殿裏,丹妃一身大紅宮裝坐在暖榻上,下麵的圓桌旁圍著幾名楚離剛剛冊封的三品婉儀。楚離登上帝位,丹妃雖沒封後,但是在偌大的後宮中,已是名副其實的後宮之主。
  “各位妹妹們怎麽看?”
  丹妃的聲音柔軟,帶著一絲倦怠,可是一雙鳳目卻透著一絲冰寒之色。穿著淺綠色流彩絲絛的莫婉儀眉眼通透,突然揚聲說道:“依我看,八成是又想出什麽魅惑皇上的點子,信口開河、恬不知恥,姐姐不用理會她就是。”
  莫婉儀話音一落,其他幾名女子也隨聲符合。丹妃冷然一笑,輕輕的打了個嗬欠,慵懶的說道:“不過她既然說她得了病,我卻不讓人給她看,將來出了什麽事,還是要著落在我的身上。這樣吧,福泉,你去找衛醫署的潘大人,就說蘭妃得了肺癆,該怎麽治,就怎麽治吧。”表麵上名叫衛醫署,實際上就是一群燒紙畫符的茅山道士。這群人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走進四所的冷宮,將青夏日常所用之物付之一炬,又上串下跳的揮舞著所謂的鎮邪之物,燒的滿院子都是煙熏火燎之氣。最後衝了一碗烏黑的符水,要青夏喝下去。
  青夏冷眼看著這群嘩眾取寵的人物,隻覺得胸腔裏有團火熊熊燒起,一把掀翻了老道手上的符水,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抽在了老頭的臉上。
  老道大怒,妖魔鬼怪的喊了一通,最後還是在青夏殺人的眼光中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青夏捂著胸口坐在天井旁的石盤上,暗暗沉思,看來無論自己有沒有萬全的把握,都要開始行動了。昨夜和今早的飯菜都沒有吃,隻要再絕食兩日,身上的毒素應該就可以全解。到時候再想辦法離開皇宮,不然不被人害死,也要自己病死。
  想到這,將剛剛送來的食物全都倒在小院的花圃裏,然後用土掩埋。就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早晨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狀況越發不好,饑餓不說,咳嗽的似乎更加厲害。青夏很懷疑以自己目前的狀態能否逃出楚離的手掌,就在這時,一陣濃烈的中藥味道突然衝進鼻腔,青夏扭頭一看,隻見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就放在自己的床頭之前。
  青夏拿起來聞了聞,眉頭漸漸皺緊,卻不敢貿然喝下去。
  這天傍晚,青夏假裝就寢,過了一陣,果然輕微的腳步聲在房內響起,來人似乎十分小心,生怕將青夏吵醒,那人小心謹慎的走到青夏的床頭,發現那碗原封未動的湯藥,似乎一愣。
  就在這時,青夏猛地伸出手去,一把將來人的手臂緊緊抓住,登時翻身而起,睜開眼睛,手上的匕首瞬間跟上,架在來人的脖頸之上,厲聲喝道:“誰?”
  幽暗的燭火照射在來人的半邊臉上,青夏不由得一愣,疑惑道:“是你?”

[初臨南楚:第035章:暖日冬陽]
  “娘娘息怒!”
  身穿三等侍衛深青色官服的男子轟然跪在地上,臉上再也沒有往日的謙卑和諂媚,透著一絲隻有經過生死沙場才會擁有的銳氣。
  青夏認識這個男人。他是北安門侍衛頭領徐權的手下,平日裏總是一臉諂笑著跟在徐權的身後,阿諛拍馬,看著十分生厭。
  盡管已經虛弱到了極致,可是青夏還是強打精神將匕首架在男人的脖頸上,冷眼望著這個不速之客,沉聲問道:“何人派你來的?有什麽目的?”
  “娘娘請息怒,小人何順,其實是齊人。”
  男子不卑不亢的沉聲說道,緩緩抬起頭來,正視著青夏的眼睛,精銳的光閃過他的雙眼,一看就是精明強幹的角色,何順壓低聲音,小聲的說道:“娘娘不認識小人,但一定認識柔喜館的舞姬弗蘭,她是小人的妹妹,一年前曾給娘娘送過信。”
  青夏眉梢一挑,眼內鋒芒畢露,難道這就是齊安派來的探子?
  這麽說,那個弗蘭就是之前莊青夏和齊安聯係的紐帶。想到這,這才記起這半月以來,柔喜館曾多次請求為蘭亭殿獻舞,卻被青夏當成上門討好奉承的普通宮人,沒有接待。看來莊青夏果然是齊安派來的探子,毫無疑問。
  “娘娘,小人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已經安全回國,娘娘大可放心。另外,太子殿下囑咐小人跟娘娘說一句,先忍一時之氣,保重身體,這次楚太子登位大典,我國會有人來參加,到時候定會設法營救娘娘。”
  青夏淡淡的收回匕首,何順仍舊跪在地上,繼續說道:“太子殿下的手書,請原諒小人無法安然帶進來,隻得口述。殿下說,上次之事,他已經明白前因後果,發小之情,他從未忘卻,相守之日,即在眼前,還請娘娘您千萬保重。”
  “好了,我知道了。”青夏淡淡點了點頭,緩緩的吐出一口氣,鳳目一掃,冷然看著何順,沉聲說道:“也請你轉告齊安,就當莊青夏已經死了,上次的事情隻是還他一個人情,從此以後,兩不相欠。至於你,以後無論有什麽事,都不要再來找我,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畢竟,我還是南楚的妃子,而你,也還有親人留在楚宮。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自為之,退下吧。”
  何順一愣,可是還是轉瞬明白過來,作為一個臥底人員,有很多事情是不應該插嘴的。他正色點了點頭,說道:“小人明白了,娘娘這番話定會會據實上報太子。但是至於要不要再來找娘娘,卻不是小人做的了主的,小人一家為楚人所害,太子是小人的救命恩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小人告退。”
  屋子裏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青夏目視前方,端起藥碗,仰起頭來一飲而盡。
  孤燈之下,青夏的影子淡淡的投射在空蕩的地板上,冰冷的屋子裏,不時有冷風吹了進來。
  第二天直到中午才醒了過來,青夏知道自己的體力在瘋狂的透支,可是卻沒有任何辦法來扭轉這個局麵。如今的局勢是一個死局,不找到一個突破口是不會有生路的。
  昨日一片狼藉的院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人打掃幹淨,屋角拐彎處的水缸,也被人打滿了水。
  青夏暗道必是何順做的,也沒有多想,坐在院子裏深深吸了口氣。
  現在已經入冬,南方的天氣陰冷潮濕,可是陽光仍舊是暖暖的。青夏周身乏力,靠在天井上,微微仰著頭。陽光透過手指照射在她的臉上,有一絲朦朧的光暈。
  這時,一聲輕微的摩擦聲突然從東邊傳來,在死寂的庭院裏,好似一顆扔進了寂靜湖泊裏的石頭。青夏警覺的轉過頭來,卻不見任何人影。細細看去,隻見牆壁的上方顯露出一絲刀鋒的銀亮,鋒利的匕首尖沿著青磚的邊緣緩緩插進,突然,嘭的一聲,一塊青磚就掉落下來,小小四方的縫隙裏,露出外麵淡青色的密林。
  “咚咚”兩聲登時響起!
  青夏屏住呼吸,隻見一隻修長的手掌自縫隙中緩緩伸了進來,並在周圍的牆壁上,輕輕的敲擊著。
  手掌很大,略略顯得有些粗糙,一看就是一隻男人的手。那隻手摸索著,似乎絲毫不介意會被青夏發現,還揮動了一下,然後在就在牆壁輕輕的敲擊著。
  敵友難辨,行為也足夠怪異。青夏站起身來,拽著裙子,小心的移動腳步,悄無聲息的靠了過去,身體緊貼著牆壁,緩緩的接近了那隻手。
  一隻枯枝突然發出嚓的一聲脆響,錦絲底子的繡鞋踩在上麵,霎時斷成兩半。
  牆壁上伸過來的手登時縮了回去,一切都好像是幻覺一般,隻餘下一個手掌大的洞口,裏麵微微透出青綠色的樹林。
  青夏緊靠在牆壁上,心下揣測,不知來人究竟何意。正猜測間,那隻手突然又伸了過來,隻是這一次,卻拿著一隻朱紅色的瓶子。
  那人似乎已經知道青夏就在這邊,緊握著瓶子,向青夏的方向替了過來,很平和,沒有一點敵意。青夏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緩緩接過。
  感覺到手上的力量,那隻手也緩緩的鬆開,就要縮回去。
  就在這時,青夏突然探出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將那人的手一把抓住,略一用力,小小嫩白的手掌隨著對方的退縮探了過去,將對方的手緊緊的抓在掌中。
  掌中的手明顯的震了一下,青夏感覺到有絲絲汗水自那人的掌心緩緩的滲了出來。
  兩隻手,就這樣在黑洞洞的牆壁之中,緊緊相握。
  “你是誰?”青夏湊近洞口,向外小心的張望,壓低了聲音,輕聲問道。
  可是那邊的人卻不發一言,被青夏握住的手有一絲僵硬,修長的指間有厚厚的繭子,像是做慣粗活,也像是握慣了刀劍。
  青夏抬起另一隻手,將朱紅色的瓶子湊近鼻尖,一股熟悉的中藥味登時傳來,和昨晚她喝下的湯藥十分相似。
  “你是何順?”輕聲的詢問了一句,可是對麵仍舊沒有一絲聲音。這時,大門方向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青夏知道是今天送飯的人來了。
  對麵的人似乎也聽到了動靜,微微有一些著急,輕輕的向後拽了一下。
  腳步聲越來越近,那人卻沒有使勁的拉扯,隻是小心的試探了一下,仍舊任由青夏握著。
  膳食間的宮人們輕輕的叩門,沒有半點禮貌的大聲的叫道:“娘娘,奴婢進來了!”
  傳來了開鎖的聲音,一切都好像被放慢了動作。
  青夏知道,隻要膳食間的婢女一進來,以外麵二百多名親衛的守備實力,牆壁那邊的人插翅難飛。而那人也不掙紮的逃去,好像就這樣把一切的命運都交到了青夏的手裏。
  枯敗的草叢中傳來蟲子的鳴叫,正午的陽光在冷風中頗有些明晃晃的暖意。青夏靠在牆上,握著一隻粗糙的大手,終於,緩緩的放開。
  “娘娘,您站在那幹什麽呢?”侍女毫不顧忌的大聲詢問,絲毫沒有半點懼怕這個天朝貴婦的意思,誰都知道,這位娘娘得罪了丹妃,又觸怒的太子,早就沒有了翻身的餘地。
  青夏眉梢一挑,冷然逼退小丫鬟下麵的問話。右手敏捷的縮進寬大的衣袖,扶著牆站在那,擋住後麵的洞口,冷聲說道:“放下東西,馬上出去。”
  “都進了這種地方,還擺什麽架子。”侍女小聲的嘀咕了一聲,可是還是清清楚楚的傳到了青夏的耳朵裏。她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的望著這個才不過十五六歲就已經長了一雙勢利眼的丫鬟。
  侍女無禮的將食盒放在天井的石盤上,甚至沒有將東西拿進去,就轉身走出了大門,臨走時還將大門轟的一聲大力的關上。
  聽到門上鎖的聲音,青夏才緩緩的回過頭來,隻見那個洞口已經不見,原本被拆下去的青磚再一次堵了上來,不細看根本看不出鬆動的痕跡。一條細線自牆壁的縫隙裏緩緩的垂了進來,下麵吊著一包油紙包裹著的東西,沒在深深的雜草之中,不走到近處,根本不會發現。
  青夏扶著牆壁緩緩蹲下身子,拿起油紙包,一層一層的慢慢打開。
  一包密密麻麻的中藥,還沒有煮,每一棵藥草上都用蠅頭小楷標注著草藥的名稱和藥性,字跡蒼勁有力,真難想象一個習慣這樣寫字的男人是怎樣把字寫的那麽小的。青夏拿起那包藥草在鼻尖聞了一聞,果然和瓶子裏的草藥味道一樣。
  她知道,對方並沒有指望青夏能夠自己煎藥,這樣做的目的,隻是要讓她放心戒心,不用擔心藥中有毒。
  把玩著那隻朱紅色的瓶子,青夏靠左在枯黃的草叢裏,正午的陽光暖暖的,一點也不像是冬天。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一陣誘人的香味突然衝進青夏鼻腔中,青夏眉頭一皺,向下看去,隻見那油紙包下麵還有一個小包,打開之後,卻是還冒著熱氣的香噴噴的牛肉。
  手掌上的暖意順著指間湧到青夏的心裏,天邊,雲彩一片雪白。
  
[初臨南楚:第036章:絕地反擊]
  早晨醒來時,精神好了很多。在屋子裏做了幾個舒展的運動,就昂首走出了房門。
  多日來的晦氣一掃而光,由內插上門栓,青夏拿出紙筆,開始了準備工作。
  小心的攀上牆壁,好在這南方氣候溫暖,即便是冬天,也有鬱鬱蔥蔥的林木。青夏做足了隱藏的功夫,開始首次認真觀察自己所處的這個地方。
  西邊,是正門的方向,相對的,明哨就顯得多了很多,大約二十多名守衛,全副武裝的二十四小時站在那裏。而九點鍾方向明顯有草叢下壓的痕跡,說明有暗哨潛伏。
  北邊臨水,是一片巨大的湖泊,上麵原本有一座別致的吊橋,自己青夏住了進來,就已經拆除,在沒有潛水裝備的情況下,於這個季節遊入冰冷刺骨的湖裏,和找死沒什麽區別,可以直接過濾掉。
  南邊就是乾青四所,人來人往,比這邊要顯得熱鬧很多,看起來也沒什麽特別。可是青夏細心觀察之下,就發現大大小小的暗哨足足有十幾個,東南邊的一座看似裝飾用的角樓,也是暗藏玄機。潛伏這種事情,一定是要攻其不備才好,如今人家正瞪大了眼睛等待她出去,在這種有意為之的情況下,任青夏身手如何了得,也不敢這般托大。
  最後,隻剩下東邊的牆壁了。那處後麵,是一片密林。楚宮和青夏現代所見的故宮不一樣,自然的痕跡比較重。占地廣闊不說,園林頗有些江南園林的意境,人為的修飾少了許多。奇怪的是,這邊的暗哨也不少,更有一隊巡邏的士兵市場在圍牆下行走,牆下挖了深深的溝渠,連同著北邊的湖泊,注滿了水。青夏看到這裏,不由得一愣,這麽說來,昨日何順是站在水中給自己送的藥了。南楚雖然氣候溫和些,但是還是畢竟是冬天,氣溫要在0度左右,水溫更是冰涼刺骨。想到這,不由得對那個愚忠的大兵生出一絲好感來。
  觀察了一圈,青夏坐在院子裏的石盤上,拿著紙筆,不大一會,就勾勒出一幅乾青四所的平麵圖。幾十處明哨暗哨都用圓圈標示出來,密密麻麻的好像螞蟻洞一般。青夏皺著眉頭,勾畫了一陣,想了想,又憑借著超強的記憶力,畫出了楚宮的平麵圖還有盛都的格局圖。
  也許是職業習慣,每到一個城市,青夏總是習慣的找出最佳的逃生路徑。做完這一切,日頭就已經偏西。青夏走到東邊的牆壁邊上,果然,上次的位置上,仍舊是一包油紙包裹,細細的繩索上,一隻朱紅色的瓶子靜靜的掛在上麵。
  青夏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來記錄禁衛換班的時間,發現這群禁衛是三班輪換製,每四個時辰換一次班。也許楚離定下的製度天衣無縫,可是落實到這些大兵的手上,他們難免就有一些懈怠。畢竟,這樣興師動眾的來看守一個病怏怏的女人,每個人都不以為然。楚離又不能告訴他們他是在等齊太子再一次自投羅網,於是,就給了青夏可乘之機。
  用細密的繩索將褲腳和錦絲繡鞋綁在一起,紮起滿頭的長發,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插在褲腿間,最後帶上一挑長長的繩索,綁在大腿上。寬大的裙子以放下,一切都隱匿其中。做好了這一切,月亮已上中空。沉沉的吸了口氣,就打開了房門。
  已是午夜,皎潔的月亮圓圓的掛在天上,揮灑著清淡的光暈。大片的白霜地上,一名玉帶蟒袍的年輕男子定定的站在天井旁邊,雙眼望向站在門口的青夏,雙目好似星子般璀璨。
  “這麽晚了,你要到哪去?”
  青夏心下一驚,麵上卻不動聲色,冷冷說道:“都到了這個地方,你說我還能去哪?”尚在屋內的身子一傾,迅速拿起一隻杯子,門板擋住了對方的視線,青夏拿著杯子目不斜視的走了出來。來到屋子的拐角處,打開水缸的蓋子,舀起一杯水仰頭就喝了下去。
  眉頭霎時間皺的緊緊的,聲音有著隱隱壓製的怒意:“我聽說,你病了。”
  “楚離,”青夏淡淡的開口,緩緩的轉過身來,冷笑著說道:“你不該來這。”
  楚離神色一滯,眼中的黑氣更甚,沉聲說道:“我該不該來,自己心裏清楚。”
  青夏緩緩搖了搖頭,淡淡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莊青夏跟你本不是同路人,你囚禁她,天經地義。但若是心裏裝著她,早晚自食惡果。”
  “莊青夏,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楚離冷哼一聲,負氣的說道:“我來這裏,隻是想確定你還沒死。齊安當年加在我身上的東西,我早晚要百倍千倍的討回來!”
  青夏定定的看著他,隻覺得一陣悲哀從心底升起。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莊青夏為了齊太子,背叛楚離,楚離囚禁她理所應當,甚至在這樣封建社會裏,楚離大可以在一開始稍微察覺的時候就將她挫骨揚灰。但是楚離沒有這麽做,他處心積慮的想證實這件事,無非就是想給莊青夏一個活命的機會。
  也許,相對於那個利用這個傻女人的齊太子,楚離才是真正愛她的人。隻是,他不會選擇正確的方式。但是,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她心在關心的是,楚離站在這裏,而她就沒有辦法在這個晚上逃跑。
  “你真以為齊安會笨到這種地步,會再一次中你這種膚淺的圈套?”青夏眉梢一挑,揚聲說道:“還是你真的以為我有這麽大的作用,可以讓一個男人放棄江山來營救我?隻看看你自己,你就應該知道這是沒有可能的。”
  “可不可能不在於你我。”楚離嘴角斜斜牽起,邪魅一笑,冷聲說道:“知道這次登位大殿,齊國派出的人是誰嗎?你的老情人,就要來了。”
  青夏一愣,神色間閃過一絲驚詫。楚離突然勃然大怒,猛地轉過身子,寒聲說道:“你逃跑有望了,所以別再半死不活的,再讓我看到你喝冷水找死,就自己準備後事吧!”
  男子轟然轉身而去,青夏看著暴離去的楚離,微微一愣,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揚聲叫道:“你等一會。”
  楚離滿臉黑雲的疑惑頓住腳步,青夏急忙回到屋裏,一會才慢吞吞的走出來,說道:“沒事了,你走吧。”
  “你耍我!”楚離大喝一聲,青夏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就見楚離氣勢洶洶的走了出去。
  大門光一關上,青夏迅速脫下身上的錦緞長裙,露出剛剛進屋穿上的一身短衣小褂。雖然這是這時代女子穿在裏麵的內衣。但是總比這一身華服來的輕便許多,再加上夜晚漆黑,誰也不會瞧見。
  敏捷的攀上東邊的牆壁,果然因為楚離的到來,侍衛們全都聚集到正門前恭送楚離,隻有幾個暗哨在原地潛伏著。輕而易舉的翻出牆外,貓著腰小心的繞到正門前。楚離的錦緞靴子就在人群中行動著,青夏默算著時間,一陣涼風突然刮起,樹枝嘩嘩搖晃,登時一個前滾翻,就閃到人群之中。眾人全都跪在地上,盯著自己的腳背,誰敢抬起頭來直視楚離?趁著這股時間,青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到了楚離的龍輦之下,雙手雙腳攀著輦下,整個人好似壁虎一般緊貼在上麵。
  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悄無聲息,沒被任何人察覺。等龍輦被駿馬拉動的時候,後麵那群人才敢稍稍吐出一口大氣,站起身來。
  這樣,就省了很多麻煩。若是其他方法,還要想辦法突破層層守衛,才能逃出皇宮。而皇宮外麵,還有層層皇城禁衛和高高的城門。
  楚離近來一直在城外大營練兵,而當今天子的座駕誰又敢上來盤查。所以,此刻青夏悠閑的攀在龍輦之下,心下一陣竊喜。等到了城外的荒野中,誰還是她這個現代超級特工的對手?
  正高興著,感覺龍輦七拐八拐的突然停了下來。青夏大驚失色,完了,難道楚離這混蛋今晚不想出宮,想要在宮裏留宿嗎?
  正胡思亂想間,一個熟悉額度聲音突然響起,隻見一雙男子的青麵長靴走到龍輦之前,來人跪在地上,高聲呼道:“參見太子殿下!”--------------------

[初臨南楚:第037章:林家書生]
  “起來吧。”低聲的聲音從頭上傳出,青夏攀在龍輦之下,小心的屏住呼吸,隻聽楚離的聲音冷冷的說道:“你跪在這裏三天,口口聲聲要見我一麵,不會隻想對著我這麽跪著吧。”
  “臣……”男子聲音微微一顫,似乎有一絲膽怯,但是還是鼓足勇氣大聲說道:“臣以為,殿下賞罰不明,善惡不分,有失一代明君的風範!”
  一陣響亮的抽氣聲幾乎同時響起,即便是沒親眼見到,青夏也想得出現在眾人的表情。冷風輕輕的吹著,響亮的聲音落在夜色中,好像沉入湖底的石頭一樣,久久看不見一絲波濤漾起,男人不禁有一些緊張,咽口水的聲音很大,在這樣的黑夜中,更顯得明顯。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一般,楚離的聲音才低沉的響起,沒有一絲波動,也聽不出半點情緒,“哦?怎麽個賞罰不明,善惡不分,你來解說一二。”
  書呆子耿直的聲音中氣十足的響了起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你以為很難開口,可是一旦說出來,後麵的事情就會簡單許多,果然,那男人前麵再大不敬的話也已經說了,現在抱著豁出一切的想法,膽氣就壯了起來,大聲的說道:“臣已經多次向殿下上表,將十三王叛亂那一晚的明細細致的向殿下說明過。當日能成功出宮向殿下報信,實則歸功於一名穿著蘭亭殿二等侍女服飾的一名宮女。可是殿下卻把所有的功勞都算在了微臣的頭上,給微臣加官進爵,此乃賞罰不明。況且微臣緊遵聖人教誨,多年於文史館編訂叢書,忠君愛國乃是本分,可是一名小小的宮女卻有此等覺悟,實在應當嘉獎。可惜殿下不但沒有半點獎賞,反而將蘭亭殿的下人全部收押,此乃善惡不分。臣是文史館史官之首,身負記錄朝堂史實,規勸殿下言行之責。是以鬥膽上奏,還請殿下三思。”
  鏗鏘的語調回蕩在陰冷的空氣之中,周圍一片寂靜,沒有半點聲音。楚離也是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史官跪在地上,青色的靴子上麵,是深青色滾著金邊的二等朝服。青夏注視著近在咫尺的林書呆子,不禁生出一絲好笑的情緒,沒想到當日匆匆一麵,竟然讓著書呆子對自己這般感恩。還為了自己冒犯天顏,真不知道是說他耿直還是愚鈍。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楚離的聲音突然突兀的響起,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絲急切和隱隱的希望,他頗有些試探的說道,聲音微微上揚,好似不忍去戳穿一個謊言一般。
  “你說的那名宮女,真的穿著二等侍女的衣服?真的,是蘭亭殿的?”
  “是!”林史官連忙伏身在地,沉聲說道:“臣絕對不會記錯。”
  “是嗎?”楚離的聲音淡淡的,龍輦中的雙眼閃過一絲黯然,這麽說,她又騙了自己一次。當日從火海中出來的時候,青夏的確是穿著香菊的衣服。當時他就有些懷疑,可是她為什麽不說出來?這並不是壞事,她救了自己的江山。難道是害怕因為她的身手進而懷疑齊安逃跑的真相嗎?
  “殿下要是短時間內不好尋找這名宮女的話,臣好畫了一副那宮女的肖像,隻要殿下張貼出去,馬上就可找到她。”
  林史官見楚離鬆口,樂的眉開眼笑,很是獻寶的說道。伏在龍輦之下的青夏聽了卻差點想衝出去一刀將他砍了。所有的破綻都是出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他,楚離也不會這麽快的就對自己起了疑心。現在若是看到那副所謂的畫像,可能真的要認定齊安就是自己放走了的。
  現在隻能希望楚離不願意去看他的什麽畫像了,可惜天不遂人願,楚離似乎來了興趣,沉聲說道:“畫像在何處,呈上來。”
  “在文史館的畫房裏,臣這就去拿。”
  “算了,我和你走一趟吧。”楚離也許是閑的發慌,親衛們一聽楚離的話,連忙駕起龍輦。青夏隻得像長了吸盤一樣,攀在龍輦底座上,四平八穩的向著文史館行去。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到了文史館的大門。一陣繁瑣的開鎖之後,林史官的腳步急切了走了上來。
  “殿下,這就是臣畫的那名宮女的肖像圖。”
  龍輦的簾子被侍衛撩起,楚離金黃色的靴子踏了下來,站在青夏的眼前,一隻短小的金黃色小刀插在靴子裏,看起來沒什麽攻擊性,倒像是一個擺設一般。
  接過林史官手中的畫,楚離嘩的一聲就打來。周圍的侍從不禁一聲驚呼,隻見那畫竟然不像時下的肖像畫一般,竟然足足有一人高。楚離高舉著手,才讓那畫沒有拖在地上。
  畫中的女子柳眉星目,櫻唇小臉,眉眼淩厲果敢,猶若冰霜閃過,又猶如春意暖融,顧盼間神采飛揚,滿頭青絲在頭上結了個發髻,穿著一身宮裝,更顯得清麗如雪。手握一隻淡黃色的鞭子,高居馬上,另一手持著一把戰刀,架在一名有意醜化了的禁軍的脖頸上,得意洋洋,嘴角冷笑,看起來好像是活了一樣,幾乎要從畫中走了出來。
  常跟在楚離身邊的人,全都一眼認出了這位畫中女子,就是剛剛被關到了乾青四所冷宮的蘭妃娘娘,是以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而楚離,卻像早就猜到一般,沉靜的拿著畫,靜靜的沉默著。許久,才好似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這畫,你畫的很用心。”
  林史官卻好像頗有些不好意思一樣,木訥的笑了笑,“為……為……殿下分憂……臣……理應…理應如此。”
  “這人你不用再找了。”楚離突然一把將畫收了起來,轉身走進了龍輦,沉聲說道:“這名宮女實際上我早已找到,是蘭亭殿的二等侍女香菊,那晚之後,她回到蘭亭殿被大火燒傷,前陣子不治而死。我已命人將她風光大葬,並封賞了她的家人。”
  “什麽?”林史官突然大驚失色,大叫一聲,聲音充滿了震驚和無法相信。
  楚離見他的樣子,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聲音也漸漸轉冷:“這事你不要再管,回去吧。”
  說著,伸出手來一擺。侍衛就驅動白馬,龍輦緩緩的向來時的方向駛去,走了好遠,青夏還能看到林史官的靴子和官袍,愣愣的跪在地上,好像失去了生命一般,沒有半點生機。
  “殿下,已經三更了,還要出城嗎?”
  青夏的精神霎時被猛地提了起來,漫長的等待之後,卻聽到楚離的聲音淡淡的說道:“回東宮。”
  青夏的心頓時由天堂沉到穀底,隻聽那名侍衛繼續說道:“那臣先去通報一聲,不知殿下今晚要到哪個宮中留宿?前日丹妃娘娘派人來報,說她宮中新進了南疆藩國宛絲大公進貢的新鮮水果,想請殿下去品嚐。另外陳妃娘娘……”
  “哪裏也不去,回東宮大殿。”打斷了侍衛的話,楚離冷冷的說了一句,就不再言語。龍輦緩緩的調轉方向,向著東宮大殿駛去。
  楚離如今掌握著全國的兵馬實權,已經貴為一國之君,隻差還沒有登基而已。東宮的守衛更是嚴密,青夏知道隻要一進東宮大門,想要逃出去更是難上加難。這時,正好龍輦經過一個拐彎,密實的異種花草茂密的長的半人多高,青夏屏住呼吸,突然一個側翻,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側著滾進了花草從中,悄無聲息間就離開了那座要命的龍輦。
  沒有半個人察覺,一會的功夫,楚離的人馬就漸漸走遠。黑暗中,一個苗條了身影陡然閃出草叢之中,向著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初臨南楚:第038章:逃出生天]
  黑漆漆的夜色中,青夏好似一隻狸貓一般,悄無聲息的摸向永樂門。撿起一顆石子,嘭的一聲就向一旁的草叢扔去。
  “什麽人?”守門的兩名侍衛頓時被驚動,謹慎的舉起長槍,交換一下眼色,一人小心的向著草叢的方向走去,另一人則在原地駐守。
  那人的身影剛剛隱藏於草叢之中,青夏霎時間好似暴起的猛獸一般,凶悍彈地而起,對這剩下的那名侍衛飛撲而下。一晃間,那名侍衛隻看到一個黑影淩空而下,尚來不及看清楚是什麽東西,青夏就陡然由上空落下,五指稱爪,手指精準無比的按在他的頸部大動脈上,一陣暈眩缺氧,那人就軟綿的昏迷了過去。
  及時扶住那名侍衛的身體,讓他靠在門廊柱上,還來不及隱藏。另外一名侍衛就走了過來。
  一把抓起昏倒侍衛的身體,躲在他的身後。夜裏漆黑,這處燈火也不盛,畢竟隻是一座小宮門,既不通向皇宮外,也不通向後宮,直達的地方卻是皇帝早朝的文武大殿。若是從前倒也算是個重地,但是自從先皇登位之後,上早朝的次數加在一起都沒到十天,是以這處漸漸就荒廢了下來。反而東宮大殿每天早上人聲鼎沸,熱鬧無比。成了南楚國的新風向。
  “什麽玩意都沒有,我說你就是小心過了頭。”
  侍衛嘟嘟囔囔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靠在門柱上,懶散的吐了一口氣,壓著嗓子說道:“這夜裏是真他媽的冷啊,明天休班,咱哥倆一起去滿堂春樂嗬樂嗬吧。”見旁邊的同伴沒有反應,侍衛不禁有些犯疑,扭頭一看,不由得大罵一聲:“奶奶的,你小子倒是睡的快。得別睡了,你不是剛睡醒嗎,該我睡了。”說著就伸出手來推另一名侍衛的肩膀。
  “嘭!”的一聲,並沒有怎麽用力,昏睡的侍衛的身體登時隨著這輕輕一推就倒在了地上。年輕的大兵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也隻是電光石火間,就看到了隱藏在那名侍衛之後的青夏。
  “嗬……對不住了。”迅速的出手,猛烈的力量,下一秒鍾,這名倒黴的大兵就和他的朋友一樣,倒在了地上。從懷裏掏出三枚銀針,這是當初青夏從蘭亭殿帶出來的東西,一直準備著,這時候恰好派上了用場。準確的認穴拿位,三枚銀針對著大兵的後頸就紮了下去。
  這一招是青夏當初在現代的時候跟11處的一名藥劑師學的。當年軍情局為了請這位貧困山區中的赤腳大夫出山可沒少費功夫。主要是這位大夫醫術不怎麽樣,但是卻有一手高明的針灸催眠的技術,出手神乎其技,無論身上那部分,隻要三枚銀針下去,保管你將十五分鍾之內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軍情局的一名同事在付出失去十多回記憶的慘重代價之後,終於以一麻袋白麵賄賂了老中醫的老婆,才將這一代神人帶出了大山。
  青夏向來於學醫沒什麽天分,是以隻學會了後頸認穴這一點毛皮。可就是這一點皮毛,在行動中卻救了青夏不知道多少回。青夏雖是特工,卻不是殺手,如無必要絕不濫殺。搞定了這兩名侍衛之後,青夏將他們的身體扶正,靠在門柱上,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穿過宮門,直奔文武大殿,她的計劃十分周密,到了文武大殿之後,偷一套三品侍衛服,混進皇城禁軍之中,等待天亮,跟著楚離的親衛一同出城。然後在軍機大營中躲上幾天,再另覓方法逃出南楚。
  這雖然是最冒險的方法,但同時也是最省力的方法。就算楚離得到消息說莊青夏逃走,也必然會全城搜捕或是往齊國的方向追去。定然不會料到所找之人就在自己的營地之中,等風聲一過,青夏早就逃之夭夭。任他楚離有三頭六臂,這輩子也休想再找到她。
  於文武大殿的侍衛寢房中偷出一身衣服,簡直易如反掌。而作為一名特工,生存守則中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具有高超的化妝技術,以便在隨時隨地都可以以各種身份巧妙的脫身。即便是沒有在現代那種高明的化妝用具,但是青夏還是用原始的方法,迅速的擺脫了原貌。
  繃緊頭皮、拉高眉毛,眉筆畫眼、改變眼形,續上胡子,遮掩唇形,銀粉塗臉,顯高顴骨,在侍衛服的裏麵加了肩墊,又故意圍粗的腰身,在靴子底下稍微增高,最後一刀割下長及膝蓋的滿頭秀發,餘下的披散在肩膀上,隻稍稍垂腰,麻利的挽成一個發髻,固定起劉海,露出塗黑的額頭。用鋒利的匕首照了一下,活脫脫一個粗鄙的大兵,哪裏還有半分女子的樣子。
  “整隊,殿下要出宮。”一聲大喝突然從外麵傳了進來,正在睡覺的皇城禁軍們登時蘇醒,青夏躲在燈火的暗影之中,免費看了一場裸男初醒圖,無數個裸體大漢在她麵前穿衣穿褲,十分壯觀。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所有人就已經整隊完畢。青夏混在人群之中,迅速的跑到廣場之上,等待著南楚未來國君的駕臨。
  現代科學驗證,一個人剛剛睡醒的時候,就是他防備能力最差的時刻,眾人剛才睡眼朦朧,也沒有注意隊伍裏突然多了這麽一個身材矮小卻很壯實的小侍衛,這會站著無聊。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留意到了這邊。
  “哎?你不是我們隊的,是二組的吧,站錯地了。”一名滿臉絡腮胡的大兵突然開口問道。
  旁邊一個幹瘦的侍衛還十分好心的向百多米外的方向指去,“二組在那邊呢。”
  “哦,謝謝這位大哥了。”改變聲音對青夏來說隻是小菜一碟,粗著嗓子說道:“我是外城綠營軍剛剛調進禁軍的,昨個夜裏才到,諸位大哥都睡著了,就沒敢吵著你們。”
  “外城綠營軍的啊!”絡腮胡子大聲說了一句,突然揚聲叫了一聲:“楊楓,你們綠營軍又來人啦!”
  一身藏青色皮鎧的年輕男子聞言登時回過頭來,劍眉星目,眉眼淩厲,渾身上下都透著股精幹和敏銳,虎目中帶著笑,對著絡腮胡子等人微微一笑,就向著這邊走了過來。
  青夏卻是霎時間手腳冰涼,暗道真是流年不利,這楊楓想要升官發財的心極為迫切,看到自己不是綠營軍的人還不立馬揭穿。若是這幫人隻當自己是一個想要加入禁軍想瘋了的侍衛還好,即便是把自己當成是奸細也成,最怕的就是這男人若是看穿自己的真麵目,驚動了楚離,那以後若是再想從冷宮逃出來,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自己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從那外城低賤的綠營軍雜牌大兵一躍成為皇城禁衛,真不知道這小子有了什麽際遇,竟躥升的這般迅速。
  年輕軍人的眉頭稍稍皺緊,雙目閃過一絲鋒利的寒芒,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在青夏前一米處停了下來。嘴角緊抿,頭顱微微一側,稍微有些疑惑的看向青夏,握刀的手不由得一緊。其他人雖然沒由發現楊楓的異狀,但是青夏正全神貫注觀察他的反應,哪能放過這樣明顯的情緒。
  稍稍屈膝,比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取出匕首,眼睛向四處飄去,留意著禁軍隊長的方向。若是被揭穿,隻能以雷霆的速度殺死這裏職位最高的禁軍隊長,製造混亂,再想辦法逃生。
  剛要開口說話,突然一陣獨特的氣味頓時衝進楊楓的鼻腔之內。他的申請登時大變,眉梢一挑,凝眉望去,將青夏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楊楓,你瞧什麽呢?怎麽著,就行你一跳三級,到禁軍來吃皇糧,就不許人家小兄弟也鴻運當頭?”絡腮胡子一巴掌拍在青夏的背上,任是青夏身手了得,也差點被他拍的內傷。
  楊楓哈哈大笑一聲,不著痕跡的將青夏拉到了自己的身邊,笑著說道:“洪大哥說什麽話,我們綠營軍有人出息,我高興還來不及。隻是這小子向來身子單薄,我真沒想到他也能通過練試進入禁軍,兄弟,吃了不少苦吧。”
  “怎麽?你們認識啊?”絡腮胡子說道。
  “那是當然,”楊楓擋在青夏的前麵,笑著說道:“我們是一條街上打架的兄弟,你別看他人小,鬼主意最多。這下好了,你來了,以後就跟我同屋睡吧。”
  青夏這時候已經知道,這楊楓已經認出了自己,但是卻並沒有揭穿。心下不由得一陣感動,雖然不知道他是怎樣看出自己這天衣無縫的偽裝的。
  “對了,小兄弟,我叫洪大元,在禁衛十年了,這裏的人都叫我一聲洪大哥。你叫什麽,我們以後怎麽稱呼你。”
  “我姓夏,”青夏粗聲答了一句,微微揚眉,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男子,既然他已經發現,就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單名一個青字。”
  “那我就叫你小夏了。”洪大元甕聲甕氣的笑了一聲。
  這時,禁軍一隊的隊長突然打馬上前,對著這四百多人組成的隊伍大聲喊道:“殿下快到了,都閉嘴站隊。”
  隊伍霎時間整齊劃一的站好,楊楓麵不改色的拉著青夏,緩緩的走到一個不顯眼的地方站好。這時三聲鳴鑼聲登時響起,通途大道上,金碧輝煌的龍輦緩緩駛來。
  簾子一開,楚離一身銀白色鎧甲,腰配寶劍,麵沉如水,大步走了出來。一名侍衛小心的跪在地上,手上牽著一匹通體純黑,沒有一絲雜毛的駿馬。楚離抓住馬韁,翻身而上,動作幹淨利落,昂首居於馬上。
  “參見殿下!”禁軍齊聲高呼,單膝跪地。一隊二隊八百多人一起呼喊,聲勢驚人。
  楚離雙眼好似堅冰,眼梢無意的向禁軍瞟了過來。盡管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青夏仍舊覺得好似芒刺在背一般,渾身不舒服。一旁的楊楓微微側目,隨即不動聲色的輕輕挪動身子,將青夏擋在身後。
  楚離豎手一揮,沉聲說道:“出宮!”
  八百多人同時起身,翻身跳上戰馬,跟在楚離的背後,向著東華門三重正門,昂首走了出去。
  青夏這個被無數個明崗暗哨看守著的帝國奸細、冷宮棄婦,就這樣,跟在囚禁她的人的身後,高居在戰馬之上,挺胸抬頭,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之下,光明正大的走出了楚宮的大門!

