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媽倆爸十孩子  作者:梨笑白

來源: 畫眉深淺 2009-06-27 17:42:36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58365 bytes)
ACT8226;32

  眼前的男人兩手環胸,每望尤霧一次眸色就暗幾分,但麵上仍然微笑得恰到好處;尤霧也保持著自己在外人麵前的優雅做派,看著身旁穿著藍碎花上衣的女生替他二人表演茶藝。
  
  “品茶有三樂,一曰:獨品得神。一個人麵對青山綠水或高雅的茶室,通過品茗,心馳宏宇,神交自然,物我兩忘,此一樂也;二曰:對品得趣。兩個知心朋友相對品茗,或無須多言即心有靈犀一點通,或推心置腹述衷腸,此亦一樂也;三曰:眾品得慧。”單競航兩手交握,看著在一旁焚薰香的女服務生淺淺一笑,唇邊綻開兩個輕淺的酒窩,“茶道最早起源於中國。中國人至少在唐或唐以前,就在世界上首先將茶飲作為一種修身養性之道,唐朝《封氏聞見記》中就有這樣的記載:“茶道大行,王公朝士無不飲者。”這是現存文獻中對茶道的最早記載。當時社會上茶宴是一種很流行的社交活動。唐呂溫在《三月三茶宴序》中對茶宴的優雅氣氛和品茶的美妙韻味,作了非常生動的描繪。有機會你可以去看看。”
  
  “我會的。”尤霧點頭微笑,“想不到單先生盡如此精通茶道。”
  
  單競航笑著搖頭,仰上身後的竹搖椅攤開手來,聳肩,“被我家老爺子帶出來的。沒辦法,他喜歡茶,為了討他的好,我隻好多去接觸一下。”
  
  尤霧暗驚,隻道他怎麽把這些講給她這個外人聽。看單競航麵上的坦然自若,一時拿捏不準這句究竟出於疏忽還是刻意。
  
  女生端來茶具,拿著開水細細澆灌上每一個盛茶器皿。單競航指了指,道:“剛才焚香算是第一道工序,這就是第二道了。叫做‘洗杯’。其後還有五字。”
  
  “哪五字?”尤霧奇道。那清理茶具的小女生也來了興趣,一麵端著器皿一麵看向單競航。
  
  “冰心去凡塵。”單競航笑,“都道茶水致清致潔,是天涵地孕的靈物。所以泡差器皿也該做到冰清玉潔,一塵不染。”
  
  “冰心去凡塵。這五字倒是別致。”尤霧沉吟一會兒,淺笑,“這倒讓我想起幾句佛語了。”
  
  “但說無妨。”夜風拂亂額前的發,單競航發下的一雙黑眸愈發幽亮了起來。尤霧愣了愣神,開口慢吟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詩想必單先生早就聽過,現在提出來倒顯得我有些亂顯擺了。”
  
  “乍一聽是兩件事,可細細琢磨,這二者放一起倒有異曲同工之妙。”單競航繞開了敏感話題不談,隻談詩句。轉眼見茶藝小女生將開水倒入瓷壺,道:“這是第三道工序,為‘涼湯’。綠茶屬芽茶一類,細嫩,耐不得高溫。80攝氏度的水溫才適宜。將開水灌進壺裏把水溫養一會兒。這就是所謂的‘玉壺養太和’。”
  
  “先生真博學。”小女生笑著朝單競航吐吐舌頭。尤霧垂眸笑笑,不知要是眼前的小姑娘在知道單競航的身份後,還能否笑得這般自然呢?
  
  “你們是專做這行的,我也算班門弄斧了。接下來的還是你跟我們說道說道吧。”單競航也笑,別有深意地看了尤霧一眼,“這茶雖簡單澄澈,但茶道工序卻是繁複。拿茶比人,茶似人,繁複工序似人心。看似單純直白的人,心卻是複雜。正應了那句‘人心難測’呐。”
  
  “正是。”尤霧垂眸,眼內快速掠過一絲忿然,再次舉眸時又是那副淡然的模樣了,恍若方才那番話自己壓根沒聽過。
  
  單競航看看這棟木樓階梯處的牌匾,緩聲道:“吹、風、樓。”轉麵朝小姑娘笑笑,“你們這地兒的樓名粗看一般,甚至還有些俗氣,不過細品倒是別有一番風味,啊哈~!”
  
  小姑娘笑笑不答話,拿了小勺舀了茶葉放進杯中,俏聲道:“這是第四道:投茶。按先生的模式來,它也有五字,名為:清宮迎佳人。蘇東坡有詩雲:“戲作小詩君勿笑,從來佳茗似佳人”。”說著拿起一旁的玻璃壺往杯裏倒了些許熱水,道:“這第五道為‘潤茶’,甘露潤蓮心。好的綠茶外觀像蓮心,清代乾隆皇帝曾稱它為‘潤心蓮’。在開泡前先倒些熱水,可以起到潤茶的作用,也不會破壞茶中所含的維生素。”
  
  “看看,專業的果真是專業啊。”單競航拊掌大笑,對尤霧道:“連蘇東坡的詩句和乾隆皇帝都出來了,不服都不行啊。”
  
  尤霧微笑頷首。小姑娘也不害羞,咧嘴笑著繼續介紹。一把長嘴茶壺在手,變換著姿勢擺著茶壺對著杯中注水。
  
  “這是第六道:衝水。三起三落,被稱為‘鳳凰三點頭'。”
  
  茶葉浮在水麵隨波輕漾,須臾後盤旋著沉入杯底。小姑娘笑道:“這便是第七道了。泡茶,碧玉沉清江。接下來便是第八道:‘奉茶’。也有五字,為‘仙人捧玉瓶’。傳說中觀音菩薩就捧著一瓶救苦救難消災祛病的甘露。今日就由我來充尊當回仙人吧!”小姑娘甜甜笑著將茶分別送入單競航與尤霧手中,“祝哥哥姐姐永結同心,一生平安,白頭偕老!”
  
  尤霧麵色一僵,轉眼瞥向單競航,見他笑意盈盈地點著頭嗅著茶香,心口似是被人揪了一下,驀地有些不安起來。
  
  “你這話順序錯了。”單競航似笑非笑地淡淡掃過尤霧,對小姑娘道:“永結同心和白頭偕老是該一同說的。那句‘一生平安’為異數,加進來就顯得有些不著調了。平安與否最終隻是個心裏的念想罷了,若是口上說說就能做數,那‘平安’這二字倒也算不上是人們所向往的,也算不進祝福裏了。”
  
  小姑娘大眼一轉,笑道:“先生這說法倒是新奇,以前還從未聽說過!”
  
  單競航揚唇笑笑,再不答話。
  
  茶杯內熱液清碧澄淨如春波蕩漾,茶芽在熱水的浸泡下緩緩舒展開來。葉芽尖尖如金頭槍,葉片寬寬如展麵旗。尤霧看得興起,隻聽一旁小姑娘脆聲道:“這一芽一葉的為旗槍,一芽兩芽的便叫‘雀舌’了。二位可以輕輕搖晃茶杯,葉芽在杯子裏隨波晃動得好看極了,我們稱它‘綠精靈之舞’。”
  
  “你是大學生?”尤霧突然出言問道。小姑娘微愣,還是點點頭。
  
  尤霧搖著頭歎出聲:“可惜了。一個雅致人。”說罷轉眼看看四周山景水色,複又笑道:“不過這兒環境不錯,養人。”
  
  “這附近就有度假山莊。改天我邀你去看看可好?不知道美女是否願意賞光同去啊。”單競航湊進臉來沉聲笑著,氣氛瞬間便得曖昧起來。小姑娘在一旁微紅了臉不敢再看,隻得把目光投向別處。
  
  “好啊!”尤霧並未有單競航料想中的遲疑,而是欣然應下。這下換單競航愣了,微張著嘴不知該如何接話。
  
  “接下來該做什麽了?”尤霧問。小姑娘‘啊’了一聲,解說道:“剛才那是第九道:賞茶。為‘春波展旗槍’。現在是第十道:聞茶。”
  
  單競航低咳了兩聲想掩飾剛才的失態,接過小姑娘的話道:“這也有五字,叫‘慧心悟茶香’。 品綠茶要一看、二聞、三品味,這才算全。”說著舉杯在鼻下輕輕嗅著,微眯了雙眼一臉迷醉的神情,慢聲道:“綠茶不似烏龍茶和花茶那般,它更為清幽淡雅,個中滋味隻有自己才懂,難以言傳。”聲調徐緩低沉,帶著一絲成熟男性特有的淡淡嘶啞,竟讓在場兩位女生有了片刻失神,嗅著空氣中的茶香,隻覺耳畔低吟和著茶香,清醇悠遠,耐人尋味。
  
  “先生的聲音真耐聽,都可以去做播音員了。”小姑娘笑笑,最先打破這份綿綢的氛圍,“現在可以品茶了。為第十一道。為‘淡中品致味’。”
  
  尤霧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茶湯,清純甘美,口齒留香。湯水滑入喉中,過道之處是淡淡的清香味,微眯著雙眼任細風撫上麵頰,真有種徜徉山水之間的美妙境像。
  
  睜眼時發現小姑娘已不在身邊,茶室內隻剩下自己與單競航二人。
  
  “跟你喝過的其他茶種比起來,今天這茶怎麽樣?”單競航問得隨意,斂眉垂眸竟讓尤霧產生了一種錯覺,恍若麵前等待著自己的並非茶間相比,而是人之抉擇。
  
  “各有各好。”尤霧再次舉杯輕抿了一口茶湯,違心道:“其實我比較喜歡口味重的。比如紅茶,濃豔醇厚,甚得我心。”
  
  單競航眉宇間浮上一絲惱怒,轉瞬即逝,看著尤霧似是笑得漫不經心,但雙眸卻銳利如刃,映著樓前欄杆上掛著的大紅燈籠,眸底幽明幽暗,不辨其意。
  
  尤霧看也不看,伸手拎過一邊的壺往杯中續了水,曼聲道:“我記得茶道是有十二道工序的。這最後一道便是謝茶。也附有五字:”抬眼帶笑看了看單競航詫異驚愕的麵孔,“自斟樂無窮。”
  
  “好,好,好!”單競航連喚三句好,既而大笑,“真是有趣。”
  
  “高中時記過一首賦茶詩。元代賢相、詩人耶律楚材在《西域從王君玉乞茶因其韻》中所言:
  啜罷江南一碗茶.枯腸曆曆走雷車;
  黃金小碾飛瓊雪,碧玉深甌點雪芹;
  筆陣兵陳詩思奔,睡魔卷甲夢魂賒;
  精神爽逸無餘事,臥看殘陽補斷霞。”
  
  尤霧拇指食指扣住杯沿,小指抵在杯下,扭身看向窗外含黛遠山,迎風而立。轉眼衝單競航嫵媚一笑,“今日本就是我請單先生來的。我這東家若是把主做到底了,隻怕單先生也不會願意隻為品一盅茶而坐這麽久吧。”
  
  單競航也起身步到尤霧身側,側臉被懸掛著的大紅燈籠內微微紅光勾勒出清晰硬朗的線條,更顯清俊。
  
  “為何不願?水煮清茶,美人倚香。多少男人豔羨的事情,我豈有不願之理?”
  
  眼前突然浮現出段傲陽的小臉,以及他問著自己是否結婚時冰冷的語調。尤霧有些心煩,搖搖頭道:“別跟我咬文嚼字地,我讀的是曆史係,不是中文係。”
  
  單競航聞言笑笑,兩手撐著欄杆望遠,舒了口氣問道:“今天突然約我,究竟是什麽事呢?……你的未婚夫本事大著呢,可不比我差。”
  
  未婚夫?
  
  尤霧凝神一想,恍然,心下登時抽緊。
  
  “那我開門見山直說了。”尤霧避開陶望北不談,徑直道:“聽說我的侄女在你手裏。我今天就是來找你要人的。”
  
  “你的侄女?”單競航挑眉,遂搖頭道:“你的侄女又怎麽會到我手裏?是誰亂嚼舌根造謠生事呢?!”
  
  尤霧輕歎,微垂下眼睫。
  
  “你開個價碼吧,隻要能讓我領人。”尤霧無力道:“繼續裝下去沒意思的。”
  
  單競航眼神一窒,看著尤霧輕輕笑了,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湊過身,嗅著尤霧頸間的淡淡發香與體香,吻上她的耳垂。
  
  尤霧通體一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僵了身子。
  
  “我要你陪我一晚,”單競航圈住尤霧的腰,在她眉間唇邊引下細細密密一串濕濡的吻,“過了今晚,……明天就隨我去領人。”
  
  尤霧抬手輕輕抵住他壓過來的炙熱身軀,笑了。如水紅唇在暮色四合的夜裏清麗得妖冶,如絲媚眼凝波流轉間盡顯洌豔。
  
  “現在就放她回去。等我接到家裏來的電話確認人到了,再說也不遲啊。”尤霧笑語嫣然地望著他。
  
  單競航眸光一冽,最終笑著答了聲‘好’,展臂將眼前妙人重新圈入懷中……
  




ACT8226;33

  “你說什麽?!”單競航冷峻麵容聞言微微有絲鬆動,對著手機突然揚聲質問,尤霧挑眉,裹著被單倚在床頭看著他。單競航微微側過臉,濃眉越蹙越緊,冷冷哼了幾聲,道:“把他拎去暗堂,等我回去再說。就這樣。”
  
  說罷闔了手機朝尤霧走來。精壯的體魄,象牙色的肌膚,胯間隻簡單地圍了條白色浴巾,窗際米色陽光在他身後映出一圈淡色光暈。
  
  他擁有足以令女人們瘋狂愛戀的資本:身體,五官,身家,……以及身份。
  
  隻可惜,獨獨她不要!
  
  尤霧唇邊勾出一抹笑,微撐著手肘枕在床邊仰起頭看著他,卷發蓬鬆地搭在一側,露出一截布滿吻痕的凝脂香肩;眼波流轉慵懶嫵媚,粉嫩舌尖輕劃過唇邊,看得單競航下腹開始蠢蠢欲動,走到床邊便要去攬尤霧的身子,卻被冷眼推開。
  
  “這算□,還是□?”尤霧冷笑,微揚起下顎挑釁地看著他,“茶裏放了催情藥,我竟還斟了兩杯!看來確實是愚不可及。……不過我也著實想不到,堂堂青幫大少爺也會用這麽下作的手段。”
  
  不等單競航說話,尤霧擋開他伸來的胳膊利索地穿上衣物,起身緩步踱到他身邊,兩手主動環上了他的頸。
  
  突來的柔情令單競航有些無措,隻得愣愣看著尤霧。
  
  後者微踮起腳尖挨近單競航的臉,在他耳下輕輕一舔。單競航渾身一顫,環住了身前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肢。
  
  “我侄女她究竟怎麽了?”
  
  “……對不起。她……,內部出了些亂子,她被帶走了。我……”單競航摟緊了尤霧,支吾著做解釋。
  
  “這麽說,她現在不在青幫了?”尤霧打斷他的話,接口問道。
  
  單競航眼中帶著抱歉點點頭。
  
  ‘啪!’
  
  一記耳光甩上單競航的臉,力道重地令他下意識側過頭去。他瞠目結舌地望著尤霧,捂著臉滿是震驚,對這突變的態度很是不解。
  
  “我不介意玩‘419’,隻是我厭惡昨晚那種形式,和……你這樣的人。”尤霧走到一邊挎上手提包,“做過了就是做過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會賴賬。你想用這種形式去羞辱我和陶望北,隻能說,你打錯主意了。……現在食言的是你,我也不需要你再做任何保證了。”說著從手提包中摔出一疊紙鈔扔上一旁的矮茶幾,“你昨晚的服務總體來說還算不錯,隻是人讓我感到惡心罷了。……這是三千,比‘牛郎’高一千,也算對得起你青幫大少的身份。昨晚算我嫖你,現在互不相欠。再、見!”
  
  單競航摸著臉上痛處看著那抹綽約身影走遠,兩手垂在身側,緩緩緊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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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霧摟著莫濯灝輕輕撫著她的背脊,隻道:“你別急,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格格。……聽消息說,她被帶去了外省,具體是哪兒現在還在找,你先別掛著,一有消息我馬上就告訴你,好不好?”
  
  “很難找到,我知道很難找到。”莫濯灝將臉埋在尤霧頸間悶悶地說:“我經常夢見她,我夢見她就站在我對麵,我朝她站著的方向跑,可無論怎樣跑都跑不到她身邊,……我害怕。”
  
  尤霧抿抿唇,扳過莫濯灝的肩替她理了理衣領,正色道:“會找到的。”
  
  莫濯灝抬袖抹淚,搖了搖頭。
  
  “能不能找到,我不知道。我隻希望還能再見到她。”她低聲啜泣了一下,“我隻知道,如果不是那群人,如果不是他們,格格不會這樣!!!”莫濯灝幾句話說得咬牙切齒,全身肌肉緊繃,雙拳緊握,紅著眼一副要去大開殺戒的模樣把尤某人狠狠煞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尤霧咬著唇,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
  
  門開,段傲陽探出小臉對尤霧道:“時辰到了。”說罷轉身便走,不留片刻。
  
  尤霧心中煩悶,拍拍莫濯灝的肩,咬牙道:“你放心,那幫人要是能找到,隨你處置。……我現在得趕緊走了,你和端木在家,沒關係吧?”
  
  莫濯灝搖頭,勉強笑道:“處置又有什麽用,能補回格格受的傷麽?她回來也好,不回來也好,我不會再想了。……我不會再想了,真的。”最後幾個字好似是顫抖著從牙縫裏滲出來那般,莫濯灝讓尤霧離開赴宴,反身垂首,兩手用力支撐著床麵,背後的蝴蝶骨淩利地突出,身影籠在薰色燈光下,似是那樣瘦弱與不堪一擊。
  
  尤霧僵著了幾秒,最終還是離去,高跟踩在木地板上發出一串沉悶的滴嗒聲;莫濯灝兩手一軟,整個人埋進綿軟蓬鬆的床麵,悶聲哭了。
  
  “端木,一切勞駕你了。我會盡早回來的。”尤霧拉著端木的手,目光往莫濯灝的房門瞟了好幾次,端木會意點頭,微笑道:“你去吧,家裏有我呢,你放心。”說著摸摸段傲陽的小腦袋瓜,“陽陽,我教你的都背下了?”
  
  段傲陽破天荒地展顏應了一聲,看得尤霧詫異不已。
  
  “我教他背祝壽賀詞了,免得說出一大套古語,你姨媽聽不懂。”端木看著尤霧的疑惑,一麵笑著解釋一麵將她二人往門外推,“快走吧,如果你不想再讓交警追到你姨媽家樓下收罰款單的話。”
  
  尤霧聞言微窘,拉著段傲陽的小手往外走。
  
  “如果結婚,也應該是和他。”段傲陽冷不丁蹦出這麽一句,尤霧傻了。
  
  “誰?”尤霧問。
  
  段傲陽不答話,背著小手,下巴向後揚了揚。尤霧轉身望去,端木那抹米色身影仍站在門口目送他們。
  
  “和誰結婚是我的事。”尤霧冷聲道,趕著段傲陽上車,自己也上前拉開車門。
  
  手剛搭上車把便聽見一陣尖銳的汽車鳴笛聲。尤霧循聲望見身後數米處停著一輛銀色BMW,穆玄熙從窗口探出頭朝他們笑著揮揮手,拉開車門,下車,緩步朝他們走過來。
  
  尤霧下意識望向自家別墅門口,大門正上闔,那抹米色身影在門後一閃即逝,人去,門靜。
  
  轉眼看看身邊的段傲陽。小段童鞋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盯著穆玄熙看了數秒,乖乖地站到了尤霧的身邊。
  
  尤霧明白端木是看見了,一麵想著回家怎樣與他解釋一麵問穆玄熙道:“你怎麽來了?”
  
  穆玄熙笑著聳聳肩,“伯母告訴我的,我來接你跟陽陽一起去給姨媽祝壽。”
  
  尤霧不著痕跡地再次回望家門一眼,頷首默然帶著段傲陽上了穆玄熙的車。
  
  “婚期定的是哪一天?”尤霧突然發問。
  
  “就在兩個星期後,”穆玄熙抿抿唇,忽視了後視鏡中段傲陽鐵青的小臉,朝尤霧微微一笑:“十一國慶,與國同慶。”
  




ACT8226;34

  穆玄熙在前來祝壽的街坊鄰居七姑八姨中帶笑周旋;段傲陽討巧賣乖躲在壽星懷裏躲著身邊無數伸向自己稚嫩臉蛋的‘罪惡’大手;尤霧端著果盤待在廚房做水果拚盤,聽著客廳裏的喧囂,細眉輕擰。
  
  “小姨!需要我幫忙麽?”行喻然瞪著大眼睛扒在廚房門邊望著尤霧,唇邊還掛著蛋糕上的鮮奶油。
  
  尤霧舒眉一笑,拉過行喻然替他拭去奶油,將做好的拚盤遞到他手中柔聲道:“把這個送出去吧。記得要說什麽嗎?”
  
  行喻然眼珠轉轉,複而點頭,脆聲答道:“祝奶奶福壽安康,萬壽無疆!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說得好!去吧!”尤霧讚道,拉過行喻然吻了吻他的臉頰,挑眉放行。
  
  看了看手機顯示屏,上邊顯示出的時間令尤霧一陣胸悶。
  
  今夜姨媽大壽,表哥在昨夜打電話告之自己要給姨媽姨父一個驚喜,和表嫂乘今天下午的班機回家。
  
  計劃中2個小時前應該到了家的,可現在……
  
  若是晚點,表哥也該回個電話才是。
  
  姨媽每每掠向門口的期盼目光,以及眉宇間的落寞,她尤霧不會看不明白。
  
  “多多!”母親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尤霧轉身回望,母親上前拉著自己的胳膊,微微闔上廚房門,焦聲道:“你表哥他們是怎麽回事?也太不像話了,今天你姨媽過壽他們也不回來,連通電話都沒有。你這段時間跟你表哥聯係過沒有?”
  
  尤霧剛想搖頭,既而想想,還是微微頷首。
  
  “那個……,”尤霧確定門外沒人後,俯在母親耳邊悄聲道:“媽,表哥他們今晚到家。之前沒告訴姨媽,也是想給她一個驚喜。……您現在可千萬別說!”
  
  見母親神色轉喜,尤霧也陪著笑了笑。對於飛機晚點事始終不語一字。
  
  “那就好。”尤母笑著拉過尤霧的手,“你別忙活了,出去吧,外頭很熱鬧。我看你姨媽也著急著呢,你出去勸幾句好聽的!”
  
  “我知道了,待會就去。”尤霧乖巧應下,心裏琢磨著是不是該往機場打個電話詢問一下航班事宜。
  
  手指剛撥下一串號碼便聽到行喻然跑過來興衝衝地說:“小姨小姨!是不是我爸媽回來了?我在陽台看到下麵停了好幾輛車!”
  
  尤霧無暇細想,隻叮囑著行喻言不要多話,拉著他繞到陽台上往下看。
  
  初秋的傍晚還帶著幾絲熏黃色的夕陽淡輝,樓下果真如行喻言所言那般,停了三輛跑車。
  
  前後兩輛黑色奧迪,中間那輛銀灰色BMW和之間穆玄熙的車型款式不辨一二,隻是……
  
  “進去吧。”尤霧拉著行喻言往室內走,心中的不安一點一點湧出。
  
  “小姨有點事要出去一趟,要是奶奶問起來,你就說小姨出去取東西了,一會兒就回來,知道了嗎?”尤霧蹲下身捧著行喻言的小臉道。
  
  “知道了!”行喻言爽快應下,重重地點了點頭。
  
  尤霧笑,起身拉過臥房的外套便往外走。站在玄關處換鞋時,門鈴驟響。尤霧一驚,回眸看著身側喧鬧的人群瞬間靜默下來均看向自己,不禁哀歎。
  
  “多多啊,快開門啊!看看是誰?!”尤母笑著催促尤霧,邊說邊笑著看看姨媽。姨媽了悟地點頭,會意地笑了開來。
  
  這該算是今夜第一記發自內心的笑容了吧。
  
  尤霧無奈,隻得開門。
  
  裎亮的黑色a.testoni皮鞋;G&H的灰色西裝……
  
  尤霧倒吸一口氣,對上來人那對深褐色眼眸,咧唇勉強一笑。
  
  “……陶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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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民航來的噩耗通知時,尤霧正和陶望北對峙冷戰中。
  
  昨夜在姨媽壽誕上,陶望北帶著禮品公然在大眾麵前向尤霧求婚。尤霧因此成了‘遠近聞名’的‘尤物’,外斥內羨,隻道那‘尤物’手腕高,一下引來兩位金龜婿,其家產實力均不可小覷。
  
  尤母當場沉臉而去,姨媽也亂了神,不知所措。
  
  最後還是穆玄熙出麵打圓場,數年商海沉浮累積起來的‘太極道’在壽筵上發揮得淋漓盡致,終於勸熄了尤母的怒火與眾人的猜疑。
  
  “陶望北。如果我們可以,那麽早在他之前我們就能在一起。可如果隻是如果,我們還是不可能的,這你在做出那步選擇時就應該明白!”尤霧回過神紅著眼眶向陶望北吼完,提步便跑,坐上悍馬絕塵而去。
  
  回家時端木正在教段、莫二人包餃子,見尤霧失神落魄地從門外進來,端木困惑地詢問原由,惹來尤霧一陣低聲啜泣,扶著玄關鞋櫃跌坐在地。
  
  “我表哥……我表哥他……”尤霧埋在端木懷中哭得泣不成聲,眼眶鼻尖均是渲紅,指尖死死揪住端木的衣領,指甲扣到泛白,“他們……飛機失事了……。”
  
  三人俱驚,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紛紛蹲下身出言撫慰。
  
  待尤霧穩下情緒時已是正午,她拎著包回到臥房將自己關了將近兩個小時。三人站在門外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尤霧出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光景:段傲陽攀著肩倚在門邊;端木坐在地上,歪頭枕在段童鞋手邊;莫濯灝瞪著大眼扶在走廊欄杆邊;大廳內端坐了兩派人:一為陶望北,另為單競航。二人身後均站著數名黑衣保鏢,像極了電視劇中的黑道龍頭聚會談判。
  
  段傲陽望著眼前的尤霧,驚豔過後低低咳了幾聲。端木循聲睜眼;莫濯灝也隨著轉身;樓下眾人紛紛投來目光,同先前段傲陽目中所掠神色一般無二。
  
  酒紅色卷發鬆鬆束在腦後,前額垂下一排柔順的斜劉海,其中挑染了幾縷銀白同靛藍;海棠紅的眼線,妃紅色亮粉眼影;眼睫越發翻卷纖長,濃密中帶著幾絲夾雜銀線的黯藍;臉頰上輕淺的粉色杏紅;綰色紅唇若水盈盈,襯得整張臉愈顯小巧精致。
  
  鑲有亮銀片的絨毛小坎肩;內著一身銀紅緊身連衣裙,無領無袖,從胸前繞了一圈柔滑的弧度直達後腰,胯上搭了條墜有銀色細線的飾鏈;裙身極富垂感地自然下墜,舉步間帶出幾絲不經意的飄逸與性感,鮮豔的色彩搭襯著裙下那雙修長玉腿白嫩異常,引人遐想。
  
  尤霧見眾人呆楞的模樣,驀地掩唇一笑,高跟鞋踏在樓道上蹬蹬作響,腳腕上一條墜著小鈴鐺的銀鏈也隨著稀誶出聲,傳入耳中硬是讓人品出了一抹異樣的風情。
  
  今天的尤霧是經過精心裝扮的,雖和以往一樣惹火,但細看時卻能發現其中已少了幾分妖冶,反而多了幾分奢麗。
  
  “你……你不是要去機場麽?”端木指著她的裝束,微顫著嘴唇極是迷惑。
  
  尤霧目光在眾人麵上巡視一圈,笑道:“沒錯,我是要去機場認領遺物的。有什麽問題嗎?”
  