[初臨南楚:第039章:軍機大營]
  這還是青夏第一次進入軍機大營,上次抹黑劫獄,最怕的就是驚動旁邊這座帝國軍隊,世事真是奇妙難測,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是以這樣的身份進入這座享譽當世的軍事重地之中。
  青夏的前世,曾參加過多次滲透、潛入、偽裝的任務,向來扮神像神、裝鬼似鬼,何況一來到軍營之中,她就不禁想起當年年幼時在特種部隊受訓時的事情,與這些粗壯的漢子相處,也不是什麽難事。更可況,在來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周密的調查。
  並不是誤打誤撞,為了關押自己,楚離在前幾天抽調了大批的綠營軍士兵留守皇宮。而綠營軍軍首潭邊統領則因為平叛有功,被楚離升為將領,去了邊城駐防。昨晚經過樞密院的時候,青夏潛了進去,順手在西角放了把火。火勢不大,卻恰好將留守在皇宮內的綠營軍花名冊燒了個精光。
  丟失軍隊名冊,無論是在古時還是現代,都是大罪一件。好在火燒的範圍不大,樞密院的長官若是還有一點頭腦,必定會隱瞞不報,這幾天派人前往邊城,並在宮中暗查,將名冊補齊。所以即便皇城禁衛軍接到什麽人員調動,上報上去,也會被當做小事一件下壓。等到他們補齊名冊,發現沒有夏青這麽一個人的時候,她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禁軍將軍侯永隻是簡單的詢問了她幾句,就給她安排了住處,青夏抱著重新發給自己的衣帽鎧甲,緩緩的向指定的營地走去,一路上跟禁軍的大兵們自然的打著招呼,顯得十分泰然。
  剛剛伸出手去,營帳的簾子突然就被由內掀了開來。楊楓抓著一杆長槍,低著頭正要往外走,看到青夏,不由得一愣。
  青夏連忙站直身子,向邊上一側,給楊楓讓了條路出來。
  “謝謝。”淡淡的說了一句,楊楓大步走過青夏的身邊,向著十八教場的方向走去。
  軍機大營住宿條件很不錯,竟然是少見的兩人一個營帳。一個個營帳像是小型的蒙古包一般,結實溫暖,並不像青夏當年在野外行軍時常常光顧的簡易帳篷。
  兩個人住,空間也不是很大。正中央,放著一塊巨大的氈子,足夠三個人同睡,門口的方向,擺著一張小幾,兩隻木箱,還有臉盆等物件,小幾上放著一盞油燈和幾本淩亂放置的書簡。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打開其中一隻箱子,裏麵裝著大量的書簡和少許衣物,知道這是楊楓的箱子,青夏也沒有多看,就關了起來。將自己的東西都放在了另一隻箱子裏,青夏跪坐在小幾前,突然升出了一絲好笑的情緒,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逃出了楚離的後宮,竟然來到了楚離的軍營,還正了八經的當起了士兵,想想,都覺得好笑。
  “嘩”的一聲,簾子被一把掀開,楊楓端著一隻食盤走了進來,目不斜視的將食物放在小幾上,沉聲說道:“早上沒吃東西吧,待會教場有訓練,吃點吧。”
  青夏席地而坐,半仰著頭看著蹲在她麵前的男子,不再掩飾聲音的說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楊楓眉梢微黜,沉然不語,青夏繼續說道:“你既然能看出來,別人想必也看的出來,請你告訴我。”
  “你裝扮的很好。”楊楓突然點頭說道,“放心,別人看不出來。”
  青夏眼瞼稍稍眯起,由上到下的打量著這個數日前還是一個雜牌兵,如今卻搖身一變成為皇城正規禁衛軍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卻並不顯得粗壯,根骨秀麗,也不顯得文弱,一身堅韌的氣質外放而出。劍眉入鬢,下巴上有著淡淡的青茬,手臂很長,手掌寬大,青夏眉梢一挑,突然一把伸出手去將男子的手緊緊的抓在手裏。
  “果然是你。”青夏嘴角淡淡一笑,一雙眼睛也彎彎的眯了起來,輕輕摸索著男子掌心的繭子,笑著說道:“是你在送藥送吃的給我?你聞到我身上的藥味對不對?”
  “不止是藥味,還有茉莉花香。”楊楓似乎早料到會被她發覺一般,沒有半點驚慌之色,說道:“當日娘娘救了我的命,湧泉之恩滴水相報,娘娘不必掛在心上。”
  “千辛萬苦出了宮,就沒什麽娘娘了。”青夏搖了搖頭,突然正色說道:“以後這世上沒有青夏,隻有夏青。”
  “好。”楊楓點頭應是,拿起一塊幹糧遞給青夏,“隻要有機會出去執行任務,就可以安然逃掉,不要擔心,吃點吧。”
  這軍營中的飯食,自然不能同宮中的珍饈佳肴相比,可是青夏吃在嘴裏,卻有著說不出的開心與高興,隻覺得香甜可口、美味無比。
  剛放下筷子,簾子就被一把掀了開來,洪大元粗壯的腦袋伸了進來,粗聲大氣的叫道:“在十八教場集合,小夏,隊長給你配了新馬,我給你牽來了。”
  青夏暗道皇城禁衛的生活條件果然好,一個剛來的小兵,能住獨立公寓不說,還給配發坐騎,這放在現代,怎麽也是正處級幹部才能享受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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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分賽外甥,沙場秋點兵。
  向來習慣了飛機坦克大炮導彈的現代化作戰方式,驟然來到這浩瀚的練兵教場上,青夏霎時就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驚在了當場。
  整座軍機大營十萬人馬全都站在巨大的教場之上,整齊列陣,刀槍林立,鐵甲流彩。放眼望去,全是好似石頭一般的鋼鐵戰士,天邊白雲舒卷,寒風拂麵,遍地的黃沙黃土,身上的鐵甲森寒,青夏握著馬韁,站在原地,看著這壯觀的場麵,隻覺得血管裏的血液頓時沸騰了起來。
  “別怕。”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楊楓從後麵走了上來,拍了拍青夏的肩膀,牽起了她的馬韁,抓在手裏,沉聲說道:“待會你就跟在我的後麵,小心坐在馬上,別掉下來。”
  這樣的關心無可厚非,畢竟在別人心裏,自己隻是一個被拋棄了的深宮棄婦,這樣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之前能夠完好無損的爬上戰馬,就已經是萬幸了。
  “好。”青夏點了點頭,對著楊楓燦爛一笑,即便是完全改了臉容,又沾了胡子,仍舊炫目晃眼,楊楓微微愣了一下,隨即轉過身身去,牽著青夏的馬韁,走在前麵。
  跟在楊楓的後麵,在隊伍裏站定,十萬人聚集到了一處,卻是異常安靜,沒有任何人大聲喧嘩,點將台上的戰鼓突然隆隆的響起。青夏仰起頭來,向台上望去。隻見楚離一身銀白鎧甲,頭戴頭盔,白色的流蘇纓子從頭頂垂下,手按佩劍,英姿颯爽,氣概幹雲,自有一番少年帝王的王者氣概。
  猛烈的鼓點震天響起,如此寒冬之中,敲鼓的大漢卻赤膊上陣,一身肌肉在清晨的薄霧中有汗水緩緩流下。突然,鼓點戛然而止。楊楓一拉青夏,青夏隨之跪下,隻見所有的士兵幾乎在同時齊齊跪拜,齊聲高呼道:“吾王萬歲!”
  也許滿朝迂腐的窮酸文人還在執著於楚離是否登位,是否該使用帝儀,但是在這些帝國的士兵眼裏,楚離早就已經時楚國名副其實的掌權者。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亮的回蕩在教場之上,楚離豎手一揮,高台上的侍衛一拉身後的黑色帆布。隻聽轟隆一聲,有一座房子般高的帆布登時下落,一聲野獸的嘶吼隨之響起,青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凶悍的斑斕猛虎,在猛虎的兩側,一邊一個血淋淋的大字:“戰”和“和”。
  “南疆黑烏族彈丸之地,竟然也敢起兵反叛,烽火連燒二十八寨,我大楚駐南疆十七處哨所被挑,滿朝文官都勸我說:新帝登基,當以寬仁政策安撫邊塞。可是,我想聽聽我大楚刀鋒們的聲音,江山是你們打下來的,你們來告訴我,是戰!還是和!”
  “戰!”巨大的聲音好似平地一顆驚雷般轟然炸起,楚離高居台上,揚聲喝問,下麵眾人群情激憤,十萬人齊聲發喊,聲勢震懾,黃沙遍地席卷而起。
  這時,隻聽嗖的一聲,一道利芒突然從人群中激射而出,對著點將高台轟然奔去。楚離身後侍衛一陣驚慌,大聲呼喝,楚離卻是麵不改色。
  隻聽一聲淒厲慘叫登時響起,眾人定睛看去,那箭竟然精準無比的射中了那隻猛虎的眼睛,百步穿楊之術在軍中並不是絕技,隻是這箭的神奇處在於,箭從左眼射入,竟然從右眼射出,一箭洞穿猛虎的一雙招子,最後更是透體而出,穩穩的紮在“和”的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都向下襲來,楊楓在原地巍然站立,一身青色鎧甲更顯得他身材挺拔,俊朗不羈。手握一隻巨大強弓,麵沉如水,仍舊保持著射箭的姿勢。
  “什麽人,大膽!”近衛官登時拔出長劍,一下跳到楚離麵前,大喝一聲:“竟敢謀害殿下!”
  楊楓泰然不懼,朗聲說道:“南疆蠻荒之地,兵少人稀,百年來臣服在大楚之下,從無異動。此番竟敢公然挑戰我大楚的威嚴,定是受了奸人挑撥,才敢如此大膽。殿下初登大位,實不宜對南疆開戰,以免落入小人圈套,引得南疆屬地分崩離析,小將主和,請殿下三思!”
  “大膽!你是什麽身份,這裏也輪得到你來說話?”近衛官大喝一聲,仍舊擋在楚離的麵前。
  “小將乃是禁衛軍一隊中的一名小伍長。”
  “哈哈!”轟然的大笑聲霎時間傳遍了正座軍營,所有人全都哄然大笑。暗道你一個小伍長也敢在這裏大放厥詞,一隊的李隊長更是對著楊楓橫眉怒目,氣憤異常。
  “來人啊!把他拿下!”
  “慢著!”楚離淡淡說了一句,緩緩的轉過頭來,雙眼好似蒼鷹一般,停住在楊楓身上。

[初臨南楚:第040章:教場風雲]
  滿地黃沙平地而起,拍打在眾人森冷的寒甲之上,青夏站在楊楓身後,似乎所有的冷風吹到她的身上時就已經稍稍溫暖了許多。
  楚離站在點將台上,望著下麵那個巍然而立的低等士兵,寒目如霜,手拿一條馬鞭,手柄處斜斜的指向楊楓,沉聲說道:“你繼續說。”
  “位卑未敢忘憂國,小人雖然職位低微,但是一日不敢忘卻身上的責任。殿下當年為解國危,十年他國為質,今日小人也甘願以滿腔熱血、一顆頭顱來報效我大楚,將來大楚中興之日,就是小人黃泉下瞑目之時。臣請求殿下,派遣臣前往南疆探查,為我南楚鐵騎前方開道!”
  鏗鏘的話語落在黃沙遍布的教場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神色各異的凝聚在楊楓身上,南疆詭異凶險之處,任是任何一個南楚人都心知肚明。南疆占地廣闊,物產豐富,但是多年來,南楚幾次出兵,都不能將南疆屬地收為囊中。原因不在於南疆是否兵多將廣,後備充足。而是因為那地方毒蟲遍地、民風彪悍、地勢險惡絕倫,稍不注意,就會全軍覆沒。
  突然間,青夏似乎知道這男人要做什麽了,濃濃的酸意襲上心頭,沙塵飛起,霎時就迷住了青夏的眼睛。
  “你可知道,我已經前後派出了三十多隊人馬,九百多人的探子,卻無一能從南疆生還,這樣,你還要去嗎?”楚離聲音低沉,但卻在巨大的教場上清晰的回蕩,透著一股沉重的壓迫,眾人屏住呼吸,等待著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伍長的回話。
  “臣願意!”楊楓一撩鎧甲前襟,單膝跪在地上,朗聲說道:“為國分憂,義不容辭!”
  “哦?”楚離輕哼一聲,沉聲說道:“那你憑什麽要我相信你,相信你可以比得過我國受過正規訓練的九百探子,相信你能夠帶回有用的情報,相信你能夠從南疆安然回來呢?”
  “因為臣出身南疆。”楊楓驟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堅韌如鐵,有著一往直前的倔強鋒芒,“臣不是去做探子,隻是返鄉而已。”
  “哈哈!好一句返鄉而已!”一聲大笑突然衝天而起,青夏愣愣的站在十萬大軍之中,看向那個向來都是陰沉詭異、沉默少言的年輕帝王,無法想象他也會有這樣放聲大笑的表情。楚離豪邁的大聲笑道:“有膽識,有頭腦,做一名小伍長實在是委屈了你的才華。”
  話音到此,楚離突然麵色一凝,聲音轉冷,寒聲說道:“隻是,你雖有過人的能力,但卻急功近利,不知中庸之道,不曉明哲保身,不懂軍營中的處事哲學,為求高升,幹犯眾怒,看來你在軍隊中待的時間還是太短,需要磨練。昨夜,有人說我善惡不明,賞罰不分,今日我就有賞有罰,你敢於直言,句句切中要害,有膽有識,我賞你黃金百兩,駿馬十匹,錦緞三箱。但你出言毛躁,語態自大,不尊重你的將軍上級,是為不敬無義,我罰你再降一級,免去小伍長之職,於前營前夜看守一月,你可服氣?”
  “殿下所言極是,臣心服口服!”楊楓沉聲回答,聲音沒有一絲猶豫。
  楚離淡笑著看著楊楓,說道:“你很不錯,如果你下一次還有能力讓我對你注目,那麽我就給你一個向我說出你名字的機會。”
  話音一落,所有人登時嗡嗡嘩然,楊楓單膝跪地,朗聲回道:“感謝殿下隆恩!”
  “此事到此為止,侯將軍,開始練兵!”
  “是!”侯永大喝一聲,跳上前來,翻身轟然上馬,刀鋒橫直,厲聲喝道:“列陣!”
  楊楓站起身來,迅速拉住青夏的馬韁,歸入陣營之中。所有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青夏回到營地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楊楓坐在氈子上,反複打磨著手中的一隻短劍,青夏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搶下短劍,沉聲說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你我非親非故,不必為我冒這麽大的風險。”
  楊楓抬起頭來,眉梢一挑,淡淡說道:“我隻是想在太子殿下麵前爭取些表現機會罷了,和你沒有關係。”
  “你別想騙我!”青夏怒喝一聲,說道:“你想去南疆做探子,還不是想中途給我找逃跑的機會。”
  見楊楓垂頭不語,青夏蹲下身子,正色誠懇的說道:“楊楓,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
  “不必。”楊楓搖了搖頭,聲音微微有些低沉,“你自己好好地,也就可以了。”
  “你我相識不過一日,”青夏沉聲說道:“你卻屢番救我,我當日救你隻是舉手之勞,可是現在一個不好你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我沒有家可抄。”
  “那你不報仇了?你不救你的恩人啦?”
  楊楓突然抬起頭來,雙眼直直的看著青夏的眼睛。裏麵,有不解的暗湧在緩緩的湧動。
  “聽我說,我自己有解決的方法,我不想連累你。”
  “我地位卑微,無權無勢,想幫也幫不上,我自己會量力而為的,你多想了。”楊楓突然站起身來,嘩啦一聲,鎧甲錚錚作響,就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青夏揚聲叫道。
  “我被罰去做守衛,你忘了嗎?”
  男人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黑暗的夜色之中,青夏頹然站在原地,抬起頭來,卻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麽。
  *
  一燈如豆,夜裏的風甚是寒冷,簾子一掀,青夏就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楊楓深夜才歸,一身玄鐵鎧甲冷的像冰一樣。青夏蜷在氈子裏,此刻她已經摘下了胡須,露出潔白的下巴,嬌小的身子罩在軍裝之下,看起來好似出水蓮花一般清麗脫俗。
  楊楓的動作不由得一滯,小心的脫下鎧甲,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音,看著青夏沒有反應,才放心的走到火盆旁,加了點炭火,就靠著火盆坐了下來。
  軍營的夜晚似乎總是這般寂靜,沉默的冷風中不時回蕩著軍人低沉嗓音所哼唱的長長的調子,聽起來好像是蒙古長調一般,卻也有著屬於軍人特有的悲涼意味。
  楊楓從腰間拿出一隻銅製的酒壺,仰頭就灌了下去,清冽的醇酒自他的嘴角流下,緩緩流進他的脖頸之中,古銅色的肌膚在燈火之下,泛著健康的光澤。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劍的眉頭緊緊皺著,手拄著一杆銀色的長槍。楊楓一口一口灌著烈酒,不時的翻動一下火紅的炭火。
  營帳裏溫暖如春,外麵卻刮著冷冽的大風,不時的,有軍人的長調遠遠的傳了過來。
  那是南楚世代相傳的調子,裏麵的歌詞是用南邊的方言唱出來的。調子唱的有些走調,但是楊楓還是能夠聽的出來,這首歌唱的是一名騎馬出門打仗的男人,一走就是十年。十年之後,和他一起打仗的戰友們都死了,他自己卻當上了將軍,可是當他回到家中的時候,妻子已經跟別人走了,父親兒子也早就餓死了,他站在空無一人敗落荒蕪的庭院中,聽著天邊孤雁的叫聲,第一次哭了。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一個普通的老百姓,誰是願意打仗的。
  仰頭又灌了一口酒,楊楓微閉著眼睛,靠在營帳的柱子上,一手拄著槍,一手垂在身側,酒壺裏還未幹的酒水,順著他的手腕,潺潺的流了出來,被炭火一熱,就蒸發了,滿屋子都是濃濃的酒氣。
  他的酒量向來不好,喝一點就會醉。
  四下裏一片寂靜,隻有熊熊的炭火炙熱的燃燒著,不時的發出劈啪的聲響。青夏的睫毛微微顫動,終於緩緩的合上,有一絲疲憊的沉重壓在她的心頭。
  夜色,漸漸濃鬱。

[初臨南楚:第041章:馬球練兵]
  第二天一早,就被早早的叫起練兵,跟著一言不發的楊楓到了飯堂,看著幾千人一同圍在一起吃飯的壯觀場麵,著實把青夏嚇了一跳。
  動作稍稍慢了一點,就隻剩下殘羹剩菜,楊楓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那份全都撥給了青夏,隻草草吃了幾口,就去了教場。
  古代的練兵無非就是這樣,不斷的奔跑改變陣型,再對著木樁劈砍。楊楓屢次擔憂的看向青夏,隨時準備幫她掩飾。卻沒想到這女子完全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嬌弱,跟在一群男人後麵奔跑劈殺,雖然微微氣喘,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卻並沒有倒下去。
  反之青夏卻十分鬱悶,這個身體果然不行,若是換了自己,這樣的訓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哪會像這在這般,喘的像頭驢一般。
  陣型訓練之後就是馬術訓練,南楚的馬術訓練比較特別,竟是馬球的比試。
  就是全隊分成二十隊,一隊一百人,騎在馬上,用一隻粗大的棒子去拚搶一隻馬球,搶到了就往固定的一處球洞打去,打進去了就得一分,和現代的足球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這裏是騎在馬上,而且人數眾多,沒有什麽犯規的限製,相對的就會困難和危險許多。
  青夏看著那隻足足到她肩膀高的木棒,隻覺得頭腦一陣暈眩,自己身手靈活敏捷,可是卻不代表她擁有可以比擬男人的力氣。
  這時,楊楓突然走到青夏身旁,對著她沉聲說道:“待會,跟在我後麵。”
  “知道了。”青夏悶悶的回了一句,不得不承認,這東西她真的很不在行。
  一聲鑼鼓聲響,兩千人霎時間同時策馬奔騰,漫天的黃沙席卷而起,青夏坐在馬上還沒來得及準備好,馬韁就被楊楓一把拉的繃直。那戰馬長鳴一聲,興奮的飛奔出去,青夏身體頓時向後一仰,就要掉下馬去。
  “小心!”楊楓後麵好像長了眼睛一般,手中的鞭子登時飛卷過來,一把卷上青夏的腰,將她穩穩的拉回馬上。
  “抱住馬脖子!”楊楓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回頭衝著青夏大吼一聲。青夏聽話的抱住馬脖子,努力的找著平衡。
  隻見滾滾黃沙之中,兩千人馬人來人往,一片塵土飛揚,到處都是喧嘩鼎沸的人聲和大兵們的粗鄙的大罵。這馬術的訓練,士兵們手中的大棒除了不可以打馬腿之外,完全沒有任何限製,是以不一會就有很多士兵身上見血,若不是人人都穿著厚重的鎧甲,可能早就有殞命之人。
  木棒橫飛之下,青夏不禁頭暈眼花,她可以完美的駕駛汽車、飛機、潛水艇、戰艦,如若條件允許,連航空母艦她都有信心開走,可是坐在這中世紀最原始的代步工具上,她卻隻能像隻樹熊一般緊緊的勒住那跑瘋了的馬脖子。
  “楊楓!接住!”洪大胡子突然大叫一聲,手中大棒一揮,不但將一名試圖偷襲他的大兵拍在一旁,還一棒子將馬球高高的擊起,向著楊楓的方向轟然飛來!
  所有人霎時間調轉馬頭,奔向青夏和楊楓,青夏被楊楓牽住馬頭,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隻能看著烏泱泱一票人瘋狂奔來,漫天塵土嗆人口鼻,無數大棒對著兩人當頭砸下,似乎拚命一般。
  青夏瞪大雙眼,蒼白的臉色更加雪白,這樣野蠻的訓練簡直不可理喻,危急之中再也顧不得害怕下麵癲狂的戰馬,一個小擒拿手,敏捷的抓住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士兵的衣領,旋身一扭,粉拳正中對方口鼻。那男人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小的小兵手段這樣紮手,一個大意竟然被青夏一拳打落馬下,轟隆一身,滿身鐵甲鏗鏘作響,失了主人的戰馬揚踢亂踢,登時將其他幾名靠近的士兵踢落馬下。
  “小夏!好樣的!”人群之外的洪大元大吼一聲,驀然揚鞭,領著幾名一隊的士兵瘋狂上前。
  楊楓一條大棒上下揮舞,有若蛟龍。霎時間,靠近他的士兵就七零八落的被打了下去,讓出一條路來,楊楓揚鞭一甩,帶著青夏厲喝一聲,揚聲說道:“小夏,跟著我!”馬蹄如飛,電光石火間就衝出重圍。這時,那隻馬球才剛剛落地。
  木棒瞬間揮出,楊楓大力一挑,那烏黑的馬球霎時在半空中劃過一道蜿蜒的痕跡,對著球框精準無比的掉入其中。
  “哈哈!進啦!”衝天的喝彩聲登時響起,將青夏的叫好聲淹沒了下去。這還是本場的第一個進球,洪大元大笑著大聲說道:“楊楓,有你小子的!”
  青夏也是頓時大喜,剛才的緊張害怕不翼而飛,抱著馬脖子興高采烈。
  楊楓回過頭來,對著眾人微微一笑,看著貼著假胡子繃緊額頭將臉蛋塗得黑漆漆,連一分相像都沒有的青夏,昨日的煩悶不翼而飛。
  “小子!你別得意,有種咱們再賽一場!”有人在人群中不服氣的大聲叫道。
  青夏坐在馬上,顯得十分得意,回過頭去,揚聲說道:“比就比!怕你啊!”
  “哈哈!對!讓你們這群龜兒子輸的心服口服!”洪大元仗著在軍中資曆老,也是笑罵著說道:“楊楓,拿出你的手段來,給這群龜兒子瞧瞧!”
  漫天塵土再一次飛揚而起,青夏跟在楊楓身後,縱馬狂奔,一隻大棒揮舞的密不透風,小小的身體好似一柄尖刀一般隨著楊楓插入人群之中。正對著十八教場的中軍大帳的簾子緩緩放下一角,楚離麵色沉靜的站在門口,對著身後的親衛徐權說道:“去查查那個人的身份,晚上給我一份詳細的資料。”
  “是,”徐權答應一聲,又疑惑的問道:“殿下說的可是昨日那名頂撞您的小伍長嗎?”
  “恩,”楚離輕輕的嗯了一聲,隨即說道:“這人若是身世青白,應是一個人才,沒什麽問題的話,就調他進黑衣衛吧。”
  黑衣衛?徐權神色一震,隨即沉聲說道:“屬下遵命。”
  楚離沉吟一聲,又再說道:“還有他身邊那名小個子士兵,年紀輕輕似乎身手不錯,你也一並去查查。”
  “是,”徐權連忙說道:“昨日書記官向我稟報過,這個小兵是從綠營軍調上來的,隻是綠營軍將軍被調去北疆,暫時編製有點混亂,奇怪的是樞密院還沒有把他的調令呈上來,我過幾天會去催一下。”
  “王陵畢竟老了,做事也懈怠下來,是該告老還鄉了。”楚離淡淡說了一句,聲音在空氣中,透著一絲比寒冬的冰雪還要冰冷的寒意,“林暮白為人忠厚,處事幹練,最難得是忠心為國毫無私心,不是開辟之將,卻是守成的人才,足以擔當樞密院的文書管理了。”
  “是!”徐權知道隻是這短短幾句話,就奠定出南楚國的一代新貴,沉聲說道:“這件事情臣會處理,想必王太卿也願意告老還鄉,安享天年。”
  楚離走到長幾旁邊,端坐下來,長幾上呈放著一張巨大的地圖,楚離支起一隻手,細細的摸索著地圖上那巨大的疆域,緩緩陷入沉思。
  “殿下!丹妃娘娘派來的人已經在外麵等了一晚上了,還不見嗎?”徐權小聲的試探著說著。
  楚離聞言眉梢一挑,雙目寒冷的看向這個從小就跟在身邊的貼身侍從,冷聲說道:“她若是再不走,就帶兵出去打斷她的腿。”
  “是!”隻是一眼,就讓徐權額上冷汗潺潺而下。他從小跟隨楚離,從當初在齊國為質到回到盛都步步為營四麵臨敵,再到今日的手握重權身居高位,對於這位主子的心還是無法摸得清楚。小心翼翼的退出大門,對著下屬吩咐了幾句,那名士兵迅速牽出一匹戰馬,翻身上馬。
  一會的功夫就來到軍機大營門外,對著一名一身粉紅宮裝的少女說了幾句,那名少女麵色慘白的連忙離開,一會的功夫,就回到了楚國皇宮。
  丹妃閑適的靠在美人靠上,一身百蝶穿花金縷衣,更加襯得她膚如白雪,眉眼如畫,聽到侍女的報告之後,淡淡笑道:“可不是我隱瞞不報,是殿下不願聽到這女人的消息。天意如此,怨不得別人。”
  “妹妹,”暖榻上坐著一名姿容和丹妃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皺著眉頭小心的說道:“若是殿下知道我們扣押了綠營軍出去上報的侍衛,隻怕會龍顏震怒。”
  “龍顏震怒嗎?”丹妃淡淡一笑,寒聲說道:“他還不敢,十三王爺樹大根深,即便垮台,還有淮南郡王在那裏撐著。三年之內,南楚政局不穩,沒有我朱家的支持,楚離這個皇帝定不會當的穩當。我們殿下是個心懷天下的人物,怎麽會永遠窩在南邊這窮山惡水裏,他的眼睛,在北邊呢。”
  哢嚓一聲撥開了一顆石榴,露出裏麵晶瑩剔透的果實,丹妃指節雪白,狠狠的捏在一顆豔紅的石榴之上,汁液迸濺,她卻恍若未覺,眼睛冷冷的看著前方,沉聲說道:“上次福祿宮的大火沒燒死這個賤人,這一次,我看她還想往哪跑!”
  窗外,烈日高懸,明晃晃的太陽之下,是南楚最為寒冷的一個冬天。

[初臨南楚:第042章:冷巷搏擊]
  踏遍漠北西涼雪,百萬兵馬拜燕商。
  光明曆第二百六十七年,天下人都記住了位於大陸邊陲,蜀地南楚的那一場饕餮盛宴。自百年前大秦分裂,這還是多年來各國首腦人物的首次聚首,在擁有上千年文化曆史濃厚背景的楚國盛都,亂世的王者們第一次將他們尚顯稚嫩的雙手放在了一處,共同朗笑道要止亂休戰,還天下蒼生一個太平樂土。而背地裏,卻在調兵遣將,暗自探查,士兵的刀鋒在黑夜中被打磨的鋥亮,隻待沙場飲血的那一天。
  一時間,南楚盛都內,黑衣探子穿梭林立,夜裏的魑魅魍魎充溢在各個角落裏。原本就劍拔弩張的南楚境內,越發的十步一哨,百步一衛。想要無聲無息的潛出盛都大門,簡直難避登天。
  青夏躲在皇城的暗影裏,一身黑色緊身裝束,臉蒙黑布,腰纏鉤鎖,足蹬軟靴,像是暗夜裏的精靈一般,雙眼在黑暗中閃動著誘人的光澤。
  現在逃跑,已經是不合時宜,才不過五天之內,竟然發生了這樣大的變故,這讓青夏不由得不暗恨這所謂的登位大典打亂了她全部的計劃。
  四天前,西川國鎮西上將軍燕回陡然駕臨南楚,提前一月來賀楚離登上南楚皇位,並且帶來了大批親衛,安住於南楚甘泉宮,楚離為保證貴客的安全,加重了對盛都的防守,竟將軍機大營的外城兵馬全都調回內城大營本部。青夏接到通知的時候已經完了,不得已下,不得不和大隊人馬回到盛都,再一次走進這巨大的牢籠之中。
  隨後的事情,就更加令青夏始料不及。
  萬萬沒有想到樞密院的王太卿竟然這般昏庸。沒看住樞密院的文書不算,不但沒向青夏所想去暗中調查補齊,這老頭竟然根據現有的軍隊編製將綠營軍的人員名冊謄抄了一遍。最可惡的是竟然將青夏算在其中,更給她編出了詳盡的身世背景、祖宗八代全都有跡可循。讓青夏幾乎以為,自己這夏青的名字不是瞎編的,而是確有其人。
  王陵太卿為了在告老還鄉之前,不給仕途上抹上汙點,所以假造名冊,給了青夏一個合法的官方身份。楚離為了一月後的登位大典要廣選人才。就這樣,青夏這個冷宮逃出來的廢棄妃子,竟然陰差陽錯的當起了楚離的貼身護衛,並發放了黑衣衛的文書令牌,一躍成為帝國最高等的特等士兵。
  想要脫身,就變得更加困難。但是,這還並不足以將青夏困在這方寸之地。直到齊安的出現,青夏才真正知道,大事不妙了。
  繼南楚的南疆各藩國部屬之後,華夏大陸又一四大帝國之一的齊國,也向南楚派出了使者。這兩個恩怨多年,糾葛不斷的國度,以詭異的形式,於楚國的盛都大街上狹路相逢。楚國國民悲憤的站在道路兩旁,注視著這個和楚國征戰多年的強大國度的掌權者,雙眼幾乎噴出火來。
  反觀楚離和齊安,卻好似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親熱交談,並肩而行,隻在偶爾的眼風回轉間,才能看到一絲潛在的暗湧流動。
  齊安進入太和宮之後,盛都的城防霎時間緊張了幾十倍。不僅僅是國家軍隊的幹預,就連地方武館、普通民眾都自發的留意起行動詭異的陌生人。四方城門的守衛增加了三倍以上,每個角落都有暗哨暗中監視,並以銅管監聽,城外驛道、客棧、馬廄,全都有人看守,就連山野小道都已經封閉。偌大的皇城霎時間陷入了風聲鶴唳的緊迫形式之中,想要逃跑,更加的難比登天。
  青夏自然不幹於這樣被困在城中,況且,長期呆在軍營中也不是辦法。她和楊楓現在雖然還是最低等的黑衣衛,隻負責外城防守,但是難保哪日不會被楚離識破。對於這個男人,她向來是抱著萬分的小心,生怕露出一絲半點的馬腳被他抓住。
  躲在暗影之中,手拿著一卷絹布,青夏像隻狸貓一般,縮在一角,雙眼敏銳的向四下觀察著。不時的,在受傷的絹布上畫著什麽,時間緩緩而過,大約三個小時之後,東城門的崗哨輪班分布大約已經畫的清楚,青夏回過頭來,看向來時的方向,那出,兩名看似醉醺醺的壯漢仍舊呆在酒肆之中。可是從他們的眼睛青夏就可以看得出,這兩人現在有多麽清醒。
  手上鉤鎖猛地一揮,悄無聲息的穩穩的掛在大樹之上,青夏抓住繩子,猿猴一般靈巧的迅速攀爬,一會的功夫,就已經隱藏在樹葉之中。
  傳說中的輕功她並沒有見過,但是憑借著相應的工具和矯健的身手,她卻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黑暗中,隻能看到一個暗影在各家各戶的房簷上飛簷走壁的飛掠而過,一會的功夫,就消失在朱雀大街的盡頭。
  青夏彎著腰,抱住一根巨大的柱子,轉圈一滑,就穩穩的落到了地麵。
  這是一條幽深的小巷,空無一人,穿過兩條街,就是青夏現在的落腳地——軍機大營。可是那兩條街,卻是刀鋒林立,滿是硝煙之氣。犯不著去涉嫌,青夏看著小巷盡頭的黑漆漆的高牆,心下暗道,看來隻能取此道回營了。
  高牆裏麵,就是青夏當初關顧過的南楚大牢,這個曾經關押過齊安的天牢,如今已經廢棄不用,隻有幾個閑散的士兵在裏麵把守。因為盛都的緊張形勢,所有的犯人都被轉移到臨近的陪都京華城中了。
  忙了一個晚上,青夏也有些疲累,默算著楊楓執勤的時間,青夏迅速的向高牆奔去。然而,就在這時,一陣警覺突然升起,幾乎是沒有任何預兆的,青夏霎時停住腳步,身體向後一個後仰,背部著地,右腳隨之踹出,嘭的一聲,就狠狠的踢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恩…”來人悶哼一聲,後退兩步,隨即穩住身體,迅速逼上前來。
  一柄戰刀隨之劈下,青夏就地一滾,躲過刀鋒。一把抽出軟靴中的匕首,反手一擲,就憑著感覺,向那人擲去。
  來人也是身手了得,哐啷一聲,擋住了來勢洶洶的匕首。青夏雙目在黑暗中尤其顯得敏銳,一掃間,就已經看到匕首下墜的寒芒,側身屈膝彈跳而起,一把抓住下落的匕首,揮刀上前,半蹲在地上,對這那人的腳掌,就紮了下去。
  “哼!”一聲粗壯的冷哼聲登時響起,青夏曲手使肘,擋住對方的膝撞。反手一把抓住對方的腳踝,大力一扭,隻聽嘭的一聲,對方就狠狠的砸在地上。
  “別動!”森寒的匕首瞬間抵上對方的頸部大動脈,青夏冷然上前,屈膝狠狠的砸在對方的肚子上,冷冷喝道。
  從動手到擒住,用了不到五秒鍾,完全體現出現代特種兵的超強素質和完美的搏擊手段。
  男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森冷的刀鋒上,有著軍人特有的氣息。
  青夏緊壓在男人的身上,寒聲問道:“你是什麽人?”
  “你是女人?”被青夏製服的男人不但沒有回答,反而揚聲驚疑的問道。
  青夏見他不回答,突然豎起拳頭,對著他的肚子就是重重的一拳。男子霎時躬身悶哼,隻是卻沒叫出聲來。
  “是我在問你。”森冷的聲音從青夏的口中吐出。不能怪她手段狠辣,現在若是她的身份暴露,不但會死無葬身之地,更會連累楊楓,她實在不能冒這個險。
  “姑娘,請住手。”
  一聲略顯蒼老的聲音,突然在角落裏響起!青夏大驚,沒想到這裏還有人,以她的身手,竟然會大意到有人在這麽近的地方隱藏都不知道。“我們不過是過路人,和姑娘並不相識,這隻是各誤會,還請姑娘放了我的朋友。”
  “誤會?”青夏冷聲說道,驚訝隻持續了不到一秒就回複了冷靜,黑暗裏,黑衣女子微微揚眉,沉聲反問道:“若不是我命大,可能早就死在你家將的手上了,你竟然這般輕易的跟我說是誤會。”
  黑暗中一陣沉默,不消半刻,一盞昏黃的燈籠突然幽幽燃起。青夏一身緊身黑衣霎時間暴露無遺,臉上的黑色麵巾更襯托出她漆黑如墨的雙眼,窈窕的身姿在夜色中,充滿了力與柔的美感,青夏仍舊半跪在男人的身上,鋒利的匕首抵著他的喉嚨,冷眼望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眾人。
  玄青色的粗布麻衫,鐵青的玄鐵麵具,大約二十多個人影隱藏在小巷的盡頭,死寂無聲,可是隻從他們站立的姿勢上來看,就可以知道對方全都是武學上的高手。
  一名須發微微泛白的老者站在人群之中,背部微微佝僂,在他的身旁,是一頂青布小轎,小轎安靜的在眾人的拱衛之間,青布簾子沉靜不動,沒有半點波瀾。
  老者雙目溫和的看向青夏,沉聲說道:“姑娘,我們若是真的想殺你,你也不會現在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了。”
  這話說的不客氣之極,可是青夏卻知道,他們絕對有這個實力。隻從他們可以隱藏在離自己這麽近的地方而不被自己發覺就足以知曉,這些人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之前之所以派出一個人來伏擊自己,應該並沒有存有殺心。是自己顯露出超人的戰鬥力,才讓對方有所誤解。
  “雲老,放她走。”一聲低沉的嗓音突然從小轎裏傳了出來,老者連忙彎腰聽著,神情極為恭敬。隨即轉過頭來對青夏說道:“我家主人說放你走,你走吧。”
  青夏緩緩站起身來,謹慎的看向對方的人馬。小心的向後退去,突然一腳撩起男人掉在地上的長刀,側身懸空躍起,另一隻腳隨之狠狠的踢在長刀的刀柄之上。隻見那刀刹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的一聲破空而去。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和低聲驚呼中,穩穩的紮在青布小轎的前沿之上。
  “我若是真的想殺你們,你們也不會安然無恙的站在這了。”
  話音剛落,青夏突然騰身而起,猛地發力跑上兩步,順勢踏上身旁的牆壁。
  蹬!踏!躍!三步而上,足足三米多高的高牆,瞬間就被青夏踩在腳下,黑暗中的女子一身窈窕,踏在居民的房頂之上,幾個起落,就越進了南楚天牢的院牆之中。
  “主人!”白須老者微微驚慌,沉聲說道。
  “南楚真是越來越熱鬧了,”低沉的嗓音從轎子裏緩緩傳了出來,一雙修長的手輕輕探出簾子,“去查查這個女子的底,其他人跟我出城。”
  眾人轟然答應了一聲,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黑暗的小巷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天邊的元月,碩大明亮,冷冷的照射著,這一地寒氣森森的白霜。

[初臨南楚:第043章:石破天驚]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逼近,青夏隱藏在軍機大營的兵器庫內,暗自皺著眉頭,心道:“不會這麽倒黴吧,竟然在這個時候要出任務來取兵器?”
  可是事實證明,近來她的運氣實在不是很好。剛才離開小巷之後,竟然被那夥神秘人盯梢,千方百計才將跟蹤的人甩掉。沒想到剛剛隱藏在這裏,竟然遇上大營夜間行動。此時想要逃跑已經來不及了,此處無門無路,除了穿牆逃走,就隻能衝出去和他們硬拚。而青夏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若是被他們看到自己現在的一身裝扮會有什麽下場。
  額上的冷汗緩緩流下,青夏手握著鋒利的匕首,雙眼漸漸升上一層凶狠之色,實在不行隻能動手解決了。
  “唔!”突然間,一隻大手猛地捂上了青夏的嘴,青夏大驚,手上匕首閃電回刺,另一隻手迅速回擊,一把掐住後麵來人的咽喉,手指大力扣下,右腳向後一個旋踢,絆在對方的腳踝處,用力一扯,來人就鬆開了對她的束縛,倒在了青夏的麵前。
  楊楓!青夏雙眼圓瞪,看著楊楓清俊的臉孔,霎時間呆了一呆。就在這時候,楊楓的身體已經嘭的一聲砸在地上,揚起巨大的灰塵。
  “什麽人!”厲聲的喝問登時響起,外麵嘻嘻哈哈前來取兵器的軍機大營諸人聽到了響動,謹慎的問道。
  “恩,是我!”楊楓答了一聲,迅速爬起身來。眉梢一挑,一把扯下青夏的黑色麵巾和肩頭的衣物,雪白滑嫩的肩頭和青夏的臉孔同時露了出來。一道怒色猛然閃過青夏的眼睛,她憤怒的瞪過去,楊楓卻沒有半點警覺,手上迅速如電,抽出了青夏綁頭的青布。滿頭青絲傾瀉而下。
  “是我!”楊楓一個骨碌就站起身來,迅速跑了出去,對著外麵的幾名士兵低聲的賠笑道:“是我在這了。”
  “是你?”一名大兵認出楊楓的臉,連忙收起了戒備。旁邊另一名侍衛見楊楓滿身灰塵,疑惑的說道:“你小子這個時候在這幹什麽?那後麵還有沒有人?”
  “沒有了沒有了,”楊楓連忙答道,神情閃爍,慌亂不安,“真的沒人,就小弟一個。”
  “哼!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大兵賊笑著說了一聲,也不顧楊楓的阻攔,一把掀開了兵器庫內的火紅槍纓,霎時間驚呆了眼。
  嬌媚的女子半低著頭,滿頭青絲柔順而下,散亂在雪白圓滑的肩頭之上,黑暗中看不清楚女子的臉,隻看得到她尖尖的下巴,在清冷的空氣中滑若凝滯般,閃動著誘人的光澤。
  “參領大人。”楊楓急忙趕上前來,一把擋在了青夏的身前,對著為首的男子長長的掬了一禮,連忙說道:“小子不懂規矩,還請參領大人責罰。”
  “好你個臭小子,膽子可夠大的了,在軍營裏招妓,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吧!”參領大人大叫一聲,身後的眾人這才醒過神來,紛紛大聲喝問楊楓,神情間透著一絲猥瑣之意。
  “大人,參領大人,各位大哥,你們小點聲啊!這要是讓外麵的人聽到,小弟還有命嗎?”楊楓急聲說道,神色緊張,不時的向外張望一眼,對著一眾士兵小心的賠著謹慎。
  “得了得了,”參領大笑一聲,對著楊楓的肩頭就猛的打了一拳,笑罵道:“看在你小子平日裏還算會做人的份上,我們弟兄就幫你瞞了這件事,以後升官發財,可別忘了做兄弟的啊!”
  “那是那是,”楊楓連忙感激涕零,沉聲說道:“各位大哥的恩情,恩同再造。小人就算走到天邊上去,也會記著各位大哥的好處。”
  “楊小子升了黑衣衛,還是這麽會做人,以後弟兄們就全都仰仗你了。”一名大兵笑著說了一句,旁邊的人接口問道:“那娘們是哪個院子的,你膽子大,她的也跟著肥,這的生意都敢接,掙錢不要命了吧。”
  “行了,大家都先出去吧,楊楓,我們先回了,你趕緊把這拾掇利索了。你們黑衣衛那邊剛才好像有事,你也趕快趕去。”
  “是,多謝大人,小人立馬趕去。”
  一陣大笑喧嘩聲緩緩離去,參領等人剛一出門。楊楓霎時間站直身體,麵色冷然的看著門口,一雙眼睛沉靜如水,緩步走到兵器後麵,對著青夏說道:“他們已經走了。”
  青夏已經穿好衣物,楊楓從背後拿出一個包袱,一把扔到她身邊,沉聲說道:“換上軍裝吧,免得待會麻煩,宮裏剛才來了人,若是殿下一會要出去我們還得隨侍。”
  將包袱裏的鎧甲穿在夜行衣外麵,打開之後,發現裏麵還有一個小包袱,裝的正是自己平日用來化妝的小物件。一會的功夫,青夏就已經收拾停當,再出來時,已經是那個略微有點胖乎乎的黑臉侍衛夏青。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青夏抬起頭來,沉聲問道。
  麵對青夏燦燦如星的眼睛,楊楓突然覺得有點緊張,微微咳嗽了聲,頗有些不自然的轉過身子,往大門的方向走去,說道:“我一直跟著你,到了天牢院牆那邊就跟不上了,於是就一直在那等著。”
  “呆子!”青夏小聲的嘟囔了一句,楊楓眉頭一皺,想說什麽,卻終究沒有說。兩個人之間有些沉悶,夜裏的風涼涼的吹在兵器庫裏,揚起地上細小的塵埃。
  “嗚……”一聲低沉的號角聲突然在西北角響起,楊楓眉梢一挑,沉聲說道:“不好,殿下要出營!”
  “那還不快走!”青夏嗔怒的叫了一聲,突然跑上前來,一把拉住楊楓厚重披風的一角,想著兵器庫的後門跑去。
  楊楓微微一呆,神色恍惚間就已走出了庫房。
  滿天星輝隨之傾瀉而下,淡淡的灑在兩個人的肩上。東華門,正安門,太和門,紫金通道,統統洞開!
  楚離一身銀白戰甲,雪白大裘,騎在高大的西北寶馬之上,身後跟著大批黑衣黑甲的黑衣衛,一路急行,馬蹄聲聲,吵醒了沉睡中的南楚金宮。無數人於睡夢中驚恐的睜開雙眼,暗暗留意著皇城風向的變動。
  戰馬嘶鳴,前蹄人立。穩穩的停在乾青四所之前,楚離麵沉如水,轟然跳下戰馬,就向著殘破不堪的冷宮,大步走去。
  青夏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再一次回到這個地方,並且,以這樣一種身份。
  手上突然傳來溫暖的溫度,緩緩側目,卻是楊楓浩瀚如海般的雙眼。對著楊楓微微點了點頭,就跟在大批的黑衣衛之後,隨著楚離,走了進去。
  院子裏一切如常,敗落的枯草,幹枯的樹樁,清冷的天井,破爛的宮殿。一切,無不在醒目的提醒著這處地方的名字和身份。青夏站在人群之中,看著楚離站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白慘慘的月光冷冷的照射在他的身上,映襯著地上的滿地白霜,有著森寒的冷意。他就那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沒有絲毫動作,沒有絲毫言語,也看不出絲毫表情。
  月上中天,冷冷的在天井中投射出一輪圓月。楚離森冷的鎧甲反射著清幽的月光,朦朧中透著一絲寒意。低沉的嗓子突然響起,在暗夜之中,仿若索命的鬼魅般,有著濃厚的血腥味道,在天地間彌散。
  “這裏,是由你看守的?”
  “是,末將魏堯,是乾青四所的守軍參將,末將……”
  “不用說了。”楚離輕輕的豎起手來,隻是一個淡淡的動作,就阻擋住魏堯口中的話語,“拖下去,砍了。”
  “殿下!”如狼似虎的侍衛突然衝上前來,魏堯大驚失色,淒厲的慘叫道:“末將三次出宮稟報,都被丹妃娘娘的人攔了下來,末將冤枉啊!”
  “冤枉?”楚離突然冷哼一聲,麵色陰沉,看也不看向這邊一眼,冷冷的注視著那座殘破的宮殿。心底有大片大片的蒼涼緩緩升起,聲音好似被冰凍了一般,寒聲說道:“我看事隻看結果,不管過程。你既然可以三次試圖潛出皇宮,為何不可四次五次。辦事不利,就是無能,再多說一個字,我讓你一家老小一同給你陪葬!”
  守軍參將魏堯霎時噤若寒蟬,麵若死灰的被人拖拽死狗般拖了下去。
  青夏站在人群之後,看著那個無辜牽連到的男人,卻沒有一絲勇氣支撐她前去救人。當一個人連生存都無法保證的時候,良心果然是多餘的東西,她的手腳一時間都有些僵硬,血液也微微發涼。萬萬沒有想到,或者是從來沒有認真去思考過,自己的逃走,會害了多少人。這個世界任何事情都是環環相扣,牽一發,又怎能不動全身?
  “所有乾青四所的守衛,發配南疆采石穀充軍,傳令五城兵馬司,全國搜捕蘭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刀鋒般的嗓音突然響起,黑衣衛集體轟然跪在地上。青夏在人群中仰頭望去,隻見楚離麵色蕭索,獨自一人站在院落中央,一抹寒光閃過他的眼眸,有著無法掩飾的銳利的鋒芒。
  “殿下!現在去何處?”黑衣衛統領徐權突然小心的問道。
  楚離嘴角冷然,雙眼微微眯起,縱身跳上戰馬,冷聲吐出了三個字:“雲翔殿!”

[初臨南楚:第044章:雲翔大殿]
  枝頭花蔓嫋,金樽酒不空。
  到了這雲翔大殿,青夏才真正體會到了紙醉金迷、醉生夢死的完整含義。
  數不清的雕梁畫棟,飛簷鬥拱像是一幅濃墨潑成的山水畫一般令人目眩神迷,假山盆景,長廊壁畫,無處不透出一股濃濃的中國古典氣息,隻是這麽一處巨大的宮殿此刻卻是一片死寂,沒有半點人聲。徐權在門前高聲叫門許久,也不見有人,自作主張上前試著握住門栓,誰知那朱漆大門就這樣緩緩打開了。
  楚離沉目凝眉,看不出是什麽情緒,冷眼望著燈火輝煌但卻一片死寂的雲翔殿,眼內有低沉的暗流在緩緩流動。輕哼一聲,獨自打馬上前,後麵的黑衣衛隨之行進,化名夏青的青夏跟在楊楓身後,緩緩的走進了這個南楚皇宮中權勢最盛的女人的宮殿。
  宮燈高懸,花團錦簇,朱紅色的錦緞鋪滿了綿長的正道,完全是迎接帝王的儀仗規格。
  楚離騎在駿馬之上,寒鐵的鎧甲在森冷的月光之下煥發出一片清輝,映襯著他的臉孔都有幾分蒼白,泛白的唇角緊抿著,目光直視前方,噠噠的馬蹄聲緩慢的在雲翔大殿內響起,寂靜無聲中越發顯得空曠。
  這條路,似乎格外的漫長。
  終於,四根兩人都環抱不過的柱子映入眼簾,巨大的雲翔殿金碧輝煌,十八扇大門通通大敞,丹妃一身大紅描金彩鳳袍,雲鬢高綰,金鳳頭釵,滿頭流蘇瓔珞,臉若芙蓉春水,嘴唇豆蔻,脖頸修長,挺直了背脊,直挺挺的跪在雲翔殿正廳之中。後麵是整齊劃一的雲翔殿三百仆從,雲翔殿的門外,南楚第一世家朱氏的列祖列宗百尊靈位,在森冷的夜色中安靜的擺放在一塊白地之上,而在所有人之前,一名身穿雲翔殿服飾的二等婢女的屍體,已經僵硬多時。
  徐權一眼認出那是這幾日來大營屢次求見太子的宮女,看到丹妃鎮定自若的模樣,不由得向楚離望了一眼。
  空氣裏暗流湧動,人數雖多,但卻死寂無聲。丹妃高昂著頭,直視楚離的雙眼,突然朗聲說道:“臣妾大罪,請殿下責罰!”
  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回蕩在眾人之間,楚離緩緩抬起頭來,眼光中透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沒有半點表情的看著這個同床共枕的女子,聲音中竟似乎帶著微微的嘲諷:“哦?何罪之有啊?”
  “臣妾有六條大罪,請殿下容臣妾一一稟來。”
  “是嗎?”楚離淡漠一笑,微微頷首,“說。”
  丹妃雪白脖頸高高昂起,奸細的下巴在夜色中好似刀子一般,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一罪,臣妾身為後宮妃嬪之首,沒能規範下麵姐妹的言行,失職失責。二罪,臣妾縱容蘭妃穢亂宮廷、對殿下不敬,卻沒將之嚴加懲辦,致使皇家顏麵受損,愧對南楚曆代先祖。三罪,乾青四所雖然直屬殿下,不由臣妾掌管,但是冷宮之中走失罪妃,實乃臣妾看管不嚴之過。四罪,蘭妃失蹤後無法及時稟告殿下,耽誤了捉拿蘭妃的最好時機。五罪,臣妾擅自動用白衣衛尋找蘭妃,多日之內仍未有結果,無能無用。六罪,臣妾愧對殿下的信任和先皇的教導,愧對家族老父的期望。於此重要時機,縱容宮廷蕩婦淫亂民間,敗亂皇家聲譽威望,實乃不敬不察不理不清不明不孝的大罪。三日前就已遞交卷宗至大寺府,等待殿下裁決。”
  “嗬……”楚離突然冷笑一聲,嘴角邪魅牽起,含笑望著跪在大殿之上的錦衣女子,緩緩說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有罪,可是從你口中所說,我卻看不到你罪在何處?”
  戰馬上的男子緩緩摘下玄鐵頭盔,一頭墨色長發利落挽起,沉聲說道:“其一,你說自己無法規範後宮嬪妃言行,卻在暗指你名不正言不順,不是皇後之位,沒有立場資格。其二,蘭妃之罪,乃是我親自定下,哪裏能輪得到你來嚴懲,是以是我的失誤才對。其三,乾青四所部屬不歸你鉗製,出了錯也不能算在你的頭上。其四,是我不肯見你派來的人,無法按時搜捕一事也與你無關。其五,白衣衛本就是你朱家子弟,歸你統屬,你派遣他們也是理所應當,而找不到人,也非你所願。其六,這種種結果都是我自作自受,與你雲翔殿沒有半點關係,若說到不察不孝乃是我楚離,和你丹妃何關?”
  “朱丹臣,我說的,可對嗎?”
  楚離聲音寒若堅冰。丹妃聞言不動聲色,朗聲說道:“殿下乃九五之尊、當今天龍聖子,天命神授,做事本無對錯之分。對也是對,錯也是對,臣妾身為人妻,理當為殿下分憂,失誤過錯,臣妾理該承受。”
  “你的意思是,這事本就是我的錯了?”
  “臣妾不敢!”丹妃突然垂下頭去,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大聲說道:“所有過錯,皆在臣妾一身,請殿下責罰。”雍容華貴的女子眼眸深深,仿若豪賭一般的狠狠瞪大了雙眼,雙臂伏在額前,穩定沉靜,心內的巨浪卻在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隻是不知道她的籌碼到底是她朱家滔天的權勢,還是那些同榻而眠的夜夜晚晚。
  “你的確罪該萬死!”
  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丹妃一驚,猛然抬起頭來,卻正撞進一雙漆黑的眼眸之中,楚離麵色陰沉,連嘲諷的笑容也無,冷然看著丹妃的眼睛,寒聲說道:“你今晚這樣大費周章,不就是等我前來,然後逼我說,你和這一切都沒有關係?”
  “臣妾……”
  “不要再跟我耍嘴皮子了!”楚離突然厲喝一聲,沉聲說道:“你處心積慮,謀劃盤算,自以為聰明絕頂,毫無破綻。的確,你很會做事,謹慎小心,滴水不露。但是,我今天要告訴你,若是莊青夏就此消失,或是死於非命,我也定不會饒了你!你們朱家傳承百年,自以為樹大根深,但是你最好給我記住,這南楚境內,三百年來,畢竟都是姓楚的!”
  “來人!傳令下去,丹妃有失婦德,後宮之事,由即日起,交由柔妃掌管。從今日開始,丹妃幽閉雲翔殿閉門思過,一日蘭妃不還朝,雲翔殿大門一日就不許打開!”
  “是!”幾名聞訊趕來的內廷官沉聲應是。楚離冷哼一聲,調轉馬頭,就往大門處昂首行去。
  “殿下!”一聲淒厲的喊聲突然響起,楚離頭也不回,隻是微微勒馬,駐足不前。
  “那個女人騙你害你,吃裏爬外,難道她對你就那麽重要嗎?重要過你的萬裏江山?”丹妃站在大殿之上,長風吹舞著她如血的長袍,好似破碎的蝴蝶一般,眼睛通紅,鼻翼急促的抽動,雙手好似僵硬一般,狠狠的握成拳頭,深深的紮在血肉之中。
  “不重要,”長久的沉默之後,楚離突然沉聲說道:“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比大楚的萬裏江山更重要。”
  丹妃聞言雙目突然升起一絲光芒,剛要開口說話,楚離突然回過頭來,聲音更顯低沉,似乎還帶著一絲陰狠,一雙眼睛黑的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一般。
  “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可以動她。”
  黑暗之中,鬼魅般的話語在空氣裏四下飄零,楚離雙眼微微眯起,緩緩回過頭去,森冷的笑了一聲道:“愚蠢的女人,你惹了你不該惹的人。莊青夏若是死了,你就去給她陪葬吧。”
  沉重的宮門突然打開,楚離一身銀白軟甲,緩緩消失在雲翔大殿的宮門之外。丹妃麵色慘白,終於,沉重的倒在了地上。

[初臨南楚:第045章:古道劫殺]
  “殿下!”
  寂靜的朱雀大街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綿長的火把火龍一般向著這邊急速而來。楚離眉梢微挑,勒住戰馬。身後的貼身護衛謹慎的帶馬上前,將楚離圍在中間。
  青夏微微皺起眉來,由於西川和東齊的人馬到來,南楚近來宵禁嚴格,即便是軍機大營,夜晚也不得私下外出。看這群人來的方向,應是都騎北軍的人馬,從北城門而來。這樣長街阻擋聖駕,看來是發生大事了。
  “來者何人?”徐權站在楚離身前,一身戎裝軟甲,劍眉豎起,揚聲喝問。
  “臣都騎北軍城守李平,有事要向殿下稟報!”
  顯然是認出對方是熟人,徐權眉頭一皺,看著李平衣衫染血,手按左鍵,顯然受了重傷,連忙讓出路來。楚離麵色沉靜,打馬上前,沉聲說道:“什麽事?”
  “拜見殿下!”盡管身受重傷,但是李平仍舊迅速翻身下馬,嘭的一聲跪在地上,大聲回道:“二更時分,有人私出城門,被守軍發現後,殺死兩名城門守衛,傷了三人。臣帶兵出城追擊,沒想到竟然有人在城外接應,臣誤中埋伏,死傷二十八人。無奈退回,並放出翎鷹追查,臣請殿下賜臣兵符,出城緝拿賊人。”
  “有人私出北城門?”楚離小聲默念一句,隨即沉聲問道:“可看來來人的相貌服飾了嗎?”
  “來人身穿夜行衣,麵巾蒙臉,但是臣還是可以確定,是一個女人。”
  “女人?”楚離麵色一震,聲音微微揚起。青夏在人群之中,小心抬頭仰望,一股不詳的預感緩緩升起。
  “是,因為在打鬥中,臣撕下了對方的一塊衣料,裏麵掉出這個東西。”
  一塊雪白的綢緞被小心的呈了上來,即便隔著這麽遠,青夏還是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楚那塊白色的綢緞。這李城守口口聲聲說撕掉了外麵的衣料,掉出了裏麵的東西。可是一看這布料就知道,這明顯是在打鬥中對方被李平近身,外麵的夜行衣連同裏麵的內衣被一同撕下一塊來。隻看那布料的外表,就知道質料柔軟,手工精細,當屬上乘之品。但是這些都不足以引起青夏的注意,因為,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布料的上方,醒目的繡著一隻精致的蘭花!
  “臣見這布料看起來像是宮廷所製,殿下又剛剛下令全國緝捕蘭妃,臣懷疑……”下麵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這男子的意思。按理說區區一兩名賊人硬闖城門,本不足以向楚離稟報,直接呈報給盛都府尹處即可。但是,因為又莊青夏的海捕諭令在前,這些人自然不敢大意馬虎。竟然連夜向楚離呈報上來。
  “對方逃向哪個方向?”楚離聲音平和,聽不出有什麽情緒,但是青夏卻可以真實的察覺到,有暴風雨的影子,在上空緩緩凝聚了起來。
  “城北十裏坡。”
  巨大的抽氣聲幾乎同時響起,蘭妃當日被楚離賜名為蕩妃,其中緣由早就被人添油加醋的傳遍街頭巷尾。而作為緋聞男主角所在的齊國,正好在城北方向。十裏坡名中帶坡字,實則卻是一處渡口,渡過流滄江往東,就是回齊的最好路徑。
  “徐權,回軍機大營整頓兵馬,其他人,跟我出城。”
  “殿下,不可!”徐權大驚,連忙說道:“小心敵人使詐。”
  鋒利的眼眸緩緩轉過去,緊緊盯著徐權的麵孔,低沉的話語緩緩吐出,讓周圍的人齊齊冰凍三尺。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馬蹄轟然行進,黑衣衛集體跟上,青夏和楊楓對視一眼,對方眼裏的謹慎擔憂之色,急促的傳了出來。
  因為他們知道,外麵的人絕對不可能是莊青夏。那麽,來人的目的,就很明確了。
  *
  黑暗的夜色之中,一行人急速的在城外驛道上奔馳,黑衣衛四周圍繞,將楚離拱衛在其中,青夏有幸被分到楚離右側。自從離開皇宮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離他如此近,不得不眼觀鼻鼻觀心,神情自若但卻心下打鼓的不露一絲痕跡。
  全身的謹慎細胞幾乎同時而開,青夏知道,這看似寂靜的黑夜之中,實則隱藏了巨大的危機,無數魑魅魍魎在黑暗中暗暗潛伏、別有居心,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跑出來咬上一口。從來她做事行動,都是小心的將自己隱藏起來,現在陪著楚離這瘋子在這驛道上狂奔,她有種不穿衣服站在人前的感覺。
  原來,給人當靶子的感覺,是這樣的難受。
  剛剛自嘲的牽起嘴角,一絲警覺之心突然響起,雖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動,對方也將自己完美的隱藏,但是多年來在生死邊緣上打滾的經曆,給了青夏近乎神跡的第六感。這種感覺,也多次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鳳目一掃,一道微不可查的寒芒在夜色中微微發亮,人的眼球在慘淡月光下反射的微光像是一顆炸彈一般在青夏的腦海中升騰而起。
  “有埋伏!”
  所有的一切都幾乎在零點零一秒中發生,護衛在楚離右側的青夏,突然厲喝一聲,飛身而起,瞬間脫離戰馬,一把撲到楚離的身上,將他從馬上撲了下來。
  所有人吃了一驚,有人大聲呼喝,然而,還沒待這些人有所反應。一陣密集如雨的利箭蝗蟲般激射而來。所有箭頭全都指向楚離的方向,無主的戰馬突然一聲哀鳴,猛地倒了下來。青夏扯著楚離一個側滾,就躲過了戰馬龐大的身體,數不清的弓箭密密麻麻的插在戰馬的屍體之上,箭頭上閃動著微微藍光,一看就知道都是淬了毒的。
  “保護殿下!”黑衣衛的副兵衛契勇朗聲大叫,然而話音剛落,兩隻利箭同時射中他的胸口,契勇慘哼一聲,奮起神威擋過幾隻流箭,終於抵擋不住,摔下馬來。
  隻這麽一眨眼的功夫,二百名黑衣衛就已經死傷大半,徐權不在,契勇陣亡,失去了頭領,剩下的也都在各自為戰,努力尋找庇護點,抵擋對方的勁箭。
  “不要慌!熄滅火把,堆積馬屍,抵擋利箭!一隊朝東,二隊三隊護衛左翼,四隊右翼,五隊突圍,六隊保護殿下,其他人跟我往上衝!”混亂中,楊楓突然站起身來,朗聲大叫一聲。幾隻勁箭霎時間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向著楊楓激射而來。
  楊楓手中長槍霎時間猶若蛟龍出海,團團槍影紛飛激蕩,漫天流箭被他吸引去了一大半,但卻沒有一隻可以射的中他。這時,隻見暗夜中一道明黃色勁箭突然呼嘯而來,力道之大,無以倫比。楊楓冷笑一聲,身軀鬥轉,反手探去,一把竟然將那箭緊緊的抓在手裏。腰間長弓解下,順手將金色弓箭搭上,順著原路轟然射回,黑夜中隻聽一聲慘叫登時響起,顯然是有人殞命。
  這還是己方遭到伏擊以來第一次傷到對方的人馬,黑衣衛一方士氣大振。畢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軍中精銳,之前之所以慌亂,實在是因為無意中受到伏擊,兩名主帥不在,敵人用弓箭攻擊,隱藏在黑暗之中,連影子都抓不著。此刻見楊楓神勇無匹,輕鬆射中對方人馬,氣勢大震之下,連忙照著他的吩咐有序的行動起來。
  火把幾乎同時熄滅,整條驛道霎時間處於一片黑暗之中,黑衣衛也不用在明晃晃的火把之下給對方當靶子。此刻雙方都處在黑夜裏,黑暗射箭,何來準繩。漫天的流箭頓時好似蒙頭的蒼蠅,四下亂飛,但卻找不到目標。黑衣衛壓力大減,紛紛抽出腰間的弓和箭壺,反擊了起來。
  別人此時射箭純屬瞎蒙,但是楊楓卻好似在黑暗中長了眼睛一般,聽聲辨位,每一箭射出去都有慘叫聲響起。一時間,他好像是地域使者一般,箭箭都不落空,己方不時響起歡呼之聲。
  青夏躲在兩匹馬屍之後,抽出腰間的黑衣衛統一長刀,一邊小心的躲避流箭,一邊四下查探著對方的情況。眼前雖然局勢對己方仍嫌不利,但是隻要拖得時間,徐權的援兵就會趕來,怕就怕敵人等不及,上前肉搏。黑衣衛這邊死的死傷的傷,剩下有戰鬥力的人並不多,一旦近身,勝算就會渺茫。
  然而,似乎是為了回應青夏的想法一般,驛道旁的密林處突然傳來一聲輕嘯,紛亂的箭雨霎時間為之一滯,嘈雜的腳步聲迅速逼近,顯然對方對黑衣衛了若指掌,知道拖下去沒有好處,已經等不及了。
  楊楓顯然也已經想到了這點,處變不驚,弓箭往腰間一掛,手提長槍,就迎了上去。他速度極快,轉瞬間就已經閃到人群之中,濃烈的血腥之氣在黑夜中彌散開來。楊楓槍挑血喉,厲聲叫道:“五隊六隊突圍護送殿下回城,其他人跟著我!”
  此時此刻,他儼然已經是黑衣衛眾人的主心骨。眾人聽令,紛紛照辦,五隊六隊剩下的黑衣衛人馬紛紛向著青夏和楚離的方向奔來。
  “哼!本王若是被這些宵小之輩嚇得狼狽逃竄,以後還如何統帥南楚百萬大軍,眾人聽令,恩……”
  楚離轟然站起身來,眉眼淩厲,氣勢豪邁的大聲說道。然而,話還沒說完,小腹處突然就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楚離不由得悶哼一聲,彎下腰來。
  青夏一把拉著楚離向一旁臥倒,果然,楚離話音剛落,無數的飛箭就往這邊急速射來。躲過一輪攻擊,青夏厲聲叫道:“五隊六隊跟上我,從邊左路衝出去!”
  一把扯住楚離的領子,牽過一匹僥幸沒有受傷的戰馬,咬牙大力一甩,就將楚離扔了上去。
  “你!大膽!”楚離大怒暴喝,青夏聞所未聞,翻身上馬,騎坐在楚離身後,任楚離烏龜一般的趴在戰馬背上,猛然揚鞭,大聲叫道:“跟上我!”
  眾人也害怕這準皇帝這時候大發神威的要留下跟人拚命,紛紛無視青夏的大不敬,策馬跟在青夏身後,向著邊左方衝去。
  “攔住他們!”敵人突然大叫一聲,有人迅速向青夏等人移去。楊楓長槍一挑,一人一槍卻好似一隻軍隊一般的緊緊的將路攔住。
  等他們好不容易衝過的時候,青夏等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寂靜的古道之上,廝殺聲,響成一片。