  “你可知,家中有亡者時,理應著素色衣衫前去?”段傲陽沉聲道:“如今你穿得如此鮮豔,釋為對死者不尊,亦無敬。”
  
  尤霧挺直背脊,嘴角噙笑。
  
  “內心越是悲傷,我們就越該堅強。”說著眼風有意無意瞥過樓下的陶望北,隱隱似是帶了一絲不屑與嘲諷,“身穿素服是不錯,可那就代表著在向命運屈服。”
  
  “這是一位故人告訴我的。我尤霧最喜歡的那句便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尤霧拉過莫濯灝同段傲陽,刻意忽略掉樓下一幹人,轉眸對端木燦爛一笑道:“你能陪我一同去機場麽,親愛的?”
  




ACT8226;35

  飛機碎片以及人體殘骸滿目皆是,四處濃煙滾滾,數輛救護車和消防車已經抵達失事現場參與救援。救援人員利用梯子靠近飛機殘骸所在的高處,並從中抬出死傷乘客。另有一些人員則不斷向殘骸附近運送擔架以及遮蓋屍體的毛毯。
  
  揉雜著血腥與硝煙的空氣令人窒息。尤霧冷眼看著遍地斷壁殘桓和不遠處前來認領屍身的受難者家屬,耳邊滿是悲淒的嚶嚶哭聲,聽得她身形微微一顫。端木體貼地上前托住她的胳膊,輕聲歎息。
  
  段傲陽同莫濯灝是沒經曆過這類場麵的,當下便感到胃部不適。可望見尤霧在場,隻好幹站在原地。二人半抱在一起,在瞥見殘桓中一處染血斷肢後便再不敢亂看,隻得閉上眼睛。聽著徐徐傳入耳中的風聲、衝水聲、驚叫聲、警鈴聲、哭嚎聲、警官喊話聲,兩具小身軀互相挨著輕輕顫抖了起來。
  
  “他們說,表哥和表嫂的屍身沒找到。隻剩下兩本合在一起的護照和兩張身份證。”尤霧微微闔上眼,好似囈語般呢喃道:“他們感情一直很好。就連然然和言言都隨了表嫂的姓。所有的一切也都存放在一處。如今也能死在一處,想必也無憾。”
  
  “我不敢對姨媽和姨父說,我也不敢告訴然然和言言。……我怕他們接受不了。”
  
  “可他們終究會知道。縱然我能隱瞞,可事實不可以;我能瞞得了一時,也終究瞞不了一世。”
  
  “97年南航飛機失事,我聽過那段黑匣子錄音。聽得我毛骨悚然。”尤霧身子仍忍不住一陣陣輕顫起來,“墜機前的那幾分鍾徹底顛覆了之前的平靜。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錄音結尾處副駕駛員的一句聲嘶力竭的喊聲。那是絕望的呼喊,是頻臨死亡的絕望,讓人覺得死亡離自己竟然如此接近。”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害怕。……我看到電視裏一如現在的頹敗景象,還有那些,死者家屬悲傷欲絕的哭喊聲,我才知道我是害怕死亡的。”
  
  “不要說了,不要想了。”端木將尤霧摟進懷裏柔聲哄著,兩手緩緩撫著尤霧的臂側,想撫盡她的心怯。
  
  “其實有時候我會想,生與死的最大差異究竟是什麽呢?直到現在,我仍然沒找到滿意的答案。”
  
  “你愛穆玄熙,我知道。可他愛不愛你,我不清楚。”尤霧幽幽說著,端木身軀一僵,咬咬唇,終是把想說的話壓了回去。
  
  “不知道為什麽。剛才有一瞬我曾想,如果今日地麵殘骸中有你,穆玄熙會怎樣。”
  
  “……我和他快結婚了。就在兩周後。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告訴你。”
  
  “端木,我喜歡你。把你當哥哥一樣的喜歡。我不希望看到你不高興。”
  
  “我的哥哥死了。這是打我出生以來第一個離我而去的親人。……我知道,我還是害怕了。”
  
  “端木。原諒我。”
  
  端木不語,隻是環住尤霧的胳膊又默默攏緊了幾分。
  
  ============================================================================
  
  “真慘啊,你看看,這年頭真是亂。”男人往電視屏幕上瞟了兩眼歎道,接過老板遞來的醬油瓶從口袋裏掏出一疊散鈔,挑出幾張擱在櫃台上。
  
  “是啊,前段時間還說那個什麽美國政府被炸了麽!”老板狠吸一口煙,接過錢往成打的塑料袋上扯下一個塞進男人手裏,“媽X的,幸好這次隻是飛機失事,要是咱這兒也冒出個恐怖份子,老百姓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不是政府,是世貿大樓!被恐怖份子的飛機炸的!”老板娘兩手往腰前的圍布上蹭了蹭,朝男人笑笑揮手道別,轉身嗔怒地推了老板一把:“你好歹注意點影響,這事哪是我們能隨便亂說的。要是被有心人聽了去!有你受的!”
  
  老板不滿地瞪了自己老婆一眼,嚷嚷道:“你當現在還是文革呢?!大街上還有紅衛兵和大字報怎麽著?!”說罷罵罵咧咧地轉進小店裏屋搬貨去了,餘下老板娘沉著臉站在門口。
  
  店前街道人來車往,汽車鳴笛聲、自行車鈴聲、學生們結伴而行的嬉笑聲、摩托呼嘯而過的聒噪聲、附近房屋內炒菜時熱油燒出的劈啪聲、鄰裏街坊的喊話聲、街口下跳棋的叫嚷聲,各類聲音揉雜在一起,使得生活區的晌午頓時熱鬧起來,一道道人影混著人聲在眼前掠過,老板娘看看店前大槐樹落下的斑駁樹影,抬首看向正午的日頭,轉眼便瞥見店旁的那抹紅色身影。
  
  那抹鮮豔的色彩晃花了她的眼。就那樣靜靜站在小店門前,同身後匆忙往來的人與車形成了一道鮮明的對比。動中存靜,看得老板娘細眉一舒,走上前去。
  
  “失事客機是航班號為ZG-632的MD-82型客機,由德國航空公司“ONE BY ONE”公司運營。
  
  據悉,這架客機於北京時間15時30分從韓國首爾機場起飛,預計於北京時間16時40分抵達BH市。
  
  中聯社援引我國民航部門負責人付**的話說,機場附近正遭遇暴雨,客機降落時滑出跑道,與機場附近建築及樹木發生碰撞,客機因外力作用斷成兩截並最終爆炸起火。”
  
  電視品目畫麵切換,之前的殘骸濃煙被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取代。男人坐在辦公桌前肅顏道:
  
  “飛行員試圖降落時,周圍能見度非常低。他似乎決定重新起飛,但客機失去平衡,後來斷成了兩部分……第一部分陷入(跑道附近)地麵,尾部停留在跑道上。”
  
  …… ……
  
  “顏顏啊,大中午的怎麽不回家呢?吃過飯沒啊?”老板娘笑著上前拉住那孩子的衣袖,“要不要到嬸子這兒吃點兒?”
  
  孩子搖搖頭,白皙的臉龐在陽光下是一如既往的秀美,黑白分明的雙眼側過老板娘,繼續盯住電視屏幕。
  
  “BH市政府於16日晚證實,救援人員已經從客機殘骸中找出82具屍體,另有30多名傷員被送往普吉各醫院。救援人員還在搜尋其餘失蹤乘客。……”女主播麵無表情地背著新聞廣播詞,畫麵再次切換,呈現出一架飛機的三維電子模型,女播音員機械化的嗓音陳述著機型存在的弊端以及為何失事雲雲。
  
  見孩子不搭話,老板娘也不發怒,隻是心疼地抬手撫了撫孩子的發,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店內的電視,問道:“顏顏,爸爸還沒回來嗎?……下午還要去上學吧,要不就在嬸子這兒先吃點飯填肚子吧?”
  
  孩子抿抿唇,再次搖頭,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他怎麽了?”老板叼著煙從房裏轉出來,看著那抹紅色背影問。
  
  “哎……,”老板娘歎一口氣,解下腰間的圍布,“不知道。這孩子平時看著挺活潑的,今天怎麽這麽反常。”說著看了看電視屏幕裏飛機失事的新聞,“估計是被嚇住了,平時沒見過這個吧。”
  
  老板哼笑了一聲,嚷道:“這怎麽可能?!誰不知道他那個爹是個窮博士啊,整天鼓搗的就是這些玩意兒,他哪能不知道!”
  
  “就你嗓門大!”老板娘眉頭一蹙,拿著圍布摔給老板,偏著頭看看店門外沒人後回身瞪了他一眼,歎氣:“這孩子也可憐,小小年紀就沒了媽,跟著爸住一起。他那爸爸整天琢磨自己的工作,這麽多年也沒見往家裏領幾個錢,每天回家做飯做菜的都落到孩子身上。”
  
  “那孩子身上那件紅衣服,我記得還是幾年前就見他在穿的。現在還穿著呢。哎……”老板娘垂眸想想,推了老公一把,“你說,我們改天買件衣服給那孩子吧,我看著怪可憐的。”
  
  “別人的孩子,要你瞎操什麽心!”老板眼角一吊斥了老婆一句,拿著遙控器調換電視頻道。
  
  老板娘不語,走到店前望著人來人往的街口發怔。
  




ACT8226;36

  內衫緊緊貼在身上,汗水涔涔。葉之顏喘著粗氣盡力奔跑著,額前的發粘著汗水貼在眼邊,周圍的人影車身恍惚一片,好似記憶中晃在眼前的紙風車,呼啦啦地模糊著眼角的視線。
  
  …… ……
  
  “爸,我媽呢?”
  
  “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遍了麽。她……她出遠門了。”
  
  “那她什麽時候回來?……爸,媽媽什麽時候才回來?”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快去寫作業去!”
  
  “爸,我媽是不是跟人跑了?”
  
  “你……你聽誰說的?!”
  
  “我聽隔壁林樂她媽說的。”
  
  “……別聽她們……亂說,你媽出遠門了,不久就回來。”
  
  …… ……
  
  “爸,我媽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今天老師發了通訊錄,要我們拿回來給爸媽簽字。”
  
  “爸給你簽。”
  
  “可老師說……”
  
  “爸會去解釋的。”
  
  …… ……
  “啊~~~!啊~啊~~~!!”
  
  “……顏顏?”
  
  “啊~~~!啊~~~!啊~啊~~~!!”
  
  “……你趴在地上喊什麽?”
  
  “爸,你看你看,蟲子出來了!”不遠處的沙地上出現一方小凸,一隻小爬蟲破土而出。
  
  “你不回家看書,反而待在這兒看蟲子?!”
  
  “爸!我聽別人說,這是‘回心蟲’,隻要能一口氣叫出一百個,媽媽就能回來!”
  
  “你……你跟我回去!”
  
  “爸,這已經是第15個了!……爸,你讓我叫吧,爸……!”
  
  “……你嗓子已經啞了。別叫了,跟爸回家。”
  
  “爸,我想要媽回來。……爸,你別拉我,爸……”
  
  …… ……
  好熱,好累,好悶,腳上好沉啊。
  
  葉之顏扶住路邊一棵樹艱難地喘著氣,嘴唇幹燥蒼白,麵色如紙,微閉著眼,兩手顫抖著拿下肩後的書包從裏邊摸索出一個白色的小藥瓶,倒出幾顆藥粒放在掌心塞進嘴裏。
  
  藥片的苦澀混著口內幹燥到極少的唾沫被含咽下,葉之顏蹙著眉低咳了幾聲,緩緩偏過頭倚在樹幹上。
  
  胸口劇烈起伏著,雙腿一軟,整個人順著凹凸不平的粗糙樹幹滑坐在地。
  
  眼前一陣陣發白眩暈,葉之顏使勁搖搖頭,依稀看著停駐在自己身前的幾雙腳,耳邊是路人的咬耳唏噓聲,和街道上車流的鳴笛聲。
  
  …… ……
  
  “爸,為什麽我媽不要我?她為什麽不回家?”
  
  “她……”
  
  “是不是顏顏小時候不乖,惹她生氣了?”
  
  “顏顏……”
  
  “隻要媽媽回來,顏顏今後一定好好聽話。爸,這樣媽會回來嗎?”
  
  “孩子,……不要哭。”
  
  “爸,我隻想讓媽回來啊……,班上的同學都有媽媽,為什麽我沒有?!爸!”
  
  “爸說過,你媽她……她隻是出遠門了……”
  
  “可她為什麽會去這麽久呢?……爸,我想要媽媽!”
  
  …… ……
  
  “葉之顏,昨天家長會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爸……”
  
  “還有,你為什麽跟同學打架?!”
  
  “……”
  
  “你說話!”轉身翻動衣櫃的聲響,“我看是這麽久沒教訓你,你皮癢了!在學校不好好上課,竟然跟同學打架鬧事!你還是不是我兒子?!”
  
  “……”
  
  “你!……我要你不說話!”‘刷’地一聲,皮帶抽打在背部皮膚上,火辣辣地直痛到骨子裏,“你不說話?!”‘刷’地又是一下,“我要你不說話!……你能耐了!成績一落千丈不說,還學會上課和老師頂嘴了?!也學會騙人了?!”
  
  ‘刷刷’!“不僅不把開家長會的事告訴我,你還把同學打到住院!我看你真的……真的是想氣死我!”‘刷’!又是一記抽打聲,“你說話!我要你說話!!”
  
  “……”
  
  “你……”‘啪嗒’,皮帶落地時銅扣敲擊在地麵的清脆響聲。耳邊是父親痛心無奈的歎息,“顏顏,……你變成這樣,讓爸怎麽辦?”
  
  “……”
  
  “是爸……對不起你。……爸隻忙著工作,沒有好好教育你。……都是爸的錯,今後爸一定……”
  
  “爸!”嘶啞的叫喊聲自口中傳出。
  
  “顏顏,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是他。是他說我沒媽,說我媽跟別人跑了。他還說是爸爸太……太窩囊,守不住媽,媽才跑的。……爸,我是因為生氣才會動手的!……爸,每次家長會都是你去,同學都問我,我媽在哪兒,為什麽一次也沒見她去過。……爸,……我不是存心要這樣的。……爸,我知道錯了……。”
  
  “……”頭頂傳來父親極力壓抑著的、低低的抽咽聲。背後的那片痛被壓進父親懷中,感覺響團烈焰灼燒得愈發狠,隻是心中變暖了許多。那雙整日擺弄著飛機模型的大手撫上自己的臉,粗糙得令臉頰微微刺痛,但這抹溫熱卻能讓自己感到異常心安。“……都是爸的錯,爸不怪你了。”
  
  …… ……
  
  眼前的事物逐漸變得清晰。葉之顏微微仰頭,看著頭頂上方那一張張陌生的臉,兩手撐著地麵慢慢站起身來。穿過人群,拖著沉重的雙腿一步一步向前挪動。
  
  …… ……
  
  “顏顏!”
  
  “爸,……什麽事這麽高興?……是……是媽要回來了?”
  
  “恩!”父親重重點著頭,滿麵是掩不住的欣喜,被歲月磨蝕得滄桑的麵孔第一次因這記笑容顯得俊朗起來,依稀能辨出年輕時的影子。
  
  “她在哪兒呢?!”
  
  “傻孩子,別到處亂看!她還沒回家!……爸明天要去接她,兩天後就到了!到時候你就能看見她了!”
  
  “……”
  
  “怎麽不說話了?……哈哈,你哭什麽呢?你媽要回來了,你應該是最高興的那個啊!”
  
  “……爸……!”
  
  “等你媽回家,……等她回家,我們一家三口就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 ……
  
  “失事客機是航班號為ZG-632的MD-82型客機……,據悉,這架客機於北京時間15時30分從韓國首爾機場起飛,預計於北京時間16時40分抵達BH市。……
  
  ……中聯社援引我國民航部門負責人付**的話說,機場附近正遭遇暴雨,客機降落時滑出跑道,與機場附近建築及樹木發生碰撞,客機因外力作用斷成兩截並最終爆炸起火。
  
  ……飛行員試圖降落時,周圍能見度非常低。他似乎決定重新起飛,但客機失去平衡,後來斷成了兩部分……第一部分陷入(跑道附近)地麵,尾部停留在跑道上。
  
  ……BH市政府於16日晚證實,救援人員已經從客機殘骸中找出82具屍體,另有30多名傷員被送往普吉各醫院。救援人員還在搜尋其餘失蹤乘客。”
  
  …… ……
  
  “爸,你明天什麽時候走?”
  
  “明天晚上的飛機。……你看,飛機票都買好了。我替你媽也買好了回程的。”
  
  “我看看!……Z、G-6、3、2。爸,這是什麽意思啊?”
  
  “這是飛機航班號,傻兒子!”
  
  “BH至首爾……,爸,首爾是哪裏?”
  
  “首爾就是韓國的首都啊。也稱‘漢城’。”
  
  “媽怎麽會在首爾?……不過隻要她回家,以前去到哪裏都好。”
  
  “……”父親笑,伸手抵了抵鼻梁上的眼鏡架。
  
  “那……爸,兩天後我就可以見到你和媽了對不對?!”
  
  “對對對!……兩天後的這個時間,我們一家三口應該正準備去館子裏吃晚飯呢!……兒子啊,想吃點什麽?”
  
  “……爸呢?”
  
  “嗬嗬,爸隨你挑!”
  
  “爸,那我們還是等媽決定吧?……媽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好!”
  
  …… ……
  
  爸。這算什麽?
  
  你呢?
  
  媽呢?
  
  傷員名單裏沒有你的名字。
  
  爸,你和媽在哪兒?!
  
  葉之顏死死咬著唇瓣,蒼白中竟滲出了點點猩紅。
  
  彌漫在空氣中的焦臭令他作嘔,垂眸看著腳下的碎片殘骸,葉之顏眼睫一觸,彎下腰拿手搬開爆炸碎片一處一處翻找了起來。
  
  “爸,媽,我們還沒去吃晚飯呢。”
  
  “爸,昨晚是你第一次對我笑,為什麽不多一次?”
  
  “媽,爸說今晚,想吃什麽由你定。他說今後,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
  
  “爸,媽。……別丟下我。”
  
  掌心與手背擦在淩利堅硬的碎塊上,連同指尖是麻木的痛,殷紅色的鮮血順著手指滴下,綻在灰黑色的殘片中是暗色的血花。他一麵低聲念叨一麵使勁翻找著,形似癲狂。
  
  “看那邊!”
  
  身後莫濯灝低聲驚呼引來尤霧的好奇,順著莫濯灝的指尖看去,不遠處一抹豔到刺眼的紅正在殘垣中尋找著什麽,被籠罩在死亡陰影下的整片灰色空間中,他同尤霧成了最突兀的豔麗光點,同周邊的頹廢景象是那般格格不入,但暗中顯紅,卻又矛盾般地相稱。
  
  尤霧凝神望著那抹紅,轉眼和端木對視一眼,目光中透著幾分憐惜。隻見那單薄瘦削的身影在原地突地一僵,接著往前踉蹌走了幾步,晃動著身子倒下。
  
  突來的變故令人一驚。莫濯灝下意識看了尤霧一眼,撇下段傲陽獨自朝那個身影倒下的方向跑去。
  
  “我們也過去吧。”端木輕聲道,扶著尤霧踩踏著腳底雜亂的殘碎物而去。
  
  ===============================
  
  請各位親看看‘作者說的話’,謝謝^0^




ACT8226;37

  “你總算來了!”病房門口‘啪啪’兩下皮鞋踢踏聲,一身軍裝的楚喬出現在眾人麵前。
  
  尤霧扭頭視之,見到來人後咧唇一笑,走上前拉著這位高中老友的手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抬手撥弄著軍裝肩徽,笑道:“怎麽穿著這身進醫院了?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美女中校還是怎麽著?”
  
  楚喬難得沒了笑臉,將尤霧一身豔色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了個遍,伸手撫上尤霧的額,撇撇嘴道:“沒發燒啊,我還當你是被刺激糊塗了呢!”說著望望尤霧身後那票童鞋,肅容道:“你表哥的事我聽說了,你……你別太傷心。覺得難受的話,偶爾扮一回林黛玉也沒人會把你怎樣,不要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一來就沒好話。”尤霧冷下臉拂開她的手,複又被楚喬握住。
  
  楚喬把她拉到門邊,黯聲道:“我今天是來看我姑父的,後來見著你爸你媽了,還有你兩個小侄子,反正一票人。……你姨媽病了,你不知道?”
  
  “病了?!”尤霧瞪眼。
  
  楚喬點頭,道:“剛送來不久,現在在手術室急救,突發心梗。”見尤霧一臉未緩過神的模樣又追加了句,“你別擔心,我姑父說不算很嚴重。他正在裏邊呢,你放心吧。”
  
  尤霧一臉精神不濟地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收回腳轉身欲回病房,被楚喬皺著眉攔下。
  
  “你又要幹嘛去?”楚喬問。
  
  “……我,……我待會再去看姨媽。”尤霧目光躲閃著偏過頭,“我姨夫他們也都在吧。”
  
  “恩,都在。”楚喬想了想,拍拍她的肩,“你那兩個小侄子,哭起來真不是蓋的,拉著我姑父的衣角死命咆哮啊,說是‘奶奶不要死’,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得我都想哭。”
  
  尤霧抿唇不語,隻聽楚喬輕聲一歎,挨上前攬住了自己的肩往懷裏帶了帶,“這病房裏住著誰,讓你這麽緊張?”
  
  “一個孩子。”
  
  “一個孩子?你的?”楚喬瞪大眼滿麵驚詫。
  
  “不是。在機場發現的,他暈過去了。醫生做過檢查,說是有慢性心髒衰竭。”
  
  “這麽說你不認識他?……那他家長呢?”
  
  尤霧舉眸看了楚喬一眼,輕嗤:“我說他是在機場暈過去的,你說他家長在哪兒?”
  
  楚喬沉思片刻,抬頭微微張了嘴,一陣唏噓。
  
  “這世上可憐的孩子怎麽這麽多。想想我以前,要跟他們比起來我家簡直是天堂!”楚喬兩眼望著天花板喃喃著。尤霧翻了一記白眼,開口道:“你也知道自己以前向人抱怨說很可憐的時候有多欠抽了吧?”
  
  “不跟你鬧!”楚喬推了她一把,“真不知道你是什麽奇怪生物,家裏出這麽大的事也能和人照樣開玩笑。”
  
  尤霧笑,“我是雜草啊,好養活。整天為這個那個煩心的時段早就過了,我現在隻想活輕鬆點,可惜天不遂人願。”
  
  楚喬苦笑,抬腕看看手表道:“少在我麵前感春悲秋的!我不習慣!我馬上要回部隊,今天還有些事沒處理完。不能多陪你了,……多多,你要振作啊,想哭就哭,別悶著。”
  
  “有事快走吧!我想哭自然會哭,你何時見過我委屈自己?”尤霧輕笑著拍拍楚喬的手背,“去吧,過段時間我會去部隊找你。”
  
  “那好,那我走了。”楚喬轉眼看看四周,對尤霧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孩子這兒我會讓我姑父多關照一下,你別擔心。至於你未婚夫的,我隻好下次再瞻仰他的天人之姿了,……真不甘心,剛才明明看到病房裏有一帥哥來著。”
  
  “你Y少貧了!再不走小心我踢你屁股!”尤霧笑,楚喬亦揚起唇角,往前小跑了幾步回身,朝尤霧豎豎起中指,壞笑著走遠。
  
  轉身折回病房,尤霧的視線在那張蒼白憔悴的小臉上定格了幾秒,對著段傲陽和莫濯灝指了指門外,“我去買點東西回來,你們好好守著他,要是醒來了,問問他想吃什麽。還有,如果這瓶葡萄糖輸完了,別忘了按鈴叫護士來。”
  
  “好的!”莫濯灝爽利應下;一旁段傲陽看著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深深望了她一眼後立馬將目光置向窗外。
  
  “我陪你一起去吧。”端木環著胸從沙發上坐起。
  
  尤霧垂眸想想,點頭衝他莞爾一笑。
  
  ============================================================================
  
  “你想幫這個孩子?”端木問。
  
  “恩。”尤霧轉麵對端木道:“今天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一首詩。”
  
  “是什麽?”
  
  “不說。我怕你笑我。”尤霧搖頭笑笑,“那詩句根本不是用來形容當時情景的,但我就是想到它了。”
  
  端木也不勉強,隻是笑笑,握緊了尤霧略感冰涼的手,溫度沿著指尖絲絲渡進尤霧手中。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我猜對沒有?”半晌,端木驀地吟出一行詩句,笑著看向尤霧。
  
  “……你真可怕!”尤霧瞪著大眼拍打了端木幾下,“怎麽可能猜這麽準!”
  
  “因為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樣。”端木微笑,“從他站在我們身邊起,我就感覺到了。”
  
  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好似啼血般地豔紅上衣,單薄卻又傲然的側影。
  
  尤霧笑著將頭砸向端木的肩,倚在他臂上輕輕淺淺地笑,貯在眼角一滴淚迅速滑落。
  
  “……醒來後第一次見到你,感覺也是這樣。你們是同路人。”端木抬手輕輕拭去她的淚,轉眼看著午後略顯空蕩的醫院大廳,微詫道:“通往小超市的路貌似在另一邊吧。”
  
  “我姨媽在急診室,我得去看看。”尤霧吸吸鼻子,伸手指著大廳另一側的電梯,“從那兒上去,十二樓就是。”
  
  端木無聲應允,拉著尤霧走向電梯間,偌大的醫院安靜無比,隻剩下皮鞋與高跟踏在大理石地麵上的嗒嗒聲。
  
  看著電梯上顯示的數字由1、2開始慢慢上升,端木隻覺得自己胳膊上的衣袖已經被某人的手揪成了幹鹹菜,長指甲甚至戳疼了自己臂上的的皮膚,他無奈,伸手蓋住攙在自己臂上的那隻蔥玉素手,溫柔地來回撫動了幾下。
  
  ‘叮咚!’
  
  電梯門開。
  
  端木率先邁出腳步,卻覺著手臂被人拖著移不動身子。反身看看尤霧,見她一雙美目直愣愣盯著門外,麵上似是含了幾分懼色。
  
  “來都來了,想回頭也晚了。”端木攬住尤霧的肩將她帶出電梯,拍拍她的背脊,掌心觸到小坎肩上那層綿軟細膩的絨毛,是微微的暖。
  
  鞋跟踩在地磚上的敲擊聲異常清晰,脆聲回蕩在空空無人的走廊裏。尤霧暗暗揪緊了坎肩前襟,在端木柔聲安慰下一步步挨向拐角。
  
  行家倆小子趴在母親懷裏小聲地哭;母親皺著眉一瞬不瞬地看著搶救室上亮著的紅燈;姨夫倚在門邊,神色頹然;父親兩手背立在側,拍拍姨夫的肩以示撫慰。
  
  尤霧往眾人麵前一站,方才焦躁的心境仿佛瞬間平靜下來。
  
  她啟唇輕輕喚了一聲:“媽。”
  
  “小姨!”行喻然和行喻言最先反應過來,轉身撲向尤霧,鼻涕眼淚蹭在她腰間,一片潮潮的濕熱。
  
  姨夫仍舊沒轉身,單手支撐著門框微垂著頭;父親回身看了看她一身豔裝,沉下臉來。
  
  母親起身幾步走到尤霧身前,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冷著臉問:“你表哥表嫂的事,你都知道了?”
  
  尤霧沉吟片刻,道:“是。我中午……”
  
  ‘啪!’
  
  一記耳光阻斷口中未說完的話。尤霧捂住臉僵直著身體站在原地,端木幾步上前扶住尤霧的胳膊,擰著眉尖剛想說些什麽,卻被尤霧捏著指尖止住。
  
  行家倆小子亦愣住了,呆呆地看著自己被姨奶奶拉到身邊;看著平日裏嘻嘻哈哈的小姨捂住臉滿麵悲淒的模樣;看著溫柔可親的端木此刻正皺著眉,眸間存著他們所看不懂的神色。
  
  “你馬上走,離開這裏。”母親冷聲斥責。瞥見尤霧仍愣在原地,不禁放嗓喊道:“滾!”
  
  尤霧抬眸,淚水覆在眼中波動盈盈。她咬唇一笑,對母親道:“您別生氣,我走就是了。”
  
  此時拐角處一串腳步聲響起,尤霧和端木剛一轉身便望見了來人。
  
  穆玄熙拎著一袋速食出現在他們麵前,望見尤霧眼中的淚便是一怔,轉眸看見她身邊那張熟悉的麵孔後,徹底石化。手指一鬆,食物袋掉落在地發出刺耳的塑料摩擦聲響。
  
  “小……小瞳……”他低聲呢喃。尤霧隻覺環在肩上的臂膀倏地收緊,隔著衣料下的肌肉也變得僵硬起來。她拉拉端木腰間的衣服示意要走,臨了朝穆玄熙禮貌一笑,怎料眼角淚珠一掉倒先令自己慌了手腳,隻好訕訕收回笑顏牽著端木疾步離去。
  
  穆玄熙拾起地上的食品袋頻頻回首;端木被尤霧拉著往前走,大腦一片空白;尤霧一麵抹淚一麵奮力地剁著鞋跟,走到一半突地停了步子,高跟刹在地麵發出一聲短促尖利的銳響。
  
  她淚眼蒙朧地看看仍處於麻木狀態的端木,掏出手機迅速撥了一串號碼。
  
  “穆玄熙。我不要跟你結婚!”
  
  




ACT8226;38

  “端木,……我緊張。”尤某人微微扒拉下眼前的咖啡色墨鏡可憐兮兮地看著駕駛座上的端木。
  
  端木歪唇一笑,戲謔道:“你也會緊張?我當你天不怕地不怕呢!”靈動的大眼往尤霧周身上下旋了個圈打量著,“今天這套衣服不錯,是不是準備用‘美人計’?”
  
  尤霧摸著鼻尖訕笑,抬著胳膊拍上端木的臉,肩胛處的鎖骨顯得愈發纖秀精致,圓潤的肩頭映著車窗外的陽光泛著淺淡的光澤。今天的尤某人謹遵那一巴掌的教誨,特意淡妝出戶,一套秋季涼裝,環頸露肩裙式上衣,深棕色係帶加白衣,卡其色短靴褲,簡潔大方,配著足上一雙垂著細流蘇的褐色尖頭短靴,愣是生生穿出幾分俏皮可愛來。
  
  “想用美人計也得要有那資本啊!他才14!跟他一比我都成老太婆了,毫無優勢可言。”尤霧嗔怪地推了推端木的腦袋,取下墨鏡對著車內反光鏡撫弄著束成馬尾狀態的卷發,目光在鏡中反射出的生活區景致上來回遊移著,驀地瞟見家屬樓對麵一間小賣部,轉麵拿手肘頂頂端木,“你看那兒,那家小店。一會兒我上他家敲門,你就去那兒好不好?你隨便買點東西,順道問問有關這孩子的事。合轍都是一小區的,多少會知道一些。”
  
  “為什麽?!”端木一臉不情願地看著她,“今天陪你出來算是極限了!”頂著一張看不出年齡的漂亮臉蛋湊到尤霧身前哀歎:“你扣著我給你當家教,我已經有很多天沒去公司了。我的年終獎金會掛的!”
  
  尤霧氣,伸手捏著端木頰邊的嫩肉狠勁揉捏,“你就有點出息吧!他要敢不給你,你就辭職了進我公司來!”
  
  端木吃痛的神情一滯,詫歎道:“你的公司?”
  
  一語既出,尤霧的麵部表情已是變了三變,美目一轉斜睨端木道:“我當你洞察力有多強呢,沒想到也不過如此。……試問,倘若我隻是公司小職員,我能住得起大別墅?你當我傍了大款給人當二奶呢?!”
  
  見端木麵色古怪垂眸不語的模樣,尤某人轉念一想,怒了,揪著端木衣襟高聲道:“不準亂想!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說著便要把拳頭往端木臉上招呼,端木一邊躲閃著一邊笑著告饒,氣喘連連。
  
  二人嬉鬧一番已過正午,生活區內安靜地隻能聽到些許蟬鳴,停車處一旁是水泥搭砌的小花壇,一簇簇蟹爪菊開得幽靜,隔著茶色的車窗是暗暗的黃。
  
  “端木,我餓了。”尤霧將頭枕在端木懷中休憩,兩手勾著他的頸笑得曖昧。
  
  “別這麽看著我。我可不能被拿來給你果腹。”端木笑得有些沒心沒肺,指尖輕點尤霧的鼻尖道:“我也餓了。”
  
  “那孩子一上午都沒出來。他自己在家做飯吃麽?”尤霧說著將視線透向車身斜對麵那憧家屬樓,舔舔唇,“不知道他會做些什麽,但是我估計他沒心情做飯,更沒心情吃。……要不,我們接他一起去吃午飯好不好?”
  
  端木笑歎:“現在還不知道人家會不會給我們開門呢,你急什麽!”
  
  “可是我肚子餓啊!”尤霧小臉皺成一團揉著胃部,小嘴噘著一張一翕似是在絮絮不休地嘟嚷著什麽。端木看得好笑,摸摸尤霧鬆軟的發,拉過她一縷發絲繞在指間把玩逗弄著。
  
  “端木,你交過女朋友嗎?”
  
  “……恩。”
  
  “很早以前的事了吧?”
  
  “恩。”
  
  “……其實你是雙性戀對吧?”
  
  “恩。”
  
  “你對每個女生都很溫柔嗎?”
  
  “……說不準。”
  
  “那你會一直對我溫柔嗎?”
  
  “恩。”
  
  尤霧倏地翻身而起,兩手勾緊端木的肩使上身貼進他,四目靜靜相對,彼此呼吸清晰可聞。
  
  “端木,我們結婚吧。”
  
  端木笑而不答,伸手攬緊尤霧的細腰,俊秀好看的眉眼緩緩舒展開來。
  
  他俯首在尤霧唇邊印下一吻,菱唇輕啟。
  
  “好。”
  
  ============================================================================
  
  看著端木走進小賣部,尤霧收回目光,指關節抵了抵墨鏡架,輕舒一口氣蹬上樓梯。
  
  樓棟內昏暗潮濕,空氣出透著股黴味。尤霧站在階梯中央深深吸一口氣,嗅著鼻前腐朽陳亂的氣息,那抹熟悉令自己微微闔了眼,恍惚間似是又回到了從前那段窮困潦倒的日子。
  
  樓外幾縷淡色陽光透過樹影射進來,在水泥地上映下稀疏的幾點光斑。尤霧定了定心神,繼續上樓。
  
  走到那扇銀漆剝落的鐵門前止步。鐵欄杆內的紅木門虛掩著,隔著一條細細的門縫,涼風徐徐吹出,拂在麵上是微微的沁涼。
  
  抬腕輕輕扣上鐵門,門上的碎屑被震下些許,尤霧被嗆得輕咳了幾聲,隻聽裏邊一串輕慢的腳步聲,紅木門被拉開,眼前出現那張蒼白依舊的臉。
  
  望著自己的那對琥珀色眼瞳裏浮著幾絲疑惑,尤霧一愣,取下墨鏡展顏一笑,悅聲問:“還記得我嗎?”
  
  少年凝神細看幾秒,微微點頭,擰開鐵門門鎖,哐鐺一聲,鐵門被拉開,在略顯空蕩的樓道中發出刺耳的銳器摩擦聲。
  
  “進來吧。”少年輕聲說著,原本應是澄淨的嗓音中此刻透出一抹嘶啞。見他轉身進房,尤霧趕緊跟了進去。
  
  印有大塊水斑的暗灰色水泥地麵;舊得發黃落灰的牆壁;覆蓋著灰塵與褐色油漬的日光燈;油漆斑駁稀碎剝落的木質家具。尤霧站定,環顧房中的一切擺設,看著地麵上淩亂擺放著的紙張;牆麵上鉛筆毛筆抹上的隨意塗鴉;臥室裏的小寫字台;貝殼頁的舊台燈;還有身後廚房中的陳舊餐具,木砧板,沉澱著暗黃色油煙的煤氣罐……
  
  埋藏在心底的那抹熟悉再次襲上心頭。轉眼瞥見正望著自己的葉之顏,尤霧笑笑,抬手剛想摸摸他的發,卻被他不著痕跡地避開。
  
  “很簡陋吧。”葉之顏微垂著眼睫問,話語間隱隱帶了絲受傷。
  
  尤霧見他咬唇,淺笑著搖搖頭道:“不會。”
  
  葉之顏眸中浮出一抹鄙夷,那是對待謊話時的輕蔑與不屑。尤霧笑得無奈,伸手摸上身邊那堵牆,指尖立馬觸到了細碎的石灰粉末,抹在指腹上白蒙蒙一片。
  
  “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還沒這房子住呢。”說著不顧葉之顏詫異的神色,繞開地麵上散落的紙張徑直踏進臥室。
  
  室內擺設陳舊且亢雜,尤霧指了指寫字桌邊唯一一把椅子向葉之顏問道:“我能坐在這兒麽?”
  
  後者點頭無話。見尤霧回頭打量桌麵物什時重新蹲在衣櫃前整理衣物。
  
  “葉之顏。”尤霧突然發話,語調不似之前,其中泛著泠泠清冷。被喊名字的葉某人手中的動作一滯,隨後又繼續收拾衣物。隻聽尤霧在身後曼聲道:“姓名:葉之顏;性別:男;年齡:14歲;出生年月日:19**年7月4日;家庭成員:我、爸爸……”
  
  手中的紙被來人劈手奪下。尤霧看著突然落空的手,抬眼看著身前雙眸迸火的少年,無謂地聳聳肩。
  
  “不要隨便碰我的東西。”語氣森然強硬。葉之顏冷著臉將紙條收回衣袋。想了想,又重新拿出來將它撕碎,扔在腳邊。
  
  尤霧唇邊漾出一抹玩味的笑,身子斜倚著椅背挑眉看著他。
  
  “我知道我今天來找你是比較突兀的。我也知道自己沒什麽資格來跟你說什麽,更沒立場勸你去做什麽。”尤霧望著葉之顏僵直的背影道:“可我很想幫幫你。”
  
  “收回你那點同情心。我不需要。”葉之顏微微側過身,“你救了我,我謝謝你。至於那些醫藥費,我會還給你的。”
  
  “你要拿什麽來還呢?”
  
  葉之顏眸色一暗,低聲道:“我可以去打工,我還……”
  
  “你既沒滿16又是未成年,我國法律不允許雇傭童工的,你知道麽?”尤霧無聲揚唇,“我不要求你還錢給我。另外,你不該為了生計而耽誤了自己的前途,這樣不值得。”
  
  葉之顏一時語塞,麵上湧來幾分血色,隻忿然道:“這些不需要你管!”
  
  “看得出來,你爸對你的期望是很大的。”尤霧隻裝沒聽見,目光落在臥室牆麵上那一張張被裝裱的獎狀上,“這麽多年,他應該從來都沒懈怠過在你學業方麵的管束。每位家長都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你爸也不例外。或許,還會更為殷切一些。”
  
  葉之顏不答話,隻是背對著尤霧幹站著。
  
  “我曾經也是單親家庭。我媽對我很嚴苛,我也很努力地去配合她。我明白她的苦心。”尤霧頓了頓,笑:“可從你今天說的話來看,你不如我。因為你還不明白。”
  
  “他希望你過得好好的,將來不要再重蹈他的覆轍。他一個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的。”
  
  “你在恨你媽。”尤霧垂眸看著自己纖嫩的指尖道。
  
  “你愛她,但卻更恨她。隻因為你認為爸爸的死亡是她帶來的錯。”
  
  “我也恨我爸,我的童年所具有的一切黑暗色彩全是拜他所賜。……所以我不會勸你不要恨你母親,因為我有過切身體會,我做不出那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事。我努力做到今天,也是為了給他看。他能否看到卻是另外一回事了,這一點我無所謂,因為至少我沒讓疼愛我的人失望。……有時候,恨的力量遠遠比愛的力量大。”
  
  樓下響起汽車鳴笛聲。尤霧知道那是端木的提醒,隻好起身。
  
  聽到身後的響動,葉之顏轉身看了尤霧一眼,遂垂下眼睫,讓人辨不清情緒。
  
  “……為什麽對我說這麽多?”他問。
  
  尤霧曼步走到他身邊,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因為我們都是一類人。”
  
  對上葉之顏錯綜複雜的目光,尤霧突地大笑開來,朝他揮手道別,緩步往外走,邊走邊道:“我想幫你,可你拒絕。那麽我隻好尊重你的選擇。”
  
  “有句話你該明白:人生下來就有一種本能,讓自己生存到最好的本能。……我走了。”
  
  尤霧心底一歎,下樓。
  
  這孩子,她喜歡。隻是性格太過固執強硬,這讓她頗感受挫。
  
  坐上車係好安全帶,尤霧瞥見一旁端木望著自己身後不時露出疑問的目光,隻好搖頭歎道:“我口才變差了。……他不願意跟著我。我原以為自己說得很清楚的,雖然含義有些隱諱,可他能聽懂。”說著挨近端木,握起他的手捧上自己的臉,蹙眉,“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對男人失去吸引力了?”
  
  端木啞然失笑,摸摸她的腦袋,發動引擎。
  
  “為什麽這麽希望讓他跟著?”端木有些不解,“家裏孩子夠多了。難道你準備開個孤兒院麽?”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尤霧咧唇笑笑,“我下一步的目標就是福利院。我覺得與其把自己辛苦賺的錢獻給其他的慈善機構,倒不如自己組建一個。這樣不必擔心過多的問題。……你知道的,現在很多人就頂著‘慈善’的名義做些下作勾當。”
  
  端木頷首,轉麵安慰尤霧道:“既然他不願意你也別想著了。我知道你喜歡他是因為想到了過去的自己。雖然我不清楚你過去發生過什麽,但是我能肯定那都是些不愉快的。……既然是傷心往事,就不要再想,還是想想現在和今後比較好。”
  
  “知道了。”尤霧含笑應下。
  
  汽車緩緩向前開動,小心地避開小街左右安放的各類擺設。尤霧撥弄著安全帶上的係扣,問:“剛才去了小賣部,戰果如何?”
  
  端木聞言便笑,邊說邊鬱悶道:“那老板娘一聽我想打聽那孩子的事,就一臉謹慎,除了物品價格外什麽都不說。我琢磨著我這張臉也不像什麽殺人越貨的主兒吧,用得著用那種防備的眼光麽。”
  
  尤霧特不給麵子地大笑一通,抬手摸摸端木光滑的下巴再度笑開,邊笑邊喘,隻道:“古代太監也不乏長相陰柔的,你下巴這麽光,往那一站,又問這麽敏感的問題,也難免人家會對你產生想法。”
  
  端木忿忿瞪了她一眼,默。
  
  “我看那老板娘都步入中年了,你對她而言根本就沒有吸引力。要是換個年輕點兒的,你再往那兒一站。嘿!哪還等你問話啊,人家迫不及待地早給你介紹開了呢!對吧,美男大人?”尤霧調笑著朝端木頻頻拋媚眼。
  
  端木扯著嘴角揚聲道:“多謝抬舉,鄙人卻之不恭。”
  
  尤霧一記輕哼,反手捏捏端木的臉笑道:“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真了不得!”端木哼哼哈哈陪著幹笑幾聲,降了車速,隻等街口前的車輛行過,再前行駛向大道。
  
  見端木專心看車,尤霧也失了調笑的興致,隨手拿過車前裝著彈簧的小人偶把玩,眼風無意掃過後視鏡,愣了。
  
  “你看!那是他麽?”尤霧猶疑地望著後視鏡中那抹紅色身影,推著讓端木也幫忙辨認。
  
  端木傾前一看,笑了。連連催促尤霧下車。
  
  葉之顏緊緊咬著下唇,看著不遠處的纖細麗影朝自己逐步挨近,心口緊張地一陣陣發緊。
  
  “怎麽追出來了?”尤霧見他死咬嘴唇一副體力不支的模樣不禁有些慌神,隻怕他心髒病再犯,趕忙上前替他拭了拭額前汗,柔聲道:“今後不要跑這麽急,對身體不好。”
  
  葉之顏隻覺心頭一軟,一陣酸意直衝鼻尖。
  
  他拉住尤霧的手,壓製著話語間的顫抖一字一頓地說:
  
  “帶我走。”
  
  帶、我、走。
  




ACT8226;39

  一位衣著黑色西裝長褲的高挑麗人推門而入,門前一串風鈴叮啷作響,引來穆玄熙回身注視。
  
  麗人淺笑盈盈地走到他對麵坐下,側著腿兩手交疊向下,標準淑女做派。西裝上衣裏的白襯衫恰到好處地拉開了一粒衣扣,一片冰肌玉膚上纖致鎖骨若隱若現,胸前向下蔓延的一道淺痕引人遐想聯翩,用尤某人的話來說,這能更好體現出所謂的‘製服誘惑’。
  
  “這麽急找我出來,不知道是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尤霧笑著端起麵前的溫咖啡淺嚐一口,讚道:“看來我到的正是時候,味道剛剛好。要是再晚一步,這溫度就不對了。”
  
  穆玄熙沉默不語,隻是倚在椅背單手撐額看著她,幽藍色雙眸色澤黯沉,看得尤霧多了幾分心虛。
  
  “你是混血兒麽?”尤霧盯著他的雙眼發話,“伯父伯母都是……中國人,為什麽你的眼睛是藍色的呢?是隱形眼鏡?”
  
  裝傻充愣,插科打諢。
  
  穆玄熙腦中立馬閃現出這八個大字,望著尤霧的目光多了幾分調笑意味。
  
  “我親生母親是荷蘭人,生我時難產去世了。”穆玄熙輕淺兩句話阻斷尤霧後邊準備好的連串提問,正色道:“現在該換我說了。”
  
  尤霧撇嘴,見自己用來拖延時間的小伎倆毫無出手可能,隻好拱手示意穆玄熙發問。
  
  “你跟小……跟端木瞳,是怎麽認識的?”
  
  尤霧神情一變,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不答。
  
  穆玄熙眉尖一擰,繼續道:“這個可以先不說,那你總可以跟我解釋一下解除婚約的事情吧。”他四下環顧一圈,從公文包裏抽出一張報紙攤開移到尤霧身前,上邊醒目的紅色標題赫然寫著:BH金融大亨CEN總裁穆長遠長子大婚在即,富太太之位花落誰家?報紙上的穆玄熙英俊挺拔,自己的側影被置在一旁,另外還多了幾位身形嫋娜的女性身體,臉部一片模糊,上邊掛著大大的問號。副標題則是小猜想,意為穆家新娘會是當初咖啡廳女郎還是另有他方妙人,加上正文內所渲染的浮誇‘內幕’,更加引人胡亂猜想不已。
  
  “謝謝。”尤霧鄭重其事道。穆玄熙一愣,頗為不解地看著她。
  
  “我說‘謝謝’,是因為你沒有把之前我們訂婚的事情告之媒體。”尤霧抿唇望向窗外,歎聲道:“這樣你便可以另娶,我也不需要擔負著‘BH金融大亨長子未婚妻’這個倍感壓力的頭銜了。”
  
  “可你知道,我父母方麵並不一定會答應下來。”穆玄熙話語一落便蹙了眉,猶豫半晌,還是出聲問道:“我愛端木瞳。……你說過我自私,我狠心,為了自身利益可以拋棄犧牲一切。這幾天我仔細想過,的確是我的錯,我願意承認。”
  
  尤霧微愕,端著咖啡杯的手動作一滯。
  
  “我一直認為自己是愛他的,我認為跟他的一切來得都是理所應當的。我們在大學時就認識了,一直到現在也有好幾年了。……可你那晚對我說的話,是……是我自己從未想過的。我不知道這樣會傷他這麽深。我之前認為,隻要我愛他,這就夠了,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他離開的前一晚我父母來過。第二天他就不辭而別,我先前以為他隻是鬧鬧小性子,不過幾天會回來,可是事實證明我想錯了。……那晚我母親被我和他的事刺激到發病,我……我心裏真的很矛盾。後來我才明白,其實那晚最該被安慰的就是小瞳。”
  
  “我不愛你,但若是選擇結婚對象,你無疑是最佳人選。”穆玄熙有些抱歉地瞅了尤霧一眼,見她麵上神色無異,這才繼續,“我不想欺瞞你什麽,所以直說了,這點請你原諒。”
  
  尤霧搖頭淺笑。
  
  “你的私事我也不想過問,隻是我能看出來,沒有男人能讓你上心,我自然也不會是那個例外。所以,如果我們聯姻,在事業上將會有更大突破。”穆玄熙頓了頓,唇邊漾出一抹奇異的微笑,“不得不承認,你的背景資料做得很好,不過,事實就是事實,就總有被世人知道的一天。無論怎樣掩飾,始終遮蓋不掉它的本質。我這樣說對你並沒有敵意,你也盡可放心,我的獲取渠道和我父母無關,我會替你保密。至於端木瞳的事,我也同樣希望你能如此。”
  
  尤霧略顯猙獰的麵色恢複平靜,衝穆玄熙得體一笑,點頭應道:“這個不需要你擔心,既然我能瞞這麽久,自然也可以繼續瞞下去。”
  
  穆玄熙聞言一歎,開口道:“你要解除婚約我並無異議,隻是我父母那邊還需要言恰。”說罷目光灼灼地看著尤霧,“……我現在隻想知道,小瞳他……到底好不好。我不希望他恨我,如果有可能,我想見他一麵。”
  
  尤霧故作玄虛地笑,含了口咖啡緩緩咽下,轉涼的沁苦汁液潤進喉間仍帶著一抹濃厚的醇香。
  
  “這世間最簡單的問候語就是‘好不好’,同樣,這也是最難回答的。”尤霧瞥見穆玄熙眼角那幾絲焦急,微微有些動容,“他是否恨你,我不清楚。你想見他,我會幫你問問他的意思。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會不會願意再見你呢?”
  