[初臨南楚:第046章:叢林諜戰]
  漆黑的密林裏,輕微的腳步小心的落下,踩在敗落的枯葉上,發出一陣恍若蟲鳴般的沙沙聲。黑衣人對著後麵一招手,清冷的月光照射下,他的影子顯得格外的長。
  響亮的犬吠聲在後麵響起,兩隻小狼般大小的獵犬從後麵竄了上來,對著偏東方的方向大聲的叫著。
  月光淒慘,黑夜裏一片肅殺。無人注意的高高的樹冠上,一條黑暗的人影突然滑下,悄無聲息的落在厚厚的枯葉之上,迅速的向前著前麵的人逼近。
  沒有人知道,索命的煞星正在緩緩靠近,在這場角逐塞裏,他們一直認為自己才是捕獸的獵手。
  領頭的黑衣人眉梢一挑,沉聲說道:“跟上來!”
  然而,卻沒有任何人回應了他的聲音,頭領眉頭皺緊,剛要回過頭去,突然隻感覺脖頸一涼,銳利的疼痛霎時間襲來,意識一時間有點恍惚,等他突然想到什麽時候,生命已經不再給他思考了力量了。
  抽出兩條惡犬脖頸間的飛刀,對著仍有呼吸的人再補上兩下,處理完這一切,青夏迅速站直身子,四下警惕的觀望一下,就向著西麵的方向快速的跑去。
  她一路小心謹慎,遇到荊棘都不敢劈砍,怕的就是留下痕跡。沒想到敵人仍舊冤魂一般的掉在身後,原來靠的果然是狗兒靈敏的鼻子。眼下處理掉身後的隱患,但是青夏卻仍舊不敢大意,天知道到底有多少條惡狗,自己拿了些衣物去迷惑這些畜生,但卻不知道能拖延幾時。
  南方的叢林十分茂密,青夏一路奔跑跳躍,好似狸貓一般矯捷敏鍵。峰回路轉,一個不大的湖泊突然出現在眼前,青夏腳下不停,迅速跑到湖泊的另一側,一個一身銀色鎧甲的男人,拄著戰刀半坐在地上閉目養神,聽見青夏的腳步聲猛然睜開雙眼,精銳的鋒芒透眼而出,像是兩柄出匣的寶劍。
  “都解決了?”青夏沉聲問道。
  黑暗中的男子微微揚眉,眼內頗有些深意的緊緊的盯住青夏。盡管知道他不可能認出自己,青夏還是覺得一陣緊迫的心慌。終於,楚離緩緩的點了點頭。
  青夏長出一口氣,連忙說道:“殿下,我們需要馬上離開這裏,徐將軍的援兵……”
  話還沒有說完,楚離麵色登時大變,寒芒一閃,陡然抽出戰刀,對著青夏的脖頸就劈砍了下來。青夏大驚失色,但畢竟擁有超敏捷的應變能力,身形陡然隨著刀鋒側倒,嘭的一聲倒在地上,腳踝下的匕首被以迅猛絕倫的速度迅速抽出,一個後滾翻就遠離了楚離,半蹲在地上,迅速的就想彈地而起,暴起傷人自衛。
  然而,下麵的動作還沒有使出,一個細長黑色的影子就從自己剛才的方向對著楚離凶悍襲去。楚離長刀一閃,登時將那東西斬成兩半。後邊那段在半空中一個扭動,就頹然摔落地麵,而前麵的那段卻是凶性大發,張開猙獰巨口,對著楚離凶悍咬下!
  嘭的一聲,楚離的長刀一把落在地上。青夏大驚,隻見卻是一條頭暗綠背斑黃的巨蛇,長約兩米,碗口粗細,頭呈三角,嘴間上翹,背上有著黃褐黑邊的斑紋。此時已經背斬斷的蛇尾仍舊不斷在地上抽搐扭動,瞧來十分生厭,而前段卻仍舊狠狠的咬在楚離的手腕上,雙眼大睜,透著怨毒和凶狠的神色。
  青夏大驚,登時彈地而起,一把抓住蛇身,扔在地上。隻見楚離手腕處被咬傷,兩排深深的壓印醒目的向外留著黑血,前排中間處兩顆齒痕尤其明顯。
  這是一條毒蛇,而且青夏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蛇了。它叫圓斑蝰,也被俗稱為百步蛇,凶狠好鬥,雖然毒性和力量在蛇族種不算最強,但是在死亡率上,卻一直居於榜首。這種蛇毒極為凶狠,可以使人在兩個小時內致死,而長這麽大的毒蛇,毒性更加凶狠。這種蛇大多生活在台灣山區,青夏曾經有一次在台灣出任務的時候,在當地居民家裏見過這種蛇。沒想到,在這千年前的古代楚國,又再次相逢。
  青夏迅速的找兩塊布條,在楚離手腕處和手肘處狠狠紮緊,防止毒血向心髒處蔓延。摘下玄鐵的頭盔,盛來大量的清水,對著傷口進行大量的清洗。隨即掏出火石,生了把小火,將匕首燒的通紅,在楚離的傷口處做十字星切口,又在傷口周圍做同樣的切口,努力的擠壓毒血。等到流出的血不再是黑色時,才鬆了一口氣。
  “殿下中了蛇毒,不宜妄動,請覓地躲藏,容小人回去搬救兵。”不做婦人的悲傷之態,青夏果斷的說道。
  楚離眉頭緊鎖,頭暈目眩,暗道這毒蛇果然凶狠,剛要說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不遠處響起。青夏眼中警惕神色大盛,連忙伏在地上,將耳朵貼在地表,一會抬起頭來,沉聲說道:“一定是生火暴露了行蹤,有三夥人馬在靠近,兩夥都是二十多人,另一夥卻有上百人,不能力敵,我們先走。”
  幾腳踩滅地上的火堆,澆上冰冷的湖水。青夏整理好一切,一把扶起楚離,說道:“殿下可以走動嗎?”
  楚離點了點頭說道:“可以。”然而剛剛站起,一陣暈眩就猛然襲來,驀一發力,臉色登時一片雪白。青夏及時的扶住他的身體,左右看了一眼,默算著來人的速度,略一咬牙,沉聲說道:“我背殿下走吧。”
  楚離神情微微詫異,上下打量了青夏一番。意思很明顯的傳達出來,這小兵看起來雖然略略有些肥胖,但是身材矮小,尚不及自己肩膀,能背的動嗎?
  “唔……”青夏被楚離盯得話頭一滯,悶聲說道:“殿下不要瞧不起我長的矮小,我很有力氣的。”
  “我怎麽敢瞧不起你,若不是你,我今晚可能已經死了十幾次。”楚離聲音淡漠,有氣無力,聽起來毫無溫度,但是熟知楚離為人的青夏卻知,他這樣薄涼的人,能說處這樣的話已經不易,夏青若是真是一名普通的黑衣衛戰士,以後的仕途之路必然一路坦蕩了。
  一把將楚離背在背上,青夏膝蓋霎時一彎,一個踉蹌差點趴下。
  楚離這一番動作,毒血上衝,四肢無力,這會,連眼皮都幾乎睜不開。青夏雙手狠狠的柱在沙地上,沙子堅硬,紮進血肉之中,緩緩的喘息了一會,青夏努力的站起身來。神色堅毅,四下查探一番,向著西北方向迅速奔去。
  當初野外行軍時,負重百斤是很平常的事。自己這段時間勤於鍛煉,莊青夏的身體也不像以前那般嬌弱。雖然此刻仍然有些吃力,但是青夏憑著超強的毅力,仍舊以迅猛的速度快速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今晚的一切顯然都是別人設計陷害,對方不但在城外驛道上埋伏偷襲,更在回城的道路上派了大批人馬堵截。青夏等人在回城的道路上受到伏擊,九死一生下浴血逃出,此刻若是再往盛都的方向去,定會再一次自投羅網。
  這夥人對楚離的一切了若指掌,情報配合更是天衣無縫,做事似是而非,引人上當所留下的蛛絲馬跡也十分高明。楚離今夜連遭變數,大意下失了分寸也是常情,隻是青夏卻不禁要對這人重新估量了。
  費力的爬上華蓋樹的頂部,然後用繩子將楚離這個大個子一點一點拖拽到高高的樹上,做完這一切幾乎要了青夏的小命。此刻任她再過強悍,仍舊要吐著舌頭大聲的喘著粗氣。
  就當是一次解救人質的行動好了,他為了自己冒險出城,又為了救自己被毒蛇咬傷,怎麽也不能丟下他不管。
  解開他綁在手腕和手肘處的布料,讓血液流通一兩分鍾,再一次將布條紮緊。楚離的麵色一片蒼白,嘴唇甚至也有些泛青,夜裏的風冰冷的吹著,樹林裏一片死寂,就連蟲子的鳴叫都沒有。華蓋樹枝繁茂密,青夏和楚離坐在上麵,像是坐在彈簧床上一樣,絲毫不用擔心會掉下去。
  脫下身上的黑衣衛統一大裘,裹在楚離的身上,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拿起他的手腕,緩緩的俯下身子。
  之前怕被他察覺,並沒有為他吸毒。此刻他已經昏迷不醒,不再擔心。從中毒受傷到現在,還沒有過去半個小時,仍然在最佳解毒的時間範疇之內。嘴唇緩緩湊近,上一次的傷口仍然曆曆在目,吸出一大口鮮血,再撲的一聲吐出,反複幾次,再一次紮緊手腕。青夏放下楚離的頭,就打算下去找水漱口。
  誰知剛要離身,一隻手突然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青夏的骨頭捏碎。青夏愕然回過頭去,隻見楚離緊緊皺著眉頭,雙眼緊閉,仍舊昏迷未醒,可是麵上卻顯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傷口一定很疼。”
  青夏這樣想著,試圖要將楚離的手扯下,可是嚐試了幾次,楚離反而更加大力的握緊。
  “別送我走。”痛苦的聲音突然緩緩響起,聲音很小,可是在這樣寂靜的夜裏,卻顯得那樣的響亮。青夏不解的揚了揚眉,夢魘了嗎?她伸手探向楚離的額頭,冰涼一片,並不見發燒。
  青夏從沒見過楚離這樣的神情,這個男人一直都是強勢霸道的,可以陰狠,可以冷酷,可以邪魅,可以霸氣,但是這種脆弱的神情,卻好似不應該屬於他。他皺著眉,一個川字深深的印在他的眉心,緊緊的抓著青夏的手腕,聲音裏帶著痛苦和不甘,有仇恨,似乎也有祈求。
  “殿下,醒醒,你在做夢。”輕輕的搖晃著楚離的肩膀,小聲的叫道。
  “別送我走……母後……”
  青夏的手頓時就有些生硬,她愣愣的,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天邊的孤月像是一輪大大的玉盤,冷冷的灑下一地的清輝。楚離周身冰冷,黑色的大裘蓋在他的身上,更加顯現出他臉色的蒼白。
  “不送你走。”青夏突然回握住楚離的手掌,緩緩的湊到他的耳邊,沉聲說道:“你哪裏也不用去。”
  月光森然,遠處的火把又再次照射到這一塊平靜的土地。

[初臨南楚:第047章:戰地鳳舞]
  這副身體的確不行,才僅僅一個晚上,就讓她疲累的睡了過去,連敵人走到腳下都沒有發覺。若不是華蓋樹枝葉繁茂,可能現在就已經暴露了蹤跡。
  剛剛睜開眼睛,就被楚離一把捂住了嘴。這個昨夜中了毒的男人,此刻神情警惕,雙眼精芒寸許,看來已經完全清醒。他對著青夏微微揚眉,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樹下,顯然是怕青夏剛剛醒來,不清楚狀況。
  一隊八人的搜索小分隊正在下麵流連,好在他們手上沒有惡犬,不然一定藏無可藏。
  楚離緩緩轉過頭來,看了青夏一眼,然後指了指下麵的士兵,又對著自己的脖子豎手一橫,青夏就已經明白是什麽意思。緩緩的點了點頭,青夏輕輕拔出靴間的匕首,叼在嘴上,又拿出向來綁在腰上隨身帶著的鉤鎖,就要站起身來。
  環扣做成的腰帶突然被一把扯住,青夏垂眼奇怪的看去,卻見楚離雙眼沉著的微微眯著,口型張開,無聲的說道:“小心。”
  霎時間,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和9處的戰友共患難的非洲叢林。青夏頗有些動容了點了點頭,伸手抓住楚離受傷的手腕,打開他的手,用手指寫到:“你也是。”
  “剛才獵犬指明的就是這個方向,你們幾個,爬上樹看看。”
  終究,還是搜到了這裏。
  一棵又一棵的華蓋樹,好似一片圓圓的屋頂一般呈現眼前。青夏站在樹頂之上,還沒待下麵的人爬上樹來,突然拋出手中鉤鎖,嘭的一聲勾在了另一棵樹上。雙手抓住繩索,腳下驀一用力,青夏霎時間好似飛鳥一般,急速蕩了出去。
  “在那邊!”這麽大的動作,下麵的人不會沒發現,八名士兵同時舉手上指,揚聲尖叫,向著青夏的方向就追了過來。
  “放箭!生死勿論!”一名士兵突然抽出腰間的弩箭,大聲喊道。青夏目光一寒,雙腳剛一踏上另一顆樹頂,立時又拋出鉤鎖瞬間飛出,口中的匕首被拿在左手上,單手蕩繩,左手猛揮而下。
  霹靂一聲巨響,一段粗壯的樹幹就被整條的切了下來。這個時候樹枝幹枯,極易劈砍,一支斷了壓折下麵的另一支,轉瞬間,一大片粗壯的樹枝轟然砸下,對著幾名士兵的腦袋毫不容情的砸了下去。
  這幾隻樹幹雖然還不至於砸死他們,但是也鬧得躲閃不及,灰頭土臉,等他們從塵土中爬出身來。還哪裏有青夏的影子。一個看樣子是士兵頭領的男人大叫道:“追!”眾人就狼狽的爬出樹叢,向著前方跑去。
  而這時,一個身影,卻緩緩的從後麵逼了上來。
  “嘭!”的一聲,前麵奔跑的兩人突然猛然摔倒在地,一人頭顱磕在頑石之上,頓時鮮血長流。青夏半蹲在一棵大樹之後,手腕一蕩,手中的鉤鎖就從另一棵樹身上蕩了回來。冷笑著看了那群士兵一眼,身下彈地而起,急速奔跑而去。
  眾人大怒,窮追不舍。
  青夏奔跑跳躍,豹子一般敏捷靈巧,這叢林間的一切似乎都是她的天然屏障,當初在阿富汗山區,恐怖分子連用熱能感應器衛星定位儀這些高科技產品都抓不住她,更何況這些隻知道揮舞長刀的大兵。隻是一眨眼,青夏就又一次隱藏在樹林藤木之中,不見了蹤影。
  士兵氣急敗壞的緊跟著,在一處空地站住腳來,四下緊張的查看。雖然道目前為止,他們麵對的還隻是青夏一人,但是這些人卻有好似麵對著一個軍隊般可怕感覺。
  “噗!”的一聲,一道銀色的弧線突然在空氣裏爆開,眾人大驚,一名士兵身子一顫,一個血洞頓時在他的額頭上炸開,鮮血潺潺而下,還沒來得及叫上一聲,身體就已經轟然倒在地上。
  “什麽人?出來!”有人淒厲的大叫一聲,已經死了兩個人,可是他們還是連敵人的麵都沒見著。人群一陣慌亂,士兵頭子大吼一聲,揮舞著戰刀向著銀光的來處瘋狂的跑了上去。
  然而,還沒等他跑到地方,一聲破空之聲突然在叢林裏響起,一隻黑色勁箭飛速襲來,猛地正中士兵頭子的背脊之上。
  鮮血從士兵的口中噴湧而出,那人抽搐了兩下,就不再動作。眾人麵如土色,急忙轉過身去,死死的盯著弩箭射來的方向。迅雷不及掩耳之間,一個嬌小的身影頓時跳躍而出,兩個起落,就已經落在這群已經慌了手腳的大兵的身後。反手握住匕首,猛力對著背部心口紮下,鋒利的匕首透體而出,上來不急拔出來,另一名士兵機警發現,抽出戰刀就反擊過來。
  青夏眉眼一寒,身體順著刀勢趴下,匕首在受傷的士兵身體力拉鋸般下個,半個肩膀登時脫離了他的軀幹。震耳欲聾的慘叫聲衝天而起。手中鉤鎖靈敏一擺,就勾住另一名攻來的士兵的腳踝,略一用力,那人就猛地摔倒在地。
  青夏就地一滾,正好滾在那名男子身上,一把抓住對方的頭發,青夏猛然從地上跳起,被抓住頭發的士兵慘哼一聲,頭皮上鮮血淋漓。
  “噗”的一聲,青夏一把飛出手中的匕首,幹淨利落的插在持刀而來的男子的脖頸之上。與此同時,一柄長刀雷霆怒斬,將她手中那名失去大把頭發的男子心口開了一個大大的血洞。
  楚離踩著另外幾名士兵的屍首緩緩走上前來。八名飽經沙場訓練的士兵,就這樣被結果掉。矯健的身手加上完美的配合。青夏對著楚離微微一笑,沉聲說道:“我們走吧。”
  楚離點了點頭,隨意的用腳尖翻動了一下死者的屍首,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陣響動突然傳來,青夏何等警覺,頓時飛身躍起,剛剛拿回來的匕首向著響聲處猛然擲去,一道破空之聲也隨之響起,一把撲在楚離身上,幾乎在同一時間,背上一陣火來疼痛,青夏登時知道,自己成功受傷了。
  一名還未死的士兵最後反撲,被青夏匕首紮中心脈之後再也無法轉活。
  楚離眉頭緊鎖,麵目森冷,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抱住青夏的身子,沉聲說道:“你怎麽樣?”說著還要來拔她背上的弩箭。
  “不能拔!”青夏急忙說道:“這箭頭上有倒鉤,一旦拔出會血流不止,還好沒有血槽,不然今朝性命難保。”拿起楚離手中的刀,反手一把將箭杆劈下。撕開一片褲腳,繞著後背綁了一圈,咬住布條的一角,狠狠的勒住係上。
  四下探查一圈,青夏沉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殿下快走。我重傷無法逃遠,留下來阻擊敵人,為殿下善後。”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不但成功的逃出盛都,更有一個戰死沙場的最好消失理由。神不知鬼不覺,又不會連累楊楓。故意留下這個隱患,為的就是施展這個苦肉計。不然,沒有人會在青夏的手下逃生,那個士兵,自然也不可能。
  努力撐在地上想要站起身來,青夏咬著牙,頗有些搖搖欲墜,但是仍舊頑強了站了起來。她曾經受到過比這更嚴重的傷,在敘利亞山地,為了解救無辜的人質,她的右邊肺葉中槍,但是仍舊靠著興奮劑的注射抵製疼痛,和敵人周旋了三天。那次行動之後,她被手術切除了一半肺葉,並得到了一個勳章。很多時候,人都是可以創造奇跡的,生命的頑強能力,在很大程度上,遠遠超出人的想象。
  楚離麵色陰沉,看著青夏略微有些踉蹌的腳步,突然走到她的前麵,彎下腰來,沉聲說道:“我背你走。”
  青夏大吃一驚,要知道,她現在的身份隻不過是楚離的一個低等黑衣侍衛,為他擋箭送命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他堂堂太子身份,即便此刻放棄她獨自逃跑也是情理之中。連忙說道:“小人不敢,殿下金枝玉葉,小人賤命一條,殿下犯不著為小人涉嫌。”
  “上來!”楚離聲音低沉,似乎不願多說一個字。
  青夏廢了這麽大的勁才得到這麽一個機會,下一次逃走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哪能就這樣放棄,仍舊說道:“小人身為黑衣衛,為殿下赴死理所應當,殿下不用顧及小人的性命……”
  一個冷冽的眼神猛然掃了過來,青夏霎時住了口。
  一把將青夏背在背上,楚離雙手繞到身後,將青夏的雙腿環在前麵,用大裘包住青夏的身體,最後係在自己的身上。
  青夏霎時間就好似一個粽子一般被緊緊的綁在了楚離的身上,她身子嬌小,不像之前楚離長手長腳,被青夏背在背上雙腳都得在地上拖著。楚離麵不改色,拾起地上的長刀和弓弩,沉聲說道:“抱住我的脖子。”
  偷雞不成蝕把米,青夏心中的鬱悶無以複加。無奈的伸出手來,抱住楚離的脖子。楚離低頭看了一眼身前一雙白皙的小手,眉頭不禁微微皺了一下。
  拿好弩箭等兵器,楚離突然奔跑了起來,速度快速驚人,絲毫沒有因為背著一個人而影響了行動。叢林的地形詭異莫測,好在青夏有著超強的記憶能力,再加上楚離對這處的了解。正午時分,兩人就已經來到了叢林的邊緣。
  青夏趴在楚離的肩膀上,側目看著楚離堅韌的眉眼輪廓,突然有了一絲熟悉的感覺。其實,這個人,並沒有自己曾經認為的那麽討厭。時不與我,誰叫她附在了莊青夏這個奸細的身上。曆朝曆代每個國家,對待奸細的態度都從來沒有股息過,若換了是她,可能直接就殺掉了事了吧。
  胡思亂想間,一陣轟鳴的馬蹄聲突然響起,青夏一驚,手掌不禁緊緊的抓住楚離的肩膀。楚離也在同一時間停下了腳步,雙目寒芒大盛,警惕的向著聲音的方向冷然看去。
  “所有人分成三十隊尋找殿下,以煙火為號,遇到可疑人員,立殺無赦!”
  鏗鏘的聲音登時響起,盡管知道這一次逃亡完全失去希望,青夏仍舊大喜,對著遠處大聲喊道:“俆將軍,殿下在這裏!”
  雜亂的腳步聲急切的向著這邊轟鳴而來,徐權帶著大批人馬瘋狂奔至。然而,所有人的表情在大喜之後瞬間變得僵硬,就連穩健如徐權,也不由得麵色大改,直愣愣的盯著趴在楚離身上的青夏,目瞪口呆。
  “哼!”氣勢洶洶的一聲突然響起,楚離雙眼一寒,殺氣瞬間彌漫。
  不愧是多年的官場滑頭,徐權頓時收回目光,鏗然跪在地上,高聲大呼道:“臣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一排排黑壓壓的士兵齊齊跪在地上,恕罪之聲山呼海喝,青夏卻是麵白如紙,她知道,從今以後,想要逃走,更是難比登天了。

[初臨南楚:第048章:又起波瀾]
  南楚的天氣就是這般反複無常,陰冷刺骨,卻還漫天飛雨。夏撕下半點衣袖,露出光滑白嫩的背脊,肩胛的蝴蝶骨上,一隻利箭仍舊插在裏麵,外表的鮮血已經幹涸,烏紅色的一片。
  一手拿起酒壺,含在嘴裏,然後噗的一聲全都吐在匕首上。這酒很烈,是楊楓平日常喝的,拿起匕首,扭過頭去,對著肩胛上的傷口就毫不猶豫的割了下去。
  “恩……”
  一聲短促的悶哼聲在帳內響起,楊楓拄著銀色長槍,坐在營帳外麵的一塊石頭上,麵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叮!”的一聲脆響,有鋼鐵掉落在地的聲音傳出。楊楓眉頭一皺,一把撩起簾子,隻見一片血泊之中,青夏手握匕首,雙眼緊閉的倒在地上,已經昏了過去。
  為她上好藥,細細包紮,清理血汙,一切做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主帳那邊人聲鼎沸,楚離歸來之後,並沒有直接回宮,而是來到了軍機大營,一條又一條雪花般的文碟毫不容情的發了下來,這頭受傷的老虎,終於在絕境之後開始了新一輪的反擊。
  一月前,十三王協同蕭貴妃謀反,被抓到之後,一直關押在大寺府軟禁。雖然不能證明今日這事是十三王所為,但是楚離仍舊借此借口,對十三王的黨羽進行了全麵的清洗。楚離回國不到兩年,十三王爺卻在南楚謀劃了三十多年,樹大根深,地位牢固,黨羽門生遍及天下。若是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名目,極難公然對其進行處決。借著謀刺皇儲這個罪行,十三王這潭深水,登時被掀的天翻地覆了。
  一下午的時間,十三王府被查抄,甚至沒有開堂過審,府中男丁就全部伏誅,理由是負隅反抗,就地格殺。朝中黨羽被抓四十餘人,累及家族親人上萬,大寺府和東城天牢人滿為患,一片喧囂哭嚎之聲。消息被悄然封鎖,遠在邊關的一些十三王麾下武將被急招進宮,軍機大營急調三十萬兵馬守衛皇城,整個南楚霎時間風聲鶴唳,因為楚離失蹤一夜所帶來的連鎖反應令人為之膽寒。盛都之內人人驚悚不定,百姓居於家中不敢外出。
  趁此南楚大亂時機,其他幾國卻都在暗中觀望,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楚離選在這個時候發動政變,清洗皇家二權,不是沒有原因的。西川燕回、齊太子安、南疆部族長老、沿海藩國首腦等等此刻全都聚集在南楚盛都,等待著楚離的登位大典。有這些位高權重的人質在手,就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敢於輕舉妄動。
  而就在封鎖城門的當天晚上,秦國使者終於到來。該來的已經全都來了,南楚的盛都,一時間成為了整個天下最為複雜也是最為凶險的地方。
  為青夏打點好一切,楊楓抱著一堆血汙的衣裳,就走出了營帳。剛一出門,正巧碰上了剛剛走馬上任的樞密院太卿林暮白,當初從綠營軍調到皇城禁軍的時候,楊楓曾和林暮白有過一麵之緣,淡笑著打著招呼說道:“恭喜林大人高升。”
  “哦,是楊大人,怎麽,你也住在這嗎?”林暮白一身三品官袍,看起來別樣的神采奕奕,少了幾分呆氣,多了幾分英武。
  “正是。大人有何事?”
  “殿下要我看看夏侍衛,他的傷怎麽樣了?”
  楊楓眉梢淡淡一挑,沉靜說道:“已上藥包紮完畢,這會已經睡了。”
  “這樣,那我回去稟報一聲。有機會再來拜會楊大人。”寒暄了幾句,林暮白就轉身離開。楊楓看著他的身影,沉重的出了一口氣,剛要離開,就見簾子的一角緩緩放下,一隻白玉般的手,慢慢的縮了回去。
  這人眼裏的砒霜,就是那人眼裏的蜜糖。行刺一事雖然鬧得朝野震動、沸沸揚揚,但是其中得利者,卻不乏一兩人。
  楊楓因為麵臨大敵,指揮若定,一躍三級,成為禁衛軍監軍校尉。而反觀這次事件中最大的功臣夏青,卻並沒有得到什麽實質性的嘉獎,隻是從黑衣衛的外圍守衛,晉升成為楚離的貼身護衛,三日養傷休息之後,正式上任。
  門外徐上衛帶著黑衣衛將士將營帳團團把守,除了出去硬拚,根本無法逃脫,青夏穿好近身黑衣衛的侍衛服,並沒有像往常一般在臉上塗抹化妝,素顏走了出去,徐權全無任何呆愣表情,帶著青夏,直接進入中軍大帳之中。
  楚離一身白色棉袍,沒有鎧甲兵器的森冷,仍舊帶著一絲刀鋒般的寒芒。他正在細致的描繪一副丹青,即便青夏進門來,也沒有抬頭。徐上衛恭敬的行禮退出。青夏站在一旁,靜靜等待著風雨的來臨。
  “傷好了嗎?”低沉的嗓音突然在空氣裏緩緩響起,楚離垂首,墨色的長發自他的肩頭滑下,落在長幾之上。寬大的袍袖在書案上掃過,白色的棉布帶著一絲和他氣質絕不相符的柔軟。
  青夏不再掩飾聲線,要改變一個人的體貌聲音雖然簡單,但是要改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熟悉,就是難上加難。這一夜半日的相處,青夏早就料到楚離會查處她的身份。就算他當時還隻是懷疑,回到大營之後,翻查一番所謂夏青的資料,立時就會原形畢露。清淡的聲音在大營溫暖的空氣中淡淡響起,青夏低聲說道:“已經好多了。”
  “軍營吵鬧,不適合養傷,我在城南的找到一個清雅的小築,待會你去看看,喜不喜歡。”
  “殿下這是要軟禁我嗎?”清瘦的女子略一揚眉,緩緩抬起頭來。
  楚離沉聲一笑:“我可能關得住你嗎?”
  “城南比鄰齊太子居所,殿下不怕我和他斯通款曲,出賣大楚?”
  “你不會。”楚離淡淡說道,好像兩人說的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你若是要做,昨夜就是你最好的機會。”
  “三日後,是我的登位大典,所有事情,在大典之後都會有一個交代和了斷。你先出去吧。”
  青夏看著楚離一身白色棉袍,隻覺得這人和昨夜密林中的幾乎是兩個人。她緩緩的轉過身去,撩開營帳的簾子,剛要出門,楚離的聲音又在身後平淡的響起:“不要再試圖逃跑。”
  青夏眉梢一揚,你說不逃,難道就要乖乖聽你的嗎?
  “楊楓才華橫溢、將帥之才,你不要毀了他的前程。”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青夏身子稍稍一顫,許久才大步走了出去。湖心小築是淮南郡王的一座別院,十三王爺垮台之後,蕭貴妃失勢,若不是仗著是楚離的生母,可能早就隨著十三王爺共赴黃泉,淮南郡王身為蕭貴妃的小兒子,雖然向來體弱多病,不參與政事,但是也難免被殃及池魚,發配到了爐齡城偏遠之地。美其名曰於溫暖之地修養身子,實則卻是被驅趕出京,架空了權利。
  整個天下人都知道,楚離與這位親生弟弟,向來不算親侯。蕭貴妃厚此薄彼,幾次為了小兒子罔顧大兒子的性命。風水輪流轉,如今楚離登位,掌管南楚大權,蕭貴妃被軟禁在後宮之中,十三王爺已死,這向來躲在母親羽翼之下的淮南王,自然從雲端跌落,落入泥濘之中了。
  淮南王還沒走,屬於他名下的產業,就已經被朝廷收回來一大半,青夏搬進這盛都有名的清幽之所,靠在臨水的亭子裏,身上披了件厚重的毛裘,昏昏欲睡。
  “小姐,進屋裏睡吧,這裏冷。”紅櫻站在一旁,小丫頭不過十四歲,樣子十分稚嫩,平日裏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大聲了都不敢。這整個別院裏的用人,全都是楚離從宮外家世清白的人家中買回來的,沒有一個有朝廷的背景。進府第一天就被告知,若是青夏有任何事情,這裏的人全都要給她陪葬。
  楚離很會拿捏人的心思,也知道以什麽樣的方式最能將青夏的腳步拴住。明天就是楚離的登位大典,一切事情都在暗地裏悄無聲息的進行著,青夏站起身來,聽話的向內堂走去。
  紅櫻見青夏肯回房去,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跟在青夏後麵,捧起暖爐,開心的跟在後麵。
  “讓開!誰敢擋本公主的路!”一聲驕縱的聲音突然響起,青夏眉頭一皺,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就向著這邊迅速前來。
  “哈哈,我就知道,一定又是你這個狐狸精!”
  嘉雲一臉驕縱,一身紫色長裘,顯得雍容華貴十分耀眼,手握一隻馬鞭,一邊搖晃著一邊對著青夏大聲叫道。
  青夏緩緩側過頭去,雙眼精芒一閃,冷冷的逼視著這個在自己手上吃過無數苦頭仍不悔改的南楚公主。嘉雲被青夏看的心下一寒,微微半退了一步,臉色霎時變得雪白。
  側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青夏就失去和小孩子鬥氣的興趣,轉身向著內堂走去。
  “哼,你少在這裏逞威風,等我太子哥哥把你那群黨羽一個個全都抓起來殺了頭,看你還怎麽猖狂!”嘉雲鼓足勇氣大叫一聲,聲音裏卻透著明顯的底氣不足。
  “你……”青夏聞言略略頓足,緩緩回過頭來,一雙眼睛直直的看向嘉雲,默想了一會,才慢慢說道:“什麽意思?”
  “你還不知道吧,我太子哥哥去護國寺向先祖祈福,等待明日的登位大典已經兩天了。你的那些狐朋狗友,現在全都被抓到了大寺府嚴辦,朱姐姐不會放過你的,你就等死吧。”
  一隻手突然襲上,緊緊的掐住了嘉雲的脖子,寒聲說道:“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初臨南楚:第049章:碧海丹心]
  “殿下……”
  莊典儒一身青色布衣,麵色微微有些蒼白,清瘦的臉上幾縷長須雅致的修剪著,看起來頗有幾分蕭索之意。他坐在靠近火爐的軟椅上,半眯著雙眼,長途跋涉的艱辛並沒有在他的身上怎樣體現,隻是聲音微微有一些沙啞:“齊太子送這一張白紙來,是什麽意思?”
  “哼……”冷笑聲淡淡響起,楚離仍舊是一身白袍棉衣,長發鬆鬆的係著,少了往日的精幹銳利,多了幾分翩翩佳公子的俊朗柔美,他手握著那張薄如蠶翼的白紙,沉聲說道:“他這是想告訴我,這事現在還是白紙一張,我怎麽描繪,就是怎麽個走向,隻是卻要白紙黑字,全都落到明處。”
  “哦?”莊典儒疑惑一聲,說道:“他這是在向殿下示好?”
  “東齊也不是一片生平,齊王身體硬朗,大去之日遠已,齊安七個兄弟,真如外麵看起來那麽和睦嗎?如今七弟被我圈禁,他和七弟當初在居庸關聯合上黨人幹的那些事,若是我捅到齊王那裏,你當他的太子之位,還能像現在這般牢靠?有這個把柄在我手裏,他怎敢輕舉妄動?”
  楚離冷笑一聲,沉聲說道:“他上次為了你女兒引得兩國戰亂,在民間名望大跌,這個時侯和我交惡,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更何況秦宣王前陣子剛剛平定了北方雁門關戰亂,打得匈奴一去三千裏,在秦國如日中天,齊安不是傻子,若是讓秦國恢複元氣,我們這幾國全得走當年戰國六國的老路。這個時候,就算他不主動向我示好,我也要止息這場戰亂的。”
  “秦宣王真乃人傑!”莊典儒長歎一聲,沉聲說道:“若是我國有此戰神,南疆之地無憂已。”
  “下有名將上也要遇明主才有發展的餘地。”楚離不以為然的說道:“如今秦國大皇昏庸無能,秦國奸臣當道,秦宣王獨木難撐大廈,他一身病體,能堅持到今日,已屬異數了。你不必擔憂,現在隻需要我們三國聯合其他各藩國給加上一把火,秦國必定大亂。”
  “殿下有何高見?”
  “迎高踩低本就是生存之道,”楚離淡淡笑道:“秦之炎如今這般得勢,我就順勢再給他加上一把柴,讓他的威望升的更高。秦皇猜疑之心頗重,即便是對著自己的兒子,也從無信任可言。秦國的內亂,就一直亂下去吧。”
  莊典儒了然的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難怪西川大肆建造宣王廟,美其名曰感謝宣王為死在匈奴手上的西川國民報仇雪恨,原本存的是這麽一個心思。”
  “眾人拾柴火焰高,對於這種挑撥離間的事情,燕回向來十分在行。”楚離冷哼一聲,淡淡說道:“今日叫你來,是有另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殿下請講。”
  “大典之上,我要立後。”
  莊典儒身子稍微一顫,眉頭微微皺起,沉著的說道:“立後乃至國家之根本,皇家血脈傳承的基礎,是國之大事。但不知殿下屬意何人?”
  “你的女兒,莊青夏。”
  楚離的聲音霎時間好似一個驚雷炸在莊典儒的頭上,白須白發的老人身軀一震,猛然睜大了眼睛,沉聲說道:“殿下,萬萬不可!”
  “嗬嗬,莊先生,”楚離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真應該讓外麵那群整日彈劾你,說你是東齊派來的奸細的人聽聽,何謂真正的忠君愛國。”
  “殿下,”莊典儒連忙從軟椅上站起身來,跪伏在地上,沉聲說道:“老臣從來不敢以忠君愛國之稱自居,隻是青夏和齊安過從甚密,多年來,你我縱容姑息,早已鑄成大錯。殿下不能因為憐惜老臣,就作此荒唐錯事。”
  “莊先生,”楚離走上前來,眉頭緊鎖,動容的扶著莊典儒的肩膀說道:“當年先生於絕境中給我希望,將我帶離虎狼之地,多年來為我謀劃,若無先生,就無楚離今日。你我君臣之誼,師生之情,永不會變。”
  莊典儒淚光盈盈,感動的說道:“殿下是天命聖人,就算沒有老臣,也會逢凶化吉,脫離險境,老臣不過是為殿下搭橋鋪路的仆人罷了。”
  楚離緊緊抓著莊典儒的肩膀,苦笑著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可是先生,我今日想要立青夏為後,卻不是為了報答你的恩情。”
  “殿下?”莊典儒疑惑的說道。
  “莊先生,我若是說,我是為了我自己,你信是不信?”楚離雙目緊緊的盯著前方,肯定的說道。“不知道為什麽,盡管所有的證據都說明她是齊安派來的奸細,但是我還是相信,她不是!”
  “也許她以前是,可是現在,我可以肯定,她絕不是齊安的奸細。”楚離雙眼光芒閃動,緩緩轉過頭來,聲音舒緩。
  莊典儒看著楚離的雙眼,歎息著說道:“殿下為何這般肯定呢?若是殿下猜錯了,南楚將陷入十分被動的境地,畢竟一國之母,不是兒戲。”
  “先生,從小到大,我做的任何事,都是從大局出發,不肯留下半點紕漏,若是有一絲半點的懷疑,都絕對不會涉險。你還記得齊王四十五歲大壽那年,死在南郭城的蕭修嗎。”
  怎麽會不記得,那一年,楚離才十三歲,侍衛蕭修在陪楚離練劍的時候,竟然使出東齊紅殿學宮的燕子劍法,楚離暗暗記在心裏。第二天就設了個計,將蕭修派到南郭城,暗中使人將之亂棍打死。其實那個時候,學會一招半式紅殿學宮的劍法並不是什麽大錯,也不能證明蕭修就是齊國奸細,當時他去勸楚離的時候,隻記得十三歲的楚離隻是緩緩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我不能冒這個險。”
  或許是被人出賣被人背叛已經成了習慣,才會讓他對別人有這樣的防備之心。
  “莊先生,也許我那一次是做錯了,但是我不後悔。”楚離緩緩說道,聲音有著海浪波濤般的醇厚,屋子裏一片溫暖,巨大的銅爐擺在地中間,燒的一室溫暖如春,年輕的帝王寬袍大袖,雙眼定定的看著前方,沉聲說道:“但是我知道,這一次我若不是不去做,就一定會後悔。”
  “殿下……”
  “莊先生,不要阻攔我,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想要真心實意的相信一個人,她在叢林中舍身忘死的救我,我不相信一切隻是虛情假意。”楚離突然站起身來,向著一側的軍帳緩緩走去,“就算我又錯了,也要去試一試。”
  夜裏的月亮碩大明亮,莊典儒緩緩走出軍帳,那裏,大兒子莊青霖垂首站在原地,見到父親的身影,連忙迎上前去。
  “父親,發生了何事?為何臉色這般難看?”
  莊典儒看了眼這唯一的一個兒子,突然歎了口氣,沉聲說道:“殿下要在明日登位大典上冊封皇後。”
  “冊封皇後?這是好事啊?不知是誰家女子有此殊榮?”莊青霖疑惑的看著父親,緩緩問道。
  “是你妹妹。”
  “青夏?”莊青霖大驚失色,沉聲說道:“怎麽會這樣,青夏一心向著齊太子,這殿下是知道的。能保住性命就已經萬幸,怎能登上後位?”
  “說起來,是我對不起她。她之所以會和齊安親厚,也是在我的縱容和特意之下,不然我們當初也不會得到齊太子的信任,逃出齊國也不會這樣簡單。然而現在一旦歸來,她就成了亂臣賊子,是我害了她。”莊典儒歎聲說道。
  “父親,這事情難道沒有回轉的餘地?”
  莊典儒緩緩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昨日的偷襲,我們事先早有察覺,原本隻是想將計就計拔出十三王和南淮郡王的羽翼。殿下明知是圈套,八千軍馬埋伏城外,卻還是願意跟著青夏逃往密林,借此機會試探她的虛實。你覺得還有回轉的機會嗎?”
  “那青夏……”
  “隻能希望她自求多福吧。”莊典儒腳步沉重,緩緩的步出軍機大營的城門,蒼老的身影越發佝僂。明日就是楚離的登位大典,欽天監的禮官們通宵達旦的做著各種楚離登位的準備,各地方太守將軍全都趕回京城,等候明日的朝拜,三十萬大軍拱衛京城,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忙而不亂。而在這個時候,楚離卻騎著馬,隻帶了幾名侍衛,來到了城南的湖心小築,敲響了青夏的房門。
  炭火小鍋裏煮著清酒,幾盤家常小菜放在書幾上,青夏將正在看的幾本遊記推到一邊,坐在書幾的一邊,拿起酒壺,為楚離斟了一杯。
  楚離仍舊是那身白布棉袍,脫下了鎧甲,似乎也洗去了一身的鋒芒。他寬袍緩帶,大袖飄飄,很有一絲楚地的風情,和平日裏淩厲果敢的南楚儲君全不相似。接過青夏手中的清酒,楚離仰頭喝了一口。這酒一點也不烈,味道清純,口感純正,透著一股清香。隨手翻動了一下青夏書案上的遊記雜書,聲音淡淡的問道:“怎麽有閑心看起了這些?”
  “閑來無事,隨便翻翻。”青夏輕聲說道,低頭將書籍整理好,站起身來,放到書架上,然後又回到小幾旁坐了下來。
  這一次死裏逃生,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麽東西發生了改變,空氣裏的氣氛低沉著,且透著一絲難以名狀的味道。不再如從前那般互相算計演戲,可是不演戲,似乎一下子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青夏垂著頭,用小勺舀起溫水,輕輕的澆在白玉般的小酒瓶上,看著騰騰的霧氣升騰在兩人之間,眼前漸漸變得朦朧了起來。
  “你是不是一直很恨我嗎?”楚離看著青夏若無其事的坐在自己的麵前,突然開口,聲音淡淡,卻又有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壓抑,“恨我將你們莊家從齊國帶到南楚,恨我將你從齊安身邊搶過來,恨我讓你當不成齊國的太子妃?”
  青夏疑惑的抬起頭來,眼尾微微挑起,看了楚離一眼。若是真的莊青夏,應該是恨的吧。可是唐小詩呢?她從來到這裏的第一天,似乎就已經和這個男人做了敵人,處心積慮的要從他的牢籠中逃出去,可是卻從來沒有一個明確的理由。實際上,就連她自己生活在這個世界都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又何來恨與不恨?
  “既然這樣,你昨天為什麽要屢次救我?”
  燈光下,青夏渾身透著一絲聖潔的光輝,白皙的臉龐有著一圈昏黃的光暈,她默想了想,然後開口說道:“你最後,不是也沒拋下我嗎?”
  聲音淡淡的,恍若是輕輕的蝶翼落在花朵之上,散發出的一點幽香。楚離心頭一蕩,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牆角的牛油燈靜靜的燃著,不時爆出一抹劈啪的火花來。
  “青夏,我就要登位了,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以前的事情,你就忘了吧。”
  青夏微微眯起眼睛,看著楚離若有所指的表情,一縷額前的頭發緩緩從她的頭上落了下來,擋住她烏黑的眼睛。
  “齊安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楚離聲音清淡,卻透著一絲中肯,他緩緩伸出手去,輕輕將青夏額前的碎發捋到耳後,沉聲說道:“天下很大,你若是沒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這吧。”
  有什麽東西,似乎在無聲中就被打破了。青夏心頭突然湧過一絲柔軟,她撩起眼瞼,直直的看著楚離。今晚的他,和平日的都不一樣,不再尖銳,不再陰狠,不再處心積慮的謀劃暗算,不再張揚跋扈的發號施令。他寬袍緩帶的坐在自己麵前,輕聲的對自己說,你若是沒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這裏吧。
  在唐小詩短暫的一生裏,她的字典裏似乎從來就沒有“家”之一說,而來到了這裏,和這個男人糾纏牽扯,卻聽到了這樣的言語。
  “楚離,你不是一直懷疑莊青夏是奸細嗎?你把我留在你身邊,不怕我會出賣你嗎?”
  “你是說以前的莊青夏嗎?”楚離的聲音突兀的在空氣裏響起,青夏的眼睛霎時睜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著楚離淡笑著的臉。
  “青夏,是我演技太好,還是我在你心裏真的就那麽蠢?”楚離苦澀的笑了一笑,“我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我派了無數人去你的資料,可是卻找不到一絲紕漏。但是我又該怎樣解釋你的性情大變,解釋你突然變得身手敏捷、武技超群?這裏麵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我不了解的事情,還是你以前一直是在我麵前演戲?”
  青夏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楚離看著她的樣子,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就像我所說,以前事情,就忘了吧。你的一切,我也不想去追究,我隻希望,現在的你,可以留在南楚,留在我的身邊。青夏,我已經很久沒信過人了,這一次,我想試一試。”
  青夏緩緩的垂下頭來,終於還是輕聲問道:“你不怕嗎?”
  “怕,”楚離微微一頓,“所以,不要背叛我。”
  楚離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門口,青夏悄然站起身來,突然開口叫道:“楚離!”
  楚離身子一滯,就停了下來。
  “若是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你,你會殺了我嗎?”
  時間在瞬間好像停滯了,一切都變得模糊了起來,許久許久,楚離才淡淡但卻肯定的說道:“會,所以我會殺掉所有可能讓你背叛我的人,讓你沒有離開我的機會。”
  楠木雕花門被緩緩推開,門外的侍從為楚離披上大裘,一行人的身影就漸漸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之中。
  青夏站在原地,黑暗中的風緩緩吹在她的身上,她突然想起早上嘉雲公主的那番話,默默的笑了一聲:會殺掉所有讓她可能背叛他的人嗎?
  跟隨楚離前來的侍從裏,果然沒有楊楓的影子。
  月下,一片蕭索,整片大地,被鋪上滿滿的冬季寒霜。
  “徐權,”騎在馬上的楚離突然笑著叫了徐權一聲,開口問道:“你說你家主子現在就衝到齊國行館裏去,把齊安宰了會怎麽樣?”
  “殿下!”徐權大驚,猛然勒緊戰馬,一下子自馬上跳下來,跪伏在地,沉聲說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更何況齊太子是來朝賀的。”
  “哈哈!”楚離大笑一聲,似乎二十幾年來,他從來沒有笑的這樣暢快一般,聲音透著巨大不掩飾的喜氣:“看你嚇的那副樣子。”
  黑夜裏,神駿的戰馬突然揚踢奔起,楚離大笑說道:“早晚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取他人頭!”
  