  “什麽意思?”穆玄熙眼皮一跳,急道。
  
  “回去問問穆伯父對端木做過什麽,你就知道了。”尤霧抬腕看了看手表,“對不住,我得馬上回公司了。再會。”
  
  說著起身便要走,穆玄熙從驚愕中回神,問:“解除婚約後,你打算如何?”
  
  “當然還是結婚啊!”尤霧輕笑出聲,“我爸媽就急著把我嫁出去,我哪能不如了他們的願?要知道,天下的‘好男人’可不止你穆玄熙一個!”
  
  “……結婚?和誰?”穆玄熙話語一出便自覺失言,狠狠懊惱自己問得唐突了。
  
  尤霧不以為然地挑挑眉,道:“那人你認識的!”
  
  穆玄熙一臉困惑,耳邊隻聽尤霧嬌聲嗔道:“他是……端、木、瞳!”
  




ACT8226;40

  “把最近從老爺子那兒領到的任務都說一遍。”穆玄熙鐵青著臉背在窗前,背影被窗外陽光購灑出一圈金黃輪廓,高大暗沉的身形攔在自己身前卻是陰陰的冷。
  
  “……少爺……,”男人猶疑著,為難地喚了一聲。
  
  穆玄熙冷哼,轉過身朝他走近道:“你記得老爺子交待的任務,也別忘了我給你的任務。……當初讓你進公司,可不是讓你學會知情不報的。”
  
  男人咬咬牙,依舊緘默不語。
  
  “真是越發出息了。”穆玄熙見他不言不語,怒極反笑,徑直走到一邊沙發上坐下,翹著二郎腿接過一旁保鏢遞來的香煙,“定下的規矩,我不想再多說。隻給你兩條選擇:一,把知道的說出來,然後我送你去美國老三那兒;二,堅決不說,那麽你該明白結局的。……我從來不養沒用的廢物。”
  
  見男子依舊不答話,穆玄熙強忍怒氣重歎一聲,起身拍拍男人的肩,沉聲道:“你以前是跟著老二的,他出事後我才把你接來。對這個弟弟,我一直覺得對不住。……他生前一向器重你,死前托我照顧你我這才讓你進公司。可如今看來,你是始終念著舊主,想去陪陪他吧。”
  
  “你去了,留著妻兒也不大好,孤兒寡母的,倒是累了他們了。”穆玄熙繞過他轉身走到門邊,停下,鼻腔逸出一記輕哼,“不如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們一塊兒去吧。相信老二會好好待你們的。”
  
  隻聽身後‘撲通’一聲,男人緊張的聲音傳來,自己的褲腿已被拉扯住。穆玄熙唇角一勾,暗道貼身保鏢給自己的蹩腳台詞實在可笑荒謬,但事已見效,隻好斂了眼中笑意回身俯視跪在自己腳邊的男人。
  
  “……我說。”男人咬牙艱難地吐出這兩字,憋紅了臉道:“總裁命我替他調查未來大少夫人的資料,小少爺的資料,還有少爺您……身邊的女人的資料。還有……您的私生活。”
  
  穆玄熙兩手握拳,壓抑著滿腔怒氣平聲問:“那都調查出什麽了?”見男生垂首似是在組織語言,穆玄熙加了句,“隻要說說,你調查我的私生活,得出了什麽結論。”
  
  “少爺……”男人支吾著,抬眼看了看穆玄熙身邊兩位健壯保鏢,囁喏道:“是……是同性戀。”
  
  “唔,然後?”
  
  “一直和一位名叫‘端木瞳’的男子同居。”
  
  “……這些,你都如實上報給老爺子了?”
  
  “是。”
  
  “然後?”
  
  “總裁吩咐,讓那男子離開少爺,答應給他一筆豐厚酬金。……如果對方不答應,那就……”
  
  “那就怎樣?!”穆玄熙忍不住拔高語調厲聲問道。
  
  “就……”男人似是想起了什麽,冷汗不斷。他伸手指了指一邊的抽屜,“總裁說是給點教訓讓他知難而退,可沒想到請來的那批人……,那裏邊是那些人送來的錄影帶,少爺……還是自己看吧。”
  
  穆玄熙掌心早已沁出一層濕汗,想起端木望見自己時隱忍受傷的眼神和尤霧退婚時的決絕態度,隻覺心底的不安無法克製地翻滾而來。
  
  他下顎微揚直指牆邊的矮櫃,二位保鏢立馬上前拉開抽屜,整盒黑色錄影帶露於人前。
  
  穆玄熙皺著眉上前翻找一通,問:“是哪一卷?”
  
  “是……”男人小心翼翼地瞟了那整盒錄影帶一眼,站起身從中挑出一卷青黑色包裝紙的錄影帶交給穆玄熙,“是這個。”
  
  穆玄熙狐疑地接過錄影帶,左右翻看了一番,眼風瞟過外側右下角一行白色小字,瞳孔驟縮,耳邊嗡聲大作。
  
  那上邊小字被寫得歪歪扭扭:同居、男人、輪X、完。
  
  “……確定……是這一卷?”穆玄熙微眯著眼,全身克製不住地輕顫。
  
  男人再次看了看那卷錄影帶,使勁點點頭。
  
  “上麵的這些字,是什麽意思?”穆玄熙隻覺自己正瀕臨崩潰的邊緣,仿佛隻需最後一抹火簇便能引發爆炸。
  
  “是……確定身份和任務完成度用的。”男人說得謹慎,不著痕跡地往後挪了挪身體。
  
  穆玄熙用力扣住錄影帶,十指關節已微微泛白,捏著塑料外殼發出細碎的裂響。他氣極,一腳踹上男人的胸口,在男人轟然倒地後吃疼的悶哼聲中領著保鏢憤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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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裁,總經理正往您的辦公室來,對不起,我們攔不住……”聽筒裏傳來前台秘書慌張的請示聲,穆長遠皺著眉應了一聲,將無線電話擱在一旁,微闔了眼揉了揉眉角。正欲回話時,隻聽辦公室木門被大力推開,秘書小姐輕細的聲線消匿於穆玄熙粗重的喘息聲中。
  
  ‘嘭’地一聲硬物擲地的擊響,穆長遠看著被扔出的那盤黑色錄影帶,眸色漸漸下沉。
  
  “你這是什麽態度?!”穆長遠看著穆玄熙一臉不善地杵在門邊,不禁來氣,揚聲吼道:“還不快進來!把門關上!”
  
  穆玄熙漠然,反手擰上門鎖。
  
  “那是什麽?”穆長遠指著地上那盤錄影帶問道。
  
  “我正想來問您。”穆玄熙閉著眼深深做了一記吐納,錚錚道:“為什麽要這樣?……爸,我不是小孩了,我該有自己的生活。”
  
  穆長遠轉過椅背,不語。
  
  “爸。我愛他。您這樣傷他,同時也在傷我。”穆玄熙掌心被指甲克出一個個月牙形的失血白印記而不自知,想起那卷錄影帶和端木,痛心疾首,“我知道你跟媽張羅著我結婚的事也是為我好,可我真不不需要。我這輩子隻要有他一個人就夠了。爸,我求你,不要再插手了。……如果您不是我爸,今天這事絕不會輕易了結。爸,您知道那群畜生是怎樣對待他的嗎?爸……”
  
  “孽畜!住嘴!”穆長遠狠勁排擊桌麵,轉過身來漲紅了臉指著穆玄熙鼻尖罵道:“這婚,你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我們穆家需要後人!至於那個男人,如果他不離開你,我自會有辦法讓他永遠消失在你麵前!……你說不讓我插手,好,隻要你承認不再認我做父,這個隨你自便!”
  
  “……爸!”穆玄熙被喝住,望著父親的怒容不禁有些後怕。他向前幾步,倏地跪在穆長遠麵前,瞬間紅了眼眶。
  
  “你……你給我起來!”穆長遠指尖微微顫抖著,對著穆玄熙那張臉一巴掌揮過去,“你竟然為了一個男人,下跪!我穆家怎麽出了你這麽一個混帳東西!”
  
  “爸……,讓三弟回來吧。”穆玄熙放下捂著臉的手,頰邊鮮紅的五指印讓人望而心驚。他跪著向前伏在穆長遠膝邊,乞求道:“爸,求你。我可以不要公司,不要財產,隻要你別再傷害他。……三弟原就是學MBA出身,他來接替我的位置,公司會運作得更好的……”
  
  穆長遠聞言幾欲咳血,望著穆玄熙的目光帶了幾絲狠絕,揮手打斷他的話,低聲道:“你的意思,是想淨身出戶?”
  
  穆玄熙一愣,一抹希冀漾在眸中,趕忙點頭。
  
  “休想!”穆長遠喝道,見兒子幹瞪眼的模樣,再次怒其不爭,冷笑道:“作為我穆長遠的兒子,就休想這樣當逃兵。更何況還是為了一個男人!”
  
  見穆玄熙麵帶頹敗之色,穆長遠心底一軟,放緩語氣道:“你聽我的,離開他,然後結婚好好過日子,我會考慮放他一馬。可如果你執意不聽,那麽……你別後悔就是。”
  
  “爸!您要做什麽?!”穆玄熙睜大眼焦急問道。
  
  “做什麽?”穆長遠唇邊掛著的笑令人生寒,抬手輕輕掩上穆玄熙的眼,柔聲道:“你的眼睛,和你母親很相像,五官也像。可你卻不如她一半聰明。”說著,話音一寒,“……你說我能做什麽呢?之前是怎樣,今後隻會更慘罷了。……玄熙啊,我說到做到,從不食言的,這點,你該是最明白的。”
  
  穆玄熙臉色一白,複又想起什麽,嘴角微微一翹,問道:“爸,是不是,隻要我結婚,你就放過他?”
  
  “不是我不放過他,是他不放過你。”穆長遠見兒子態度有變,隻道是自己的威懾力起到效果,不禁隨著微笑,“隻要你按照我為你計劃的去做,我絕不為難他。”
  
  “可是……,爸,尤霧說要退婚。”穆玄熙笑容拉大,道:“兒子也覺得,還是再相處一段時日比較好。把婚期先緩緩吧?”
  
  穆長遠不答話,隻深深望著眼前這個從小帶大的兒子,見他眼中帶笑,微微眯了眼。
  
  “我認為,你跟她最終還是不合適。”穆長遠一語道出,立馬將穆玄熙剛燃起的希望之火盡數澆熄。“看她的眼睛就能知道,她野心不小。你跟她在一起,也不盡然是最好的。……還是嫻熟溫柔些的女人適合你。退婚就退婚吧,天下女子何其多,不必隻盯準那一個。”
  
  乜見穆玄熙笑容盡失,穆長遠沉吟片刻,道:“我讓你媽再去多安排幾個聯誼。這段時間你好好休息吧,公司的事暫時不用你擔心。先把婚結了再說。”
  
  見穆玄熙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麽,穆長遠不耐煩地揮手道:“不用多說,就這麽定了。隻要你按照我的安排做,我一定不會與那個男人為難的。”
  
  穆玄熙一時隻覺血氣上湧,喉間的一抹腥甜被他極力壓下,渾渾噩噩地點點頭退出了辦公室。
  




ACT8226;41

  歪歪的蓬鬆辮子,複古繁複花邊上衣,淺色格子背帶褲,尤霧戴著茶色寬墨鏡和一頂米色鴨舌帽出現在季南麵前時,後者麵部明顯扭曲,確認來人是自己所認識的尤霧後,粉唇一啟: “靠!”
  
  “一見我就爆粗口,原來我這麽不招你待見!”尤霧丟給他一枚白眼,放下背包在他對麵坐下。
  
  “看來你就沒正常的時候!”季南撇撇唇角,乜了她一眼,打趣道:“噯,話說……我哪敢不待見你啊,你是誰啊,尤多多同學啊!很多粉絲的啊!”
  
  “你Y再說當心我滅了你!”尤霧笑著啜了口果汁,轉麵望望四周,疑道:“陶哥呢?不是說好要他本人來的麽?”
  
  季南一臉鄙夷地望著她,咂咂嘴道:“陶哥還不是為了你那失蹤小侄女的事奔波去了,你還在這人五人六地亂抱怨。”
  
  “毒舌!我哪抱怨了!”尤霧心底一抽,可見季南一副極欠抽的模樣忍不住斜眼瞪了他一眼,從背包裏翻出一張信封遞給他,“幫我把這個給陶哥吧。”
  
  季南點頭,垂眸思量片刻,支吾道:“……你表哥的事,我們都聽說了。那個……你別太傷心……”
  
  “打住!”尤霧麵色微沉,伸手朝季南做了個‘停止’的手勢,“這事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提了。你都說過,我就是一沒心沒肺的主兒,人死不能複生,我再傷心又有什麽用?”
  
  “季南,我過段時間就要結婚了。”
  
  “噢,恩……恩?結婚?!”季南瞪著眼看她,“你結婚?”
  
  尤霧笑著點頭,被季南伸手推了一把。
  
  “原來還真的有這種冤大頭願意娶你啊!”季南拍手嬉笑道:“太好了太好了,這下不用擔心你會成女光棍了!”
  
  “滾!”尤霧怒。
  
  “和誰?”季南頗八卦地朝她眨眨眼,“透露一下,我去會會他?”
  
  “不準!”尤霧抿著吸管掃了他一眼,“你要敢傷他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結婚這事兒對我來說,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但畢竟也是不可兒戲的。我跟你家老大不可能,你別再想了。”
  
  季南眸光一寒,抬手撐在頰邊婆娑一陣,開口道:“尤霧,老大對你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你也就是在一直裝傻。……這麽多年,你什麽時候見他出去找過女人?他心裏腦裏還不就你一個尤霧?!……他幫了你多少事兒你也不想想,現在說結婚就結,你把老大當什麽?”
  
  尤霧垂著眼瞼不答話,隻聽季南歎得無奈,道:“我們是朋友,沒錯。可我知道你心中朋友的定義是什麽。在你認為,朋友就他媽是被拿來犧牲利用的,對吧?!……尤霧,別的我不多說,當年Steven出事,我跟老大也有錯,可你真的想記一輩子嗎?!老大為了平你心 結,冒那麽大的險進狼窩,要是一不小心就是會斷氣的事兒!”
  
  “那是必然的。”尤霧淡淡應道:“如果他當初不去,那麽就沒法接管整個幫派,也沒法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不是麽?……你不要總拿我來當幌子,你當我很好騙麽?……不管中間是否有我,他始終都會去的。你跟了他這麽多年,不可能不清楚他的野心。”
  
  “尤霧!”季南一聲暴喝,蛋糕店內所有視線全數投射過來,“你他媽到底還有沒有點良心?!”
  
  “良心?值幾兩幾錢?”尤霧撇嘴輕笑,“我隻要能對得起自己就好,至於還要做到對得起其他人,我恕難從命。我隻為自己而活。”
  
  見季南氣憤地頗為詭異,尤霧轉念想想,菀爾,低聲道:“你別管我的事了,還是先管管自己吧。……老大對我怎樣,我心裏自然清楚,我也明白該怎樣做。隻是……你一再把自己喜歡的人推給我,難道……”揚手指指心髒的位置,“這裏就不難受?”
  
  不知尤霧是何時離開的,季南仍坐在原位,腦海中始終盤旋回響著她俯在自己耳邊那句裹帶著淡淡嘲諷意味的輕語。
  
  “季南,自欺欺人可不像是你會幹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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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樣了?”尤霧剛進門,端木便迎了上來,瞥見她身後冒出的兩個小腦袋後刹時噤了聲。
  
  “小姨父!”行喻然拉了行喻言一把,二人站直身體一齊彎下腰朝端木行禮,尤霧笑著朝他比劃了一個‘V’字,理了理素底白花的棉布裙裙擺,走到端木麵前挽住他的胳膊。
  
  “你倆玩兒去吧!小姨帶回來一小哥哥,現在在莫姐姐房間呢!”尤霧摸摸行家倆小童鞋的腦袋,看著他們蹦蹦跳跳奔上樓,這才回望端木。
  
  一切得追溯到一周前。話說,尤霧在見過季南後火速趕回了父母家,穿著一套全黑色職業套裝向父母認錯,接著跟去了醫院看望姨媽。
  
  行家倆小童鞋當時哭得那叫一個轟轟烈烈瀟瀟灑灑驚天地泣鬼神,在尤霧麵對長輩們無數道歉和無數次安慰小童鞋之後,終於獲取了長輩們的原諒與理解。‘尤物’的良好形象重新在人們心中樹立起來,一身黑色西裝的職場美女形象,美得那叫一慘絕人寰~!
  
  尤某人見火候已到立馬提出同穆玄熙退婚要與端木結婚之事,母親大人華麗麗地憤怒了,扣留尤霧在家一周進行‘洗腦運動’,怎耐我們的尤某人反叛精神實在強烈,尤父尤母紛紛敗下陣來,隻好舉白旗投降,順帶讓尤霧從姨媽那兒拐走了行家倆小子,……大功告成!
  
  “看精神頭貌似還不錯,應該是恢複了吧。”端木看著那倆小身影若有所思道。
  
  “那是當然!”尤霧腦袋一歪,枕在端木頸窩裏,“幫我捏捏肩,酸著呢!……這幾天我算是死了一次,多虧我口才好,救回一口氣,我容易麽我?!”說著委屈地扁扁嘴,開始掰手指頭,“……要勸我姨父和爸媽不說,還要幫忙照顧我姨媽,要開導他們,還要安慰那倆小子,連一日三餐都是我包了,家庭衛生更不用說了。可是我一邊做吧,他們還得在旁邊一個勁地數落我,公司那邊也催得緊,可我又脫不開身!姨媽說見到然然和言言胸口就犯堵,噯,我理解她,她是怕觸人思情嘛,可她這段過敏期未免也太長了!我……唔……”
  
  尤霧被端木的唇舌堵著無法說話,隻知自己是被一名叫端木的那廝強吻了,舌尖在口中肆掠橫掃,大有重燃戰火之勢。尤霧看著眼前這人纖密得令人嫉妒的墨色眼睫,……臉紅了。
  
  她將端木一把推開,趕忙抬手捂住嘴。
  
  端木笑得一臉痞相,兩手環胸側坐著看她,哪有一點剛相處時溫文爾雅的模樣。
  
  尤霧看著他,眨眨眼,再眨眨眼,終於忍不住冒出一句讓端木一張美型臉瞬間變色的話。
  
  “小受是不可以強吻女生的!”
  
  “誰告訴你我是受?!”端木兩眼一眯,咧開嘴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隻是偶爾罷了。”
  
  尤霧一掌按住他的臉,嗤笑道:“看看你那尺寸就知道你是受!你跟穆玄熙一搭還準備當年下攻?下輩子吧!”
  
  “不要下輩子,現在咱倆就試試?”端木一記反撲將臉紅的尤某人壓在沙發上躺倒,“我技術很好的。”
  
  “我不習慣。”尤霧麵露怯色,微微側過臉看著端木笑得嫵媚。
  
  “為什麽?”端木將臉又朝她貼近一寸,瞪著大眼滿是無辜,“我們快結婚了,要是懷上孩子了就直接生出來吧。”
  
  “你Y欠抽!”尤霧大喝一聲,翻身將端木推在一側,攀著他的肩咯咯直笑,“明明就是喜歡男人的,不要這麽勉強裝作是雙性戀,不然感覺很怪異的。”
  
  端木狡黠一笑,湊上前舔舔尤霧的唇,“誰說的,大學前我喜歡的就一直是女人,大學後雖然沒找過女人,但不代表就不喜歡了。”
  
  “老公,人家是不會跟你行夫妻之實的啦!”尤霧嬌聲道,伸手捏了捏端木的鼻尖,拉著他坐起身,頭一歪倚向他胳膊,斂了笑道:“端木,你比我都明白,我們結婚是為了什麽。這樣的玩笑以後不要開,我真的不習慣。”
  
  “好。”端木溫言應下。
  
  “結婚後,你可以有情人,我不會限製你的;同樣,你也不可以限製我。”
  
  “好。”
  
  “如果哪一天,你有新歡了,要出國去結婚,那你得提前告訴我。我得做好心理準備。”
  
  “好。”
  
  “我們的婚姻隻是個幌子,隻為自由。我是喜歡你的,但永遠不可能愛上你,端木,你也是一樣的吧?你也不準愛上我。”
  
  “好。”
  
  “要是哪天,穆玄熙悔過了,他回來找你。我們就離婚吧。”
  
  端木溫柔地笑,將尤霧那顆一頭蓬鬆卷發的小腦袋攏進自己懷中。
  
  “笨蛋。”
  




ACT8226;42

  “該死的!”陶望北將手中信紙攥成一團,兩手撫額低聲咒罵著,轉眼見季南杵在一旁傻站在窗邊望遠,拿著紙團起身走到他身邊,攤開手問:“這真是她給你的?”
  
  季南慢騰騰地轉過臉來,點頭。雙眸呆滯無光,這是他沉思時特定標誌性眼神。
  
  “她要結婚,和誰?”
  
  “不知道。”季南拿眼偷瞄陶望北,見對方要看向自己時,慌忙垂首。
  
  “……她沒說別的?”
  
  “沒有。”季南搖頭,悶悶走到辦公桌後坐下。
  
  陶望北撐著額頭緊緊皺眉,掂著手中的紙團,使勁朝窗外一記回旋,紙團劃成一道漂亮的拋物線,……正中窗角下邊的垃圾桶。
  
  “她還在怪我們……”陶望北扶著辦公桌滑坐在地,背靠著桌子側麵,單腿微躬,“Steven的死,她會恨我們一輩子。……可如果死的不是他,那麽就是她自己!她明白的。”
  
  季南兩眼喉間逸出一聲歎息,道:“你愛她?”
  
  陶望北緘口不語,將頭埋進攏緊的雙臂間。
  
  “你愛她。”季南語氣平靜無瀾,他走到陶望北身邊,蹲下,“自打見她第一麵開始,你就喜歡上她了。所以她成了你的軟肋,Steven是犧牲品。老家夥看準你會護著她,所以口口聲聲要Steven離開。離開了,尤霧會恨你;你得不到她,自然隻好乖乖地陪著那老家夥當他的禁臠。……尤霧她全部都明白,可她就是願意懷著明白揣糊塗。你比她還明白,她需要愛情,可那愛情不是你給得起的!你這樣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陶望北猛地抬頭,駭異地盯著季南。季南冷笑,也隨著坐在桌邊,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支煙點燃。
  
  “別總把我當孩子。陶望北,平日叫你一句‘大哥’,不代表我還是長不大的人。我也25了,跟你差不了幾歲的。”季南扭頭衝陶望北自嘲一哂,“當年的事,雖說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可該放下的一樣也沒放下。尤霧她膽小自私,她哪怕就是想到了你的選擇是迫不得已,也不會站出來說理解你,她怕自己的怨恨會沒有一個地方寄托。所以她的怨全在你身上……”
  
  “不要說了!”陶望北輕聲打斷他的話,抬手摸摸季南的發,勉強一笑,“你要表達的我都明白,該怎樣做,我心裏有數。……至於過去的事,還是不要再提了。”
  
  陶望北站起身拍拍衣擺,眼風一掃,瞟見季南仍呆呆地坐在地下摸著頭發發怔,不禁揚唇,伸手遞到季南麵前,“起來吧。平時不是挺心疼這套阿曼尼的麽?不怕被地板灰糟蹋了?”
  
  季南看了看他的手,又望了望他的眼,瞥到他唇瓣上久違的笑,恍若隔世。
  
  “不要愛她。”他在心底悄聲說著,將手放進陶望北掌中,順著力勢起身後,轉手一記反扣將陶望北鎖向自己懷中,朝著那張驚詫的俊秀麵容印上自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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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競航兩手插袋站在天台邊,腳下撒著零零散散的煙頭。透過望遠鏡直視斜對麵那扇大玻璃窗裏的季南和陶望北,二人的‘親密互動’惹來他一陣低沉的笑,笑聲微啞,還夾雜著些許複雜的意味。
  
  他收回望遠鏡丟給身後的保鏢,轉身問道:“之前在蛋糕店,那一男一女都談了些什麽?”
  
  “那女的好像是說要結婚,然後那男的就說她沒良心之類的……”其中一名小弟站上前說得戰戰兢兢,就怕單競航一個不悅把自己拖下去廢了。
  
  老大對那女人上心,整個青幫上下有誰不知道,隻怕消息早傳去在國外度假的老爺子耳中了。
  
  單競航倒是沒注意這麽多,隻是‘唔’了一聲,側轉身指著小弟說,“你繼續,聲音稍微大點兒。”
  
  “我……我估計著,可能那……那”剛想說‘那女的’,可轉念想想又覺得拿這詞兩次三番地形容老大的女人不大恭敬,隻好硬生生改了稱呼,隻道:“那位小姐要結婚的對象不是那男的,然後兩人就吵開了。……座位隔得不是很近,具體的沒……沒怎麽聽清楚。”
  
  “哦,知道了。”單競航接過望遠鏡再次望向對麵大樓,看著季南纖瘦的身影在陶望北拳下變得孱弱無比,唇角勾上一絲玩味的笑,仰首向上,似笑似歎道:“……要變天啦。”
  
  “不會不會!我昨晚看了天氣預報,說這接連幾天都是晴天!”小弟扯出笑容顛顛上前,“大哥,要不……咱還是去買幾把傘?拿來擋擋太陽也好嘛。”
  
  周邊投射來幾束或鄙夷或不屑,又或嘲諷的目光,俱等著看單競航如何處置這個不識時務的新來者。
  
  單競航說話時最恨被人打斷,他為青幫罰使,出手狠絕,違規者少有存活,喜怒無常的程度直逼陶望北的左右手‘南煞’——季南。
  
  不料今日的單競航卻是一反常態,既無怒也無斥,隻是頷首一笑,輕輕柔柔地道了聲“好”,柔和的五官卻不知怎的讓人越看越覺猙獰,實屬詭異。
  
  “繼續跟著,最好能想辦法給他們其中一人揣上追蹤器。首要任務是要把婚期弄清楚,有了新消息就馬上通知我。”單競航微眯著眼望向頭頂日頭那輪刺眼的亮源,“這事兒,你們知我知。在場六人,絕對不能讓第七人知曉,尤其是老頭兒。如果出了什麽亂子,那都他媽別想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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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子啊……”
  
  “別叫我‘葉子’!”葉之顏一臉別扭地瞪了莫濯灝一眼,後者一愣,伸了手便要來捏他的臉。
  
  “你姓葉,我不叫你葉子叫什麽?難道你也希望我叫你——‘顏顏~’?”莫濯灝一句話說得拐七拐八怪腔怪調,坐在一旁幫段傲陽檢查作業的行喻然笑得雙肩聳動,行喻言抱著飲料瓶子直打哈哈。
  
  葉之顏後槽牙磨動幾下,乜著莫濯灝問:“叫我幹嘛?”
  
  莫濯灝璀璨一笑,拎出身後的粉色公主裙在他身前晃了晃:“尤霧說了,要咱倆在她婚禮上玩反串。我是‘伴郎’,那你自然就是‘伴娘’了!所以,現在快去換衣服看看合不合適吧?”說著朝一旁忙著偷笑的行喻然眨眨眼,“咱待會還得幫咱的小‘伴娘’化化妝,對吧?!”
  
  “對對對!”行喻言率先拍起手來,笑得那叫一個歡,“葉哥哥長這麽漂亮,穿了肯定好看!”
  
  段傲陽窩在尤霧懷裏撲哧一笑,見眾人投來目光,立即垂了眼睫。葉之顏咬著唇望向尤霧,一字一頓道:“我、不、要!”
  
  “這可容不得你不要。”尤霧一邊修磨著指甲弧度一邊壞笑,“就衝你那張臉,要是不扮一回女生那都是對不起你自己。……你不就扮個女生麽,有什麽大不了的,葉之顏,你可不要搞性別歧視啊!看人家莫莫扮男生都沒提什麽反對意見。”抬首見葉之顏一張小臉漲得通紅,趕忙對莫濯灝道:“你別嚇他了,快把禮服拿給他。回房間好好換你的假發套,裹著公主裙再出來讓我們看看。……那個,顏顏,我們跟你開玩笑呢,你較什麽真兒?禮服在莫莫房間,你隨她去拿吧!”
  
  眼見葉、莫二人走遠,尤霧這才輕笑出聲,麵向一旁盯著那二人背影的行喻言道:“其實吧,根本就沒有小禮服。”
  
  “那是什麽?!”行喻然轉過身扒在椅背上問尤霧。
  
  “還能是什麽?”段傲陽嗤笑一聲,揚眉道:“兩身蕾絲長裙!”
  
  尤霧照著段傲陽頭頂就給了一記爆栗,看著段傲陽皺眉吃痛的模樣悶笑不已;行喻然看了看樓上莫濯灝的房門,想想葉之顏被告知真相後抓狂的神情,也不敢笑出聲,隻是呼哧呼哧地時不時噴笑兩聲;行喻言張大嘴剛想大笑便被走來的端木捂住了嘴。
  
  “也就你喜歡惡作劇,知道那孩子喜歡較真你還這麽玩!”端木笑著點點行喻言的鼻尖,示意他別笑出聲後走到尤霧身邊坐下。
  
  尤霧不以為意地揚起下顎,將頭一偏,枕在端木肩上,指尖撥弄著段傲陽柔順的短發道:“我就是故意的。他要想較真,那這社會就沒他的容身之地!在毫無資本前就想跟人談公平麽,那就是癡心妄想!”
  
  “孩子還小。”端木微微笑道,“你別凡事都拿自己的標準去衡量他們,這樣會吃不消的。”
  
  尤霧淺笑著搖頭,妙目輕闔,好似囈語那般低聲道:“不這樣不行。14歲不小了,他們該懂得更多。”
  
  “端木,我沒時間了,沒時間了啊……”
  




ACT8226;43

  楚喬領著身著黑色小禮服的葉之顏和粉色公主裙的莫濯灝站在化妝室中侃大山,一邊看著尤霧化妝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
  
  葉之顏被強製性地上了點兒淡妝,唇瓣不點而紅,眼角媚氣橫生,若是將小禮服跟莫濯灝身上的公主裙做個對換,沒誰相信他是男生。莫濯灝一頭栗色卷發,一輪月白底殷紅原點的發卡別在發上,還掛著一隻布蝴蝶,像極了放大版的SD娃娃。
  
  “顏顏,想跟姐姐我去部隊玩麽?”楚喬細眉高挑,抬手撫開肩上的直順長發,露出瘦削的肩胛骨,一襲水色緊身長裙將她平日穿軍裝所體現不出的姣好身段勾勒出恰如其分的柔軟弧度,一掃張揚驕縱之氣。
  
  莫濯灝睜大眼望著葉之顏等他作答,如絲鳳眼恰似盈水含笑,握著他的手輕輕掙了兩下,見他不語,不禁急道:“你倒是說話呀,難不成一想到要進部隊,怕了?”
  
  葉之顏微微一哂,道:“沒呢!”說著見莫濯灝和楚喬麵露輕色,側過臉揚聲道:“我隻是在想,那位‘姐姐’在哪兒呢?!”
  
  眾人靜了幾秒,尤霧最先笑出聲,從鏡中看著莫濯灝嬉笑著拍葉之顏的肩,楚喬瞪眼繃著臉要抓葉之顏試問的可愛表情,描著眉的手一頓,轉身拉過跑到自己身邊的葉之顏,對楚喬笑道:“你活該!誰讓你平時總穿軍裝,顏顏都對你產生距離感了!就衝你盤著頭發穿黑靴子的勁兒,他叫你阿姨我都覺得合適!”
  
  “噯噯噯,尤霧同誌,這可是你的不對了啊!”楚喬詳裝生氣鼓起臉道:“你這是歧視女兵啊,不改可不行。”
  
  尤霧笑笑,鬆開葉之顏轉身繼續描眉畫目,衝著鏡中的楚喬做了個鬼臉,“我歧視女兵?我好歹也在部隊待過一段時間,現在出來了就不算兵了?你少來這套,說你裝扮過時你還拿我說事兒!”
  
  楚喬性子直,一時不知該回些什麽,隻能幹瞪眼。尤霧朝葉之顏比劃了個勝利的手勢,擱下眉筆開始正妝。
  
  “我想進部隊。”莫濯灝突然開口,瞥了尤霧一眼後望著楚喬道:“喬喬姐下回帶我進你們那兒去看看吧,我挺感興趣的。”
  
  楚喬有絲訝異,點頭笑道:“好呀!真沒想到你會想進部隊!”說著看了眼麵鏡勾唇的尤霧。後者隻是淡淡地笑,眸色迎著窗外的陽光不著痕跡地閃了一閃。
  
  ……部隊、黑道、政壇、商界。這便是現在這個社會所圍築起來的一座城池。它的內部是幻彩靡麗的,所有人都能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令世人向往,就像原始森林裏美麗的食人花,有著吸引人的完美外表,但卻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危險的信號;而城外的百姓卻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辛苦忙碌一輩子,也很難將自己的生活水平提及城內一成。他們會為了小菜的價格而爭吵,會為了單位的零碎散事而爭執,還有諸如此類的很多很多。我問你,如果現在有的選擇,你會選擇城內,還是城外?
  
  …… ……
  
  莫莫,你是姐姐,你比他們都大。若是有一天,我無心再顧及你們,那麽你該擔負起一部分責任。我相信你可以。不過關鍵還得看你怎樣選擇,你是聰明的,比我當年更甚。
  
  …… ……
  
  你年齡不大,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用來學習。我跟你提過的那四類,你想先從哪一方麵入手,你自己選擇。決定了再來告訴我,我會告訴你便捷路徑的突破口在哪兒。
  
  …… ……
  
  莫濯灝看著鏡中尤霧素雅妖嬈的麵龐笑得分外燦爛。
  
  小姨,我不要城內也不要城外。
  
  我不奢望得到整座城,但至少,它的一半將會成為我的。再不濟,也該是能為我達成某種保障的。
  
  這樣,是你會感到滿意的結果麽?
  
  門開,尤父尤母一身盛裝出現在門外,臉上洋溢著的、那抹久違了的笑令尤霧微微濕了眼眶。
  
  “多多,時間快到了。你妝也化得差不多了,趕緊換了衣服出去吧,我和你爸在外邊等著你!”尤母笑道,朝楚喬他們頷首示意後退出房間。
  
  楚喬起身走到尤霧身後,理了理她肩後的發,接過莫濯灝和葉之顏雙手捧來的婚紗嘖嘖輕歎。
  
  尤霧淡妝上場,眉如遠黛眼如秋水,唇潤齒白,白皙膚色中透著點點紅潤,吹彈可破。蓬鬆的長卷發垂搭大胸前,一朵米黃色水晶花別在發側,純美中綻出星點柔媚,搭上這套無領無袖米色小碎花的攏傘狀婚紗,好似夏初時的一株嫩色百合,嗅在鼻前是絲絲清香與舒適的沁涼。
  
  “以後我結婚了,誰給我做伴娘啊。”楚喬輕輕撫了撫婚紗,收回手攙著尤霧起身進更衣室,“今天我還是你的女儐相呢。你這套吧,好是好,不過……怎麽看著就怎麽不像結婚時該穿的。……我說尤多多同學,你這樣以後別人可就不敢請我當主伴娘了。指不定別人還認為這身衣服是我選的呢!”
  
  尤霧將長裙外邊那層淡色紋花輕紗的褶皺撫平,又檢查了肩上的隱形帶,確定服裝無誤後這才轉過身扳住楚喬的肩,打趣道:“您老別再抱怨了。你放心,你已經失去給人家當伴娘的機會了。”說著繞開她走去一旁拿捧花,楚喬嚷嚷著追上來問‘為什麽為什麽’,敢情十萬個為什麽也有她的一份,尤霧嗤笑著捏住她的鼻尖,狠狠道:“你家那位追你那麽久,早跟我商量好了!等我一嫁,他立馬找你求婚!”
  
  楚喬一愣,號稱全師臉皮最厚的楚中校,頰邊浮起了兩抹可疑的紅暈。
  
  眼見尤霧已帶著莫濯灝和葉之顏走到了門邊,楚喬這才提著裙擺追上前。想了想,忍不住問:“為什麽說要等你嫁了,再來找我求婚?”
  
  尤霧水眸流轉顧盼生輝,輕笑道:“這有什麽猜不出的。他是怕先跟你這個男人婆結婚會後悔,再跑來找我。所以想等我結婚後再跟你好好過,徹底斷了心裏的念想唄!”
  
  楚喬一想,看著尤霧一臉禍水妖孽的模樣,覺得確是有這可能,小臉立馬垮了下來。
  
  尤霧看著她一臉沮喪頓時忍俊不禁,噗嗤一聲大笑開來。
  




ACT8226;44

  莊重低緩的婚禮進行曲在耳畔響起,充斥著整座哥特風格的教堂,鎦金滴彩的高窗折射出五彩陽光,恍若眾人均被籠罩在一團暖色光暈中,柔和且肅穆。
  
  尤霧眉眼含笑,攙著父親的手臂踏上紅地毯,在樂曲聲中默默接受著眾人用視線傳遞來的祝福,微微揚起唇角。
  
  結、婚。
  
  …… ……
  
  “以後結婚,你想怎樣?”
  
  “唔,我想……能在一座哥特風格的教堂裏,然後……和你一起……”
  
  “哈哈,丫頭思春了!”
  
  “你滾一邊去!讓我把話說完!……呃……我會把頭發做成波浪卷,然後在發邊插上一朵花,要素色的。我會穿著婚紗,拿著捧花,然後和爸爸一起走進教堂。”
  
  “和你爸一起走進教堂?!……你……你戀父?!”
  
  “你要再打斷我的話,今晚就跪搓衣板去!”
  
  “不要,我已經跪壞三塊了……”
  
  “你還好意思說!再插嘴我可真拖你去了!”
  
  “唔唔……寶貝兒,我知道你舍不得的。”
  
  “油嘴滑舌的,就是找打!”
  
  …… ……
  
  尤霧啟唇輕聲一歎,揚唇朝眾人微笑示意,眸光落上地毯盡頭那抹幹淨的白,笑容緩緩綻開。
  
  端木微側著身望著她,笑得如沐春風。
  
  …… ……
  
  “多多小朋友,過來吧,叔叔這兒有糖吃哦!”
  
  “……幹嘛?”
  
  “你不要板著臉嘛,容易長皺紋的噯~!”
  
  “討厭!別捏我!有話快說,有那個快放!”
  
  “真不淑女,女人在男人麵前好歹也要矜持一點懂不懂?不然以後哪個男人敢娶你啊!至少也要先裝一陣子文靜,結了婚後你再野性爆發嘛,這樣想離婚也比較難了,對不對?因為你可以脅迫他嘛!”
  
  “這樣啊,那好吧!恩,我從今天開始裝文靜!爭取今後嫁個好男人!”
  
  “好男人才不喜歡你這樣的!不過隻有我是例外!啊哈~!”
  
  “……你Y就跟我貧吧!貧不死你!”
  
  “別嘛,哪有人這樣對待未婚夫的!人家好傷心哦~!”
  
  “呀!知道自己長著張讓女人嫉妒的臉還學女人說話,你夠了吧!別惡心我了,真的!我雞皮疙瘩掃一掃都能裝起來做疙瘩湯了!……還有啊,別總未婚夫未婚夫的,你是誰未婚夫啊!”
  
  “你的呀!”
  
  “……滾!”
  
  …… ……
  
  尤父將尤霧的手轉遞到端木手中,合掌輕輕拍了拍端木與尤霧二人的手背,噙笑走到尤母身邊。
  
  端木俯首衝尤霧笑得溫柔,尤霧仰眸注視著他,眼角瞥到窗外直射進來的耀眼光束,不自主地微眯了眼,一陣恍惚。
  
  …… ……
  
  “今天又有新任務?”
  
  “恩。”
  
  “……不去不行麽?……那個,我擔心你。”
  
  “傻瓜,不去怎麽行。……要是不去,就該換別人來解決我了。”
  
  “不是說,可以選擇退出麽?!”
  
  “那隻是場麵話。在很多時候,都需要一句場麵話。個中意思,隻需該知道的知道,若是明知故犯,那就是自掘墳墓了。”
  
  “會有危險麽?”
  
  “為了能回來吃你做的愛心晚餐,哪怕就是有,我也得讓它變成沒有!”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噯,別走。過來給我一個護身符啊!讓我感受到愛的力量!……哈哈,傻愣著幹什麽!……別瞪眼,小心瞪成金魚眼,要成金魚眼我可就嫌棄你了啊,那我找新歡去!……快,一人站著別扭什麽呢,過來!”
  
  “……別嘻嘻哈哈的,我難受。……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你今天別去了好不好?”
  
  “這是必須完成的任務。……多多,今天非去不可。你別擔心,……噯,你別哭。你相信我,我一定平平安安回來!……哭什麽,咱倆還要結婚的呢!到時候要離開爸媽了,那還夠你哭的!現在得把眼淚節約起來!”
  
  “……誰……誰要嫁給你!”
  
  “看看,平時多好一姑娘,怎麽關鍵時刻就這麽矯情了呢?……呦,時間到了,我該走了。來吧,我的達令,過來給我一個多多牌限量護身符!”
  
  “……那是什麽?”
  
  “就是啵啵啊!啊哈哈~!”
  
  “……”
  
  “別害羞嘛,結婚時我們得當著全教堂人的麵打KISS的!現在要練練膽!別等那時候正親一半你就暈過去了,多煞風景啊,對吧?!”
  
  “不打你你就皮癢癢!”
  
  “結婚後再打,現在先啵一個!”
  
  “……‘啵’”
  
  “這才乖!嘿嘿,我走了,等我晚上回來再教你玩法式長吻!”
  
  “注意安全!”
  
  “恩!那當然!我還等著娶你當媳婦呢!”
  
  …… ……
  
  牧師站在高台前望著尤霧端木二人,在胸前劃了個十字,頭頂上令人頗覺可笑的稀疏的金色發絲似乎也因這記祈禱而神聖起來。
  
  他那對渾濁的淺褐色雙眸看向端木,操著一口不大流利的中文道:“端木瞳先生,你是否願意娶尤霧小姐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麵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端木一愣,轉眼看向尤霧。尤霧回給他一記不明所以的眼神,他隻好作罷。
  
  聖經?神?
  
  誰說他們這是基督教徒的婚禮了?!
  
  端木斂去眸中的其餘情緒,望著尤霧頷首答道:“我願意。”
  
  牧師點頭,轉而看向尤霧,“尤霧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端木瞳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麵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世界?”
  
  尤霧巧笑倩兮,眸光盈盈,答道:“我願意。”
  
  座上眾人一片帶著笑音的輕哄聲,尤父尤母麵上泛著喜悅,拉著行家倆小子笑望著他們;段傲陽麵色如常,隻是一對盈亮眸子黯淡無光,呆坐在原位上不知在想何事;葉之顏同莫濯灝手拉手站在一旁咧嘴笑著,華彩四射;楚喬伴在失魂落魄的穆玄熙身旁,隻是一心在為尤霧二人祝福,絲毫沒注意到穆玄熙拳上泛白的指關節和隱忍的痛楚神色。
  
  穆玄熙,三個月。
  
  這是你的最後期限了。
  
  三個月後若你還無法給你自己和端木一個交待,那麽,我便不再放手。
  
  尤霧收回目光重新望向端木,歪頭朝他悄悄做了個鬼臉。端木開心地笑,看著她的眼中是滿滿的寵溺。
  
  “現在,請新人互相交換戒指。”
  
  葉之顏同莫濯灝立馬捧著盛猩紅色絲絨小盒子的托盤走到端木和尤霧二人麵前。
  
  端木轉手去拿鑽戒,那枚鑽華光璀璨,在陽光下愈顯奢麗。輕柔地將尤霧一手托在掌中,剛欲將戒指套進那皆芊芊玉指,隻聽教堂門口哐鐺一響,一片黑影直壓光線而來。
  
  眾人循聲轉身,隻見門口並排著站兩名高大男人,俊秀挺拔,氣勢非凡。二人身後黑壓壓站著一群黑衣人,不辨來意。
  
  其中一名瞥見新娘,眼中一抹痛意轉瞬而過,朗笑著走上前來。
  




ACT8226;45

  “你看你滿衣櫃全是紅衣服,要不就是黑色的灰色的,分差也太大了吧。”端木微微蹙著眉去擰尤霧的鼻尖,尤霧嬉笑著將臉避開,順勢拉住他的胳膊,道:“我喜歡深顏色的衣服啊,穿起來很有存在感!不過我淺色衣服也不少的,並且,大多全是DIY哦!”說著推開另一扇滑動衣櫃門,展出清一色淡素衣物,其中除去休閑服外也不乏正裝和宴會旗袍,清雅怡人。
  
  端木麵色一緩,反手將尤霧攏進懷裏,臉貼著臉分外親昵,道:“你個子高,身材好,皮膚也白,穿旗袍一定好看。穿那套白底勾梅的好不好?把頭發盤起來,插支白玉簪。”
  
  尤霧微側了臉望著他笑,“你沒見過我穿大紅色描金線牡丹的旗袍,我在去年冬天穿過,還套了一身白絨坎肩,當時有人說我驚豔全場呢!”
  
  端木挑眉,在她麵上輕啄一口,笑道:“沒關係,以後慢慢來,你每天換裝給我看好了!”
  
  “美不死你!”尤霧扭著身子嗔了一句,伸手翻了翻那些琳琅衣物,“這些旗袍,都是我自己親手做的!”見端木一臉狐疑的模樣,不禁瞪大眼,“我媽年輕的時候,在廠裏可是縫紉能手!她教我做的旗袍,絕不輸裁縫店裏的!……你看這些衣服,上麵的彩繪塗鴉全是我自己完成的!我能幹吧!”
  
  端木拿唇蹭著她滑嫩的麵頰,微閉了眼點頭,環在她腰際的手又緊了幾分,啞聲道:“我老婆不能幹,誰能幹。”
  
  尤霧吃吃發笑,抬起手肘頂了端木一下,掙脫他的懷撲上綿軟的雙人床,將腦袋拱到枕頭下將自己捂起來,再不吭聲。
  
  端木疑惑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門邊笑吟吟的莫濯灝身上,霎時明白過來,衝莫濯灝溫和一笑,出了房間。
  
  莫濯灝笑著輕咳了兩聲,回頭看著端木下樓,這才進了房間,反手關了門,走到躲在枕頭下裝鴕鳥的尤某人身邊坐下。
  
  “小姨。那個……我都看到了,你害羞也晚了!”
  
  “臭丫頭!誰害羞了!”尤霧猛地翻身坐起,抱著枕頭朝莫濯灝砸了兩下,撓撓頭發,問:“有事啊?”
  
  “啊,是!”莫濯灝嘿嘿幹笑了兩聲,掰玩著手指道:“小姨,……我,……我想我還是先從你公司著手吧。部隊……不適合我。”
  
  尤霧倚在床頭攀住肩,‘恩’了一聲,指尖點了點她的額,“比我預料的晚了三天。”
  
  “噯?”
  
  “你跟楚喬去部隊那天,我也去了。我可就跟在你們後邊,隻是你們誰也沒回頭來看一眼。”尤霧微微噘了嘴,好似在抱怨那二人忽視她的存在,“事後我找楚喬問了,她說看你狀態不錯,當時還跟著一中隊學做了一套格鬥術對吧?不過我覺得,你還是不會選擇進去的。……依你的性子,進了部隊隻怕少不了吃苦,我可舍不得!你自己也舍不得!所以當時我就想啊,你絕對會在三天內來跟我說要改變主意。現在你是來了,隻不過還是晚了三天,是害怕我責罵你吧?看來膽色有待提高。”
  
  莫濯灝麵上訕訕的,隻能陪笑道:“小姨,我不是怕吃苦,隻是怕耽誤的時間太多。所以……我願意自己上培訓班。跆拳道截拳道柔道泰拳,我什麽都願意學!”
  
  尤霧抬眸掃了她一眼,點頭。
  
  “我明白你想要什麽,隻是你性子未免太急了一點兒。”尤霧拂開眼角的發絲,垂眸道:“你說選擇部隊,我以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可現在看來,你還是沒理解透。……進部隊,你該去鍛煉好自己的身體素質和神經意誌,還有一層重要的,就是接觸部隊上級。你明白麽?這些可是培訓班所無法帶給你的。”
  
  “楚喬是中校,他爸又是714團的老團長,以我和她的關係,於你來說多少都是有好處的。我這樣並不是教你投機取巧或者一心攀讞,你的實力擺在這裏,憑實力去做,你一樣能受得上級青睞,隻是,要花費的時間太多,我們耽誤不起。”
  
  “我很想給你報軍校,隻是,雖然你大有潛力,但年齡畢竟太小,想來想去還是把你在我身邊再放幾年,這幾年,你還是先抓好文化課和最基礎的理論知識再說,我們一步步來,也不急這一下。要說起來,這樣能節約的時間可比直接進部隊要來得多。”
  
  “莫莫,你才14歲,鋒芒太盛,必要時該收斂一點。”尤霧微微扳起莫濯灝的下顎,指尖順著她麵部的柔和輪廓一寸寸掠下,“這張臉,長開了就是禍水,嗬,你還別說,咱家禍水真不少。……女人的美貌,要是能加之利用,那就是身體提供給你的最原始的、最具攻擊力的武器;但你要是不會運用,那就白白浪費這一大好資源了。”
  
  “小姨,你會教我吧?”莫濯灝抿抿唇,試探性地問。
  
  尤霧笑,鬆了手道:“我不教你,你還希望從哪兒去學東西呢?……現在的社會是肮髒與黑暗的產物,於我來說,它就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走廊,漆黑一片。所謂的‘光明’,從未存在過。開一盞日光燈絕不能被說成是光明,不然真是貽笑大方了。……當然了,這隻是我個人的看法,我這樣說給你聽,並不是要給你灌輸什麽雜亂的知識,而是想教你認清現實。”
  
  “曾經我也相信世界是美好的,隻要我努力,用我的善良和真誠,便能感動一切。但最後我發現,這一切什麽都不算,它們帶給我的永遠都是弊大於利,我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尤霧歎氣,“話是這樣說,但最基本的人性不能忘,良心不能丟。除此之外,你需管好自己就行,其餘的,通通都和你無關,你無需插手幹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活法,我告訴你這些,隻是希望你能汲取我的教訓,具體的我不多說,路是你自己在走,該怎樣,終究靠你自己拿決定。說了這些,隻是希望你將來能少栽幾個跟頭。好自為之。”
  
  莫濯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起身道:“小姨,沒事我先出去了。……我想問你,……這些話,你隻對我一個人說麽?……我的意思是說,你準備……你……”
  
  “我知道你意思,不用說了!”尤霧朝她揚揚手,“他們我自有安排,你先管好自己再說。好了,去吧。”
  
  “恩。”莫濯灝垂首轉身,走到門邊時腳步頓了一下,側過臉丟下句含混不清的‘謝謝’,快步跑開。
  




ACT8226;46

  金卡在手,美人在側,多少男人一輩子的盼頭啊,怎奈身邊美人,美則美矣,就是右手無名指上那枚10克拉鑽戒太煞風景,映著陽光分外刺眼。
  
  陶望北盡力克製住自己不要去看那枚灼眼的鑽,隻是無論視角再怎樣偏移,始終能將它帶入眼中。
  
  “你把手放下去。”他悶聲道。一旁尤霧愣了一下,不解地歪過頭來望著他。
  
  “手。你的手。”陶望北沒好氣地追加了句,賭氣般地撇過臉去。
  
  尤霧看了看自己雙手,瞥見那枚鑽戒,這才了悟,隻好將左手覆上了右手手背,恰好掩住了那顆令某人眼紅心痛的鑽。
  
  這是結婚後和陶望北的第一次見麵。婚禮當天,他同單競航可謂是一齊魔怔了,帶著一票小弟尋思著是來鬧場還是如何,幸好遇上尤父一幹部隊好友帶出的護衛隊和穆玄熙特意領出的十餘名高猛保鏢,這才免去一亂,隻是好好一場喜慶集宴愣是被演變成了動亂在即的鬧劇,眾人麵上的笑容僵硬可媲雕塑人模,尤父尤母眉宇間的煩亂擔憂更是顯而易見……
  
  至於更具體的……不說也罷。
  
  收回思緒,清了清喉嚨開口道:“今天找我出來,是格格那兒有消息了麽?”
  