[初臨南楚:第050章:咫尺天涯]
  三更的更鼓剛一敲過,青夏的身影就好似一抹幽魂一般閃出了湖心小築,空蕩的南楚大街一片死寂,白色的霧氣,在冷清的街道上來回飄蕩,青夏隱藏在暗影裏,奔跑跳躍,狸貓一般輕巧敏捷。
  楚離見識過她的身手,知道一般的侍衛根本困不住她,索性就不設守衛。整個湖心小築的人都已經睡下,青夏輕而易舉的離開城南的範圍,向著城東的牢獄迅速奔去。
  她剛走不到一個時辰,大隊的宮廷禮官就浩浩蕩蕩的走進了湖心小築的大門。一會的功夫,準皇後莊青夏再一次失蹤的消息,就傳到了巍峨的東宮大殿之中。
  楚離一身明黃吉服,頭戴金龍金冠,腰配八寶玉帶,筆直的站在大殿之上。旁邊的欽天監禮官捧著傳國玉璽和後宮鳳印,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長期處在前一代昏庸帝君統治下的南楚很快就要迎來新一位帝王的統治。楚離一直麵帶笑容,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笑過了,站在他身邊的侍衛徐權知道,皇位早就已經掌握在了楚離的手掌之中,楚離之所以會這樣高興,隻是因為他放下了一件一直糾纏在他心裏的事情。
  而此時此刻,當前往湖心小築宣旨的欽天監禮官倉皇回來的時候,所有的臣子全都畏懼的跪伏在地,身子輕輕的顫抖。楚離麵色沉靜,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不一會,黑衣衛密字營的探子小心的走上前來,趴在楚離耳邊耳語一番,然後就退了下去。
  楚離麵色如常,背脊挺直著,沒有半絲的動搖和反應。他緩緩走到一名渾身顫抖的禮官麵前,那名滿頭白發的欽天監官員周身顫抖著好似篩子一樣,手上的托盤上是一塊金黃色的彩鳳錦緞,錦緞上,代表著一國之母標誌的後冊鳳印閃動著迷離璀璨的光輝。
  楚離看也不看周圍跪伏在地的一眾官員,隻是緩緩的伸出手去,緊緊的握住了那隻溫潤的鳳印,然後握緊,高高舉起,再鬆開手掌。在所有禮官大聲的疾呼中,溫潤醇厚的鳳印嘭的一聲摔落在地,脆弱的玉器在大帳裏發出鏗鏘的碎裂聲,四散飛濺。
  “殿下!”整齊劃一的磕頭聲齊齊響起,欽天監的司長黃閣老甚至哭了出來,大聲悲戚著一片一片撿起那些破碎的玉器碎片。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信過人了,這一次,我想要試一試。”
  命運很多時候,隻有一線之差,錯過了那麽一刻,就是錯過了整整一生。
  不是身在局中的人,也許永遠都不會明白。
  *********
  有了上次的經驗,青夏此次熟門熟路的潛入天牢之中,一路幾乎無人防守。鬆懈的防備讓青夏更加覺得危機四伏,她謹慎小心的前進著,終於潛入地下牢房裏的時候,青夏看到了一身華服的蕭貴妃,然後她很快就察覺到也許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當機立斷轉身要走,雜亂的腳步聲卻突然催命一般自身後的甬道轟隆而起。蕭貴妃突然瘋癲般大笑起來,寒聲說道:“賤人!若不是當*****出宮告密,我怎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森寒的匕首突然對準心口就猛地紮了下去,青夏疾步閃身上前,一把抓住了蕭貴妃的手臂,可是仍舊是晚了一步,一股鮮血霎時間噴射而出。蕭貴妃臉色慘白,鮮紅的嘴唇滿是鮮血,她的雙手突然緊緊的抓住青夏的衣襟,眼睛射出濃濃的恨意,低聲說道:“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什麽人!放下貴妃!”通明的燈火瞬間大亮,幾聲厲喝突然響起,森寒的刀鋒對準了青夏的雪白的脖頸,無數的火把獵獵燃燒,劈啪作響,青夏抬起頭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上滿是濃厚的鮮血味道,在她的懷裏,是死不瞑目的蕭貴妃,青夏握著那把森冷的匕首,沉默的仰著頭,看著一隻金黃色的鹿皮長靴緩緩的踏在牢房滿是灰塵的土地上。
  燈火明爍的甬道裏,楚離一身明黃錦緞,雙眉入鬢,眼若星子,他緩緩的從甬道裏走了出來。眉頭緊緊的皺著,眼內好似有著巨大的風暴在凝聚,看似平靜的,卻又似痛苦的,然而也隻是沉默的看著一身血汙的青夏,再慢慢轉向那個倒在地上,一身華服、生他養他、然後又一次次將他推入火坑裏的女人。
  “殿下,貴妃娘娘已經氣絕。”徐權的聲音突然響起。
  這時,甬道裏兩名黑衣衛也跑了進來,沉聲稟報道:“殿下,西牢有人劫獄,我們死了八十多人,南淮郡王被人劫走了。”
  “殿下!”一聲高呼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和鎧甲鏗鏘聲響徹大牢,一身黑色戰甲的黑衣衛轟然跪在地上,右臂鮮血淋漓,沉聲說道:“齊國使者從南城門破門而出,城外三十裏處有人接應,汪將軍帶兵出城追擊,已經跟齊人交上手了。”
  幾個時辰前,和莊典儒說過的話再一次回蕩在耳邊,“齊安和七弟當初在居庸關聯合上黨人幹的那些事,若是我捅到齊王那裏,你當他的太子之位,還能像現在這般牢靠嗎?有這個把柄在我手裏,他怎敢輕舉妄動?”
  不能怪他太大意,也許隻能怪他太天真。楚離苦澀的笑了一笑,皺緊的眉頭緩緩的舒展開來,可是那雙眼睛卻再也沒有任何一絲溫度,隻是冰冷的,麻木的,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和感情。
  所有的目光霎時間全都凝聚在青夏的身上,楚離苦笑的表情一時間是那樣的刺眼,青夏四下環顧,突然看到了站在楚離身後楊楓,電光石火間,所有的一切都在腦海中穿成了線,她揚聲說道:“楚離,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楚離笑了一聲,笑聲中有著濃濃的自嘲和苦澀,低聲重複了一遍,他緩緩抬起頭來,聲音清淡,好似若無其事一般的說道:“一個時辰之前,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青夏站在人群之中,直直的挺直背脊,她看也不看周圍環繞的侍衛,隻是看著楚離的雙眼,一字一頓的說道:“楚離,我可以解釋這一切,隻要你相信我。”
  “好,”楚離淡笑著點了點頭,“我給你機會,你來告訴我,為什麽我前腳剛剛離開湖心小築,你就潛到這皇城天牢?旁邊的牢房是我那被齊人劫走的弟弟,與你相戀多年的情人在此時攻破城門逃了出去,而你卻站在這裏,守著我母親的屍體,引來了軍機大營的全部追兵,你,到底在做什麽?”
  “我以為這裏關押的是楊楓,我以為你要殺他。”
  “你的詭辯之詞,我已經聽了太多了。”楚離聲音清淡,麵色淡漠,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巨大的疏離和冷淡,他眼梢微微瞟向青夏,低頭苦澀的笑了一聲:“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今日這裏關的真的是楊楓,你仍舊可以背叛我?”
  青夏霎時間頓住了口,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她看著楚離憤怒的雙眼,隻覺得一切都是徒勞。
  “來人,將莊青夏拿下!”
  黑衣衛侍衛突然湧上前來,青夏一把抽出匕首,橫在身前,沉聲說道:“楚離!你不要逼我!”
  “我有逼你嗎?”楚離冷淡的笑了一聲,眼中的寒芒透著巨大無法掩飾的嘲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他人:“是你一直再逼我。”
  “動手!”
  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十多名黑衣衛士兵舉起手中戰刀就向青夏衝殺而去。青夏身影矯健,避開刀鋒就地一滾,卻仍舊沒有躲過對方的鋒芒,包頭的頭巾霎時飄落,滿頭青絲四散飄飛,掃在青夏蒼白的臉頰上。她屈肘狠狠的撞擊再一名士兵的腳踝處,隻聽一聲骨折之聲響起,那名士兵就轟然倒在地上。
  “楚離,我說了事情不是我做的!”青夏尖聲叫道,身手矯健敏捷,若論劍術可能在這個世上很多人都要比她強很多,但是說道自由搏擊,她絕對可以算得上是當世翹楚。這天牢甬道地方狹窄,長刀戰術施展不開,隻見青夏左突右衝,一會就將包圍的圈子衝破。
  黑衣衛緊張的上前將楚離圍起來,徐權厲聲喊道:“保護殿下!”
  一把抓住一名黑衣衛的頭發,青夏身子淩空一個旋轉,雙腿連環踢在三名圍上來的侍衛身上,三條身影慘叫著向後倒去。青夏手掌淩厲的劈在另一名侍衛的脖頸上,那人登時白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直到現在,她仍舊沒有痛下殺手,看著周圍越聚越多的黑衣衛,青夏眉頭緊鎖,腦筋飛速的運轉了起來。
  她聽信了嘉雲公主的話,以為楊楓被關押起來,後來試探楚離,更加讓她證實了這個想法。其實並不是嘉雲的謊話說的有多麽高明,隻是她在心裏根本就從來沒有信任過楚離,楊楓幫助自己從冷宮中逃跑,犯得本就是大罪,再加上一直將自己隱藏在軍營之中,欺瞞楚離,更是罪上加罪。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別人的圈套,嘉雲雖然驕縱,但是頭腦單純,想必也是被人利用,青夏轉眼間就在腦海中勾勒出整件事情的全部脈絡。
  這件事情之後,本該發配流放爐齡城的淮南郡王逃脫,免去了被圈禁的命運。齊國竟然也肯卷入這趟渾水,自然對他們也有好處。自己深夜劫獄,引得楚離前來,外圍防守鬆懈,製造了齊國人逃跑的良機。丹妃慫恿嘉雲來引自己上當,為的就是除掉莊青夏這個眼中釘。而反觀蕭貴妃,十三王爺已死,她了無生意,能夠幫助自己的小兒子逃出生天,進而付出生命也無傷大雅。
  這由始至終,就是一個幾人聯合起來共同施展的粗淺騙局,這些人也許並不是盟友,但是各有目的,竟然就達成了這樣一個協議。可笑的是自己竟然愚蠢的深陷其中,誤入陷阱,無法自拔。
  一道淩厲的刀鋒突然撲麵而來,青夏閃身而過,曲臂旋步,一把揪住對方的脖頸衣領。眉頭緊鎖,眼中猶豫之色大溢,終於仍隻是反握匕首,用刀柄猛然敲擊在對方的脖頸大穴之上,那人登時軟綿綿的昏倒過去。青夏眉目淩厲,嘴角緊抿,沉聲說道:“不要再逼我!”
  這時,突然感覺背脊上一陣火辣,身體頓時踉蹌兩步。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兩隻長棍猛然敲擊在青夏的右腿膝蓋上,骨頭錯位之聲隨之響起,一陣劇痛霎時間襲來。青夏身形一滯,一道血光登時從左肩上被槍頭挑起,青夏悶哼一聲,拖著傷腳躍出人群,靠在牆壁的一角處,冷然的看著楚離等人。
  楚離緩緩走上前去,雙眼中閃動著讓人看不清楚的光澤。他的聲音低沉暗啞,沉聲說道:“莊青夏,你不要再逼我對你動手。”
  “你已經對我動了手,就不用再假仁假義。”一把抬起骨頭錯位變形的右腿,雙手握住,陡然發力,竟將錯位的骨頭生生扳了回來。隻聽一聲脆響頓時響起,青夏悶哼一聲,鬥大的汗珠自她的額頭上緩緩流下,白皙的臉孔已經蒼白猶若死灰,可是她仍舊站在那裏,一身黑色染血緊身衣,滿頭青絲散亂,手握匕首,狼狽但卻堅挺的沒有任何懼意。
  “將她拿下。”無數的黑衣衛從楚離身後轟然衝上前來,青夏一把抽出腰間的長刀,斜斜舉至頭上,腳下微微分開,做了一個日本刀術的起手式。日本向來崇尚忍者之道,一招一式都是不留後招同歸於盡的招式,眾人雖然不知道什麽日本忍術,但是一看青夏大開大合的姿勢,就已然了解了她的意圖。
  楚離麵色深沉,眉頭微微緊鎖,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上!”一聲厲喝從黑衣衛一名頭領的口中發出,眾人霎時間就向青夏攻去,青夏一己之力對抗眾人,加之身上舊傷還未痊愈,頓時落入下風,青絲紛亂,鮮血淋漓。
  就在這時,一聲暴喝突然響起,眾人急忙回過頭去,隻見楊楓眉目冷然,一身森冷鎧甲寒氣森森,雪亮的戰刀架在楚離的脖頸之上,冷然的說道:“都住手!”
  “楊大哥!”
  “楊楓!你瘋了!”
  幾聲驚呼幾乎同時而起,楊楓麵沉如水,看也不看別人一眼,隻是謹慎的劫持著楚離,沉聲說道:“給我準備四匹馬,足夠的幹糧清水,放在天牢入口,殿下,麻煩你要送我們一程了。”
  “楊楓,你們果然是東齊派來的奸細!”徐權寒聲說道。
  楊楓理也不理,隻是轉頭深深的看著一身傷口的青夏,沉聲說道:“小夏,跟在我後麵。”
  這一晚南楚的盛都大街上,整個軍機大營的士兵全都聚集在一處,三十萬大軍陳兵城下,看著那兩個人影劫持著南楚的皇帝一步一步走到盛都的城牆之外。三十萬對兩個人的陣型,不成比例的在空曠的原野上對持著,楊楓架著楚離,攙著腳步踉蹌的青夏,漸漸的遠離了那座巨大巍峨的城牆。
  “你們逃不掉的。”楚離聲音低沉,沒有半點身為人質的驚慌和覺悟,遠遠的盛都城門下,三十萬南楚大軍黑壓壓的侯在那裏,像是一群猛虎一樣隨時等待著猛撲上來,將這兩個膽大包天的人吞噬幹淨。
  楊楓牽著戰馬,緩緩放下了架在楚離脖頸上的寒刀,語調鏗鏘的說道:“殿下,得罪了。”說完登時翻身上馬,動作幹淨利落,決絕果斷。
  “小夏,我們走。”
  青夏周身傷口,鮮血淋漓,坐在一匹高大的戰馬之上,緩緩的回過頭去,盯著被楊楓綁住雙手的楚離。很多紛亂的回憶像是一個個片段一般,在她的眼前回放。
  初次見麵時的邪魅狂妄,被自己欺負時的暴跳如雷,對自己懷疑時的陰沉詭異,衝進烈火中時的嘶聲呐喊,在叢林裏時的不舍不棄,還有在一燈如豆的小築竹屋之中,溫潤如玉的淡淡淺語。所有的一切恍惚回蕩,匯聚成眼前的這一個影子,這兩月以來的經曆,像是發了一場大夢,如今她終於要離開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了,卻沒想到,竟然是以這樣慘烈的方式。
  “楚離,不管你相不相信,今晚的事,不是我做的。從今往後,你我天涯兩處,永不相見。”
  “莊青夏,你逃不掉的。”楚離麵色深沉,似乎隻會說這一句話一般,沉聲說道。
  “青夏,我們走吧。”楊楓拉過青夏的韁繩,轉頭說道。
  青夏點了點頭,終於決絕回過身去,揚起馬鞭,痛擊在馬股之上,嬌姹一聲,跟在楊楓的身後,向著北方風馳電掣而去。
  “殿下!”徐權等黑衣衛縱馬狂奔而至,朗聲叫道:“臣帶了神機營的射手,這就擒他們回來。”
  神機營的射手所使用的弓箭是南楚特質的強弓,弓箭堅韌龐大,需要四人同時使力,才能拉開,射程達兩千八百多步,堪稱當世遠程攻擊的利器。神機營眾人迅速拉開弓箭,遙遙的對著遠處飛奔的兩人,隻要楚離一聲令下,就可以將這兩個亂臣賊子射殺於馬下。
  “殿下?”徐權眉頭一皺,不解的看向楚離。
  楚離剛剛脫離了束縛的手半舉在身前,可是就是不揮下去。他的手掌微微顫抖,似乎內心在進行著巨大的交戰,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遠處的身影越走越遠,八百步、一千步、一千五百步、一千八百步、兩千步......
  終於,還是消失在了平原之上,隻餘下兩行塵土,在半空中彌漫不散。
  楚離的手緩緩的放了下來,沒有發號施令的力度,隻是單純的放開手而已。
  “莊青夏,你逃不掉的。”低沉的嗓音回蕩在一片荒草的平原之上,天空上清冷的月光灑下慘淡的清輝,照在這個男人的身上。空空蕩蕩的原野上,白色的霧氣緩緩飄蕩著,楚離慢慢的轉過身來,一步一步向著盛都的方向走去,腳步沉重,就像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人。
  突然,楚離腳步一個踉蹌,幾絲血絲登時溢出了他的嘴角。
  徐權大驚,剛要跑上前去,卻被楚離的一個手勢頓住了腳步。
  他沒有上馬,也沒有用任何人的攙扶,仍舊倔強的向著南楚的心髒緩慢的走去。初時踉蹌的幾乎要摔倒,可是漸漸的,越來越沉著,越來越堅定,終於,完全挺直了背脊,又恢複成了那個傲視一切的跋扈君王。
  漫長的一夜就要過去,天邊已經微微發亮。今天,是他的登位大典,是他成為南楚帝王的日子。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個金碧輝煌的王座,身後躺滿了對手的屍體和濃厚的鮮血,還有一些不得不拋卻放棄的東西。
  食腐的鷹鴆在天空中盤旋,吞噬著人心底最後的那一點柔軟,漸漸鍛造出一個堅硬如鐵的臂膀。在這個臂膀上,可以撐起整個帝國的江山,可以撐起整片南方天空,但是,卻撐不起一絲半點的柔情,一絲半點的軟弱,和一絲半點的猶豫。
  “青夏,我已經很久沒信過人了,這一次,我想要試一試。”
  “天下很大,若是你沒有地方去,就留在這吧。”
  “我隻希望,現在的你,可以留在南楚,留在我身邊。”
  “我怕,所以,不要背叛我…….”
  北方的天際飛過一隻大鳥,那是雪白的蒼素鳥,向來生活的極北的雪山之巔,它本不是屬於這裏的,終於,還是要回到高絕寒冷的山巔上去。太陽一點點爬上地平線,金燦燦的陽光普照大地,灑下萬丈光輝。


戰地鳳舞 第051章:流落
南方的天氣總是十分的怪異,剛才還是晴空萬裏,這麽一會就已經烏雲密布,幾個驚雷打下來,瓢潑的大雨就轟然澆下。這雨下的極大,在地上打起一片雨霧,白茫茫的,看起來就像是南方叢林裏的瘴氣一般,一片迷蒙。
蒼茫的大地,五輛馬車在崎嶇的道路上緩緩行進,前後各有八名侍衛披著蓑衣鬥笠在雨中騎馬而行。鬥大的雨點打在他們身上卻好像是牛毛細雨一般,沒有半點反應。一名彪悍的車夫坐在當中的一輛馬車前,奮力的甩著鞭子,不時的用手在臉上抹上一把,將雨水甩到一旁。
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經雨過天晴,太陽高掛,天邊掛起了一條美麗的彩虹。
沒有大雨,眾人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行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遠遠的竟然看到一個茶棚,淡青色的招牌在雨後清新的空氣裏,透著一股翠綠的雅致。在南疆這塊地方,能碰上茶棚酒肆,不得不說是一種好運氣。
車隊在離茶棚二十多步的距離處停了下來,一名背部微微佝僂的老者自第二輛馬車中鑽出身來,向著第三輛馬車走去,稍稍掀起馬車簾子的一角,似乎是請示什麽。然後回頭對著一眾侍衛招了招手,就向著茶棚的方向走了過去。
眾人小聲的歡呼一聲,留下八人守護車隊,其他人連同車夫一同走到了茶棚裏麵,占據了角落裏的兩張桌子,要了茶水和一些鄉下的吃食,給留守的幾人送去一些,其他人就圍在茶棚裏坐了下來,雖然人人寂靜無聲,但卻人人神情愉快,似乎十分放鬆。
畢竟,從那樣到處是毒蟲瘴氣的南疆叢林裏走出來,坐在這幹爽幹淨的茶棚裏,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要說這天下的少年英雄,還是得看我們大楚大皇,齊國的海蠻子背信棄義,陰險狡詐,他們的太子會是什麽好玩意?”一聲粗壯的聲音突然響起,一身青衫的佝僂老者聞言微微側目,隻見卻是一名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這人身材極高,身穿一身短打服飾,一柄厚重大刀擺在身旁,看起來好像是打家劫舍的強盜一般。
“於大哥,你剛從盛都押鏢回來,跟咱們講講,那南楚大皇的登位大典是什麽樣啊?”茶棚裏除了車隊眾人,還圍坐這三四桌的客人,其中兩桌看起來是認識,坐的很近,攀談起來。
這條道是南疆通往楚國邊城還巢邑的必經之路,經過還巢邑就是通往北秦和西川的官道,是以往來商人極為繁盛,現在是南楚冬季,若換了夏季,還要比這熱鬧百倍。那名姓於的大漢聞言哈哈一笑,故作見多識廣的大聲說道:“說起來,我姓於的走南闖北這麽多年,見過的世麵也不算少。但是這次從盛都回來,我才知道什麽叫做井底之蛙,以前的日子真是他媽的白活了。”
“於大哥,你說的兄弟們心裏都癢癢了,快跟大夥說說,到底那南楚盛都是個什麽樣子,咱們的新任大皇是啥樣的人啊?”一名瘦小的男子聲音尖細,湊上前去,連忙說道。
姓於的大漢大笑一聲,神秘的說道:“盛都是啥樣老子不知道,反正我騎馬走了三天,連盛都的一半都沒走完,滿大街都是人,根本就看不到遠處。尤其是這次咱們大皇登位,整個大陸上各個國家的人全都來朝賀,西川、東齊、北秦、南疆火焰國、鳳尾國、巫衣國還有東海的琉球、白冰、青丘,犀池,反正是能叫上名來的國家全都到齊了,在朱雀大街上等待新皇前往祖廟的時候,隊伍排出了七八裏遠。那場麵,我現在做夢的時候還能激動的醒過來。”
“啊!”一聲聲驚訝讚歎的聲音此起彼伏,好像這些人也能親眼見著盛都的景象一樣。那名瘦小的男子又開口說道:“於大哥,咱們大皇是什麽樣的人啊,你見著了嗎?”
“怎麽沒見著?”姓於的大漢揚眉說道:“要說大皇是天神下凡,咱們平頭老百姓的根本就沒有見著天顏的機會,可是這一次大皇在天授台公開登位,萬民都可以一撥一撥的去朝拜,所以我也見著了。”
“呀!真的呀,那可真是福氣!”眾人紛紛大聲讚歎,大漢得意洋洋的說道:“要說咱們大皇,還真是年輕,也就二十多歲出頭,可是你可不能小瞧,他就往那一站,什麽也不幹,隻是眼睛一掃,我就忍不住想往地上跪,那派頭氣勢,真是沒的說。”
“那於大哥,你看著大皇長什麽樣了嗎?”
這姓於的大漢看起來凶悍,沒想到竟然是個老實人,聽人這麽一問,撓了撓腦袋,咧嘴一笑說道:“沒看著,當時光顧著磕頭了,哪還有時間抬頭看啊!”
“哎!”眾人一陣惋惜的歎氣。那名瘦小的男子繼續說道:“都說咱們這位新任大皇雖然年紀小,但是卻是個有本事骨氣的人,以後咱們可再不用怕東齊那幫海蠻子了。”
“那是那是,”姓於的大漢隨聲附和到:“齊國太子無恥至極,這次來到盛都朝賀,大典還沒開始,他就看上了我們殿下的一名棄妃。趁著皇上忙著登位大典,他竟然擄走了我們大楚的皇妃,簡直喪心病狂。”
“什麽?還有這樣的事?”眾人聞言登時大怒,一時間東齊海蠻子他奶奶姥姥的話語不絕於耳。青衣老人眉頭舒緩,麵容淡笑,對著一眾護衛慈笑的說道:“快些吃,一會我們還要趕路。”
“他媽的,滾開,再不滾老子一棒子打死你!”一聲暴喝突然響起,眾人聽到有熱鬧瞧,連忙伸出脖子去觀望。
隻見卻是茶棚的老板,和幾個夥計站在茶棚左邊的簡易馬棚裏,對著一個一身破爛黑衣的流浪漢破口大罵。這老板口舌十分狠毒,可是罵了半天,也不見那人有半點反應,那老板見了火氣越發的大,眼看著就要揮下棒子痛打那人。
這姓於的大漢雖然看起來凶悍粗俗,誰知竟生了一副好心腸,見那人佝僂著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瞧著十分可憐,連忙開口道:“店家,我看他是病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把他趕出去了,不是要人命嗎?這麽著,我出錢,你抬他進來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
“這位客官你是有所不知啊。”老板轉過頭來,已是另一張嘴臉,笑著說道:“這人是南邊過來的,這陣子南疆那邊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一些部族紛紛動亂造反,打得不可開交。加上大雨連綿多日,屍體在沼澤裏腐爛發臭,引發了瘟疫,我是怕這人身上有病傳染,才不讓他留這的。客官要是不怕,我就讓他進來。”
“什麽?有病,那可不行!”姓於的大漢還沒等說話,其他的人就連忙後退一步,好像生怕那人身上能蹦出來什麽瘟疫病毒一般,大聲吵嚷了起來。還有人大叫著要老板趕緊把那人扔的遠遠的,姓於的大漢見眾人反應這麽大,也不好說什麽,訕訕的看向店家和夥計抬著那人就往外麵滿是汙水的草溝走去。
南邊雖然氣候溫暖,可是現在畢竟是隆冬季節,剛剛下過大雨,這樣扔在草溝浸在雨水裏,不出兩個時辰必定喪命。
“住手!”眼見那人就要被人扔下去,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一身青衣的老者微微咳嗽了兩聲,緩緩的走出茶棚,來到老板的身邊,看了眼那名渾身破爛黑衣的人,沉聲說道:“你把他放下,我來看看。”
店家訕訕放下那人,不鹹不淡的說道:“這人可有病的,客官不怕染上就盡管看。”
“店家這樣抬著他都不害怕,老朽自然也是不害怕的。”青衣老者淡笑一聲,緩緩說道。伸手拉出那人瘦弱纖細的手臂,就為他細細的診起脈來。
四下裏一片寂靜,眾人全都遠遠的看著老者為那人診脈,這空曠的原野上一片荒蕪,很多時候走上幾天都碰不著一個人影,現在有這樣的熱鬧,自然全都圍著看了起來。
“他沒事,”老人突然抬起頭來,淡淡笑道:“隻是太久沒吃東西了,虛弱的昏過去了。”
就算和那人素不相識,眾人聞言也鬆了一口氣。姓於的漢子甕聲甕氣的說道:“店家,這位老丈都說沒事了,你就去弄點容易下咽的東西,給那位小兄弟吃下去吧。救人一命總是你的造化。”
茶棚的老板也不是什麽壞人,之前隻是怕那人有病,見他倒在這裏兩天一動不動,以為已經半死了,才想要將他扔出去。現在聽說原來沒事,也就和夥計一起把他抬了回來。幾個男人粗手粗腳的喂了一點溫水到那人的嘴裏,誰知那人已經昏迷,嘴唇幹裂,根本就喂不下去。老者見了走了上來,幹瘦的手指在他頸上一點,那人的嘴就自動張開,眼見他將水咽下去,眾人登時轟然大喜,好像辦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般,竟然呼喚了起來。
“店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有勞你了。”青衣老者淡淡一笑,從懷中拿出一個錦緞製成的袋子,放在了店家老板的手上,帶著眾護衛就走了出去。老者走到中間一輛青色厚重簾子的馬車低聲恭敬的說了幾句話,就走上了前麵的第二輛馬車。一會,五輛馬車組成的車隊,就緩緩的行進了起來,向著北麵的方向,漸漸離去。
店家微微一愣,打開手上的袋子,隻見卻是滿滿的一袋銀錠子。周圍眾人看了霎時間發出一陣驚呼,這兵荒馬亂的年代,這麽一袋銀子足以買下幾間這樣的茶棚了。眾人感慨老者的慷慨大方之時,不約而同的向著北方的方向望去,隻見那車隊已經走的極遠,漸漸的隻剩下一個淡淡的影子。
還巢邑隻是一個小鎮,但是卻是南楚通往北秦和西川兩國的最後一道關口,和五十裏外的北軍大營、連元堡互成犄角,成為拱衛南楚內部腹地的三道重要關口。這是南楚通往北秦和西川兩國的咽喉之地,商業發達,交通便利,商號、當鋪、酒樓、茶肆應有盡有,看起來也是十分的繁榮了。
遠遠的,還巢邑巍峨的城樓和明亮的燈火傳了出來,趕車的車夫吆喝了一聲,就緩緩的向著小鎮趕去。
從之前的茶棚到還巢邑,走路也不過半日的路程。他們這隊車隊趕著馬車,也不知道被什麽事耽誤了腳步,竟然到了晚上才堪堪趕到。
這時,一個黑色的影子突然從後麵趕了上來,十八名護衛一驚,同時警惕的向後望去。然而,那個黑影迅速的行到車隊前麵,一名護衛刀鋒一晃,那黑影身下的戰馬一個驚慌,竟然人立而起,馬背上的人影好似一隻布袋一般一頭栽了下來,馬匹蹄下生風,也不管主人是不是已經栽了下去,向著黑漆漆的古道就奔騰而去。
車隊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停住了腳步,第二輛馬車上的青衣老者連忙走下馬車,身後一名護衛跟上前來,打著火把。老者眉頭一皺,發現竟然是上午在茶棚遇到的那個餓暈了的人,隻見他麵色漆黑一片,衣服仍舊濕漉漉的,雙眼緊閉,一看就是被人扔上馬背然後自生自滅的趕了出來。
一絲怒氣自老者的臉上緩緩升了起來,一股無聲的威嚴緩緩向四周散了開去。這個老人有一種奇特的氣質,他不想讓人發覺的時候,就那麽平淡普通的隱藏在人群之中,一點也不顯山露水。可是若是他有特別的情緒的時候,自有一股青華的氣質顯露人前。
亂世人命賤如草,隻是沒想到那店家竟然會那樣黑心。
“仲伯,發生了什麽事?”一個淡遠醇厚的聲音突然在黑夜裏響起,圍著厚重棉簾的馬車緩緩上前,停在老者的身旁。被叫做仲伯的老者麵色登時變得恭恭敬敬,連忙走到馬車旁邊,沉聲說道:“是上午在茶棚那裏遇到的一個路人,好像是受了傷,還很久沒吃東西,餓的昏了過去。我之前付給了店家銀子,讓他照顧一下,沒想到竟然又在這裏碰上了。”
“我們還有急事,不便招惹麻煩,你將他扶到路邊去,趕路吧。”清淡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一絲沙啞和醇厚,十分悅耳,可是說出的話卻是冷淡冰冷,沒有半點溫度。
仲伯麵色一滯,但還是沒有半點猶豫的沉聲應是。轉身就吩咐護衛將那人抬起來拖到路邊,找一處幹爽的枯草地放了下去。剛想回頭,像是想起了什麽,仲伯猶豫了一下,又回過頭去,脫下身上披著的青布風帽蓋在那人的身上。那人身材十分瘦小,風帽將他整個人都覆蓋在下麵,隱藏在草叢裏,一時間竟然看不出哪裏是人哪裏是草。
在他的衣兜裏塞下一包銀子,仲伯回到車隊,爬上了第二輛馬車,吩咐了一聲,車隊就又再緩慢的向著還巢邑駛去。
緊趕慢趕,到了還巢邑的時候,天色還是完全黑了下來。還巢邑是邊陲重鎮,有專門的北方軍防守,一到晚上就會關上城門,沒有通關文書令符,根本不會開城門。老者見了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來到第三輛馬車前對著窗口沉聲說道:“公子,城門已經關了,要不要老仆去叫門。”
他聲音平和,說的十分自然。好像這裏不是南方重鎮的城門,而是他自家大門一樣。
“不用了,就在城外露宿一晚,明日再進城。”淡遠的聲音緩緩響起,隨後就沒了聲音。
仲伯點了點頭,應聲說道:“是。”然後就去招呼其他護衛車夫,準備露宿。
這些人顯然經常在野外露宿,不消仲伯吩咐,就各自忙活起來,燒柴生火,找了一株茂盛的大樹,將馬車圍在一處,另外四輛馬車團團圍在那輛青布棉簾包裹著的馬車。一切做好之後,天色已經很晚了。
眾護衛車夫安靜的坐在地上,吃著隨身攜帶的幹糧。
四下裏一片寂靜,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喧囂之聲。眾人聞所未聞般照樣坐在原地,隻是眉眼間卻透出一絲緊迫的警惕。仲伯撩起馬車的簾子,半眯著眼睛向來人的方向望去。隻見來人一共二十多人,騎著高頭大馬,緊身短打裝扮,看起來像是走鏢的江湖幫子,十分彪悍。
“媽的!還是晚了一步!”來人突然破口大聲咒罵道,其中一人狠狠的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的招呼其他人道:“今晚就在這待一晚上,明日再進城。”
二十多名大漢呼號著答應了一聲,就紛紛跳下馬來,也來到大樹旁邊,將馬匹拴好。有人看了仲伯這一群人,見他們人數眾多,人人不言不語,還都帶著兵器,不像是好惹的茬口,也不上前招惹,隻是一群人團團圍在一處,一會的功夫,就從包袱裏拿出酒肉,大吃大喝了起來。
“兄弟們,咱們這趟出門見喜,是好兆頭啊,等進了還巢邑,大哥請大家吃頓好的。”一名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突然大笑一聲,粗聲說道。
“都是托大哥的福!”人群喧鬧了起來,一名看起來十分精明的男子附和道:“大哥洪福齊天,走路走著都能撿到天仙一般的美人,咱們弟兄跟著大哥,那是積了八輩子的福氣。”
“哈哈!”眾人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酒過三巡,一個個麵紅耳赤,眼看自己這邊柴火不夠,火也不旺了,仗著一點酒勁,也忘了之前對仲伯等人的顧忌。一名穿著褐色袍子的漢子搖搖晃晃的就向著仲伯等人的馬車隊走去。
“哎,兄弟,跟你們借點柴火。”漢子打著酒嗝,十分無禮的一把拍在一名車夫的肩膀上。他這一下力氣不小,可是那名看起來單單薄薄的車夫非但沒動,甚至連頭都沒抬。
“你奶奶的,老子跟你說話呢!你聾子啊!”這一聲厲喝登時驚動了那邊二十多個喝多了就沒事找事的漢子,人群呼啦啦的咋呼著走了上來。看樣子似乎就要打架鬧事。反觀車隊這邊眾人,人人坐在地上,沒有一個人抬頭看一眼,神色木然的看著篝火,好像那些漢子都不存在一樣。
“各位壯士,請問有什麽事?”馬車的簾子突然被掀開,仲伯緩緩走了下來,青色長袍,看起來十分和藹。他緩緩走上前去,沉聲說道:“我的下人們都不懂事,得罪了各位壯士,不知有什麽可以效力的?”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跟你們借點柴火,誰知道他們一個個跟聾子一樣,明擺著不把我們兄弟放在眼裏。”為首的絡腮胡子突然大聲說道。
“壯士高見,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了。”仲伯淡笑著說了一句。
“啊?還真他媽的是聾子啊!”
“是。”仲伯笑著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各位壯士要拿幹柴,請隨便,我這裏還有一些好酒,也一並孝敬各位朋友了。”
絡腮胡子見這老頭這麽上道,也是大覺有麵子,朗聲笑著說道:“那就謝謝老丈了。”
滿不客氣的帶著幾個手下跟著仲伯走到馬車旁邊去取酒,突然一眼看到那輛圍著青色棉簾的馬車,絡腮胡子眉頭稍稍一皺,打了個大大的酒嗝,頗為不解的嘟囔了一聲:“怎麽捂得這麽嚴實,有病吧。”
他的聲音並不怎麽大,至少要比剛才罵人額度聲音小上許多,可是原本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看著篝火的眾護衛突然集體轉過身來,眼睛好似利劍一般冷冷的瞪視著這個酒醉的壯漢。
一團和氣的仲伯臉色也在瞬間冷淡了下來,他緩緩的轉過頭來,看了眼這群粗魯的漢子,突然輕輕的揮了揮手。
似乎隻是一刹那間,所有的人就猛地自地上彈起,那群大漢混混沌沌還沒有半點反應,就紛紛做了刀下亡魂。最可怕的是,他們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一切就已經回複了平靜,十八名護衛將二十多名大漢的屍體扔到了遠處的一處冰冷的河水裏,清理了一下空地,就紛紛原地休息了起來。整個過程安靜無聲,好像是在演啞劇一樣。
“仲伯,”一名護衛突然走上前來,對這老者沉聲說道:“在那些人的馬上發現了一個人。”
“哦?”仲伯眉梢一挑,示意他將所說的人帶過來。
一個青色的風帽披風放在地上,裏麵的黑衣人發絲淩亂,衣衫單薄,呼吸微弱。可是洗幹淨的臉,卻能一眼分辨出是一個嬌弱的女子,女子娥眉青黛,麵容秀美,婉約冷豔,包裹在這樣一身破爛的衣衫裏,竟然是這樣一幅美麗的皮囊。老者麵色一滯,隨即微微了笑了起來。
“孩子,我們真是有緣分啊,一天之中,已經是第三次碰麵了。”
仲伯淡笑著為女子理了理額頭的亂發,旁邊的棉簾馬車突然響起一陣輕微的敲擊聲,老者連忙湊過身去,過了一會,笑著對護衛說道:“找一件保暖的衣服,給這位姑娘穿上,再把她放在馬車裏。進了城找個適當的人好好照顧著。”
“仲伯,我們是要帶她上路嗎?”護衛麵色一滯,疑惑的問道。
“恩,”仲伯淡淡的笑道,“公子說了,再把她扔下,也許這女子能一直追我們到秦國去。”
幾聲爽朗的笑聲在原野上緩緩響起,仲伯笑著看著女子蒼白的臉頰,搖了搖頭說道:“幸運的小家夥。”
夜色,漸漸濃鬱。

戰地鳳舞 第052章:得救
清晨的時候又下了一場大雨,天氣陰沉沉的,太陽也很晚才露出頭來。負責把守城門的士兵多睡了一會,等到他打著哈欠將城門懶散打開的時候,外麵已經聚集了很多等待進城的百姓。仲伯淡笑著打賞了守門的士兵,就帶著眾人走進了南楚這最後一座邊關重鎮。
他們這一隊人馬匹健壯,也沒有什麽重要貨物,可是卻一直慢悠悠的行進,能走的時候絕對不會小步的跑,遊山玩水旅遊觀光一般,一點緊迫感也沒有。
還巢邑雖是個小鎮,但是地理位置卻十分重要。作為南楚國的北部邊塞要地,是以向來是屯兵過萬的軍事重鎮。東部雖然沒有強大的鄰國威脅,可是出城向東就是大陸上最大的荒原——西黑荒原。西黑荒原在大陸上是一塊比較奇特的地理位置,它處於南楚、東齊、西川和北秦之間,又與匈奴唯一的內陸腹地通道相連,南疆凶悍的蠻人更是時常在這一處地方騷擾,所以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為了防止草原上彪悍的南疆人進犯,還巢邑居民尚武成風,鎮中百姓大多習武,武風強盛。所以武術高明的人往往會受到很高的待遇和尊重,就是這樣的原因促使還巢邑之內武館林立,擂台處處,一路行來,竟然見到了三夥聚眾比武的擂台,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除了武士的強盛,還巢邑更是南楚北部重要的商業郡縣,這裏瀕臨西黑荒原,和荒原上的南疆鹿丹人雖然偶有爭鬥,可是卻也頻繁的進行商業上的交換和貿易,牛羊馬匹的輸入幾乎占據了全國的一半。再加上南楚帝國擁有整個大陸上僅次於東齊的海岸線,所以鹽業貿易也十分發達,幾乎擔負了大陸上三分之一的魚鹽之業。就像他們之前在茶棚裏遇到的姓於的大漢一行,就是受命於鹽業商號,前來往盛都運送海鹽的。
另外,由於還巢邑東部臨近海岸,所以海上的諸島島民有很多都在還巢邑中做些生意買賣,以本國之土產,前來還巢邑兌換些生活的必需品。像絲綢,茶葉,青銅刀劍,陶器,藥材等等。
寬敞可並行八匹西黑駿馬的大街上,行人川流不息,有黑眼黑發黃色皮膚的漢人,也有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充滿了南疆彪悍之氣的西黑鹿丹人,更有青色須發的純種海上青丘人。
仲伯等人在一家名叫如歸的客棧前停下腳步,天已經蒙蒙亮,可是客棧門前兩盞大紅燈籠仍舊高高掛著,一片溫馨暖意。門麵淡靜素雅,人來人往,顯然生意十分興隆。
裏麵的小二眼尖,見這一行人雖說不上是錦衣華服,可是人數眾多,氣質雍容,連忙機靈的趕出來,連聲叫道:“客官幾位?吃飯還是打尖?小店……”
仲伯已掀開簾子,小二登時一愣,隨即咧開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著說道:“老先生,是您啊,你這趟出行可還順利。”
仲伯清俊的臉孔也展開一抹笑意,慈祥的說道:“小二哥,成你吉言,還算順利。”
小兒笑著說道:“老先生要住店嗎?”
“正是。”
“那快請進。”一連聲的招待著,小二手腳極為麻利,就將眾人迎進店內。
“公子,這是最後一站了,往前三百多裏都沒有客棧,咱們就在這裏歇歇吧。”仲伯恭敬的來到那輛馬車前,沉聲說道。
一隻白皙清瘦的手,緩緩自馬車裏伸了出來,人還沒見,一聲低沉的咳嗽聲就已經傳了出來:“仲伯,你去準備吧。”
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神秘的客官,店小二一時間仍舊覺得腦袋有一些暈眩。並不是這人有多麽的超凡脫俗、謫仙飄逸,相反他的眉眼十分平常,眉色淡淡,丹鳳眼微微狹長,臉色也不十分英俊,反而透著一絲不正常病弱的慘白。可是這人隻要往眼前一站,自有一股高潔清華的氣質緩緩流出,一身月白色的棉質白袍,仿佛天生就應該長在他身上一般,合身飄逸,不染世俗。
店小二發了會愣,見那公子已經上樓去了,才微微晃過點神來。暗暗嘀咕著,這位公子這次的臉色可比上次好多了,上次看到他的時候,他臉若死灰,沒有半點血色。這次的精神,可比上次好多了。
“老先生,你們這次是到南疆找神醫治病的吧?”店小二對著仲伯隨意的說道。
誰知,仲伯麵色卻登時為之一變,眼內精芒一閃,稍稍沉靜的問道:“小二哥此話怎講?”
“哦,”店小二自然沒發現仲伯的異樣,仍舊大咧咧的說道:“我看你家公子的臉色可比上次好多了,精神也大好,想來你們一定也是去南疆找神醫治病了。”
“是嗎,”仲伯淡淡笑著,麵上的神情也為之一鬆,淡淡說道:“不過小二哥這次可看走眼了,我們是去南疆販藥材,看到外麵的馬車沒有,這一次可是滿載而歸啊。”
“原來老先生是在北方做藥材生意的。”店小二也沒多想,這地方人來人往,做什麽生意的都有。南疆雖然地勢險惡,但是物產卻十分豐富,當下也不再多問,跟在仲伯身後,就迎他上樓。
到了之前那位公子的房間,店小二識趣的站住了身子,仲伯剛要進門,突然回過頭來,對那小二說道:“小二哥真的覺得我家公子氣色比上次要好?”
“啊?”店小二一愣,隨即連忙點頭說道,“是啊。”
“嗬嗬,如此,就多謝小二哥吉言。”一錠雪白的銀子順手就打賞了下去。門緩緩的關上,店小二隻覺得腦袋更加迷糊了,這樣一錠銀子,他就算再努力做上兩年工也賺不到,狠狠的在自己的臉上掐了一把,哎呦一聲知道不是做夢,連忙歡天喜地的下樓去了。
“公子。”屋子的窗子都被關的嚴嚴實實,護衛剛剛放下一個大大的火爐,溫暖的幾乎有些悶熱。可是那名白衣男子就那麽安靜的坐在火爐旁的一隻搖椅上,神色安然,沒有半點波動。
“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我們在這裏修整一天,讓馬匹歇一歇,補給一些食物,明天一早就出發。”
“好,你去安排吧。”男子聲音淡遠,透著一絲淡淡的疲倦,似乎隻是坐在馬車裏就已經讓他勞累不堪。
仲伯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公子歇著吧,我下去準備吃食。”
“好。”男子眼睛微微閉著,靠在椅子裏,有些偏瘦的身材看起來有些羸弱。可是趁著他的臉孔,卻顯得飄逸出塵,好似畫中的人物一樣。
“仲伯,”不大的聲音突然響起,頓住了仲伯剛要邁出房門的腳步,男子想了想,緩緩的睜開眼睛,黑若星子般的眼睛看著微微佝僂著背的老者,沉聲說道:“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個女子,你好好安頓下來,不要讓她再繼續跟著我們了。”
“老仆知道了。”仲伯點了點頭,說道:“公子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你去吧。”
門咯吱一聲,被關了起來,仲伯叫來了店小二,吩咐他去找兩名婦人來照顧一下路上撿來的那名少女,然後就帶著兩名護衛出了客棧。
青夏的頭好像就要裂開,四肢百骸針紮一般的疼,神智漸漸回複到了她的身上,整個世界好像都是黑暗的,她在黑暗中艱難的跋涉著。
恍惚中,看到了很多人的臉。她好象又回到了阿富汗那片茂密的叢林,無數的炮火在她身邊炸開,戰友的屍體被炸的支離破碎,漫天的濃煙熏得她大聲的咳嗽,天空中到處都是飛機的影子,雷達的聲音在耳邊嗡嗡直響,腳下密密麻麻全都是裝了紅外線的炸藥。身後一群臉上塗滿了綠色油彩的基地士兵拎著mod733型556毫米突擊步槍,向著自己瘋狂的衝了上來。
她轉過身急速的奔跑著,天空中的戰鬥機鄉下大片大片的掃射,到處都是敵人,到處都是戰死的屍體,國家受到間諜的迷惑,下達了A級擊殺令,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給自己藏身。她好像看到了李陽,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一隻小口徑手槍像是一隻工藝品一樣扣在他的手上,他身後是大批曾經共同戰鬥的9處特工,這些人帶著防毒麵具,穿著防彈背心,全都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自己。
“小夏!快走!”
一聲疾呼突然在耳邊響起,青夏的神智霎時一陣混亂。她茫然的四下看去,小夏?誰是小夏?我是唐小詩,是9處的超級特工003。
“小夏!跟在我後麵!”一個男人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男人騎在高大的戰馬之上,滿臉的焦急和擔憂,肩頭胸膛上,到處都是止不住的鮮血。在他的身後,阿富汗的山區突然不見了,而換成一片空曠的荒原,無數黑衣黑甲的士兵洪水一般的湧上來,到處都是蝗蟲般的箭雨。男人狠狠的推攘著自己,大聲叫道:“傻子,跑啊!快跑啊!”
“楊楓!”青夏突然認出了男人的臉,她想伸出手去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可是他還是越來越遠,終於倒在了一片荒蕪的草原之上,背上插著滿滿都是弓箭。
然後,眼前的景物再登時一轉,冷冽的雙眼狠狠的瞪視著她,男子嘴角緊抿,麵色陰沉,他一點一點的緩緩靠近,聲音低沉,帶著可怕的好似地府一般的陰沉:“莊青夏,你以為你逃的掉嗎?你逃不掉的!”
“不!不!不……”
“這位公子,”店小二到處尋找仲伯,可是找了一圈也沒發現老人的身影,看著二樓左角的那間房,想了想就敲門走了進去。
“這位公子,隨你們一起來的那位姑娘,好像醒了。”店小二稍稍伸進了一個腦袋,濃濃的熱氣撲麵而來,小二還沒緩過神來,後頸的領子霎時間一緊,就被一名護衛一把提了出來。
“誰讓你進去的!”向來不言不語的護衛大怒,厲聲喝問,像是一隻暴怒的獅子。
店小二被他吼的耳朵嗡嗡直響,可是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名護衛連忙轉過身去,對著緊閉的房門恭敬的行禮說道:“公子,小人護衛不周,小人該死!”
“不就開了一下門嘛,有那麽嚴重嗎?”店小二心下泛著嘀咕,正想開口說話。房間的房門突然咯吱一聲,被緩緩打開。
現在雖然是冬天,可是這裏畢竟比鄰南疆,又靠近海域,氣候十分溫和。白日裏,幾乎和春季沒什麽分別,客棧內更是暖意融融。可是那名白衣公子竟然還在身上披著一件白毛的大裘,活像北方來的怪癖參客一樣。
“算了,不要怪他了。”清淡的聲音緩緩響起,那公子似乎生來就是這樣柔和的聲音,連同身上的氣質都不自覺的帶出一絲讓人心安的力量。他轉過頭來,對著店小二說道:“請小二哥帶路,並麻煩去請一名大夫。”
“哦,好,好的,您跟我來。”店小二連忙答應,在前方引路。
一片混沌之中,虛弱的人在瘋狂的奔跑著,無數的魑魅魍魎叫囂著追在她的身後,天地一片昏黃,到處都是雷鳴電閃,大雨滂沱,就在這時,一抹清亮的影子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那人一身幹淨的白衣,淡雅素淨,在一片黑暗中顯得是那樣的耀眼奪目。她狼狽的突然伸出手去,無力的雙手好像頓時間生出了強大的力量,將那條身影緊緊的抓在手裏。
手掌間霎時間有著充實的感覺,暴風雨在一瞬間似乎停滯,萬物安靜,陽光破雲而出,整個世界,在瞬時間安靜了下來。
“公子!”護衛圓眼一瞪,登時大叫出聲。
“噓!”白衣男子突然回過頭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將他下麵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白衣公子回過頭來,看向這個剛剛換上一身素淨的淡綠色羅裙的蒼白女子,看起來似乎比自己還要消瘦,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嘴唇都是幹裂的,唇皮泛白,長久不進食引起的營養不良,在她菜色的臉色上顯露無疑。長長的睫毛像是一個小小的扇麵,在她的臉頰上覆蓋出一片小小的暗影,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翹,兩條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起,在她的小臉上形成一個明顯的川字。
她身材瘦小,微微縮卷著身子,看起來更加小。此刻,她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緊張的握著,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力道大的驚人。她不再像剛才那般惶恐不安,可是仍舊畏縮著,身體甚至還在微微的顫抖。
很久以來,不曾有過這樣的心思,白衣公子竟然在她的床邊就這樣坐了下來,伸出手去輕輕的拍在那層厚厚的被子上。
已經有多久,到底有多久,她沒有像現在這樣好好的睡上一覺,安靜的睡上一覺,好像被溫暖的大海層層包裹,到處都是暖暖的海水,她膩在裏麵,感到一陣刻骨銘心的安心。
沒有戰爭,沒有任務,沒有間諜,沒有人質,沒有恐怖分子,沒有滿手的血腥,沒有漫天的槍林彈雨,更沒有楚離,沒有皇宮,沒有森冷的利劍,沒有數不完的陰謀算計,隻有溫暖的風在耳邊緩緩的吹著,她躺在溫暖的大床上,可以安心的睡覺。不會有人來打擾他,不會有人來暗殺她,這樣,真的很好。
什麽時候起,她已經忘記了,她也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女?
什麽時候起,她已經忘記了,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看著這名素不相識的女子唇邊突然升起一絲淡淡的微笑,白衣公子竟然也感到一陣溫溫的暖意,他緩緩的咧開嘴角,然後,淡淡了笑了起來。
仲伯在門前悄悄的瞥了一眼,然後悄無聲息的將門掩上,小心的退了出去。


戰地鳳舞 第053章:新生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青夏醒來的時候正是黃昏,金黃色的陽光順著窗子輕輕的撒了進來,照射的一室都是明黃色的光暈。她許久不曾睜開眼睛,一時間隻覺得陽光刺得眼睛生疼,不自覺的就想伸出手去將眼睛擋住。
可是,卻又另一隻手比她的動作更快,略略有些粗糙的手掌輕柔的擋住了青夏的雙眼,醇厚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你醒了。”
“你……是誰?”低沉沙啞的嗓音突然響起,青夏吃了一驚,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嗓子,似乎懷疑那裏是不是被穿了一個洞,怎麽竟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來。
“你太就不說話了,大夫剛剛走,你隻是受了點傷,沒什麽大的問題。”白衣男子說道,他說話的口氣風輕雲淡,似乎一切在他眼裏都不是什麽大事一樣。
青夏清了兩下嗓子,然後說道:“我是在哪裏,你是誰?為什麽會和我在一起?”
這是個十分冷靜的女子,從她睜開眼睛的第一刹那他就知道:“這裏是還巢邑,是南楚北方邊境最後一座城市,過了還巢邑,往北是大秦,往西是西川,往東過了雲綢河就是東齊,往西南方走,就是鹿丹人占據的南疆,而順著城鎮官道往南走,就會通往南楚國都。我是過往的藥材商人,你在路上饑餓昏倒,是我的家仆將你救回來的。”
這麽說來,對方就是自己的恩人了。青夏聞言四下察看了一番,其實也根本就沒什麽好查看的,身上的傷口都已經上了傷藥並包紮了起來,所穿的也不是之前那身黑色夜行衣,再看看四周,果然是典型的客棧擺設。環視一圈,最後還是對著對麵男子和善的笑了笑:“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是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就站起身來。青夏這時才注意到他身後還跟著兩名青色衣衫的下屬。看起來貌不驚人,扔到人群裏都不會被人發現,可是他們身上卻散發出一股特殊的氣質,不露痕跡的隱藏在一處,竟然連青夏都沒有察覺。
看來這個商人也不是普通的商戶,能請得起這樣高素質的保鏢呢。
白衣男子見她醒了,一言不發的就走了出去。一會飯菜的香味就幽幽的傳了進來。青夏久沒進食,早已餓得頭暈眼花,大吃一頓之後,才注意到自己麵前還坐著一名慈眉善目的白須老者。
“孩子,吃飽了嗎?”老人淡淡笑著,問了一聲。
“恩,飽了,老人家,謝謝你。”青夏抹了抹嘴,也是一笑,畢竟這個時候,一頓飽飯真等於是再造之恩了。
“孩子,你叫什麽名字?要到哪裏去?這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江湖上遊蕩,多危險呐。”老人麵色慈祥的問道。
“我姓唐,”青夏笑著說道:“我要到秦國去,去找我哥哥。”
“去秦國?”老人眉頭微微一皺,說道:“秦國距此地萬裏迢迢,你一個女孩子孤身去找你哥哥,沒有家人陪著嗎?”
“沒關係的,”青夏搖頭說道,“我要去秦國的白蛉郡,我和我哥哥約好了,要在那裏見麵。”
“白蛉郡?”老人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沉聲說道:“白蛉郡在極地之北,是胡人聚集之地,寒冷遙遠,為什麽要在那麽遠的地方相見。”
“很遠嗎?”青夏愣愣的問道,一股不祥的預感突然升上她的心頭,不過很快的她又將那個感覺拋到了一邊去,隻是淡笑著堅定的說道:“沒關係的,地方遠,我可以騎馬去。那邊冷,我可以多穿一點衣服。再遠的路,也總是能走到的。”
老人聞言一愣,想了想才笑了起來,說道:“姑娘說的對,隻要心智堅韌,再遠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
“老人家,是你救了我嗎?”
“不是我,是我家公子,不然我一個下人,是不敢帶你上路的。”
“哦,”青夏點了點頭,說道:“你家公子叫什麽名字,將來若是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他。”
這話說的發乎內心,可是聽在別人耳朵裏,卻顯得有些孩子氣。仲伯笑著拍了拍青夏的肩膀,說道:“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麽需要,就叫小二去叫我。”
仲伯說完就退了出去,青夏靠在床上,麵色漸漸沉靜下來。吃了一頓飯,腦子也開始靈活了起來。
她可以肯定,那日的追兵不是楚離的人!
那天離開的盛都的時候,楚離並沒有派出大軍追擊,那麽就絕對不會在暗中偷襲兩人。況且來人所使的手法無一不狠辣入骨,招招致命。青夏和楊楓經曆了三天喪家之犬般的奔逃後,終於被困在烏山之上。
為了逃跑,兩人商議好從山頂兩側突圍,然後兩個月後在秦國白蛉郡相會。
可是當青夏從山頂的另一側逃下去的時候,卻發現所有的追兵都被楊楓引了去。她騎在戰馬之上,一路看著漫天長龍一般的燈火追隨者楊楓向南而去,隻覺得一陣絕望升騰而起,瓢潑的大雨轟然澆下,瞬間淹沒了她的全部神智。
莊青夏的身體本就不好,從來到這古代亂世,就開始擔驚受怕,更受了重傷,逃亡的路上更是風餐露宿,饑寒交迫。這千金大小姐的身體還那裏受得了,一場大病下來,任她唐小詩有千般機智,萬般伶俐,也不得不敗下陣來,若不是得仲伯相救,可能早就死在荒原之上。
沒想到自己一番胡亂狂奔竟然到了楚國邊境,想起明天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青夏不由得覺得一陣放鬆。吃飽了飯之後的困倦襲上心頭,靠在軟軟的床榻上,青夏很快就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站起來穿好衣服,剛要打開門,就看見仲伯站在門口,淡笑著抱著一個包裹,遞過來說道:“姑娘,我們就要走了,這點東西是給你準備的。”
青夏一愣,連忙搖頭說道:“老先生,我的性命是你救的,本就無以為報,還怎能收你的東西。”
“姑娘,你收下吧,此處距白蛉郡,相隔何止千裏,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上路,本就十分危險。再沒有點銀子盤纏,怎能挨到秦國。”老人麵色慈祥,像是青夏小時候呆的孤兒院裏的老院長一般。一股暖暖的濕意突然襲上眼眶,這是來到這古代以來,第一次有人這樣毫無理由的對自己好。以前的那些人,不管是楚離、莊父、柔妃、齊安、甚至是楊楓,對自己還都是有原因的。或是因為以前的莊青夏,或是因為受了自己的恩惠,全不像眼前這個老人,沒有任何圖謀,隻是單純的本性善良。
“路途遙遠,姑娘自己保重,這城裏有許多鏢行,姑娘不妨和他們一同走,這樣既安全,又可以減少很多麻煩。”
青夏感動的點了點頭,仲伯笑著說道:“我這就要走了,唐姑娘,我們再會。”
“老先生,謝謝你,你也多保重。”
車隊緩緩啟程,一陣風突然卷起,中間的那輛馬車的簾子不經意的被掀開一角,一個白色的身影登時顯露了出來,待夏青想要再去看的時候,就已經匿藏不見了。青夏看著他們漸漸消失在大街熙攘的人群裏,轉過身,帶著仲伯給自己準備的小包袱,就走出了客棧的大門。
和楊楓之約是兩個月,雖然也為他擔心,但是畢竟也在心裏相信楊楓的身手。青夏不敢往不好的那麵想,隻想著還是趕快趕到白蛉郡去,到了那,就會有個答案。
仲伯給青夏留了足夠的銀子,青夏買了一匹馬和一些可以禦寒的衣服,換了一身男裝,又準備了許多幹糧清水,以備上路之用。做完這一切,已經將近中午,在路邊的食邑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準備上路。
交了出城稅,青夏縱馬在官道狂奔了起來,她的騎術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比之當初剛來這裏去救齊安的時候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行了大約兩個時辰,突然隻見前方有一隊車隊,青夏疑惑的跟上前去,經過的時候,赫然發現竟然就是仲伯等人的車隊。
仲伯似乎早就料到能在這裏碰上她,撩著簾子笑著說道:“唐姑娘,你腳程好快啊!”
青夏笑著說道:“老先生,是你們太慢了。”
“嗬嗬,老夫年紀大了,不習慣快速趕路,姑娘,我就不耽誤你了。”
“恩,老先生,我走了,再會。”說著就打馬越過了他們的馬隊,向著北邊的方向奔去。
她沒想到仲伯等人也是向著北邊的秦國方向去的,不過人家既然沒邀請自己一同走,顯然是不方便的。青夏也沒多想,現在這個世道,能遇到這樣的好人已經算是幸運,怎能還有別的奢侈想法。
現在是冬天,白天極短,不一會,日頭就漸漸偏西,青夏揚起頭來,看著西邊大片大片火紅的流雲,突然覺得視線極其開闊,長久以來壓抑在心中的沉悶也漸漸消失不見。
隻要找到楊楓,確定他無事,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吧。
青夏笑著仰著臉,金色的陽光滿滿得灑在她的身上,生活一下子,多出了太多的光彩。