  陶望北搖頭,轉過臉來將目光死死鎖住尤霧,問:“你跟季南到底都說過些什麽?”
  
  “我跟季南?”尤霧看了看車窗外來往的車輛和街邊熙攘的路人,道:“我們沒說過什麽。他怎麽了?”
  
  陶望北眼神驀地有些……哀怨?令尤霧悚然一驚,忙拉著他的胳膊連連發問:“他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意外了?!……陶哥,你說話啊!”
  
  陶望北舔舔幹燥的唇皮,倒吸一口氣,慢聲道:“是,他有點麻煩。……現在在住院,醫生說是……胸下軟肋斷裂。”
  
  “誰做的?!”尤霧不禁憤然,攥緊了衣角高聲道。
  
  陶望北心虛地瞟了她一眼,淡淡答道:“……是我。”
  
  尤霧瞪大眼,眸中滿是責備與困惑。
  
  陶望北被那目光壓得垂首半晌,既而舉眸漠然一笑,輕聲問道:“是你對他說,他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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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削死你削死你削死你削死你……”尤霧一麵拿小刀剝著蘋果皮一麵小聲咒罵著,季南在一旁聽得汗毛倒豎,隻能求助地望向床邊給自己換藥的年輕護士。無奈這護士是本醫院唯一一名男性護士,男色在前巋然不動,隻是一心換藥,時不時拿眼角偷瞄一旁削果皮的尤某人兩眼,完事後含羞帶怯地退出病房。
  
  尤霧瞥見房內隻剩自己與季南二人,拿著剝好的蘋果遞到季南嘴邊,獰笑道:“季南,小季同誌,南煞大人,季南軍師!你真是能耐人啊!給!這個特意犒勞你老人家的!快拿著吧!”
  
  季南盯著被削得光禿禿的……蘋果核苦笑了一笑,還是伸手接過,啃著核上極少的果肉,還不忘指指尤霧的唇邊,“……果肉渣子。”
  
  尤霧‘哦’了一聲,抬手抹了抹唇,爾後定定看著季南,陰陽怪氣道:“季南南同學,今天我鄭重地通知你,你光榮地被冠上了‘三八紅旗手’的稱號,高興不?……你知不知道什麽叫‘三八紅旗手’?顧名思義,‘三八’就是指你為人太招人嫌,一步步向碎嘴婆子靠攏;那又為什麽叫你‘紅旗手’呢?因為你已經成功地成為了眾三八的表率,理應出來做領隊,所以你才是紅旗手,明白?”
  
  “尤……多多,我這不是,說漏嘴了麽,……你……你別這樣。”季南麵色有些尷尬,一說話便扯著胸下絲絲牽痛,隻能將話語放得愈發輕緩,“我是急了,一下沒注意,就說了。……但我真沒說是你說的!”
  
  尤霧不屑地剜了他一眼,嗤笑,“你還用說麽?!你看你平時都和誰說過除公事之外的話?除了陶哥,那還不就是我?!……我是好心提醒你,結果你還倒打一耙,你真是……,算了,別的不多說了。總之今後咱倆有事說事,沒事拉倒,我再也不會跟你說體己話了!”
  
  “你看老大把我打成這樣了,……你還不能消氣啊?”季南無力地哀歎一聲,“要不你也來狠砸我幾拳?反正已經在醫院了,我也不在乎多住一段時間!”
  
  尤霧不滿地哼哼兩聲,視線在季南身上來回掃視,撇嘴道:“我說你是不是對他做什麽出格的事兒了?不然他哪能下狠手把你廢成這樣?”
  
  季南不答話,雙頰泛上薄薄一層潮紅。
  
  “啊呀啊呀!你還真的做了?!”尤霧兩眼冒光上前一把抓住季南的小白爪子,沾著果核汁水也不避讓,隻嬉笑道:“你如實說,對他做了些什麽,我就原諒你!”
  
  “……沒,什麽都沒做!”季南忍痛高喊一聲,微側過身不理她。尤霧咯咯一串輕笑,繞到病床另一側去拉季南的手,搖晃道:“你就說說吧!……你要不說,那我來猜猜看好不好?……唔,牽手?不會不會,這麽輕,不會成這樣;……那是擁抱?……接吻?……還是,”尤霧想了想,極為詭秘地嘿嘿直笑,“我知道了,你一定使詐,想把他撲倒來個霸王硬上弓,對不對?!不過,就衝你這小身板,要贏了他還真有難度,所以這才被反撲一把送來住院!哈哈哈!”
  
  “你別說了!”季南皺著眉撇開臉,麵上紅暈不散依舊。
  
  “嘖嘖,心虛了!”尤霧挑眉,神秘兮兮地湊近問道:“其實陶哥就是前幾年曬黑了,不然還是很有做小白臉的潛質的!……說說看,他的滋味怎麽樣?”
  
  “尤霧!你夠了沒有!嘶……”季南滿麵窘迫一聲大吼,扯著傷處後忍不住輕輕呲牙吸氣,狠命瞪著尤霧。後者好死不死地笑得一臉陽光燦爛,氣煞人也。
  
  病房門鎖嗑啦一響,單競航捧著一束百合走了進來,邊笑邊道:“當然不夠,季軍師住院生活太單調,應該加點調味劑才好!”說著看向尤霧,唇角微翹蘊涵笑意濃濃。
  
  “尤小姐,真巧。我們又見麵了。”
  




ACT8226;47

  穆宅,書房。
  
  舊式留聲機發出輕微的嘎吱聲響,樂針在碟麵上清悠遊走,帶出一串女聲吟唱曲,穆長遠倚在櫃子旁半眯了眼,手指隨著樂曲節奏敲擊在櫃麵上,發出得得的磕打聲。
  
  墨綠色的落地窗簾被拉上大半,遮住窗外的陽光,書房中的古色古香的木質家具隱在那抹混雜著淺色光線的綠中襯顯得愈發陳醇質樸。
  
  江芸站在門外猶疑著是否要進去,耳邊是房中傳出的咿咿呀呀的吳儂軟調,繞在心裏百轉千折令人酥軟迷醉,可聽在她耳中卻是震天轟雷。
  
  回身瞥見周媽正端著一杯清茶往這邊來,江芸忙上前幾步,手指按在唇上示意周媽切勿出聲,一麵接過手中的盛茶托盤一麵朝周媽微微頷首,待周媽離開後,徑自進了書房。
  
  見穆長遠正撫著留聲機呈入迷狀,江芸也不說話,隻是將茶擱在一旁虯木矮幾上,靜靜坐著,思酌著一會兒該如何開口。
  
  穆長遠眼風掠過木椅上衣著淡色披衫的江芸,收回視線跟隨音樂輕吟了一段,見妻子蹙眉望著自己有些坐不住時,這才睜眼轉過身來,展顏微微一笑,年輕時的俊秀儒雅向外絲絲浸拔開來。
  
  “你怎麽來了,不是說下午要陪林悅去購物廣場看看的麽?”穆長遠唇角噙笑步到妻子身側坐下,端起茶杯,一手托住杯底,一手扶著杯蓋輕輕拂了拂散著氤氳熱氣的茶麵,擱在唇邊淺抿一口,垂眸似無意道:“家裏也沒什麽大事,你又是被什麽耽擱了?”
  
  江芸看著穆長遠一派清閑的模樣,擰著眉尖倒不知該如何開口了。沉吟半晌,複抬首問:“長遠,我不懂。那麽好的兒媳,為什麽要退婚呢?之前婚期可都定下了,現下好,兒媳倒成了別人家的,連孫子都跟著過去了!……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唔,還能怎樣想。”穆長遠舉眸輕淺望了妻子一眼,抿茶道:“總之是為了咱們穆家好,為了玄熙好就是了。……那女娃兒好是好,可太過敏感犀利,沒辦法當賢內助,要她當個女強 人倒是很有潛力。咱們玄熙不需要這樣的女人。至於孫子,……哼,你還真當那是穆家的種?”
  
  江芸一愣,疑道:“這……怎麽說?”
  
  “早在訂婚前那次晚宴我就知道了,那孩子不是玄熙的。我就是想看看,玄熙跟那女娃兒準備騙我們多久。……他喜歡男人,這事我也很頭疼。從小看到大的,怎麽就轉了性向呢?他為了那男人甚至對我說,要把老三叫回來接管他手上那攤事,他倒願意淨身出戶!”
  
  “怎麽這樣糊塗?!”江芸咬咬唇,歎氣。
  
  “本想著,隻要他願意結婚,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倒也沒事,可你看他那是什麽態度?!都把我們當睜眼瞎呢?!”穆長遠呷著茶緩緩搖頭,“我們穆家的孩子不能這麽沒出息。他要是不悔改,那我就鎖他一輩子!我寧願把他拘到死,也不願這樣放任他去!”
  
  “老三那也是個讓人操心的。相對來說,玄熙算是很不錯了。”江芸絞著手指想著措辭,“你別總這麽拘著他,現在把他關在家裏哪都不準去,是變相軟禁啊。……雖說玄熙這孩子不是我親生的,可也是我帶大的,我始終把他當親兒子看。他是個明白人,也就是一時糊塗罷了,我待會去勸勸他,要是他願意不再跟那男人來往,你就讓他出來吧?”
  
  穆長遠一聲笑哼,放下茶杯兩手撐住椅邊扶手,緩聲道:“他早答應過我,他不會再跟那男人來往了。”
  
  “那你……?”江芸不解。
  
  “口頭上的保證誰不會?我要看的是態度!”穆長遠微微側過臉,隱在窗簾那團黯綠中望不清表情,“他要是能心甘情願地告訴我,要和那男人斷絕一切聯係,那我就收手!”
  
  江芸隻是歎息,垂眸不語。
  
  “還有那個女娃兒,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來頭。看樣子,她絕沒有我們看的資料那樣簡單。”穆長遠頓了頓,似是在思考著什麽,複而轉麵問江芸,“你可知道,她結婚前,除了我們玄熙之外,還有一個未婚夫麽?”
  
  “什麽?!”江芸失聲驚呼,意識到自己失態後趕忙抬手掩住唇,“這麽說,她有過兩個未婚夫?但是現在卻嫁了二人之外的另一個?”
  
  穆長遠‘恩’了一聲,點頭道:“那人我打過交道,現在和他們公司還有生意往來。知道‘寰宇’吧?他是寰宇的最大股東,另一個身份是咱BH市的黑道頭子啊,惹不起,跟政客部隊都有聯係。你說一個毫無背景可言的女娃兒又怎麽會跟他扯上關係?傳出‘未婚妻’這檔子事之後,結婚的新郎還不是他?聽玄熙說,婚禮當天,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幫派的代表到場,隻怕是去鬧場的。”再次端起茶杯,送到唇邊時頓了下,拿著杯蓋的手指指了指一邊,道:“如果結婚是跟玄熙,隻怕我們CEN就得出現金融危機了!”
  
  “……有那麽玄乎嗎?”江芸聞言落下涔涔冷汗,輕聲問道。
  
  穆長遠將手覆上妻子的手背,安慰性地拍了拍,握緊道:“你以為,黑道幫派是怎樣世代持續到如今的?僅靠印象中的燒殺搶掠麽?”
  
  江芸深吸一口氣,將頭輕輕枕在穆長遠的臂上。
  
  ============================================================================
  
  穆玄熙,你隻有三個月的時間,究竟該做些什麽,你自己琢磨吧。
  
  我和端木生活得很幸福。但是他心裏苦,我知道。穆玄熙,你負了他,你應該給他一個交待。
  
  不要問我為什麽這樣關心他。愛管閑事不是我的作風,具體原因更不該由你過問,你隻需要做到能對得起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 ……
  
  窗外梧桐樹葉黃,枯葉飄零,在半空中盤旋落下。穆玄熙立於窗前,一對藍眸飄忽望著窗外院子裏一地乎黃乎紅的落葉,轉而瞥見一幹保鏢的身影,忿然地抿了抿唇。下巴上的清茬因為很久沒打理的緣故,微微向外冒著尖,看似蒼老了幾歲,眉宇間愁緒紛紛。
  
  身後的門鎖嗑啦幾聲輕響,傳來一陣鑰匙相撞的清脆鈴當聲。若是在幾天前,隻怕自己早該跑到門邊了,可現在……
  
  穆玄熙自嘲一笑,背門而立不動身形。
  
  江芸端著糕點進了房,回身讓門外保鏢將門輕輕帶上,也不鎖,就這樣留著一道小縫,餘風細細。
  
  “玄熙,過來吃點點心吧?我親手做的,是你愛吃的桂花糕。”江芸見眼前那抹高大身影越發消瘦得厲害,眼眶一紅,捂著嘴抑住淚意,強笑著走到窗邊,拂上穆玄熙的背。
  
  “媽。”穆玄熙回身衝江芸抿唇一笑,神情憔悴不堪。
  
  “……玄熙啊,”江芸鼻尖酸楚,眨眼間便掉了淚,她側過身拿手帕拭去眼淚,望著穆玄熙卻哽咽著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穆玄熙眼神一軟,扶著她的胳膊走到一旁布藝沙發旁,柔聲道:“媽,您先坐。別哭,我好著呢。”
  
  江芸低聲啜泣了幾下,拉過穆玄熙的手,後者順勢半蹲在江芸身邊,仰麵微笑著。
  
  “玄熙,……別跟你爸拗了,他糊塗,怎麽你也跟著糊塗呢?你們都這麽固執,該怎麽辦才好?難道真要這樣一輩子嗎?”江芸說著又有掉淚的趨勢,喉間一埂,愣是將眼淚硬生生地抵住了,“就當媽求你,你去服個軟,去說兩句好話,好不好?……你這樣,媽看著難受。……你說你現在整天不吃不喝的,你這是在懲罰誰呢?”
  
  見穆玄熙垂首不語,江芸埂著聲音繼續道:“你爸也是為你好。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成家了。你們男人跟男人……”見穆玄熙抬眸望著自己,江芸心中驀地一懼,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改口道:“……你們這樣也不是事兒,還是回正道上吧。你不為我們想,總該為自己多想想的。玄熙,你老大不小了,也該有個孩子了。”
  
  “媽,您別說了。這些我都想過。”穆玄熙閉緊眼一副極為難受的模樣,“我答應爸,不再跟他來往。但我不知道我又是做錯哪一點,能讓爸把我關起來。……媽,您看看門外那些保鏢,還有窗外院子裏那些。……媽,我是犯人麽?”
  
  “玄熙,你……”江芸剛想安慰,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隻好悻悻埋下頭。
  
  穆玄熙將手從母親手中抽出,站起身往前踱了幾步,抑聲道:“……媽,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玄熙,過兩天,媽陪你去相親,好不好?”江芸終是把這句話說了出來,穆玄熙唇邊浮出一抹嘲諷笑意,回身道:“好啊!”
  
  不想穆玄熙答應得如此爽快,江芸微愕,又追問了一句:“你聽清楚媽剛才的話了?”
  
  “是。”穆玄熙微笑應道。
  
  “……你答應去相親?”
  
  “是。”
  
  江芸麵色大喜,起身拍拍穆玄熙的肩,指著門外道:“好孩子。我這就去找你爸談談!”說著快步走出房間。
  
  隨著門鎖磕噠一聲合攏,穆玄熙斂了笑,徑直躺倒在床,兩手枕在腦後直直望向天花板。
  
  小瞳,再等我三個月。
  
  就這三個月。我,定會給你個交待!
  




ACT8226;48

  “啊~~~~!!!”
  
  尖叫聲響徹別墅,端木將頭從雜誌中抬起,詫異地望向喊聲起源地——莫濯灝臥房。
  
  一旁伏案預習課本的段傲陽也抬起頭來,不明所以地看了端木幾秒,二人一齊向樓上奔去。
  
  段傲陽短胳膊短腿邁不開步,索性一發功,直接蹬著樓梯扶手躍上二樓走廊,給端木看個瞠目結舌。
  
  這就是傳說中的輕輕輕輕輕……輕功?!
  
  端木愣了幾秒,還是隨著跑到房門前。
  
  “莫莫?”端木敲了敲門,見裏邊沒任何聲音傳出,便按著門鎖使了力,“莫莫?你怎麽了?”
  
  還是毫無聲響。
  
  段傲陽和端木對視一眼,道:“我們把門撞開吧?”
  
  “這……”端木有些遲疑。這畢竟是女生的臥房,若是撞上什麽不該看的……
  
  段傲陽見端木蹙眉沉思,心中暗道他學那些老學究變得迂腐,隻抿抿唇,拉著他向後退了一步,自己挨上前,兩手置在眉心,張開五指做交叉狀,按順時針方向旋轉半圈,似在凝聚氣流。小臉繃得緊緊地,隻聽他突然‘哈’地一聲輕吒,掌心用力抵向房門正中央的位置,‘呲哢’幾聲細碎的裂響,隻見房門中心處慢慢碎裂開來,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圓。
  
  段傲陽收回手放在身後輕揉了兩下,仰起臉見端木一臉癡傻的模樣,隻好道:“先進去看看吧,我力道還不夠,不能把門完全打開。……我待會再向你解釋這些,可好?”
  
  端木半張著嘴愣愣點頭,轉念想想,一陣寒意自背脊上升起。
  
  力道不夠大就能把門炸個洞?要是夠大了,這層樓還能要麽?!
  
  端木此刻也無心遐想,見門已破,隻好就著大洞將手伸進去扭開了鎖。
  
  正室內空無一人,靜下神思卻能聽見細細水聲,端木拉著段傲陽繞過偏房望去,瞥見浴室門正掠開一條細縫,騰騰熱氣瀉出,裹著淡淡的絲白。
  
  “莫……莫莫?”端木試探著喚了聲,果不其然聞見幾聲細弱的嚶嚀聲,段傲陽皺了眉,拉著端木的衣袖道:“我們進去看看吧?”
  
  端木沒吭聲,倒是莫濯灝套著浴袍自己走了出來。
  
  濕漉漉的發絲還在往下滴著水,莫濯灝紅著鼻尖揉了揉眼,哇地一下哭出聲來,撲進端木懷裏。
  
  段傲陽挑眉,安靜地退到一邊。端木抱著這具柔軟的身軀,少女沐浴後的清香在鼻下縈繞,他輕歎一口氣,摸摸她的發,蹲下身柔聲問:“莫莫,你怎麽了?”
  
  莫濯灝隻是一味搖頭,止了淚後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端木何時見過她這樣,不免也慌了手腳,拉著她的胳膊前後打量著,可又礙於是女兒身,不便貼身做檢查,隻能幹著急。
  
  “陽陽,給你媽媽打個電話,要她沒事就趕緊回來!”端木將手機遞給段傲陽,見他跑到窗邊撥號,收回目光重新看著莫濯灝,“莫莫,你哪兒不舒服?……是不是剛才在浴室滑倒了,摔到哪兒了?”
  
  莫濯灝隻搖頭不語,眼淚珠子又開始啪嗒往下掉。端木拿幹毛巾替她擦拭濕發,將她摟在懷裏柔聲安慰。
  
  段傲陽倚在窗邊和尤霧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將手機塞給莫濯灝,看著她接過手機奔到窗邊,端木問段童鞋:“你媽怎麽說?”
  
  你媽!
  
  段傲陽隻覺這二字已刺耳到一定程度了,極度鬱悶地低聲哼哼,答道:“她說正在開會,要趕回來也得半個時辰之後了。”
  
  端木頷首,瞥見莫濯灝站在窗邊低聲啜泣著,和尤霧扯了一大串,隱隱還夾雜著哭腔,隻是聲音太小,任端木拉長了耳朵也聽不清分毫。
  
  他拍拍褲角起身,走進浴室察看。
  
  眼前一片蒙朧的白色霧氣,端木取下被水蒸汽模糊得霧白一團的眼鏡看了看四周,視線在浴缸旁那一堆換洗衣物上定格。
  
  段傲陽見莫濯灝耷拉著腦袋朝自己走過來,長碎發搭在額前像極了電影中演的驚悚鬼魅,不禁往後挪了挪身子。
  
  莫濯灝一聲哀嚎,一把捉住段傲陽,把臉埋他衣服上蹭了又蹭,蹭下一團濕乎乎的水漬,在段傲陽嫌惡的目光中拿著手機跑進浴室找端木。
  
  端木腦子裏一團漿糊,隻覺得黏黏糊糊一大堆,還得拿著一根大木棒艱難地攪拌,手中那件睡裙下端印著一大塊暗紅的印跡,不時挑弄著他的腦神經。
  
  莫濯灝瞥見那抹紅,立馬垮下小臉,將手機遞給端木後頭也不回地走回臥房,雖然得到尤霧的無事保證,但仍心有餘悸,拉著段傲陽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喂?多多?”端木的聲線似乎有些顫動,“莫莫她是不是……那個……?”
  
  “哪個哪個?”尤霧在另一端撲哧一笑,道:“咱家莫莫,已經由女孩變身女人啦!”
  
  端木眼前一黑,隻覺身子搖搖欲墜,費力地撐住洗鬻池站在鏡子前,望著鏡中自己那張扭曲的臉輕聲問:“……我是個男人啊,我不知道怎樣解釋這個……,你的那個……什麽,放在哪裏?”
  
  尤霧笑得愈發大聲,將端木的兩頰笑到充血冒紅,隻道:“這個不必說這麽遮掩,你指的是衛生棉對吧?還真不巧,我的剛好用完,還沒去買呢!……你就湊合著先跟莫莫解釋解釋,這些生理知識相信你多少還是知道的,先給她壓壓驚,然後……去幫她買衛生棉吧!”
  
  “……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來?”端木壓低嗓音磨著牙,問得一字一頓。
  
  “噢嗬,這個說不準呢,我不是跟陽陽說了麽,至少還得一小時。端木,你就幫幫忙吧!我還得馬上趕回會場呢!……好端木,不多說了,我先掛了,哈~,拜拜!”
  
  亡音陣陣傳來,端木對視著鏡中的自己,咬咬牙,抬手幹抹了一把臉,一副英勇就義視死如歸的神情邁出浴室。
  
  “莫莫,過來。姨夫跟你說……”
  
  ============================================================================
  
  “你先!”
  
  “呃?……理當你先!”
  
  “你先吧!”
  
  “為何?男子漢大丈夫若是替女子買紗棉會被恥笑的!”
  
  “你也知道,可我也是男人啊,怎麽辦?!”
  
  “……你較我年長,你當在前。”
  
  “你也知道,我比你大。你是小孩子,進去拿出來就沒關係了啊!”
  
  段傲陽紅著臉站在一邊,別扭地抱著樹幹仰頭望端木,“……你莫再勸我了,我是不會進的!”
  
  “陽陽,……要不咱倆一起進?”端木兩手撐著膝蓋彎腰無奈道,“幫幫忙吧!算我求你了,成不?八爺?”
  
  段傲陽心裏咯噔一下,問道:“誰告訴你這稱呼的?”
  
  “一起進去,我就告訴你,好不好?”端木笑著去拉他的手,段傲陽全身肌肉繃緊,抱著樹幹又多使了幾分勁,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嘴唇緊抿成一條線,大有寧死不屈之感。
  
  端木抬眸看看路邊行人投過來的詭異目光,頓時覺得呼吸不順,隻怕在他人眼中他倒成了兒童誘拐犯了。
  
  “走吧走吧,陪我這一次,回家你要什麽我都給你!”端木壓低嗓音道,話語中軟軟帶了幾絲乞求的意味。
  
  他需要壯膽啊!一快奔三的人了,還跑去買女人用的衛生棉……,這事以前真沒幹過!
  
  段傲陽扭過頭,繼續搖。
  
  端木無法,隻好上前用力去掰段傲陽的手指,小段童鞋華麗麗爆發,叫得那叫一個淒厲,一聲聲‘不要’喊得簡直比清白小媳婦被迫XXOO都要憋屈,尾音打著旋兒往上飆,臨了還帶著一抹小勾,勾得人心肝都跟著打幾個小顫兒。路邊行人陸續駐腳看著這倆人,怎麽看端木就覺得怎麽像是拐賣兒童的人犯子!
  
  看看那頂黑色棒球帽,看看那身灰色休閑服,看看那副不肯示人的嘴臉;再看看那孩子淒慘的神情,那淚盈於睫的哭相,路人中突然有人爆出一句:“報警吧!這人指不定想對這孩子怎樣呢!”
  
  旁人有人哄笑,但附和的人亦也不少,端木急了,壓低帽沿望著段傲陽,道:“跟我進去!”
  
  “不要不要不要~!!!”段傲陽扯著嗓子叫得比誰都歡,眼睛眨巴眨巴兩下擠出幾滴眼淚來。端木懵了,迅速回過神湊到段傲陽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段傲陽表情一呆,隻好點頭,似是達成什麽秘密協議那般,麵部神情變得神秘起來。
  
  段傲陽不情願地鬆了手,任端木牽著自己,當著眾人的麵仰起那張淚痕尤在的花兒般的小臉對端木訕笑道:“爸爸,說好要買那個大機器人的哦?!”
  
  端木一副慈父的模樣朝段傲陽笑,再轉過臉來對圍觀的眾人笑。眾人哄然,拂袖紛紛散去。
  
  “嘿,走吧!”端木拍拍段傲陽的後腦勺,拎著他往十餘步開外的便利店走去。段傲陽看著端木一臉得意的笑,再回想方才耳邊那句話,怎麽想就覺著怎麽不劃算。
  
  他剛才俯在自己耳邊說的那句話無異於魔音穿耳,並非難聽刺耳,而是充斥著一抹令人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跟我走,我就告訴你尤霧究竟為何人!”
  




ACT8226;49

  自打那一大一小戴著棒球帽的男人衝進便利店後,所有店員便把目光粘在他倆身上了,並附極高警惕性。
  
  看著那左顧右盼低頭彎腰的模樣,就不像好人!
  
  可憐那小男孩,這麽小就被家長帶出來不學好,今後長大了該怎麽辦呐~?!可惜了這麽一個漂亮孩子!
  
  店員小張推了推一旁擺貨物的運輸工大李,伸出手指朝那一大一小站立的方向指了指,道:“我過去看看,你在這兒幫我守著,噢!”
  
  大李迷瞪瞪地點頭,抹了把額上的汗,一屁股坐在收銀台後的塑料凳子上歇涼。
  
  小張快步朝那倆身影走去,短裙裙擺卡得太緊,使她邁不開腿,隻好踩著小碎步往前。見那男人正彎下腰在跟小男孩說著什麽,小張拍拍男人的肩,男人轉過身來看著她,帽沿下一張俊美麵龐讓小張大腦瞬間死機,著魔地望著對方,一臉花癡相。
  
  男人禮貌地笑笑,轉過身拉著孩子走到一邊。小張回過神來立刻拉了拉臉頰,換上一個自認為美豔至極的笑,踏著碎步挪上前,微微躬身道:“請問,二位要買些什麽?”
  
  小男孩仰頭看了她幾秒,又轉眸望向男人。見男人那對好看的眉眼看著自己,似乎還紅了臉,小張內心激動得無以複加,隻在心底喃喃道:是一見鍾情麽是一見鍾情麽是一見鍾情麽?!
  
  她垂首無聲輕笑,眼風掃見收銀櫃後大李看著自己一臉憤怒的神色,心中隱隱生了幾分自得,轉眼瞥見小男孩正看著自己,不禁伸出手去摸摸孩子光滑的臉頰,一麵偷瞄端木一麵笑道:“哎呦,這孩子好可愛啊!哈哈,是先生您的孩子嗎?哈哈,長得真是漂亮!”
  
  男孩偏開臉往男人身後躲了躲,一記接一記的眼刀往上射來。男人微笑地點點頭,無話。
  
  小張心裏一黯,但瞟見男人如玉笑顏隻好也陪著笑,對男孩說:“小朋友想買點什麽呀?姐姐帶你去看看?果凍?還是動物餅幹啊?”
  
  段傲陽一臉黑線,低下頭兩腳踢踏著鞋尖,默。
  
  小張笑,笑容有些訕訕的,望著男人重複道:“先生,請問您需要買些什麽呢?”
  
  “呃……,”端木環顧四周,額上浸出細細汗珠,“那個……呃,請問,……衛生棉在哪兒?”
  
  看著女店員一臉扭曲得比哭還難看的笑,端木紅著臉去偷瞄手邊的段傲陽,怎料小段童鞋壓根就不願理他,隻是埋著頭跟著女店員走。
  
  “這就是了。”女店員咧著嘴指向一貨台花花綠綠的包裝紙袋。端木抬起帽簷看了看,又看了看麵色脹紅的段傲陽,伸手一通橫掃,抱了一臂彎的衛生棉大步走向收銀台,過路之處盡是或笑或嘲的目光。
  
  大李瞥了眼桌麵上的衛生棉,不懷好意地怪笑道:“一大老爺們出來買女人用的衛生巾,難得啊!”大嗓門一吼又引來不少視線堆集,端木又羞又怒,隻盼這男人能馬上讓他結帳走人,否則能不能管住拳頭和雙腳那就真不是他端木自己能控製的了。
  
  小張盡管心裏很不是滋味,可見大李這麽鬧騰,還是嗔怪地剜了他一眼,回頭對端木陪笑道:“總共一百一十四塊五。”
  
  端木點頭,拿出錢夾付了錢,接過那一大袋衛生棉便往外走,段傲陽趕緊快步跟上。
  
  看著來往行人的目光,端木又把帽簷壓低了些,神經兮兮地問段傲陽道:“他們是不是在看我?”
  
  段傲陽向天翻了記大白眼,回道:“不知。”
  
  端木呐呐地點頭,收緊了塑料袋袋口,拉著段傲陽汗黏黏的小手繞過馬路拐角,眼見前方公車已到,便拉著段傲陽往前跑了幾步,這時隻聽身後一句“站住,別跑!”端木不覺慌了手腳,拉著段傲陽撒丫子飛奔,瞥見段傲陽小身子跑不動,急得汗水迭出,一手提袋一手抱起他直抱怨他‘會輕功卻用不到地方反而勞累自己’之類的話,段傲陽扁扁嘴,繼續默。
  
  風在耳邊一掃而過,端木在熙攘人群中穿梭,時不時回身望一眼,隻見之前奚落他的那名大個子男人正追在自己身後,腹裏冒出一連串委屈的問號,直想回身問問為什麽,可腳下仍是不停,想來還是覺得心虛,但想半天卻又找不出那人追逐自己令自己心虛的原因,……糾結!
  
  突然身邊旋出一抹綠,隻見一男人玩命地往前狂奔,直超端木向前,端木下意識回頭,瞥見那大個子後還跟了倆片警,端木腦子裏嗡地一下,懵了,腳步也漸漸放緩下來。
  
  我為什麽要跑?我買東西付過賬的!
  
  端木皺著眉剛想放下段傲陽,突然隻覺胳膊麻經被襲,膝後被硬物使力一抵,直直跪向前,段傲陽被拎開,自己的胳膊也被扭到了身後。
  
  視線範圍內是淡藍色警服上的金色小標誌牌扣,端木眼前一暗,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
  
  沒人告訴過我,男人買衛生棉也算犯法的呀?!
  
  ============================================================================
  
  “沒做什麽你跑什麽跑?記住,下次別再這樣了!”小警察說著,臉上突然泛起一絲詭異的笑,看著端木道:“給媳婦買個貼身物件也沒什麽,我也給我家那位買過,嘿嘿,隻不過比你這次運氣好!”說著指了指鐵柵欄裏受訓的那個綠衣男人道:“他是偷了東西,我們才追,結果你也跟著一起跑,我們還當你跟他是一夥的呢!”
  
  端木垂著頭不說話,段傲陽也跟著垂下頭。一大一小都一頭頹敗的模樣,小警察笑著搖搖頭,剛想說些什麽,隻聽同伴在門外喊自己名字,便走了出去。
  
  段傲陽抬起頭看看四周,拿手抵了抵端木,道:“我們還要待到何時?”
  
  端木不答話。段傲陽無奈地攤開手放在膝上,繼續埋頭做懺悔狀。
  
  一串皮鞋踢踏聲,小警察的聲音在他二人頭頂響起:“可以走了,你媳婦在外頭等著你呢!”
  
  端木一愣,抬頭望了小警察一眼,起身拉著段傲陽冰涼的小手走出審訊室。
  
  “你還沒告訴我!”段傲陽扯著端木的衣擺輕聲問:“尤霧究竟是何人?”
  
  “何人?”端木想起之前把段傲陽拐進便利店之前的許諾,歪嘴一笑道:“女人!”
  
  段傲陽大怒,使勁摔開端木的手大步往前走。
  
  粉紅色噴漆悍馬停在大門外,小警察送端木二人到門口,看著眼前一副香車美女圖狠咽了口唾沫,暗歎端木豔福不小,一步三回頭地走回審訊室。
  
  尤霧一身珍珠色休閑裙裝倚在車前,見端木和段傲陽二人走下樓梯,繞回去開了車門坐上駕駛座,搖下車窗,和後邊一排小腦袋衝端木二人可勁地樂嗬。
  
  端木拎著衛生棉坐上副駕駛座,看反光鏡中段傲陽進了後座關好車門後,這才動手係安全帶。葉之顏抱著書包埋頭悶笑,看樣子顯然是知曉他二人的‘英勇事跡’了;行喻然咬著飲料吸管茫然地看著氣乎乎的端木和冷著臉的段傲陽,隻好伸出手一下一下輕撫段傲陽的發以示安慰;行喻言眨著細長眼將手中的果粒酸奶塞到段傲陽手裏,見段傲陽拒絕,又將它遞給端木,甜甜笑道:“小姨父,喝這個吧!裏麵的果肉很QQ的!”
  
  尤霧將車發動,緩緩駛出派出所前院,端木見她一臉笑意不禁怒火中燒,接過行喻言手中的酸奶狠狠吸了幾口,大口嚼著軟彈的果粒。
  
  “你們爺倆也真出息了,買個東西都能被抓進來。”尤霧一笑,扭頭道:“不過你還別說,你倆運氣不算太差,他們給我打電話時,我剛好接完這仨小子,否則你倆指不定得等到什麽時候去。”
  
  端木哼了一聲,扭轉頭看著窗外。
  
  “出來買了倆小時,莫莫一人待在家,沒事?”尤霧見端木仍在生氣,隻好擺正麵色將話題往莫濯灝身上引,果然望見端木眼中劃過一絲愧疚,心底一笑,又道:“你們今天真是闖上一件烏龍事件,不過看在什麽都沒損失的基礎上,就讓它過去吧!……現在最主要的,就是回家,吃飯,然後開家庭會議!”
  
  之前一言不發的段傲陽突然抬起頭問:“是何主題?”
  
  “這個先不說。……段傲陽,我聽莫莫說,她房門已經廢在你手裏了?還是一巴掌拍爛的?”尤霧半調笑半認真地發問。
  
  段傲陽在周圍仨小童鞋或驚愕或崇拜的目光裏低下頭去,悶聲道:“我稍候自會做解釋。”
  
  “恩哼。”尤霧點頭,笑著吹了記口哨,扶著方向盤打轉,揚聲道:“我們今晚的會議主題就是:論習武與性教育!”
  




ACT8226;50

  行喻言蹲在門邊,手指在細碎的木屑粉末上輕輕攪和著,拈著細細的碎末照在燈下,驚歎道:“哇噻,粉碎性的摧毀噯!”
  
  尤霧撓著段傲陽頭頂的柔軟毛發,高聲喚道:“行喻言,下樓來!開會!”
  
  “得令!”行喻言站起身,兩腳啪嗒一下站攏,腳跟一並,舉起手向尤霧行了個軍禮,咧著嘴一溜煙跑下樓。
  
  行喻然仍抱著在車上時吸啜的橙汁,挨著莫濯灝坐著;莫濯灝換了一身黑色絨袍,抱著一包熱水袋捂在小腹,麵容是難得的恬靜;葉之顏半靠半倚在端木懷中,睜著大眼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端木眼角含笑看著尤霧,試圖忽視掉她望著自己和葉之顏時那抹令人汗顏的獰笑;段傲陽被尤霧抓在懷裏大吃豆腐;行喻言拍著手中的木粉湊到行喻然身邊,奪過他手中的吸管便往自己嘴裏塞,吧唧吧唧吸得起勁。
  
  客廳裏的木鍾鍾擺左右輕晃,鍍金的銅座發出沉悅的敲擊聲,當當響了依續響了八下。尤霧拍手,宣布會議正式開始。
  
  “段傲陽,先請你替我們解釋一下門的問題吧。”尤霧兩手抱臂看著身邊的小人兒,“隨你怎樣講解,隻要我們都能聽懂就行。注意,要說白話文。”
  
  段傲陽為難地看了尤霧一眼,憋了半天才慢騰騰道:“……這是我打小就會的。宮中教習教的。”
  
  眾人望著他,見他埋著頭良久良久,又見他抬頭怔怔地回望眾人。葉之顏嘴角一抽,問:“沒啦?”
  
  “恩,沒了。”段傲陽點頭。
  
  眾人默。
  
  “那個……,陽陽,說詳細點唄,反正我們都不會,你就說說!”尤霧兩眼放光,瞥了端木一眼,道:“聽說,你還會輕功?!”
  
  段傲陽眼中劃過一絲驚懼,稍微往後挪了一個臀位,搖頭道:“會是會,但不能說。”
  
  “為什麽?!”行喻言苦著小臉,一反先前的興致勃勃,“你就說說嘛,……要不你不說這個,你就教教我怎樣把門打爛的好不好?!”
  
  還未等段傲陽搖頭便聽尤霧插話問道:“行喻言,你要把門打爛幹什麽?”
  
  “我沒有啊!”行喻言啜兩口橙汁,彎眼一笑,“我就是想學那個,以後就沒人敢惹我啦!要是誰敢惹我,我把他家拆了!哈哈!”
  
  尤霧白了他一眼,對準他慢悠悠地豎起中指。行喻言臉一黑,不再說話。
  
  “師父說過,這些隻能入師門才可傳授,否則大大不妥,我斷不敢有違師命。”段傲陽一麵說一麵搖頭,搖頭搖得讓眾人想把他腦袋直接摘下來。
  
  “師父?不是說是教習麽?”尤霧問。
  
  “我是儲君,父皇讓我單獨受教。”段傲陽無辜地回望過去。
  
  眾人無話,又是一陣沉默。
  
  葉之顏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支吾著問道:“……陽陽,你說的什麽‘師父’,什麽‘宮’的,都是什麽?”
  
  “對啊,段傲陽,我也一直奇怪,你那怪腔怪調的到底跟誰學的?”莫濯灝笑睨了尤霧一眼,“難不成是小姨教的?不會吧!”
  
  話題一起,眾人又開始興奮起來,幾雙冒光狼眼盯緊了段傲陽,就等他回話。尤霧見他又有搖頭的趨勢,隻好掩唇虛咳幾聲,道:“這事說起來比較蹊蹺,反正是一家人,說也就說了,我和陽陽都不希望有外人知曉。……你們懂我的意思麽?”
  
  眾人點頭。
  
  尤霧摟了摟段傲陽的肩,這才曼聲道:“段傲陽,是從異世界穿越過來的。……借屍還魂。”
  
  ============================================================================
  
  今夜的家庭會議很失敗,在尤霧說出那句話後,整個會議幾乎都在提問與噓聲中度過。該說的正題隻擦邊皮毛,一個重點都沒抓到。
  
  想到晚休時被眾童鞋簇擁而行的段八爺,尤霧吃吃笑了,拎起一旁的蕾絲睡裙換上,出了浴室。
  
  端木倚在床頭看文件,見尤霧帶著濕發出來,微微一笑,起身從衣櫃裏拿出一塊米色毛巾,拉過尤霧坐在床沿,替她輕輕拭著發上的水珠。
  
  尤霧一臉享受地躺倒在端木肩上,任他裹著毛巾的雙手輕柔地撫著自己的發,唇角笑容微漾。
  
  “忙了一天了,累吧。”端木俯在她耳邊輕聲吹氣,滿意地著那隻潮紅未退的晶瑩耳廓再次襲來緋色,笑得極是促狹。
  
  產生生理反應的尤某人嗔怪地回眸瞪了他一眼,推開他一把奪過毛巾自己裹發,將發身發梢全數別進毛巾裏,甩開拖鞋蹭上床。水藍色絲綢睡袍柔滑地貼在微潤的肌膚上,勾勒出凹凸有秩的性感身線,尤霧趴在床麵上,正朝端木仰頭樂得歡,裹發毛巾中露出的一縷長細發蕩在頸前,一滴滴水珠順著發梢滑進她胸前那抹誘人深探的小溝中。
  
  端木眼神一變,已不敢再看,訕訕地跑回被子裏捧上文件,靜下心神仔細研讀。
  
  尤霧嗤笑了兩聲,緩緩爬到端木躬起的膝上伏下,兩手抱著他的膝直直盯著他的臉。
  
  “看我幹什麽?好好睡覺!”端木翻著文件書頁頭輕聲道。
  
  “我陪你呀!你什麽時候睡我就什麽時候睡!開著燈我睡不著。”尤霧嬉笑著湊向前,兩手勾著端木的頸。見端木不理她,便鬆了一隻手順著頸部緩緩探進端木寬大絲滑的睡袍中,撫著那片緊致結實的胸肌嘖嘖出聲,指尖撥弄著他胸前兩顆柔軟紅點,咯咯輕笑。
  
  端木歎氣,一把抓住她在自己衣內放肆遊弋的手,輕叱道:“別鬧,先休息吧,我看完這一點就熄燈。”
  
  “我沒有。”尤霧掙開他的手,繼續向下,擱在他小腹上劃了幾個小圈,嘖嘖直歎:“端木啊,你皮膚真好,很上手!怎麽保養的?”
  
  “尤多多!”
  
  “到!”尤霧眨眼笑笑,抬手在臉邊比劃了一下。
  
  “……你”端木深呼吸,貼進她淺笑道:“你別後悔。”
  
  “恩?”尤霧蹙眉。
  
  端木無奈地收回文件,在尤霧不解的當兒放下腿一把撈過她的身體置於自己懷中。尤霧被偷襲了個正著,微微一側臉就能碰著端木的唇,隻能扭著身子想掙脫,卻被端木越圈越緊。
  
  “……端木,……端木我後悔了,我……我不招惹你了,你放了我吧。”尤霧手肘正觸著被單下那具炙熱,不禁慌了,滿麵泫然地仰首看著端木,盈眸氤氳,櫻唇半張,在薰黃色燈光的曖昧罩影下,看在任何一個男人眼中都有如加熱的紅碳,隻怕登時難舍。
  
  端木隻是笑,手指順著她頸後一路滑下,在腰際時停住,替她在腰側輕柔地揉捏著,俯在她臉側溫言道:“我給過你機會了,你不要。……還有,不要再動了。”
  
  尤霧立即停身不動,隻覺腰上一片舒緩,被按揉得恰是火候,不禁將臉貼在被單上,時不時隨著被按捏舒坦的穴位輕嚀幾聲。
  
  正當尤霧舒服得幾欲睡過去時,拂在腰間的手一停,隻聽見耳邊一陣布料摩擦的唏唆聲,尤霧半睜著眼抬頭,見端木夾著自己的枕頭起身欲離開時,她伸手一攔,衝端木笑笑。
  
  “端木,別去客房了,今晚就睡這兒吧。”
  
  見端木仍在猶豫,尤霧起身從身後環住了他,那片帶著溫熱的綿軟間貼著自己後背,端木肌肉一僵,咽了口唾沫道:“多多,我明早還得去趟公司,那個……你也早點睡吧。”
  
  “端木瞳。”尤霧不鬆手,一口含住他的耳垂輕輕舔咬著,“今晚,陪我。”
  




ACT822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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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8226;52

  要想生米煮成熟飯,前戲是很重要的。
  
  如果說昨夜最後那次端木將尤霧全數吃了還吃得很饕餮很滿足,那麽之前的幾個小時就是一次完美的前戲,雖然時間拖延較久,可效果不錯,不是麽?
  
  端木一大早神清氣爽地開車去了公司,剩下尤霧獨自一人躺床上裹床單。此刻的裹床單隻是單純地把自己用床單圍住。一晚上的戰鬥足以讓尤霧心身懈怠,她回想昨天……哦,不,是今天淩晨那幾個小時內端木的男性雄風所帶來的驚豔表現,尤霧很不CJ地臉紅了,不禁胡亂想著之前端木和穆玄熙在一起時的XXOO,看端木這爆發力驚人的小身板,隻怕那時隻能用兩句詩詞來形容,那便是:芙蓉帳內春宵暖,從此君王不早朝。
  
  哪能早朝呢?想早也早不了啊!就像現在自己這副懶怏怏的德行。
  
  不過自己跟端木一比果然還是遜色的,人家能讓君王不早朝,自己本也該有如此功效,可沒想到還是被翻轉了角色,被榨幹的反而換成了自己。
  
  不厚道的孩子。尤霧喃喃念叨著,拍拍臉頰趴到床沿去撥電話號碼,向秘書請了假後又重新窩回被子裏做烏龜,眼珠轉轉,心滿意足地笑。
  
  她輕輕舒口氣,看著透過窗簾射進臥房的暖色陽光,在心中暗暗對自己道:昨夜隻是兩個在夜中行走的人互相安慰罷了,與愛無關。
  
  ============================================================================
  
  起床,換衣,洗漱,整理床單,再下樓替幾個小童鞋準備營養早餐,待他們吃完後送他們去學校。
  
  回家時已是饑腸轆轆,跑到廚房裹了幾片火腿肉和生菜葉往麵包裏一夾便準備帶回房間,一側身便看見段傲陽陰著臉站在樓梯口看著她,懷中還抱著一袋看似油紙包的東西。尤霧朝他笑得諂媚,三步並兩步小跑過去,時不時掃他懷中貌似在冒著熱氣的東東一眼,走近才看見紙包外黑糊糊一坨,尤霧皺眉,腦海中將這個不明物體主動與自然界生物消化係統排泄物——一種名稱“便便”的生物體劃了等號。
  
  鼻前一抹肉香忽遠忽近,尤霧再度看看那個紙包,腦中又轉了幾轉,對段傲陽笑道:“站在這兒幹什麽?找我有事啊?”
  
  段傲陽點頭,將手中紙包往前一伸,尤霧被驚地倒退幾步,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碰身前那團不明物,顫巍巍地問:“這是什麽?……給我的?”嗅嗅香氣,“吃的?”
  
  “恩,還熱著呢!”段傲陽不由分說地把紙包塞進尤霧手裏,睜大眼等她拆封。
  
  我的祖宗,還熱著呢,我當然知道,我一看冒熱氣我就知道了!可你這外型很不美觀啊,氣味好聞有什麽用,可一看外觀就讓人有嘔吐的欲望啊!尤霧在心裏嘟嚷了幾句,指尖在紙包上下翻絞,掠開一看,裏邊竟是兩隻烤熟了的小雛雞,黃澄澄的表皮,劃刀切口內肉質細嫩,誘人香氣撲鼻而來。
  
  尤霧笑得眉飛色舞,直誇段傲陽心眼好,幾次想拿手去摸段傲陽的頭都被避開,段傲陽看著她一雙油乎乎的手皺起眉頭,尤霧也不在意,隻笑著將紙包挨到鼻下細細地嗅,問:“這個你從哪兒弄來的?”
  
  “……端木給你買的。”段傲陽嗓音悶悶地,“他說你定不會用早膳,就先給你備下了。若是交給他們隻怕會被偷吃,就讓我轉給你。”
  
  尤霧一張臉樂得比花兒還嬌豔,抓起一隻雛雞前後看了看,驀地發現雞腹上露出一角素白,用手一觸,還有些硬。她疑惑地看了段傲陽一眼,見後者扭轉頭去,疑慮更重,指尖按住那白色一角往外拉出,竟是一張浸了油點的折疊起來的紙條。展開一看,上邊是四個龍飛鳳舞的毛筆小楷,墨濃字小,尤霧看了半天愣是沒看明白,隻好問段傲陽:“這是什麽意思?”
  
  段傲陽看也不看,背過手扔下一句話立即轉身上樓,剩下尤霧站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冷冷吐出四個字:顛鸞倒鳳。
  
  顛鸞倒鳳!難怪是兩隻!
  
  這不可能是端木的意思,也更不可能是端木教他轉達的話!
  
  尤霧麵色一黯,心想這小子該不會昨晚躲在門外聽牆根吧。
  
  “哎呀,好香好香,是什麽好東西啊?!”正想著,隻見莫濯灝喳喳乎乎地叫嚷著跑下樓來,尤霧思緒被打斷,想到今天還有話要跟莫濯灝交待,便把心上迷惑拋到一邊,拉著莫濯灝坐沙發上絮叨去了。
  
  兩人盤著腿窩沙發上啃吃食。尤霧一手拿著小雞腿一手捏著土司;莫濯灝兩手卡在雞翅兩端細細地啃。兩人一對視,傻嗬嗬地笑。
  
  某尤:莫莫啊,最近有什麽計劃沒?
  
  某莫:有啊!
  
  某尤:說說,我看看可行度有多高。
  
  某莫:我要背四書五經呂氏春秋唐詩宋詞元曲清小說。
  
  某人被噎了一下……
  
  某尤:……那個,四書五經呂氏春秋唐詩宋詞元曲都可以背的,你背清朝的小說幹什麽?四大名著你全背了?
  
  某莫:還沒開始背呢,隻是計劃而已。書都沒買齊全。小說我是背裏麵的經典台詞和詩詞。《紅樓》裏秘密很多,我好奇。
  
  某尤:什麽秘密?比如說?
  
  某莫:曹雪芹是帥哥嗎?
  
  某尤:……默……
  
  某尤:給個時間。什麽時間段內背完,我今天就去幫你批書。
  
  這回換另一個被噎了……
  
  某莫:批……批書?去圖書市場批發麽?
  
  某尤:恩。你要背這個,不如把孫子兵法三十六計鬼穀子素書權書太公金匱之類的一起背了,好吧?
  
  某莫:小姨,……你說真的啊?
  
  某尤:那當然,我騙你幹嘛。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想學得很呢,就是沒錢買書。書是好東西,看多了沒壞處。……當然了,如果看書方法不規範,會破壞雙眼視力。
  
  某莫:……我試試看。
  
  某尤:想打敗季南嗎?
  
  某莫:……呃?
  
  某尤:背完,融會貫通,就能打敗他了。
  
  某莫: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我的鬥誌又回來了。
  
  某尤:不錯不錯,請繼續保持這個狀態。……順便學著把英語四到六級詞匯背了吧。這樣他就很難翻身了。
  
  某莫:……
  
  某尤:然後再學學什麽法語德語日語韓語之類的,以後遇上某些討厭的洋鬼子了咱可以用這個罵他。……季南不會這個,你學了就能把他壓死了。
  
  某莫:……
  
  尤霧抽出一張麵巾紙仔細拭去唇邊的油漬,又細心地開始擦拭沾了香油的手指,一麵咂著嘴回味唇齒間流連著的濃鬱香氣,一麵挑起眼角對莫濯灝道:“我沒跟你開玩笑,這些你必須要學。學也得學,不學也得學。我不奢望你能做到完美,但至少你要做到最大限度的完善自身。學校裏九門功課你一門都缺不得,其餘的你更該專心去研修。所以現在開始,你需要極強的自製力和自律能力。”
  
  見莫濯灝叼著翅骨一臉沉思的模樣,尤霧又道:“目前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個就是進學校和那些學生同步學習,但是放學後你必須要加時讓自己學習更多;第二個就是在家自修,我會幫你請到最好的老師,你可以同時選學很多門,把你在大學的學習形式提前到現在。不過你自學不代表你不用去學校,大學你照樣要去。你該去發展人脈並且鍛煉自己的社交手腕,大學四年,能做的事情很多。……這些年你會很忙,很累,有時甚至會覺得自己陷入絕望,但你必須告訴自己:我不能輸。我相信,如果你能這樣堅持下去,前景是很可觀的。至少,你能平步踏上所謂的‘上流社會’,不需要每天為了生計而奔波忙碌。”
  
  “……這就是你為我做的人生計劃?”莫濯灝拿開翅骨輕輕開口,話語間摻雜了一絲疑問和不置信,“我真的能有那麽強麽?”
  