戰地鳳舞 第054章:報恩
不知道為什麽,青夏突然不是那麽急著想要感到白蛉郡去了。她買了地圖,仔細盤算了下路徑,發現要感到白蛉郡,騎著馬最慢也隻需一個月。可是楊楓竟然和自己定下了兩個月的期限,她的心裏突然有了一絲不安,警覺緩緩的從她的心裏爬了起來,她咬緊牙關,強行將那份不安壓了下去。可是腳上的速度,卻漸漸慢了下來。
西黑荒原是大陸上一處奇特的景致,青夏知道,這片土地,雖然就是自己曾經生存的華夏大陸。可是曆史在秦二世那裏被強行拐了個彎,後世的很多東西,都被生生的逆轉。不再有驅除韃虜的大漢朝,不再有璀璨光輝的大唐盛世,相對著的,很多東西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首先,是這裏的地名,早已被改的七零八落,青夏要努力的把這裏的每一片土地和自己記憶裏的地圖結合起來,就像是當初剛學外語的時候一般費勁。其次,政權的異變,使得這裏的疆域也隨之變更,四國連年混戰,互相牽製卻又相互依存。在戰火的波及下,處在四國中心地段的城鎮,在一次又一次堅壁清野的戰略中越縮越小,最後甚至消失不見,連殘垣斷壁都在時間的洪流裏被埋入了深深的地下。
曾經繁華的市井上,長出了參天的大樹和荒蕪的野草,肥沃的土地變成一片荒原,戰士血肉和婦孺的累累白骨,也成了這些野草最好的肥料。
青夏行走在荒蕪的草原之上,隻覺得內心一陣恐慌,本不應該是這樣的。中原之地,什麽時候竟然會出現這樣大片的草原,這實在不得不說是一個諷刺。這一刻,她甚至開始理解起這副身體的父親,戰爭如食人巨獸,吞噬的是整個天下的血淚。她一直在那個黃金的籠子裏奮力的想向外逃去,可是真正逃出來之後,卻赫然發現了現實的冷酷。
對於戰爭,她已經見過了太多,她以為她的心早就已經麻木,但是其實沒有。
青夏坐在枯草之上,燃起了小小的一處篝火,馬兒趴在她的身邊,愜意的打著盹,不時的發出一聲響鼻,十分的悠閑,青夏拿出水壺,仰頭喝了一口,掰開有些發硬的幹糧,勉強填飽肚子,就準備休息。
手往後一探,突然碰觸到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青夏皺著眉看去,赫然看到一塊陰氣森森的白骨。青夏的眉頭不由的緊緊的皺了起來,這是一段微微有些發黃的白色腿骨,看起來十分纖細,長度也很短,應該是屬於十到十二歲之間的孩子。
眼睛向周圍一掃,果然還有好幾段淩亂的白骨。看來這孩子是在死後被人拋屍在這裏的,事後被野狗豺狼咬食,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拔出靴子裏的匕首,三兩下挖了一個不深的小坑,青夏剛想將那孩子的幾段白骨放進去。突然,另一個黑洞洞的骷髏就出現在青夏眼前。
原來,這裏竟然是另一位死者的埋葬之地。
一股悲涼的感覺霎時間湧上心頭,青夏捧著孩子的骨頭,一時間就愣住了神。
“快!”一聲低沉的叫聲突然響起,青夏警覺的一把拿起放在一旁的銀色寶劍,這是她在還巢邑買來的,雖然不會使劍,但是青夏做一身男裝打扮,也就買來一把充充樣子。
大約兩百多人馬從青夏身前的官道上呼嘯掠過,人數雖多,可是聲音卻很小,似乎在有意壓製一般。一看就是經過了正規訓練軍紀嚴肅的部隊,盡管這些人人人身穿褐色短衣,騎著高頭大馬,頭上插著單色的雀鳥毛羽,神情彪悍,打扮古怪,看起來好像與傳說中的南疆鹿丹人比較神似,但是青夏還是一眼就看出對方定是出自皇糧供養的正規軍隊。
好在荒原上野草茂密,青夏之前為了安全,更是特意遠離官道,加之她的馬似乎也別樣有靈性,仿佛知道來者不善一樣,瞪大了馬眼趴在地上,一聲不吭。
“大人!”一聲低喝突然響起,從南邊奔來一騎,來到二百多人的隊伍麵前停了下來,沉聲說道:“就在前麵二十裏外,加上車夫仆人,一共不到三十人。”
“恩。”領頭的褐衣男子點了點頭,沉著的應了一聲,沉吟半晌說道:“周圍還有沒有閑雜人等?”
“後麵還跟著兩隊商戶,不過小人已經安排妥當,三日之內他們必定不能走過盤雲淖。昨日出城的人除了他們,就隻還有一個武生打扮的少年人,大人請放心。”那報信的小兵看起來十分的幹練,連忙沉聲說道。
為首的大人淡淡點了點頭,又再問道:“路徑可探明白了?”
“大人請放心,一路上我都做好了標示,必不會認錯。”
“好。”頭領沉聲說道:“走吧。”
眾人聞言齊齊跟在後麵,一聲不吭,二百多騎馬匹呼嘯而去,轉眼就走的遠了。
青夏的眉頭不由的緊緊皺了起來。她很清楚的知道,他們所指的人是誰,現在她隻是在思考著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解救的能力。
大規模的械鬥向來不是她的專長,她雖然身手敏捷,可是作為女性在天生力量上的遜色。對付這樣經過正規訓練的士兵,正麵對抗她隻能勉強迎戰三人,還要速戰速決,一旦打起消耗戰,就是自己敗亡的前奏。
再勇武的武士,也僅僅能迎戰幾十人,像電影小說中所說一人武功高絕,單挑上萬軍隊的人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世間。
對於一個特工來說,隱藏在暗處永遠要比明處安全得多,一旦有朝一*****站在了人前,就意味著你可能活不長了,南楚的失敗就是敗在莊青夏早就引起了楚離的警覺。
或許,可以換一種比較迂回的方法。
青夏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精芒,敏捷的站起身來,一把拉住馬韁,笑著說道:“兄弟,走了。”
長期的混戰和荒蕪,再加上此處地處南疆邊界,雨水頻繁,經過了幾百年的醞釀,竟然生生在中原腹地上衍生出了大大小小數十塊沼澤地來。這也是西黑荒原這一塊不大的地方,卻要蜿蜒行進數百裏的原因。若是沒有當地人作向導,很容易陷入這噬人的沼澤之中。
由此,夏青更加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斷定,這些人絕對不是當地蠻人,也不知道仲伯一行到底得罪了怎樣的對頭,值得對方這樣聲勢浩大來暗殺他們。
夏青生平經曆險惡地形無數,對付這種沼澤更是得心應手。她眼力何等刁鑽,仗著過目不忘的超人記憶力,一會的功夫,就已經搶在了那些人的前麵,巧妙的改動了幾處那探子留下的標示,而後,隱藏在暗處看著那群人呼嘯著向錯誤的方向奔襲而去。青夏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掌,自草叢裏站起身來,就算這些人不在沼澤裏迷路死掉,想要找到正確的路也要花個三五天的時間,這樣也算是報答了仲伯的救命之恩了。
休息了半夜,早晨醒來的時候隻覺得神清氣爽,行了不到半個時辰,竟然又看到仲伯等人慢悠悠的一眾馬隊。她原本是在他們前頭的,因為要將那夥凶人引上錯誤的道路,因此走偏了方向,竟然就落到了後麵。
聽到後麵有聲音,仲伯從馬車裏探出頭來,見是青夏,淡笑著打招呼說道:“是唐姑娘,你怎麽又落到我們後麵去了?”
“這裏地形複雜,我走錯了路。”青夏笑著回道,她此時一身男裝,額頭光潔,頭發也不似這裏的女子般長及膝蓋,動作爽快,聲音清脆,看起來倒真像一個翩翩公子。
“老先生,這邊地處南疆,強盜賊人猖狂,你們可要小心啊。”
仲伯聞言一愣,眉梢稍微一挑,點點頭說道:“知道了,多謝姑娘提醒。”
青夏笑著打馬上前,經過第三輛馬車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輕微的咳嗽聲傳了出來,青夏稍稍側目看了一眼,隻見厚重的青布棉簾隨著馬車的走動輕輕的搖晃著,那個白色的影子在縫隙裏不時的閃現一下,悶熱的熱氣即使是隔著這樣遠,也能感覺的到。
“老先生,我先走了,咱們再會。”
招呼了一聲,青夏就縱馬離去,有些事情隻能點到為止,他們若是聰明,自然會領會。
中午的時候,終於到了西黑荒原上的第一條攔路河流——加淩河。
算起來,加淩河應該是長江的一條分支,隻是卻和現代南方的幾條大河有些偏差。這些並不足為奇,蝴蝶效應的觀點每一個現代人都可以領會,況且這裏的曆史發生的這麽大的偏差。政治的改變,在極大意義上,影響到了這裏的山川地理。尤其是幾條本不該出現在曆史上的運河的開通,更是改變了整個大陸上的水文河川。
寬闊的水麵上,平靜無波,現在並不是雨季,河水相對較淺,但是最深處仍舊有十多米之深,青夏站在河岸上,努力的向前張望著,希望可以等到一條還巢邑居民所說的渡船。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總算等來船的時候,身後的馬蹄聲再次響起。青夏不得不回過頭去,苦笑著打著招呼道:“老先生,不知道的人一定認為我在死纏爛打的跟著你們,但是我不得不說,我們實在是太有緣分了。”
仲伯和藹的笑道:“唐姑娘是要渡河嗎?”
“是啊,”青夏搖了搖頭說道:“我等了兩個多時辰了,天都要黑了,你們一來他們就也來了,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嗬嗬,”仲伯笑道:“不是我們來得巧,這條路老夫走了幾十次了,知道渡船是每到傍晚的時辰來,倒是忘記告訴姑娘了。”


戰地鳳舞 第055章:手段
這時,五個艄公已經到了岸邊,紛紛叫起了生意。青夏獨自牽著馬匹走上小船,告別了仲伯等人,就向對岸劃去。仲伯等人人多車馬也多,剩下的四艘船需要來回兩次,才能將他們都渡過來。
小船順風行的極快,一會的工夫就已經到了大河中央,回過頭去,隻見那輛馬車終於被打開了簾子,裏麵的人一身淡青色長裘,站在紅日西下的河岸邊上,看起來就好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人一樣。
這時,一絲警覺突然從心底升騰而起,青夏登時轉過頭去,隻見一片茂密的蘆葦水草叢中,大約十多艘小船,正飛快的向著對岸劃去,行動鬼祟,卻又透著森寒的濃濃殺氣。
仲伯等人行李物品較多,搬了半天仍舊沒有上船,這時天色已經有些發暗,隔得又遠,那些小船隱藏在蘆葦叢中,又從側麵兜著圈子一點一點向著對岸靠過去,的確不易發覺。
若是等到仲伯一行人到了河中心對方突然發動襲擊,任是他們手下護衛如何強悍,也會吃個大虧。
青夏眉頭緊皺,冷眼看著那些小船在水中的吃水度。就知道每條船上最少裝了五六十人。對仲伯等人的身份也不由得懷疑了起來,這夥人若是和昨夜那扮成馬賊的人是一夥的,那仲伯等人的對頭就真的不簡單了。
艄公也注意到了那幾艘可疑的小船,嚇得手都有些微微發抖,顫聲說道:“完了,遇到水賊子了,遇到水賊子了。”
青夏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水賊子,卻知道若是任由他們行凶,對岸的人一個也別想逃生。當機立斷的從馬匹包裹裏拿出一把繩子和鉤鎖,脫下外麵的披風,對著艄公說道:“船家,有賊人來了,我去抵擋一下,你自己開船,在對麵岸邊等我,千萬不要驚慌,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那名艄公似乎被嚇得不輕,連忙點頭,絲毫沒有去想她一個人打算怎樣抵擋一下。
青夏背著繩索,走到船邊,噗的一聲就悄無聲息的滑進水裏。這裏雖是地處南方,可是這個季節的河水仍舊是冰涼刺骨,剛一入水,青夏就打了個寒戰。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冒出出來,牙關打顫,麵色也變得鐵青。她憋了一口氣,奮力的劃水,向著那幾艘小船的方向努力遊去。
幾個漆黑的船底漸漸出現在眼前,青夏嘴裏叼著匕首,將鉤鎖和繩子緊緊的係在一處,然後小心的靠了上去,用匕首在船底狠狠的紮了進去。
船已經快要靠岸,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之前那名俊俏的小相公從水裏鑽出來。艄公麵色慘白,就想趕快逃跑。
就在這時,嘩的一聲,青夏猛地從水裏鑽出頭來,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連聲說道:“靠岸!快靠岸!”
艄公大喜,連忙將船靠岸。夏青數也沒數就掏出了一大把銅板遞到那艄公的手裏,沉聲說道:“快走!快走!別在這裏招惹上麻煩!”
說著,一把將披風披在肩上,翻身爬上馬背,背著自己的小包袱,驀然揚鞭,厲喝一聲“駕”!那馬就向著北方的方向撒開蹄子迅速的奔跑了起來。
艄公目瞪口呆的見青夏手中握著一大捆繩子,那繩子一端在她手中,另一端卻沒入水中。隨著馬的奔跑,登時被拉的筆直。突然隻聽劈啪一陣巨響,隱藏在蘆葦叢中的小船霎時間人仰馬翻,骨碌碌的幾聲,就沉進了河水之中,上百名大漢從船裏跳了出來,向著案這邊奮力的遊來。
原來青夏的手法極為巧妙,隻是將船板割碎一個小口子,即便漏水暫時也不會被人發現,然後將鉤鎖勾在上麵,再拴在繩子上。馬匹一跑,繃緊了繩子,鉤鎖上一發力,自然就會變小口子為大口子,卸下大塊的船板來,十多條船一齊翻船,想找人救護都找不到。
艄公見那群人對著他奮力遊來,嚇個半死,哪裏還顧得上救人,迅速就跳上小船,順著風向下遊劃去。
反觀遙遠的河對岸,仲伯等人仍舊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事,東西還沒有搬完。
青夏奔了大約兩個時辰才停了下來,夜裏的風已經十分冷了,她一身濕漉漉的,臉色已經一片鐵青之色。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停了下來,青夏手腳麻利的拾柴生火,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搭了個簡易的小帳篷,脫下一身濕漉漉的衣服,將身子裹在披風裏,就烤起衣服來。
溫暖的火烤在臉上,一天的疲累襲了上來,剛剛有了點困意,一聲低沉的聲音突然順著風向緩緩的傳了過來:“顏先生,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馮大人和厲大人都失手了?”
青夏聞言突然渾身一僵,暗暗道不會吧,竟然會這麽倒黴?
不得不手腳麻利的再將半濕的衣服穿在身上,幾腳踩滅火堆,向著聲音的來源小心的摸了過去。
這是一個很小的土坡,青夏輕手輕腳的爬了上去,隻見土坡的另一端竟然站著兩個人,一人黑色短打衣著,看起來十分精幹。另一人卻是一身淡黃色的書生儒衫,二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極為年輕,麵容頗有幾分瀟灑之意,兩人站在土坡上麵,和自己剛才的位置相距不到百步遠。好在今晚夜風極大,平地狂卷,他們又站在自己的上風向,不然僅憑著火燒的煙火,早就被他們發現了自己的行蹤了。
“不應該,他們每隊都有將近三百人,就算失手,也應該逃出幾個回來報信的人,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有?”顏先生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月光之下,一身儒衫隨風飄舞,墨色長發在長風中高高飛揚,竟有幾分落拓之色。
“十八鐵衛不容小覷,即便他們人數上占優,也不保萬全,更何況那個人還在,我怕……”
“不可能,十八鐵衛在軍中已經被神化,人力有時盡,怎能是百人之敵?至於那個人,一身病體,也不足為懼。一定是出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變故。”顏先生沉吟著說道。
當然,他們的變故就是遇到了我。
青夏在心下冷哼一聲,那個什麽馮大人如果運氣好的話,這會可能還在沼澤地裏兜圈子。至於那個厲大人就沒這麽好運了,從河中心掉入水中,就算有命能遊到岸上,也會被凍個半死,他們沒有馬匹,衣衫浸濕,又不能任務沒完成就暴露身份,隻能覓地烤火,怎能跑得過自己四條馬腿。這會可能都落到了仲伯等人的身後。
“這樣,你我分頭行動,你回北邊向主上報告請示下一步行動,我去前麵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三日之後,在倉木垣會和。”
“好的,顏先生,那你小心。”
兩人商量了一下路徑,就分道揚鑣。
青夏暗暗咬唇,摸回自己的馬匹旁邊,翻身爬了上去,打馬就跟在那名黑衣人的後麵。
“什麽人!”行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前麵那人突然猛然回過頭來,一箭凶狠射來。
“啊!”青夏慘叫一聲,登時從馬上掉落下來,那馬長嘶一聲,奔出幾步,又跑了回來,圍著青夏長嘶打轉。
黑衣人見來人身材瘦小,慘叫一聲就倒下馬去,一動不動,迅速跳下馬來,小心的靠了過去。
弓箭深深射進青夏的小腹處,她臉色蒼白,躺在地上死了一樣一動不動。黑衣人皺著眉頭觀察了一下,緩緩的蹲下身子,伸手掐住青夏的下巴,似乎想將她的臉搬過來。
電光石火間,原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青夏突然彈地而起,寒冷的刀鋒猛然架在那男人的頸脖之上,刹那間反客為主,屈膝狠狠的撞在男子的小腹上,冷聲喝道:“隨隨便便對別人動手動腳,你不知道這是很沒有禮貌的行為嗎?”
那人大驚,目瞪口呆的看著青夏從肥囔囔的小肚腩處拽出一個硬邦邦的包裹,上麵還插著半隻自己的弓箭。
“出門在外,才不能外露,你不懂嗎?”一大包白花花的銀子,是之前仲伯送給她的。青夏一直隨身帶著,剛才看到弓箭射來,將計就計的沒有躲避,迷惑對方之後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將這個紮手的男人擒了下來。
“你是什麽人?”
那男人頗為硬漢的冷哼一聲,沉聲說道:“陰險狡猾,卑鄙無恥。”
“哼!”青夏冷哼一聲道:“你向我射箭之前有招呼一聲嗎?要不是我比你高明一點,現在早就死在你箭下了,你還好意思說別人?”
“哼!”男人冷哼一聲,不服氣的一言不發。
“就知道你也不會說。”青夏笑著說道,一手拿著匕首抵在男主的頸脖上,一首利落的將男人的雙手緊緊捆住,她綁人的手法極為高明,眨眼間就已經捆的結實,那男人掙脫了兩下,卻發現繩結越來越緊,不由得麵色大怒。
青夏也不理會他,翻身跳上馬背,拉住他的繩子,一甩馬鞭,就在荒原上奔跑了起來。
那男人被拖在後麵,好在這荒原上全是枯草沒有石頭,不然隻是這般拖拽,就足以要了他半條命。
回到之前那個土坡上,青夏費盡了力氣終於將那男人綁在了一棵枯樹高高的枯枝之上,將男人的嘴塞上,又抱了些稻草蓋住他,站在下麵幾乎看不出來,才笑著說道:“你就老實的在這裏呆著吧。”
做完這一切,青夏隻覺得疲累欲死,身上的衣服這麽一會也幹的差不多了。生了把火,就在那男人身子下麵,堂而皇之的睡起覺來。


戰地鳳舞 第056章:圍困
早晨醒來的時候,是被一陣馬蹄聲驚醒的。
青夏從土坡後麵站起身來,就看到仲伯等人的車隊慢悠悠的從後麵趕了上來,速度十分緩慢,好似帶著幾分遊山玩水般的悠閑。
“唐姑娘,又遇上你了。”
仲伯年紀雖老,眼神卻很好,笑著打招呼道。
“是啊,老先生,我們好有緣分啊!”青夏笑著說道,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大口的呼吸著早上清新的空氣,“老先生,再有兩天,就能走出這片荒原了吧?”
“是啊,唐姑娘,你就要到秦國了。”
秦國?青夏豎起一隻手,想著遙遠的北方舉目望去,隻見蒼茫的古道隱藏在一片枯敗的荒草裏,遠遠的向遠處延伸著。比方的那邊,就是四國之中實力最為強盛的秦國了。
也許是接近了秦國的邊境,仲伯很好心的邀請青夏和他們一同上路。
青夏這個時候,已經有些理解。畢竟有人派出這樣強勁的實力來對付他們,仲伯等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對頭。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自然不能邀請自己一同前行,以免殃及池魚。
現在就要走出西黑荒原,接近秦國邊境,就連那些不苟言笑的護衛也露出了一絲放鬆的表情。
越接近北方,天氣越發的寒冷。青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白色的狐裘將全身都包裹在裏麵,仍舊覺得牙關打顫,眼睛眉毛都被凍出了小小的冰淩。這樣的天氣,不由得讓青夏想起了當初在愛斯基摩人的領地上執行任務的那一次,她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在冰川縫隙裏潛伏了三天,後來凍壞了的兩隻腳,沒到冬天,就會流膿發腫,吃了很多中藥都不好用。
青夏給大黃馬的肚子上包裹上厚厚的棉布,防止它被凍壞,這匹馬十分有靈性,對著青夏很是熱情,不知不覺間,讓她在一片冰冷之地上,找到了一絲溫溫的暖意。
不知不覺間,竟然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走了兩日。這天傍晚,天空蒙蒙昏暗,其實按照現代的計時方法,現在頂多也就下午三點多,可是北方的天氣卻已經半黑了。青夏騎在馬背上,巨大的風帽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伸出帶著手套的笨拙的手,向上推了推帽子,抬起頭來。
隻見遠處一片昏暗,無邊無際,一眼竟然看不到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天地間一片銀白,北風在四下呼嘯著,淩厲的吹拂在大地之上。青夏的呼吸在空氣裏形成白花花的一片哈氣,她揉了揉眼睛,突然看到遠處有一片灰蒙蒙的鐵線,像是一條巨大的巨龍一般,盤踞在荒原的盡頭,氣勢磅礴,大氣豪邁,有著濃厚的沉重和莊嚴。
“啊!是山啊!”
青夏高興的大叫起來。在荒原上走了十多天,到處都是千篇一律的野草,和矮小灰黃的突破,突然看到了一座山,哪能不興奮。
仲伯花白的胡須上沾滿了雪花,他笑著望著遠方,慈祥的說道:“是啊,那是龍脊山,山下麵,就是鐵線河,過了鐵線河,就是我大秦的境內了。”
青夏聞言一陣欣喜,不管怎樣,總算離開了南楚,她的心裏好像突然放下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一般,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仲伯,”低沉的聲音突然在馬車裏響起,青夏扭頭一看,隻見簾子被掀開小小的一角,仲伯連忙下車走了過去,沉聲說道:“公子,有什麽吩咐?”
“今晚就在龍脊山下紮營休整,明天再走吧。”
仲伯眉頭微微一皺,隨即連忙點頭說道:“好。”
“唐姑娘,”青夏一呆,自己加入這隊伍兩天,還沒聽這男人說過一句話,連麵都沒見著一下。此刻聽到他醇厚沙啞的聲音突然來叫自己,連忙也學著仲伯的樣子走上前去,說道:“公子有什麽事?”
“我們行程緩慢,耽誤姑娘了。”
青夏眉梢一揚,淡淡笑道:“公子言重了,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一路又得公子的照顧,是我的福氣。”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在公子眼裏是舉手之勞,在我的眼裏卻是雪中送炭,大恩大德,必當銘記於心。”
“姑娘客氣了,”淡淡的咳嗽聲突然想起,過了好一會,才緩緩的停了下來,隻聽那人的聲音微微帶著幾分虛弱和沙啞,沉聲說道:“已經到了秦國邊境,我們走走停停,不敢再耽擱姑娘的時間。”
盡管早就聽出對方是什麽意思,可是聽到他真的餓說出口來,青夏還是不免一陣尷尬。她笑了笑,說道:“原本也是要跟公子辭行了,感謝您一路上的照顧,前途迢迢,公子保重身體。”
“多謝姑娘掛懷。”
清淡的聲音冷冷說道,聲音裏透著一絲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仲伯麵色有些尷尬,頗為不舍的看著青夏,突然走到了第二輛馬車裏,一會,又走了下來。
“唐姑娘,白蛉郡距這裏還有好長的一段路途,你姑娘家孤身一個人,萬事可要當心啊。”
感覺到這老人發自內心的關懷,青夏原本的一絲不滿立刻灰飛煙滅,誠懇的說道:“老先生,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就死在南疆荒地裏了,大恩大德,希望有朝一日,能報答先生的大恩。”
“傻孩子,”仲伯探手為青夏緊了緊她肩上的狐裘,將手上的一個包袱遞到她的手裏,說道:“把這些帶上,相逢就是緣分,不要再說報恩的話了。希望你早日找到你的哥哥,路途遙遠,你要當心啊!”
青夏抱著沉甸甸的包袱,突然覺得眼眶有些潮濕,這素不相識的老人從剛一見麵就無條件的幫助自己,若不是他,自己可能早就魂飛湮滅。細小的冰淩緩緩在她的睫毛上凝結起來,她抱著包袱說不出話來,隻能重重的點著頭,緊緊的抿起嘴角。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點趕到鐵線河,現在河水已經結了冰,不要擔心了。”
青夏隻能不住的點頭,然後翻身上戰馬,沉聲說道:“老先生,你的大恩,我會永遠記在心裏的。”
“好孩子,快走吧!一路保重啊!”
青夏騎在馬背上,想著鐵灰色的黑線方向急速的奔了去,跑了好久,她回頭過去,仍舊看到那個蒼老微微佝僂的身影,仍舊呆呆的站在原地,向著自己這邊眺望著。
暖融融的感動霎時間充盈了她的整個心口,前所未有的溫暖讓她一時間好似沉浸在春日的陽光裏一樣。
“駕!”大喝一聲,青夏就向著鐵線河的方向急速而去。
到了鐵線河河岸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白亮亮的雪光反射著,照的四下裏一片白亮。
天空中的大學仍舊飛舞著,紛紛揚揚,一片蕭索。
鐵線河水已經結了冰,青夏小心的試探了下,知道這時候就算是一隻大象走上去都不會有事,才放下心來。
翻身下馬,將馬蹄用棉布包裹上,這匹馬來自南疆,可能還從來沒有來過北方,青夏小心的拉著它,向著結了冰的河麵上走去。
然而,剛剛靠近河麵,青夏卻登時目瞪口呆的驚在了當場。一股森冷的寒意從心底猛然升起,青夏霎時間好像浸身在寒冰之中一樣,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蒼白的臉上突起青色的脈絡,一雙鳳目微微眯起,有淩厲的鋒芒,在暗湧裏奔騰翻湧。
驚訝隻持續了不到兩秒鍾,青夏眉梢一挑,轉身淩厲果斷的翻身上馬,向著來時的方向策馬而去。
如果她才的沒錯,仲伯等人的對頭,又找上門來了。
寬闊的河麵上,到處都是淩亂的馬蹄印,人數最少的會在三千人以上。現在這樣的大雪,還能留下印記,就說明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二十分鍾。可是來往的官道隻有一條,青夏卻並沒有發現有大規模行人的蹤跡。那就隻能說明,來人匿藏了行蹤,從龍脊山背後繞了過去。
多年的職業習慣,讓青夏無論在什麽地方,都要先打探出當地詳細的地理情況和逃跑的最佳路徑。龍脊山背後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地,路程極為不好走,但是卻有一條小道可以直通西黑荒原,這是青夏當初在楚離的皇宮典籍裏看到的一條隱秘,因為當年匈奴人,就是靠著這條小道直接殺入了中原腹地。造成了當年中原人大規模的動亂,流離失所的難民不計其數。
如果青夏所料不差,來人就是奔著這條密道而來的。
那麽也就可以證明,仲伯等人絕對不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普通的藥材販子。因為這條小路,即便是在南楚皇宮,也算得上是絕密,要不是當日青夏潛入樞密院火燒綠營軍文碟,根本就不會發現。
現在管不了他們到底是什麽身份,青夏隻要一想起仲伯蒼老的身影,就無法安然的渡江離去。想到這,想著龍脊山的方向飛奔而去。破土開疆雲萬裏,淡定仙隱龍脊山。
大秦的開國君主秦始皇,是首位完成中國統一的開國皇帝,盡管後世對之褒獎不一,但是卻沒有人可以否定他莫大功績。秦始皇在位期間,掃蕩六和,統一天下,百越之地,盡皆俯首,國土幾乎增長了一倍之多,完成了曆史上首次大一統的局麵,對維護漢家正統,做出了無以倫比的貢獻。
秦皇漢武,向來為世人所稱道。然而到了這個詭異的時空,大漢朝隨著秦二世的英明神武而胎死腹中。而秦二世更是作為鞏固了秦家江山的上位者,永遠屹立在秦氏子孫的心中。
在當世人的眼裏看來,秦二世的功績,甚至要比秦始皇還要偉大。
而作為他英魂安息的王陵所在,龍脊山更是代表了秦氏一族的尊嚴和精神,永遠蒼鷹一般的屹立在大秦的邊境,俯視著下麵的芸芸眾生。
當青夏快馬趕到龍脊山的時候,大片大片的火把已經將這一片死寂的荒原,照的燈火通明。一千多人馬悄無聲息的將山腳圍得水泄不通,裏麵,是幾輛駿馬輕車,加上車夫在內的護衛團將馬車團團圍在中央,神情冷酷的站在外圍。
寡眾懸殊對峙仍在繼續著,青夏騎著馬,站在一處稍高的突破上,冷眼看著下麵對峙的人嗎。
漆黑的夜幕下,有淒厲的鷹,在尖聲鳴叫。



戰地鳳舞 第057章:絕境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最為蹩腳的逃亡路線,再一次呈現眼前,隻可惜這一次青夏既沒有能夠開山劈路的高級火藥,也沒有大麵積掃射的重型機槍,更不用指望Q處的戰友會從天而降,帶著直升飛機來橫空救援。
一切,都是要靠自己。
“顏平西,你好大的膽子啊。”仲伯一身青色長裘,站在人群之中,麵對著對方的一千兵馬,卻沒有半點畏懼之色,麵色沉靜,淡淡說道。
“仲太傅言重了。”一身淡黃儒衫的顏平西高居於戰馬之上,身後的黑色披風隨風獵獵翻飛,更顯得他氣質高雅雍容,他淡笑著一拱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平西愧不敢當。”
“好一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仲伯麵色一變,寒聲說道:“你是大秦的朝廷命官,吃的大秦百姓供應的皇糧,效忠的是大秦君主,不是太子殿下!”
“仲太傅,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還是不說為妙。”顏平西淡淡笑道:“太子殿下是一國儲君,國之根本,效忠太子殿下就是效忠我大秦,有何分別?倒是太傅大人,不思忠君愛國,反而跟著謀逆之徒,坐擁封地,擁兵自重,雁門關外,開辟番土三千多裏,建立私屬土地,私密招兵買馬,到底有何居心?”
仲太傅麵色凝重,終於沉聲歎息道:“雁門關一戰,我秦國將士驍勇二戰,打得匈奴一去三千裏,若不是朝中有你這樣的奸佞小人,緊要關頭勸陛下扣押軍糧,我大秦北方再無隱患,奸臣當道,國之蛀蟲。”
“嗬嗬,”顏平西冷笑一聲:“太傅大人看我像是國之蛀蟲,我看太傅大人卻是亂臣賊子,大家各為其主,道不同不相為謀,再在這裏廢話也是於事無補。我此次奉命前來,要帶三殿下回京療養身體,還請太傅大人請出三殿下,乖乖隨我回去的好。”
仲太傅冷笑一聲,沉聲說道:“就憑你們,你未免太高看自己。”
“是不是高看自己,我顏平西心中有數。”說罷驀然抬起手來,閃亮的刀鋒利箭霎時間全部對準仲太傅等人,森冷的殺氣在空氣中緩緩升騰而起。顏平西冷聲笑道:“三殿下若是執意違抗君令,臣隻有先斬後奏,然後帶殿下的屍首回京了。”
話音剛落,整齊的刀鋒霎時間同時出鞘,無數火把的照射下,慘烈的紅色光芒吞吐,照在一片漆黑的鎧甲之上,煥發出一片猙獰的血紅。一千黑甲騎兵靜靜的列陣的平原上,卻聽不到一絲喧嘩。冷冽的風掠過山腳,發出低沉的呼鳴聲,好像是行走在黑夜之中的猛獸一般,給這死寂的夜晚更增添了一抹沉重的壓抑。
顏平西冷笑著,一點一點向後退去,一排排弓弩手登時上前,將他隱藏在人後。仲太傅眉眼冰冷,十八鐵衛人麵色深沉,不見一絲驚慌,隻是冷然的看向前方,那氣勢竟然絲毫不遜色於顏平西所帶領的一千大軍。
一隻寒鴉突然撲朔著翅膀尖鳴一聲,掠過人群之中,向著遙遠的古道飛掠而去。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仲太傅來到第三輛馬車身旁,蒼老的麵容霎時現出一絲英武之氣,佝僂的背脊似乎也在瞬間挺直。
“咳咳!”
低沉沙啞的咳嗽聲突然響起,聲音並不是很大,甚至還很虛弱,一聽就是飽經病痛折磨的人所發出的聲音。可就是這樣一聲咳嗽,卻好似一個驚雷一般猛地炸在黑甲軍的頭上,所有人的眼眸幾乎同時抽緊,手掌不由自主的出汗,就連腳步,也在同一時間向後退卻了一步。
這是很詭異的一個畫麵,那聲咳嗽聲剛一響起,整個大軍的包圍圈就整齊劃一的向後退卻餓了一步。不自覺的做完這個動作之後,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兵不約而同的互望了一眼,都在同伴的眼中看到了無法言語的驚慌。
一隻蒼白纖瘦的手,緩緩的打開馬車的簾子,麵色微微蒼白的男子一身青色長裘,手湊在嘴邊,輕輕的咳嗽著著,在仲太傅的攙扶下,緩緩的走下馬車,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站在十八鐵衛和黑甲軍之間,然後微微的挑了挑眉,冷厲的眼梢淡淡的看了眼黑壓壓的軍隊,沉聲說道:“馮玉昆,厲群,你們好的很啊。”
原本死寂無聲的一千大軍霎時間一陣驚慌,顏平西皺緊眉頭,突然揚聲說道:“秦之炎,我們奉王命帶你回去,不要再做無謂的反應!”他做這等事情,知道若是不能完成定然死無全屍,此刻竟然連一聲殿下都不再叫,直呼姓名了。
秦之炎眉梢一挑,一股淡淡的怒氣緩緩在他狹長的眼睛中凝聚而起,他微微皺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隨即淡淡問道:“以前在我軍中馬房服役的顏素是你何人?”
顏平西麵色登時大變,怒氣不可抑製的升騰而起,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正是家父!”
秦之炎點了點頭,聲音淡淡道:“你父親貪財好色,被西川收買,在我軍馬房的飼料裏加了毒草,妄圖至我北征軍軍於死地,被我發現後活活杖斃。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父當兵叛軍,你為臣竊國,很好,很好。”
“我父親是冤枉的,太子殿下已經為我父正名,是你誣陷害死他的。!”顏平西大怒,大聲怒吼道。
“哼……”秦之炎冷笑一聲,也不反駁,隻是冷然看了顏平西一眼,充滿蔑視的笑了一聲輕聲說道:“是嗎?”
秦之炎眉頭微皺著,竟然突然回過身去,就要往馬車上走,似乎看也不願再看這些人一眼:“你們現在可以走了,如果你們腳程快,還可以見到你們親人的最後一麵。”
“你說什麽?”“你不要在妖言惑眾!”
馮玉昆和顏平西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秦之炎身形微住,也不回身,淡淡說道:“風崖城比領北匈奴駐地,你如今就這樣冒失的跟著我跑到南疆,風崖必毀,馮厲兩大氏族,從今以後,當絕於大秦。”
“宣王陛下!”厲群聞言大驚,不顧顏平西的怒視,連忙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厲將軍從軍多年,這麽簡單的事情也要本王來開解嗎?”秦之炎微微揚起頭來,看著漫天鵝毛般的大雪,沉聲說道:“今年的冬天真是冷啊,聽說匈奴那邊被凍死了大批的牛羊,很多人已經易子而食,風崖作為北疆大城,你們認為他們會不會攻打風崖呢?”
“可是?”厲群沉聲說道:“北匈奴已經被您在雁門關外大敗,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恢複元氣,來攻打風崖?”
“厲群,你十四歲從軍,曾在我帳下兩年為將,我的為人,你竟然一點都不了解嗎?”秦之炎突然轉過身來,眉眼淩厲的看了過來,那眼神精芒四射,哪裏還像是一個病弱的病人。厲群沒想到他突然說起往日之事,登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愣愣的看著那男子青袍墨發,隻覺得一股不祥的預感緩緩自心底升起。
“有你們這群豺狼虎豹在背後虎視眈眈,我怎麽舍得這麽快就將匈奴趕出北疆?”
霎時間好似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厲群臉色霎時間慘白一片。大秦和南楚東齊不同,秦國分裂之後,大秦的氏族大家掌握一方強權,各自為政,一個個幾乎和小藩國差不多。所以向厲群這樣的將領,雖然要聽從國家調配,但是潛意識裏,一切卻要以家族利益為重。就像今天他們帶兵奔襲千裏來暗殺秦之炎,也是出於家族勢力考慮。
曆馮二家都是北疆的世家大族,家族勢力經營上百年,方有今日的成就。若是風崖被破,兩族霎時灰飛煙滅,那是,就算他們成了東宮太子的肱骨之臣,也是得不償失,想到這,厲群當機立斷,一身寒鐵鎧甲鏗鏘跪在地上,沉聲說道:“臣被奸人蒙蔽,罪當萬死。但是北疆無辜百姓上萬,一旦北疆被破,讓匈奴長驅而入,大秦帝國霎時分崩離析,狼煙四起,請陛下憐惜北疆百姓,救北疆一命!”
馮玉昆也是聰明人,眉頭一皺,也隨之跪在地上,他們身後所帶的六百精騎,都是北疆軍人,北疆一破,家園盡毀,隻見黑壓壓一片玄色鎧甲全部跪伏在地。顏平西所帶的四百人站在人群之中,驚恐地看著這些變故,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差點就要隨著一同跪下去。
“此去邊城三十裏,點燃邊關烽火,穆成撿了自會救援北疆,如今,炎字營應該已經到了風崖了。”
秦之炎聲音淡淡的,可是聽在馮厲二人耳中,卻好似驚雷一般。三殿下的炎字營騎兵悍勇無匹,北疆匈奴聞風喪膽。來之前他們得到情報是炎字營三十萬大軍如今駐紮在雁門關外,屯兵剛剛到手的匈奴領地。沒想到竟然已經到了自己的風崖老巢,看來秦之炎此行早就已經料到自己會有所異動,是以在二個月前與北匈奴決戰之時,就已經暗中留下了牽製自己的毒牙。
想到這裏,渾身衣服幾乎濕透。厲群沉聲說道:“多謝殿下不殺之恩,風崖之危若是是解得,他日必當報答殿下大恩大德。”說罷和馮玉昆對視一眼,竟然呼嘯一聲,就帶著手下騎兵,轟然而去。
顏平西目赤欲裂,沉聲說道:“殺父之仇,今日必當要你血債血償!”說罷的竟然看也不看馮厲二人的人馬,對著自己手下的四百人沉聲說道:“給我將逆臣秦之炎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格殺,生死無論!”
秦之炎站在原地,冷笑一聲,動也未動。顏平西手下愣愣的看著這位秦國號稱戰神的宣王,竟然絲毫沒聽從顏平西的號令。
“都愣著幹什麽?這次若是無功而返,回到京都你們一個也活不了!”顏平西大怒,厲喝一聲。
“一個布衣竟敢公然謀刺皇子,你好大的膽子!”一聲清脆的聲音突然在顏平西等人身後響起,顏平西大怒,以為是哪個士兵接口,怒然回過頭去,厲聲說道:“什麽人?”
然而他話音剛落,隻見一道銀色寒芒突然彈丸般猛衝而至,夾帶著淩厲的鋒芒呼嘯而來!



戰地鳳舞 第058章:突圍
慘烈的驚呼聲同時大作,匯成一聲震天爆響,無數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一柄銀色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凶猛襲來,銀亮的寒芒繞著顏平西的脖頸猛然回繞,下一秒就沿著來路又飛了回去。
而顏平西卻突然瞪大了雙眼,一絲恐慌之色登時閃過瞳孔之中。一片死寂裏,眾人似乎能聽到骨肉碎裂的聲音,隻見顏平西身體登時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委頓一旁,脖頸上一圈鮮血瞬間留下,下一秒鍾,他那顆風華瀟灑的頭顱已經毫無生氣的掉落在地,揚起大片塵土。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眾人驚恐地望去之時,隻見高高的土坡上麵,一名眉眼清亮的俊美少年昂然居於馬上,手上一柄鋒利的匕首,匕首上連著一條銀白色的綢緞,此時正緊緊的纏繞在他的手臂之上。鮮紅的血從匕首上緩緩流下,沒入雪地裏,濺出一個個暗紅色的細小漩渦。
“主帥都死了,你們還不快跑?”青夏淡淡笑道,縱馬緩緩走下高坡,好像站在她麵前的不是如狼似虎的四百軍人,而是一群陳朋故友一般。
“是你?”一聲驚詫之聲突然響起,青夏側目望去,隻見卻是自己當日綁在樹上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狠狠地看著青夏,狠聲說道:“暗算厲大人馮大人的人也是你?”
青夏揚了揚眉,也不言語。
黑衣男子突然寒聲說道:“各位兄弟們,如今顏大人已死,厲大人馮大人變節,若是我們就這樣返回京都,不但我們死無全屍,一家老小也難以保全,事到如今,隻有背水一戰,方有逃生的可能!”
說罷驀然拉開長弓,對著秦之炎凶悍射去。
那箭來勢凶猛,可惜還沒到秦之炎身邊就被十八鐵衛打斷。黑衣男子一把抽出腰間長刀,沉聲說道:“要命的,隨我來!”
震懾人心的利器在夜風裏嘯鳴起來,吼聲衝天而起,生死的壓迫之前,他們暫時忘記了大秦戰神的威懾,跟在黑衣男子的身後向著秦之炎等人的方向飛奔而去!
巨大的喊殺聲和馬蹄聲隨之響起,火光中人影在閃動,黑甲騎兵在荒原上舉刀穿梭,十八鐵衛護在秦之炎身前,一排一排的火箭迅猛射擊,可是怎敵對方數百人之眾。
遠戰瞬間化為近身的肉搏。十八鐵衛圍成的圈子漸漸縮小,哀號聲不絕於耳,鮮血噴射而出,人影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下去,可是新的人卻馬上從後麵補上,加入新的戰圈。
青夏一刀砍倒一名黑甲軍士,暗狠自己的婦人之仁,顏平西已死,敵人軍心大亂,若是那夜殺了那名黑衣男子,一場浩劫登時化解,那會轉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這時,一聲隆隆聲登時響起,青夏一呆,猛然回頭看去,隻見遠遠的荒原之上,無數的暗影在夜色中急追而至,黑色的戰甲和眼前的這些廝殺的人群一模一樣!
敵人竟然還有援兵?
徒然響起昨日顏平西囑咐黑衣男子回去報告的話來,看來他們也並不完全相信馮厲兩人,還留有後備。想到這裏,青夏知道突圍已經全沒有半點希望。
沉悶的隆隆聲不斷在頭頂響起,青夏抬起頭,隻見大片的雪花從山巔紛紛滾落,一個大膽的念頭霎時間升上心頭。來不及細想,青夏屈指入口,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一匹駿馬瞬間風雲而至。從馬背上的包袱裏掏出當日在加淩河對付喬裝水賊子的鉤鎖,青夏翻身利落上馬,拿著鉤鎖就向人群裏衝去。
天昏地暗,血泥糅雜,進退拉鋸之下,道路漸漸為屍身堵塞。青夏身手矯健,眨眼間衝進人群之中,取馬不取人,一隻隻鉤鎖手腳利落的深深插進戰馬的脖頸之中,這時候殺聲轟鳴,哪裏還有人注意到戰馬是否被人暗算。青夏好似一條泥鰍一般矯捷的從人群中穿過,突然翻身跳下馬背,將幾十條繩索拴在自己馬匹的馬腿上。
“對不起了!”青夏小聲的說了一句,突然拿起匕首狠狠的紮進馬股,戰馬徒然長嘶一聲,忿然揚蹄響著前方猛衝而去。
就在它剛剛奔跑起來的同時,二十多條繩索同時繃緊,一片鮮紅的血肉從二十多匹戰馬的身上猛然撕裂!
刺耳震天的慘烈嘶叫聲登時衝天而起,蓋過了所有的喊殺聲,受傷的戰馬齊聲哀鳴,聲音衝上雲霄,刺得人耳朵轟鳴,尖銳有若鬼哭。
喊聲乍停,除了戰馬的長嘶,荒原上一片寂靜。
而就在這時,眾人的頭頂之上,驟然傳來一陣震天巨響,隆隆之聲轟然響起,恰似天邊悶雷,滾滾而近,刹那間隻覺大地都在震動,巨大的怒吼聲自地底鑽上人的脊梁,在從頭皮上咆哮而出,所有人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四下驚恐的望去,卻在同伴的臉上看到同樣的驚恐和不可思議。
“你們竟敢在龍脊山下謀刺當今皇子,天神震怒,你們還不快跑?”
青夏翻身爬上一匹無主的戰馬,厲聲高呼。
隨著她的手勢,眾人驚恐地抬起頭來,隻見巍峨的龍脊山上,一道雪白的浪頭飛馳而來,由一線成一麵,排雲滔天,勢如萬馬千軍!
“雪……雪崩啊!”見多識廣的老兵厲喝一聲,一把扔下手上的戰刀,想著蒼茫的荒原,就瘋狂奔去。
骨牌一般的連鎖反應,所有人都被這大自然的凶煞之氣嚇的麵皮發白,刹那間,紛紛潰逃。已奔到近處的黑甲援兵足足有三千多人,此刻見到這樣的場麵,也是驚恐萬分,紛紛掉頭策馬狂奔,再也顧不上秦之炎等人。
“傻站著幹什麽?快走!”
一把拉住秦之炎略略蒼白瘦弱的手腕,青夏湊在他的耳旁,大聲吼道。
“逃往哪裏?”秦之炎也是大聲的問道,青夏看著他趴在自己的耳邊大聲喊叫的樣子不由得覺得有幾分好笑,沒想到這神仙般淡定的人物也會有這樣失態的的時候。鳳目一掃,青夏淡淡的眯起眼睛,對著仲太傅等人一抬手,喊道:“上山!進皇陵!”
“什麽?”秦家的皇家子弟頓時瞪大了雙眼。
雪浪漸漸逼近,青夏等人緊貼在岩石的縫隙隻見,還是有大片大片的風雪洶湧而來,遠處在荒原上奔跑的士兵一個踉蹌,紛紛陷入了大雪之中,再也看不到一絲蹤影。這時候若不是找地方躲避,在平原上奔跑就隻有死路一條。
青夏嬌小的身子緊緊的靠在縫隙之中,突然一絲警覺升起,頭頂冰冷地寒風呼嘯而來,剛要抬頭。一旁的秦之炎卻徒然上前,一把將青夏撲倒抱在懷裏。
青夏身子一僵,一股溫暖之氣從秦之炎的身上傳了過來。他的身子十分瘦弱,厚重的衣衫下,甚至可以觸摸的到堅韌的骨骼。可是就是這樣一幅瘦弱的身軀此時卻將青夏緊緊的抱在懷裏,外麵是鋪天蓋地的雪崩,淩厲的冷風,冰冷的雪水,一時全都被遠遠的阻擋在外麵,再也不能傷到她一分一毫。
時間仿佛過了那麽久那麽久,又好像隻是一刹那。
聲音漸漸平息了下來,青夏輕輕的推在秦之炎的胸膛上,低聲說道:“秦之炎,放開我,你怎麽樣?”
寂靜無聲,好像天下間突然隻剩下青夏一人的。巨大的驚慌霎時從心底升起,顧不得掩飾什麽情緒,青夏徒然大驚,驚慌失措的叫道:“秦之炎!秦之炎!你怎麽樣?”
“咳咳……”
淡淡的咳嗽聲突然響起,可是在青夏的耳朵裏卻好像是仙樂一般。她艱難的從秦之炎的懷裏抬起頭來,隻見四下裏一片黑暗,沒有半點亮光。
摸索著從懷裏摸出火折子,一絲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秦之炎蒼白的臉頰就在身旁,肩頭鮮紅一片,也不知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
“你怎麽樣?”急忙上前將他扶起,說道:“有沒有受傷?”
秦之炎終於止住咳嗽,聲音沙啞的說道:“我沒事。”
青夏轉頭看去,隻見秦之炎麵色這是越發蒼白,唇角竟然也微微有一絲血跡,心裏不由得緊緊的抽動了一下。想起他那輛總是熱的讓人幾乎無法忍受的馬車,連忙伸手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他的身上說道:“這樣會不會暖和一點?”
秦之炎好看的眼睛緩緩抬起,看了眼前這個隻有過幾麵之緣的奇怪女子,淡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多謝。”
“這裏是哪裏?”青夏疑惑地站起身來,隻見兩人此時正處在一個巨大的黑色山洞之中,四周寂靜無聲,外麵的風聲也漸小,這樣大規模的雪崩,想必就連那些黑甲援兵也是無路可逃吧。想起這一切都是出自自己之手,青夏不由一陣後怕,若是剛才動作慢上一點,現在橫屍冰雪之下的人,就是自己了。
“仲老先生!你們在哪?”青夏突然放聲大叫了一聲,誰知剛叫了一聲,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猛然襲來,秦之炎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扶住青夏的腰身,猛烈的震蕩持續了將近半盞茶的時間,才緩緩停了下來。青夏闖禍的孩子般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真是傻了,又是一場雪崩,我要是再叫下去,我們倆真的就要同赴黃泉了。”
秦之炎眼睛在火燭之下顯得十分明亮,像是璀璨的寶石一般。青夏之前從來沒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睛竟然這般好看,幾次見麵都是匆匆一掃,隻覺得他氣度不凡,如今這樣近距離之下,才恍然發現,他竟然也是一個美男子。
這樣想著,青夏突然發現自己竟以一個十分親密的姿勢靠在秦之炎的懷裏,連忙退開他的手,站直身體,掩飾驚慌的神色,故意正色說道:“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嗬……”秦之炎突然微微一笑,笑容好似六月和煦陽光一般清淡溫暖。
“你剛才不是要進皇陵嗎?這裏,就是大秦皇陵了。”



戰地鳳舞 第059章:皇陵
“什麽?這裏就是大秦皇陵?”青夏霎時間瞪大雙眼,傻乎乎的問道。
“恩,”秦之炎點了點頭,說道:“你跟我來。”
原本隻是一塊碎裂的岩石,經過了一陣震動之後,竟然開裂出一個大大的口子,裏麵黑漆漆的洞口,像是猙獰的野獸張著巨口一般,原本的出路已經被大雪封住,青夏隻能跟在秦之炎身後,向著所謂的皇陵緩緩走去。
“這裏麵真的葬著秦始皇嗎?不是葬在驪山嗎?”
秦之炎走在前麵,聲音淡淡的說道:“那是假的。”
“哦!”青夏鬱悶的答應一聲,她記得剛剛進Q處時接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緝拿一批國際的盜墓集團。自己和戰友跟他們周旋了一個多月,才將他們抓獲。當時那群人的目標就是驪山的秦始皇陵,沒想到忙活了半天竟然是個假的。
“哎呀!”青夏突然叫了一聲,隨著她的叫聲,手中的火折子登時熄滅,整個洞裏霎時間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怎麽辦?沒有火把了。”青夏皺眉說道,她的包袱還在馬背上,身上隻帶了幾件隨身物品,火石倒是有,可是這處天寒地凍,到處都是冰雪,到哪裏去找枯枝樹木來點火。
這時,一股溫暖突然包圍了青夏的手,她微微一愣,第一反應就是抽出手來。可是秦之炎的聲音卻在耳邊低沉的響起,他另一隻手攬在了青夏的肩膀上,將青夏的身體扮向他,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略略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道:“別害怕。”
別害怕,他以為自己會怕黑嗎?
“別害怕,”秦之炎低聲又說了一遍,“跟我來。”
漆黑的路,仿佛突然間變得那麽長那麽長,外麵是呼嘯的寒風,咆哮的暴雪,無數人慘死在大自然的震怒之中。青夏跟在秦之炎的身後,右手被他緊緊握住,向著漆黑沒有一絲亮光的前方,緩緩的走去。
秦之炎身上的味道很好聞,青夏的鼻子向來很好用。她可以通過空氣裏的氣味,聞出五十米之內有多少人,可以進而猜得出對方的身份地位,甚至可以將他們的喜好也摸個大概。靠著她靈敏的嗅覺,她成功的完成了很多出色的任務,以前Q處的同事經常笑話她是獵犬轉世過來的。
此刻跟在秦之炎身邊,看不見他的臉,看不見他的身影,看不見他們緊握的手,可看不見腳下的路,一片黑暗之中。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輕柔的圍繞著她,濃濃的川貝氣息,像是盛夏的梨子般散發著清新的香味。
這個男人的體弱,全天下的人都十分清楚。可是,他百戰百勝的光輝戰績,他打得匈奴狼狽逃竄的響亮名聲,他高高在上的超人身份,總是讓世人輕而易舉的就忘記他竟是一個病痛纏身的病患之人。青夏曾在楚皇宮內不止一次的聽聞這個男人的傳奇事跡,但是此刻他站在自己麵前,青夏卻有些迷蒙了,這樣一個人,真的是讓匈奴聞風喪膽的大秦戰神嗎?真的是讓東方三國深深憚忌的第一強敵嗎?
“小心!”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青夏想的出神,還是警覺的猛然刹住腳步。但是盡管這樣,她還是撞在了秦之炎的後背上。挺拔的背脊撞的青夏的鼻子一陣發酸,她抽了抽鼻子,用手揉了揉,聲音有些發悶,帶著一絲被人戲弄了的氣惱:“你是故意的!”
秦之炎隱藏在黑暗之中的眉梢微微一挑,我這青夏的手掌輕輕一用力,盡管青夏看不見,還是可以猜得到他搖著頭淡漠的樣子:“我沒有。”
“那你幹嘛突然停下來了?”黑暗的包圍之下,讓青夏的心性也活潑了起來,她瞪大了眼睛,暗暗道,若不是看在他剛才救護自己的份上,就像揍楚離一樣狠狠地揍他一頓。
“小心腳下,有台階。”
“啊?”青夏一愣,突然感覺秦之炎拉著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就隨著他向前走去。
四下裏一片寂靜,隻有兩人的腳步緩緩的踏在這不知多少年沒有被人踏足的大秦皇陵之中。坡勢向下,青夏一步一步跟在秦之炎身後,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向下,一直向下,感覺似乎要走到陰曹地府一般。突然,腳下一股平坦的觸感傳了上來。
是平坦的,光滑的,甚至有一絲絲溫暖的,沒有積雪,沒有寒冷。
“等著我。”秦之炎突然鬆開了青夏的手,自己一個人向前走去。巨大的黑暗霎時間包裹住青夏的神經,寒冷的風不知從什麽地方緩緩吹過,帶著曆史濃厚氣息的灰塵在青夏腳下凝聚著。一絲冰冷從指尖慢慢的升騰而起,青夏的手指輕輕曲動,試探一般向周圍摸索了一下,終於,還是收了回來,然後,緊緊的握住。
“秦之炎……”
青夏輕聲試探的叫了一聲,周圍是大團大團濃墨般的黑暗籠罩著。她一手慢慢摸向腰間的劍鞘,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謹慎的輕輕移動了下腳步,緩緩抽出了鋒利的匕首。一絲擔憂和恐懼從心底升了起來,“秦之炎,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清淡的聲音突然在前方響起,一道柔和的燈火瞬間點燃,就像一隻小小的螢火蟲一般,照亮了一片渾圓的光圈。
秦之炎一身青色長裘,背脊挺直的站在一隻燭台旁邊,蒼白的臉上在燈火下閃動著柔和的光澤,寬袍大袖,黑發如墨,沉靜的眼睛向著青夏這邊望來,淡淡的笑道:“別擔心,沒有事。”
秦之炎走到另一支燭台前,點燃了燭火。隨著一隻又一隻燈火的亮起,整條甬道都明亮了起來。
青夏站在原地,感受著甬道裏陰沉的風輕輕的吹著,一時間,隻覺的脊骨發。黑洞洞的甬道不知道有多長,地麵、牆壁、屋頂,全是漆黑的巨石整塊鋪成,上麵雕刻著青夏看不懂的繁雜花紋和各種圖騰,沉重令人幾乎窒息的香氣在空氣裏清幽的飄蕩,一隻隻漆黑色巨石雕刻而成的燭台擺放在甬道兩旁,上麵,白色的蠟燭幽幽的照射著,肅穆的氣氛充實在甬道的每一個角落。
秦之炎單薄的背影在前方顯得很不真實,好像就要隱藏在黑暗之中一樣。他閑庭信步一般的在甬道裏緩緩走著,竟是十分的熟悉,沒有半點陌生。
“唐姑娘,”秦之炎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微微揚眉,“怎麽不走啊?”
“啊?哦!”青夏反應過來,連忙趕上前去,跟在秦之炎身邊,和他並肩走著。“秦之炎,你以前來過這裏嗎?怎麽這麽熟悉?”
秦之炎腳步微微一滯,隨即淡淡說道:“來過。”
“哦。”青夏是何等人,看人臉色揣摩人心向來是軍情特工的必修課,看秦之炎這個樣子,就知道一定有什麽不便說的宮廷隱私。連忙老實的跟在秦之炎身邊,看著他一邊走,一邊將甬道兩旁的蠟燭一盞一盞點燃。
“先皇下葬的時候,我曾經來過這裏。”
沒想到秦之炎會突然說起話來,他的聲音十分醇厚,但這一絲沙啞,像是綿綿的海水一般,很是好聽。
在這樣陰沉的環境裏,有人願意和自己說話,自然是好的。青夏接口說道:“哦,那你是來拜祭的吧。”
“唐姑娘不是我們秦國人吧。”秦之炎突然轉過頭來,笑著問道。
“啊?哦,不是,我不是秦國人。”
“曆代龍脊山皇陵都是秦國的禁地,有大批士兵駐守,就算是皇帝,也是不可以來的。隻能在山腰的宗廟裏拜祭。即便是先皇下葬,我也不可以進來。”
“恩?可是你不是說你進來過嗎?”
“恩,”秦之炎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我那時候還小,隻有五歲,是跟著大皇兄二皇兄偷偷進來的。”
“看不出來啊!”
“看不出來什麽?”秦之炎疑惑地皺起眉頭,沉聲問道。
青夏笑著說道:“看不出來你小時候竟然那麽調皮搗蛋,竟然敢偷偷進入皇家禁地。”
“那時候還小,隻是一個孩子,又懂得什麽。”秦之炎聲音清淡,好似三月的湖水,岸邊楊柳抽芽,湖麵寂靜無波,裏麵卻透著微微的寒冷,他伸出手點燃了最後一盞燭火,突然看見一座漆黑的大門突然出現在甬道的盡頭,一絲苦笑在他的臉上緩緩浮現,他沉目看著那扇大門,說道:“這條甬道,當時一共是二千六百七十七步,有燭台四百座。沒想到如今故地重遊,隻需不到一千步就可以走完了。”
青夏聞言一驚,猛然轉過頭去,秦之炎絲毫沒注意青夏的表情,隻是好像沉浸在往昔的歲月一般,低聲說道:“可惜當時我身上沒有火石,一個月下來,一次也沒有點亮過這裏的蠟燭。”
“你在這裏待了一個月?”
“恩,”秦之炎把玩著手中的火石,緩緩說道:“從那以後,無論走到哪,我會帶著這個東西了。”
“為什麽?”青夏斟酌著,雖然知道答案一定不是他願意說的,但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為什麽,你要在這裏麵待了一個多月?”
“我們在帝陵裏迷了路,我年紀小,二皇兄背著我,後來我睡著了,醒來就不見了他們。”秦之炎麵色突然晃過一絲苦笑,聲音也帶著微微的嘲諷,“他們說,我們走散了。”
青夏的心,好似突然變得有些疼痛。她無法去想象,一個五歲的孩子,獨自一人被困在漆黑的帝陵之中一個月會是怎樣的心情,這樣宏大死寂的皇陵之中,到處都是冷硬的石頭,他要吃什麽,喝什麽,又怎樣生活?
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抓住秦之炎的衣袖,對這個僅僅隻有兩麵之緣的救命恩人淡淡而笑:“沒關係,我抓著你的袖子,我們一定不會走散。”
女子的眼睛晶瑩明亮,像是深海中最名貴的珍珠,秦之炎低頭淺淺而笑,點了點頭,“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戰地鳳舞 第060章 烈焰
沉重的石門被緩緩推開,一股不知是從哪裏吹來的熱浪撲麵而來。
“秦之炎,你小的時候,到過這裏嗎?”青夏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宏大殿堂,隻覺得一腔熱血突然衝上頭頂。
觸目所見,是一片宏大的廣場,地麵全是用黑色巨石鋪成,廣場之上,每隔十丈就放置一座巨大的銅製巨鼎,分作五排,每排五座,鼎中青煙嫋嫋,味清兒不散。廣場中央,赫然是一座巨大圓形的祭台,底部懸空,橫豎共二十八根白玉石所做的高達三丈的巨大石柱支撐起整座祭台,每一根石柱都要五六人才能合抱過來。
祭台上方,聳立著一座高大雄偉的殿堂,呈現出寶塔形狀,共有五層,每一層,都比下一層小了一半左右,高達十多丈,顯得十分壯觀。最神奇之處,是整座殿堂都是用一種赤紅色的石料製成,熊熊的熱力從上麵四散開來。使得這一個石殿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爐一樣。
遠遠望去,整座祭台簡直就是一座巨大燃燒的赤紅火焰,直刺上空。青夏和秦之炎站在祭台之下,就像兩隻螻蟻一樣,渺小不堪。
青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前這個建築氣勢恢宏,用鬼斧神工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秦之炎眉頭輕皺,似乎也處在驚訝之中,許久,才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年我人小,從外耳室走過十八盤室,進入外四圈之後,就是剛剛我們走過的那條甬道。我推不開石門,是以也是第一次進入這座石殿。想不到帝皇陵中竟然有這樣神乎其技的建築,簡直令人無法想象。”
“秦始皇真是一個天才!”青夏由衷讚道:“後世都道秦陵兵馬俑和萬裏長城是世所罕見的奇跡,沒想到這座龍脊山下竟然還隱藏了這樣一座地下宮殿。”
“若是我沒有看錯,這裏應該是四奉殿中的火焰殿堂,位於西南角,我們隻要向東北方向走,就可以到達正殿,然後由東北角寒冰殿堂找到耳室,由正門通道找到出路。”秦之炎沉聲說道。
青夏一愣,驚疑問道:“怎麽?難道這還不是正殿嗎?”
“那是當然,”秦之炎淡淡笑道:“帝皇陵分三十六耳室,十八盤室,外四圈,七十二連環道,拱衛在外麵的是內四圈,連接四奉殿,最後才是位於中心的正殿。四奉殿分為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黃土,東方青木,構成白紅黃青四氣,守護正殿的北海玄蛇,南天朱雀,西澤蜃怪,東天蛟龍四神獸,一同護衛正殿帝皇乾坤,守護帝皇精魂,這裏怎麽會是皇陵正殿呢?”
青夏聽的頭都大了,無力的歎道:“為了一己之私,要勞民傷財至此,這也算是罪孽一件了。”
秦之炎一愣,眉梢淡淡挑起,卻沒說話。
定了定神,青夏跟在秦之炎身後,向著東北角的一座石門就緩緩走去。
一接近這巨大的祭台,空氣中的熱氣就頓時高了數倍不止,縱容是青夏這般受過嚴酷訓練的超級特工,也不禁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好在秦之炎天生體寒,受慣了悶熱,不然以他的身體,可能早就頂受不住了。
隱隱中,仿佛有紅色的火焰在兩人眼裏燃燒。
寂靜的大殿內,兩個淡青色的身影行走在宏大的幾乎堪比一座教武場般的祭台之上,黑色的大理石呈現出詭異的光澤,映襯著上麵鮮紅似火的巨大宮殿,有著沉重的壓抑向四肢百骸襲來。
就在這時,一陣暗紅色的氣息突然在半空起彌散開來,青夏手疾眼快,登時屏住呼吸,並上前一把捂住了秦之炎的口鼻。可是盡管這樣,仍舊是慢了一步,身子一軟,青夏就向一旁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隻聽轟然一聲,整座祭台似乎登時被點燃了一般,巨大的火焰升騰而起,原本古樸蒼涼的建築突然變得憤怒奔放,凶猛的火焰衝天而起,像是心底的憎恨一樣,一下子就爆發而出。
“糟糕!”
秦之炎一驚,大袖一掃,就將青夏攬入懷中,孱弱的身體這一刻驟然間好似爆發出巨大的力量。腳尖一點,身軀陡然偏轉,整個人向後飄了出去,躲過了一片雷霆般的滔滔火焰。
下一刻,異變陡升!
大殿之中,那被黑暗籠罩的深處,突然響起一聲蒼涼的呼嘯之聲,浩浩蕩蕩傳來,圍繞著兩人的耳鼓,發出驚天動地的嘶鳴聲,就好似有什麽怪物要衝天而出一般大地瞬間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整座宮殿的紅色巨石都散發出紅色光芒,大片大片的亮了起來。赤紅色的氣體從高大宮殿之中向外瘋狂的湧出,擴散速度越來越快,連帶著大殿上的風速也隨之加快。
風暴中心,青夏和秦之炎兩人衣衫燒焦,麵色蒼白,呼吸也漸漸急促了起來。
“糟糕!神獸朱雀要蘇醒了!”秦之炎凝眉說道。
“什麽神獸朱雀!”青夏整個人被秦之炎抱在懷裏,麵色蒼白的怒聲道:“你家祖宗把墳墓修在火山口上,簡直是瘋子!”
“什麽火山口?”秦之炎眉頭一皺,疑惑問道。
“這個時候還有閑心問這個,快跑啊!”
青夏口中發幹,大聲叫道。秦之炎將青夏橫抱在懷裏,身軀陡然一躍,向著東北方的角門就迅速奔去。
一聲沉悶的聲音突然響起,無數道紅色光芒之中,漆黑的煙霧衝天而出,從巨大神殿中透出詭異的五彩光影。
驟然間,震天爆響突然響起,緊跟著隆隆聲響徹雙耳,整座宮殿劇烈搖晃,隻聽霹靂聲聲,那座剛才還是宏大規模的祭台霎時間在赤紅色岩漿的衝擊下分崩離析。
空氣裏的熱氣刹那間升至最高,兩人額上的汗珠潺潺而下,打濕全部衣衫。
轟隆一聲,一根巨大的柱子登時倒塌,轟然倒下,漫天煙霧灰塵隨之揚起,差點砸在兩人身前。
秦之炎身軀靈敏的向旁邊撲倒,將青夏的頭緊緊的撲在身下。
兩人此時已經到了角門之旁,漫天的石料火焰下雨般的劈啪下落,秦之炎將青夏掩在身下。突然背脊一陣劇痛,秦之炎眉頭一皺,喉頭登時一甜。
“秦之炎!”青夏大聲叫道,可是她的聲音在一片混亂之中簡直小如蚊蠅。隻感覺腥熱的液體順著她的脖頸緩緩流下,青夏麵色大急,伸手去推秦之炎的身體。
“咳咳......”沙啞的咳嗽聲登時響起,秦之炎麵色慘白如紙,突然從地上爬起身來,一把將青夏抱起背在背上。此時,整座火焰殿堂已經名副其實的淪為一片火海,秦之炎急速奔跑,迅猛的跳躍過幾道攔路的殘垣斷壁,空氣裏的溫度幾乎讓人無法忍受,青夏的發絲枯黃燒卷,衣衫的下擺已經著火。
“秦之炎!小心!”話音剛落,秦之炎突然躍起,反手一把抽出了青夏腰間的長劍,劈手一斬,那道巨大的火光竟然生生從中折斷,嘭的一聲砸在地上。
“啊!後麵!”青夏回過頭去,隻見身後赤紅色的岩漿已經迅速的向兩人蔓延而來,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秦之炎看也不看後麵一眼,麵色陰沉,用盡全力向前奔跑。手上劍花飛舞,威力無比,所有迎麵而來的火光竟然都被他生生擋了下來。
“小心!”青夏突然尖聲叫道,身子軟軟的趴在秦之炎身上,驚恐的看著秦之炎的衣衫的下擺劇烈的燃燒起來。
“嘭”的一聲,秦之炎聞所未聞,用力搬動石門,可惜那石門也不知是不是年久失修鏽住了,竟然任憑秦之炎怎樣使力,也是紋絲未動。
“秦之炎,我來!”一個小小的八卦鎖赫然印在石門之上,青夏心焦如焚,從腰間的小袋裏取出一隻細小的鐵絲就插入鎖孔。
烈火劇烈燃燒,轉眼間秦之炎厚重的棉裘就已經熊熊燃燒,秦之炎揮劍斬斷燃燒的布料。就在這時,赤紅色的熔岩緩緩逼近。青夏額頭汗水大滴大滴的滾落,那個平日裏隻需兩秒鍾就可打開的八卦鎖,這一刻卻好像專門和她作對一樣,沒有半絲響動。
“嘭!”的一聲,秦之炎一把抱起青夏,將她的身體對著石門狠狠的擠去,自己護在外麵。一雙白色軟底的長靴,已經微微泛紅。
“秦之炎!”青夏大驚失色,雙目驚慌的看向這個淡定的男子。
“我沒事,”秦之炎突然轉過頭來,麵對著青夏,身後是赤紅的火光和鋪天蓋地的岩漿灰塵,天地間一片火海,蒼白的男子一身青色長衫,麵容淡定,眼神沉靜,充滿了安定人心的鎮靜和溫和,聲音透著巨大的堅定和沉著:“別害怕!”
“哢!”一聲細微的聲音,卻好似一個驚雷一般打在了兩人的腦海之中。
身後的熱浪隨之而來,眼看就要將兩人吞沒,沉重的石門在最後關頭轟然洞開!
逃生之門,裂開了一道大大的縫隙!
轟隆一聲,身後的石門被沉重的關上。無數的熱浪火焰瞬間全數撲在石門之上,青夏手掌一陣灼痛,隻見那座原本灰白色的石門,竟在刹那間赤紅一片,好似被烈焰炙烤的鐵板一樣。
“向北邊跑!那邊是冰室!”
用不著青夏指點,秦之炎就已經向著北方的甬道飛奔而去。
剛跑出不出十步,隻聽噗的一聲,身後的石門竟然像是紙糊的一樣,鬆軟融化,熾熱的岩漿火焰火龍一般咆哮而出,向著兩人呼嘯而來。
秦之炎背著青夏,用盡全身力氣向著前方飛奔,雙目冷靜,眉頭緊鎖。青夏在他的背上回過頭去,隻見漫天的火焰在甬道中充溢了身後整條甬道,咆哮的吞沒了一切,速度比自己兩人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噗的一聲,一口溫熱的鮮血突然噴到青夏環在秦之炎身前的雙手上,鮮紅的血液順著青夏蒼白的手掌緩緩流下,沿途灑在炙熱的甬道中,還沒有落在地上,就被蒸發的幹幹淨淨,秦之炎腳下突然一個踉蹌,單膝猛然跪在地上,青夏大驚,回頭驚恐的看著身後可怕的熔岩。
“別怕。”沙啞低沉的聲音在漫天轟隆聲中清晰的響起,秦之炎一手緊緊抓住青夏的手掌,在這樣炎熱的是石殿裏,他的手掌竟然仍舊是冰冷一片,死人一般沒有溫度。
“我一定能帶你出去。”堅定的聲音緩緩響起,秦之炎勉力站起身來,誰知剛剛一動,又是一大口鮮血噴灑而出,青夏大驚失色,驚聲叫道:“秦之炎!”
“秦之炎你快走吧!”青夏的聲音幾乎帶了一絲顫抖,絕望的情緒彌漫了她的整個心髒,嘶聲對著秦之炎的耳邊大喊道:“你自己逃吧!”
虛弱的人突然從地上爬起身來,然而,剛跑了沒兩步,就又再撲倒在地。他倔強的再一次爬起,然後再一次重重的摔了下去。大口大口的鮮血潺潺而出,男子的臉色幾乎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劇烈的烈焰氣息從身後轟然而至,青夏緊緊抓著秦之炎的衣服,火焰的照射下,麵色一片火紅。
“求求你,”青夏緊緊的皺緊眉頭,眼淚幾乎要溢出眼眶,聲音顫抖的說道:“求求你,走吧!自己走吧!”
秦之炎麵色一滯,突然直起上半身,一把擲出手中的長劍,隨著一口噴射而出的鮮血,那把劍好似流星一般的狠狠的插在對麵的北方角門上,一個小小的豁口霎時間出現在上麵。
“走!”
無法想象這樣一個病弱的人,究竟是怎樣能夠使出那樣巨大的力量。青夏感覺自己騰雲駕霧的飛掠而去,秦之炎的身影越來越遠,赤紅的火焰從他的背後猙獰而起,像是一隻巨大的火龍,張開紅色的巨口,霎時間就向他吞沒而去。
“秦之炎!”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霎時間回蕩在空氣之中,青夏一把拔出北方角門上的長劍,然後用盡全力推開了沉重的石門。
轟隆一聲,漫天冰冷的寒水撲麵而來,從那扇打開的石門傾瀉而出,向著呼嘯的烈焰奔湧而去!
“秦之炎!”冥冥中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激蕩,青夏軟弱無力的身體霎時間向著漫天大火中奔跑而去,踉蹌兩步就撲倒在地,蒼白的麵孔上,一雙漆黑的眼睛好似夜明珠一般閃動著絕美的光輝,她奮力向前伸出手去,身後是鋪天蓋地的洶湧洪水,向著火焰之中的秦之炎絕望的抓去。
冰火夾擊之下,轟隆隆巨響震天暴起,大片大片白色煙霧漫天飛舞,哧哧聲響徹整條甬道。視線完全模糊,隻能看到無數白色霧氣橫在兩人之間,沉靜了上千年的地下王陵中,兩隻蒼白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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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 作者:瀟湘冬兒(這篇嗎)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489452 bytes) () 11/27/2009 postreply 12:28:32

《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 作者:瀟湘冬兒(這篇嗎)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443585 bytes) () 11/27/2009 postreply 12:30:23

《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 作者:瀟湘冬兒(這篇嗎)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393806 bytes) () 11/27/2009 postreply 12:33:33

《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 作者:瀟湘冬兒(這篇嗎)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431064 bytes) () 11/27/2009 postreply 12:34:00

回複:《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 作者:瀟湘冬兒(這篇嗎) -七彩流星雨- 給 七彩流星雨 發送悄悄話 七彩流星雨 的博客首頁 (54 bytes) () 11/27/2009 postreply 12:36:06

sorry,是我心急了,沒等版主貼完就發帖,就是這篇很完整,謝謝。 -七彩流星雨- 給 七彩流星雨 發送悄悄話 七彩流星雨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1/27/2009 postreply 12:39:45

繼續看,還行。 -虎妞娃娃- 給 虎妞娃娃 發送悄悄話 虎妞娃娃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1/29/2009 postreply 19:3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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