  “你可以。”尤霧微笑,重重地點頭,“我說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甚至可以更強。”
  莫濯灝眸光一動,燦如星子,她笑顏一展,撇開翅骨一雙油爪子抓牢尤霧的手,“我會努力的。因為……”
  
  “因為你想超越現在的我。”尤霧了然一笑,抽出手朝她揚了揚掌中的麵巾紙,“希望你能夠盡早做到這一步,最好是永久性的,而不是一次性。”說罷將紙巾拂了拂手背,揉成一團拋進不遠處的廢紙簍。
  




ACT8226;53

  “端木瞳,主任找!”主任辦文秘抱著文件夾進門喚了聲,朝端木禮貌一笑。
  
  “好的,我馬上過去。”端木回以一笑,見文秘已離開,迅速收拾好案上散亂的文件與紙張,帶上一張白色信封放進西裝內袋,理著衣領走出辦公室。
  
  朝沿路同事笑著打招呼,推開主任辦公室的門。主任神色微惶地拿手帕拭著額上的汗,見端木進門便露了一絲喜色;一旁那位藍眼老外看見來人後立即站起身,眼中依舊是最初見麵時那令人討厭的□與沉迷。
  
  端木朝他淡定淺笑,看了眼他座旁的兩名陪同人員,在主任指定的位置上坐下。
  
  “小瞳啊,今天詹姆斯老板是特意來找你來簽這筆訂單的。他很滿意上次的合作,所以想把這次的招標機會也讓給我們。”主任朝端木滿臉堆笑,眼角深陷的魚尾紋令端木反胃。他點頭,轉向老外一記輕笑,用流利的英文說道:“非常感謝貴公司能夠給予我們如此大的信任,真令人受寵若驚,我們一起努力,會將一切任務順利完成。本次簽約如果由我操手,就算越位了,我們中國講究尊卑有序,這一點用在現在雖不太貼切,也沒法表現出本國的和平自由,但這是紀律,我作為公司員工必須遵守。還請您和主任商洽一切事宜,我願意作為陪同等著簽約儀式結束。”
  
  老外垂首沉吟片刻,點點頭,說了幾句場麵話,可一對藍眸仍舊緊緊盯著端木。端木心中煩悶,向主任翻譯完後撇過頭去,隻覺那藍色是世界上最可惡的色彩了。
  
  這筆訂單雖使公司獲利頗多,但在眾訂單中仍不算翹楚,所以儀式也比較簡單,隻由雙方高層互簽協議便可。老外臨走時似乎還想像上次那樣同邀端木把酒言歡,不過把酒是真言歡是假,如若能‘酒後亂性’更是再好不過,可言辭未出卻被端木三言兩語打發,走時忿忿糾結,主任看得直發汗,唯恐他一個不快將協議書收回。
  
  端木垂眸靜坐,主任送走老外一行人後回到辦公室,見端木仍在原位坐著,不禁一愣,可又想保持沉穩,腳步不急不緩地走回辦公桌後坐下,望著端木笑問:“小瞳啊,還有什麽事嗎?”
  
  “是。”端木一笑,從西裝內側拿出信封移在桌麵上,見主任狐疑地接過信封,道:“我想辭職。”
  
  剛看清信封上那兩個精致楷體便聽見端木這麽一句,主任怔了幾秒,麵容一肅,道:“為什麽想要辭職呢?你做得很出色啊!公司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我過段時間就要調去公司總部了,到時候坐上這位置的,你是不二人選!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要放棄呢?小瞳啊,你在短短幾年時間以內換了好幾次工作,難道你就不想固定下來嗎?公司可以給你很好的待遇!”
  
  見主任有抓狂的趨勢,端木微微一笑,好似春風拂麵那般拂去主任心中的焦躁,見主任麵色漸漸平靜下來,他這才開口按之前考慮好的說辭道:“我太太懷孕了,我想好好在家陪她。”
  
  “原來是這樣。”主任頷首,複又說道:“公司可以給你假期啊,你太太懷孕幾個月了?你說說!”
  
  “不了,主任。”端木淺笑著拒絕,眼中大有毅然決絕之意。主任自知已無望,隻好咬牙抽出信封中的辭呈,握著筆在簽名處上方懸了良久,還是忍不住追問了句:“考慮好了嗎?真的,要走?”
  
  “是。”端木笑容依舊。主任一聲歎息,落筆簽上姓名,扭轉頭望著窗外發呆。
  
  端木起身朝他微微欠身,頭也不回地出了辦公室,直奔人事部。
  
  公司第一優異青年端木瞳早在月前結婚便焚毀眾女一片芳心,如今接到他要離開公司的消息,女人們沸騰了,紛紛跑去其辦公處看著他默默收拾辦公用品。
  
  端木將物品簡單收拾了一下,回身見門外站著一圈女同事,抱著紙箱出門時朝每個人都點頭微笑,一如已往溫柔和煦。眾人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省不了一番黯然,更有甚者還偷偷抹淚,可見這位端木童鞋在公司眾女心中該是多麽溫潤如玉美如神祗的高大形象啊。
  
  走出電梯,手機鈴響。端木走到一邊將紙箱放在腳邊接通來電,那頭不知說了什麽,隻見端木低低笑了幾聲,神情溫柔不同以往,朝通話孔輕聲說了幾句,語調柔膩地能擠出水來,一旁等電梯的女同事紛紛側目,猜想著電話那頭的人,竟忍不住暗暗詛咒起來,足以證明美男對異性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
  
  一個美女能毀滅一個國家,一個美男也能覆滅一個種族,可見美色有多可怕。
  
  在手機裏聽見尤霧說想吃城西獨那一家的俞記燒烤,端木抱了箱子急急繞回電梯內乘到地下停車場,坐上車朝城西馳騁而去。
  
  他倚在後座微微笑,心裏始終覺著,他和她就這樣,挺好。
  
  ============================================================================
  
  回家時被告之尤霧待在臥室補覺,至於為什麽不說是午休而是‘補覺’,這個就……嘿嘿!
  
  端木將帶回的燒烤讓莫濯灝拿去廚房裝盤,輕手輕腳地上樓回臥房,看著那張雙人床上綣著的纖弱身影時,端木心中沒來由地一軟,反手輕輕關上房門,褪下西裝走到床邊半躺下,伸出胳膊讓尤霧枕住,側著身微微攏住她,看著一縷縷亮色發絲在腕上連綿纏繞,他無聲笑笑,替懷中人兒掖了掖被角,剛想隨著闔眼便覺得麵前一陣細細香風迎鼻而過,眼前赫然是一張放大的明豔嬌顏。
  
  “嘻!這麽早就回來啦?!”尤霧攀著他的肩笑彎了眼,“特意回來陪我的呀?”
  
  “那還有假?”端木眨眨眼,笑著擁住她,“今天挺順利的,幾乎沒遇什麽檻兒。”
  
  尤霧在他懷裏蹭蹭,嗅著白襯衣上的淡淡古龍香,似不經意那般問道:“你怎麽跟你們主任說的?你不是說這季度是那老頭兒最重要的麽?如果做得好,他就能回總部?你一走,業績估計會下滑,那他怎麽辦?難道就沒挽留?”
  
  “問這麽多,你想讓我先回答哪一個?”端木捏捏她的尖下巴,下顎在她頭頂婆娑,“我說我老婆懷孕了,我要回家待著,為自己成為‘準爸爸’做倒計時。”
  
  “然後他就把你放了?!”尤霧有些吃驚,“不是有詐吧?怎麽這麽容易放你走,換作是我,要是不為我所用的,我寧可毀掉。”
  
  端木愕然,睇見尤霧正戲謔地望著自己,不禁笑著去啄她的唇,道:“霸道的小家夥,誰教你的!”
  
  “社會教的。”尤霧伸手一顆一顆解著端木的衣扣,“有句話不也這麽說的嘛:社會是最好的老師。”
  
  端木眸中掠過一絲無奈與憐惜,揉著她的發在上邊印了好幾個吻,靜了半晌,突然道:“多多,我們生個孩子吧。”
  
  尤霧亦是怔住,瞪大眼一臉惶然地望著他道:“你說,我們倆生孩子?我,給你端木瞳生孩子?!”
  
  見端木頷首,尤霧連連搖頭,道:“我這輩子不會為任何人生孩子。端木,你還是等我下輩子吧。生孩子疼,我害怕,我覺得麻醉劑不可靠;另外,我不大喜歡太小的孩子。”
  
  “傻瓜,開玩笑呢,你還真信。”端木笑,隻是笑中暗含了絲苦澀。
  
  隻怕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端木,你喜歡孩子,我們可以去抱養啊。再說了,家裏不是有莫莫他們嗎?這些孩子你不喜歡?”
  
  “怎麽會。”端木拿手戳戳她微微鼓起的腮幫,“如果不喜歡,當初就不會答應你住過來。”
  
  如果不喜歡,也不會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今天能順利辭職,其實也是有交換條件的。”端木道:“上午簽署了一份協議,是比利時一家食品公司的。那個代表人,似乎對我很有好感,想讓我做保人,我答應了。這就算是我為公司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代表人?”尤霧果然來了興趣,翻身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問:“那人長什麽樣啊?帥不帥?”
  
  “藍眼睛鷹鉤鼻。”端木笑。
  
  “噢,鷹鉤鼻!”尤霧深以為然地對端木道:“不是我對他這類人有五官歧視,隻是麵相書上說,這類人多半很有心計,很會玩手段哦!你得注意點!”
  
  端木點頭,捏捏她滑嫩的臉蛋道:“我會的。明天就得出差飛比利時,五天後回來。”
  
  “五天呐!”尤霧一臉沮喪,扒拉著手指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人家想要比利時的巧克力,世界聞名的!”
  
  “沒問題!”端木輕巧應下,尤霧一樂,圈著他的頸又將臉貼了過去,揮揮手做了個‘切割’的動作,狠聲道:“如果那男人敢動你,你就廢了他那色坯!”
  
  端木睜大眼信誓旦旦地直稱‘好’,尤霧嘻嘻輕笑,麵上一副甚是開心的神情。
  
  兩人擁著,彼此之間近到能嗅到對方的呼吸。房內安靜,隻聽到牆麵上的木框時鍾嚓嚓作響,尤霧轉眼看看端木,輕輕推他的肩,卻沒得到回應。
  
  見端木走神,眉宇輕鎖看著甚是煩心的模樣,尤霧嘟著嘴也不大樂意了,兩手繞在他胸前,將吻細細密密地印上去。先是他的額,再是他的眉,再是他的眼,再是他的唇……
  
  “多多,”端木扣住她的手腕喚住她,笑容裏帶著痞痞的壞,“昨晚還沒喂飽你嗎?現在是準備幹什麽?”
  
  明知故問!
  
  尤霧頗不滿地撇撇嘴,湊上前吻吻他的唇,蔓在他耳邊一口含住他的耳垂,滿意地感覺到他身體的輕顫後一字一頓輕輕吐出兩個單詞:
  
   YOU。
  




ACT8226;54

  窗外雲層翻卷,綿厚的純白,還夾雜著幾絲湛藍,甚是好看。端木隻粗粗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轉麵接住美麗的空中小姐遞來的濃咖啡,送到唇邊輕抿了一口,斂下眼睫刻意忽視掉粘在臉側的炙灼目光。
  
  數秒之後,身邊的陪同人員被支開,一雙手搭上身邊座位的扶手,正巧覆在端木手背上。端木心下嫌惡,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擱了咖啡杯去翻一旁的雜誌。耳邊呼吸一重,端木輕吐一口氣,強擠出一抹笑,微微側首道:“詹姆斯先生很熱愛中國文化啊。”
  
  “呃?”藍眼暗了暗,顯然是不大明白那話中的意思。
  
  “您……這麽急於想再次嚐試中華武學,難道還不夠熱愛?本以為上回那次,您該收手了。不過武學精髓也是不斷切磋所得出的結論,看來您對我國武學果真研究頗多。”
  
  詹姆斯眼中劃過一絲溫慍,悻悻坐正身體。端木不覺一笑,抬腕看看手表,繼續捧起雜誌。
  
  “瞳,你該明白……”詹姆斯喏喏開口,見端木一臉無謂,不禁急著去抓他的手,低聲道:“我喜歡你。”
  
  端木早一步將手移開,讓對方撲了個空。聽到如此突兀的一句告白,他心下微詫,可麵上仍是淡淡地,隻道了聲“謝謝”便再無後文。
  
  “瞳……”詹姆斯有些著急,湊向前似乎還想解釋什麽,端木不耐地打斷道:“請您自重,我已結婚,我很愛我的妻子和孩子。”
  
  詹姆斯一手朝扶手憤然捶下,周圍眾人一驚,見老板麵有慍色,通通識趣地轉過臉避開。他轉眼盯著端木看了良久,眸中的藍深了幾分,見端木對他的灼熱視線無動於衷,隻好輕聲道了句“對不起”。
  
  端木敷衍一笑,禮貌應下,再不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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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達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時,北京正值午夜,但在這兒卻是明豔午時,驕陽懸天。偌大的機場異常安靜,不似以往旅遊旺季時的喧囂。端木拖著旅行箱拉杠去預訂五天後的回程機票,接著隨眾人出機場直奔布魯塞爾市中心的天鵝餐廳。那是一家旅館,著名的“□宣言”就是馬克思與恩格斯再這兒起草的,天鵝餐廳由此成名。
  
  午後的布魯塞爾陽光充沛明媚,罩在身上滿是一層融融的暖意。端木心情大好,坐在車裏看著窗外沿街的風景,迎著風微微揚起唇角。
  
  副駕駛座上的詹姆斯看著反光鏡中那張純美笑顏,眸光忽明忽黯,逐漸深邃複雜起來。
  
  布魯塞爾位於荷比法鐵路幹線的心髒地帶,被譽為歐洲最美麗的城市;也是北大西洋公約組織 (NATO)和歐洲聯盟的總部所在地。它擁有全歐洲最精美的建築和博物館,摩天大樓和中世紀古建築相得益彰,巧克力也是世界聞名。都說法國的巧克力好,可若要真的做比較,稱比利時的巧克力為極品也是當仁不讓。
  
  想起尤霧伏在自己身側噘著嘴討要巧克力當禮物時的可愛表情,端木眸色一柔,抿唇漾出一記淺笑。
  
  見端木喜看沿路風景,詹姆斯特意讓司機放緩車速。駛過廣場上一塊塊由花崗石錯落鋪就而成的地麵,仰首看去,四周皆是各具特色的歐式風格中世紀古建築,鱗次櫛比異域風味十足;樓憧上的各色雕像也刻畫雕琢得極為傳神逼真,雖隻是匆匆一瞥,但仍能感受到那抹曆史所持有的華麗與滄桑。
  
  悠閑散漫的路人,街邊靠店聚在小帳篷下端著大啤酒杯的三三兩兩的食客,談笑風生成群結伴的少年少女,互相挽攙著遊逛店鋪的衣著光鮮的異域美女……,端木微閉了眼深呼吸一口,眼見路前便是天鵝賓館了,抖擻精神坐直了身體,衝著鏡中一看,詹姆斯躲避不及,被端木望著正著,暗覺尷尬。端木詳裝無事一般朝他頷首微笑,後背仰著靠座靜等車停。
  
  哥特風的天鵝餐廳,正門門前雕著一隻白天鵝展翅仰項的翱翱姿態,估計是因此得名的吧。
  
  端木含笑拒絕了司機替他拿行禮的好意,自己握著行禮拉杠往前,詹姆斯和另外兩個陪同人員亦步亦趨緊跟其後。
  
  踏上門前的矮階梯,繞過坐在一旁擁吻的小情侶,伸手推開茶色的玻璃門,風鈴輕撞叮咚作響,端木轉身朝詹姆斯等人頷首道謝,示意眾人送到這裏就足夠了,又簡單商討了幾句明日去公司辦理業務的時間和事宜,就此別過,相約明日再見。
  
  在總台辦完手續,接過那名有著亞麻色明亮眼眸的酒窩少女遞來的房卡,端木回住處簡單沐浴了一下,給尤霧打了通國際長途後轟然躺倒在床,按揉著太陽穴闔眼淺睡了一段時間。休息過後見天色已近傍晚,天邊火燒雲金邊泛紅,繞在山際煞是好看,他坐起身,看到手機上詹姆斯撥來的未接來電,打了回電婉拒了他的晚餐邀請,從行禮中隨意挑了件米色V字領羊毛衫套上,勾了外套走出旅館。
  
  門外一盞昏黃的路燈已被點亮,夜幕低垂,此時的布魯塞爾別有一番景致。端木拍拍口袋裏的城市地圖,回身看了眼旅館,朝前邁開腳步。徒步走到大廣場附近,在喧鬧的人群中穿梭,仰首看看天空,純醇的暮藍色天簾令人癡迷向往,幾顆細碎的璀璨星子散散墜著幾顆,讓人莫名放鬆下來。看著周圍熏黃色路燈光線交織著,撲灑在那些古樸精細的建築上,它們在淡淡夜色中飄逸著哥特式建築的富麗精致,湧動著曾經文藝複興時的自由奔放,高聳的頂尖,細長的窗框,典雅的鏤空雕刻與雕塑裝飾,似夢似幻。
  
  端木往人群稍微稀疏的地方走了幾步,放眼望這片呈長方形的大廣場,視線內出現一座惹人注目的巍峨大樓,想必定是布魯塞爾市政廳無疑。
  
  整座建築雄偉恢弘,造型宏偉,空靈高聳,廳塔上塑著的布魯塞爾守護神聖米歇爾驕傲地屹立於塔頂,超凡脫俗,似在俯瞰這座千年起落的美麗古城。
  
  看著自己居住的天鵝餐廳正與市政廳相鄰,端木雀躍,披上那件墨綠色的薄風衣直赴那座形似燃燒火焰的市政大樓。
  
  廳內陳列著不同年代的雕像、壁畫、藝術珍品。天花板上繪製的圖畫美妙絕倫,走廊裏布滿五彩續紛的壁畫,甚至還收藏有曆史名人的巨幅肖像畫以及世界著名畫家的巨幅油畫。欄杆花紋雕刻精細,雪白色的大理石樓梯,像一條銀蛇婉蜒而上。
  
  根據向導牌,端木很轉進了市政長官辦公室門前,周圍走廊上壁畫精美,卻空無一人。他回身四處看看,推門而入,古色古香的陳設就像一座小巧精妙的展廳,微微泛著米黃的牆麵上掛著一幅幅巨型珍貴的紋花掛毯,略微褪了色的畫麵上描繪著中世紀人民的生活情景。
  
  室內一角還擺放著一座武士銅像,他身穿盔甲、手執長矛、騎著駿馬,傲氣非凡,腰帶上一串優美銘文正標誌著他高貴的身份。他是曆史上曾占領過布魯塞爾的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的銅像。後牆上則掛著著名畫家魯本斯的巨幅油畫,描筆精妙,栩栩如生。
  
  推窗而望,暮色已沉,大片大片的藍垂墜下來,各家各戶早已亮燈,街邊人群熙攘燈火通明,甚是熱鬧;相比之下,辦公室內倒顯得有些暗沉。端木環顧四周擺設,想到自己獨自闖進他人領地未免太過失禮,隻好離去。
  
  廣場附近是購物街及餐廳,歐洲最古老的購物街 Galeries St. Hubert也在此地。端木不喜人們過分嬉鬧,隻好繞過市政廳大廈走向左側的街道,明明應屬於同一界域的小道,人群卻是奇跡般地少。端木也未多想,兩手揣在衣袋裏緩步走著,耳邊隱隱傳來幾聲孩童嬉笑嗔鬧的玩耍聲,端木回頭看了一眼,沒望見任何人影,回過頭來默默往前,不過幾秒,身後又是那幾聲嬉嗔,帶有孩童稚嫩清脆的嗓音,隻是咬著法文的語句不大清晰,但微微能聽出幾個含義頗貶的詞語。端木原不想回身,可身後叫嚷聲越來越大,他被引得回過頭去,隻見一個孩子拚命朝自己這處跑來,黑發黑眸都微微泛著健康的光澤,隻是臉上滿是灰塵泥土,還混著幾道血印,身上的衣服被撕破,淩亂不堪;他身後還追著幾名幼童,紛紛彎腰撿起地麵上的小石子砸向他,一麵互相調笑一麵朝他吐著粗魯難聽的罵詞,大多是和他母親有關的。
  
  之前那些話語定是他們罵出的沒錯,隻是為何要一起欺負這個孩子呢?端木站在原地未動,見那孩子邊跑邊望著自己,一對黑眸晶亮晶亮極是好看,他甚至以為那孩子會像自己求救,可沒想這個不及自己胸口的小身影直略自己而去,端木上前跑了幾步,心中莫名地想追上他,可那孩子跑得太快,他隻追到前方的十字路口便停了腳步。
  
  看看一旁指示牌,知道這裏便是埃杜裏弗小巷裏,其中有一尊被譽為布魯塞爾的象征的塑像,就是有"布魯塞爾第一小公民"之稱的撒尿小童朱利安的古銅塑像。他是城內最負盛名的古跡之一。相傳他就是歌德弗雷三世公爵兒時的化身,因此每個來到布魯塞爾的遊客都會來此看看這位小英雄。四周遊客雲集,那孩子一下隱沒在人群中不見蹤跡,端木有絲懊惱,回身見那幫兜小石塊的孩子們追了上來,忍不住用法文詢問了幾句原由,不料那些孩子不僅不停步回答,還紛紛將手中石子擲向他,一麵叱罵著一麵哄然跑走。端木抬肘背過身躲著那些石子,抬腳欲後退時,腳底不知踩到一顆渾圓的硬物,身體向後傾斜著便要摔下。
  
  腰後突然圈來一隻手,一句輕柔的“小心”落在耳中,端木循聲仰首,正望見一雙深褐色雙眸,看看五官,是個英俊秀氣的男人。
  
  端木被扶起身,看著從腳邊骨碌碌滾到一邊的玻璃彈珠,抬首驚魂未定地朝對方道了句“謝謝”,隻聽那男人輕笑幾聲,溫潤柔和的嗓音散在夜風中多了幾分淡淡的冷澀。
  
  他比端木足足高半個頭,微俯了身望著他,脫口而出的中文標準流利:“你也是中國人吧?”
  




ACT8226;55

  那張臉,似曾相識。在輝煌明亮的燈光下,似乎英俊到有些晃眼。端木在黑暗中側過身望向窗外,將腦海裏那極富立體性的深刻五官和記憶深處的另一張臉緩緩重疊在一處,心口猛地一緊。
  
  他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將臉埋進枕頭,數著綿羊強迫自己睡去。
  
  一夜無夢,在第二天清晨收到尤霧的“愛心morningcall”後微笑著回了條信息,起床洗漱整理,眼見快到約定時間,這才從容而去。
  
  到達會場時大部分重要人員已到齊,端木的高學曆和高能力無疑使他在此受到尊重與禮遇,互簽儀式十分成功。他避開詹姆斯,拎著公文包直接搭計程車回了旅館。
  
  拉開窗簾,讓陽光灑滿整間臥房。端木好心情地撥通家中的座機電話,是段傲陽接通,聲音依舊悶悶的,端木一麵心道這孩子臭屁一麵暗笑,聽到尤霧悅耳的聲音後心情豁然開朗,走到小陽台上向她介紹著布魯塞爾的美景,尤霧聽得咯咯直笑,之後一再提醒他不要忘記將比利時巧克力帶回來,端木笑著應下。
  
  “本來明天就可以回來,不過我還得等公司那邊來人接洽,不然走不了。”端木有些無奈,手指撥弄著陽台欄杆上的小石礫。
  
  “啊,那你就多住幾天好啦!布魯塞爾是個好地方啊!是歐洲第五、世界第八的金融中心呢!嘻,多住幾天,別忘了拍幾張照片傳進我MSN裏,我要看大廣場市政廳,還有原子球博物館!”尤霧的話語音調微微拔高,端木可以想像她拿著聽筒說話時眉飛色舞的模樣,“我有合作夥伴在那兒,也和那邊一家大型貿易公司有過往來,隻可惜,那兒我一次都沒去過!”
  
  “那你過來吧,我陪你去玩幾天,怎樣?”端木壓低聲線,刻意引誘著尤霧躍躍欲試的好奇心。
  
  電話那邊靜了幾秒,尤霧遲疑道:“還是不去了。家裏忙著呢,要我一走,這些家夥不知會鬧成什麽樣子。我公司裏還有一攤子事沒忙完,看來我是沒那個福氣啦!嗬,這次算了,下次咱倆一起去巴比倫看看好不好?我喜歡那裏!”
  
  “好啊。”端木又同她閑聊了幾句,意猶未盡地按斷了通話鍵。兩手抱臂枕在腦後,望著天花板笑得……很傻很天真。
  
  尤霧掛了電話,扭頭去捏段傲陽的臉,在他耳邊嚷嚷道:“幹嘛要天天黑著臉,你以為你是包黑子嗎?!來,笑一個給我看看!”
  
  段傲陽死瞪著她不動,尤霧繼續捏,……還是不動。
  
  “段傲陽,現在我正式通知你。沒有人願意整天對著一張冰山臉去微笑,如果你不想一輩子待在家裏,最好給我控製情緒!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麽原因整天悶悶不樂,或許是你上輩子的習慣問題,這些我都不想去知道,雖然你的身體年紀隻有5歲,但是實際年齡已經二十有餘了,這些事你自己有能力處理。我現在要告訴你,既然你已經來到了我們這個世界,那你就必須讓自己去習慣它!你要學會去把自己這個整體融入其中!無論是誰,如果想要拋開世界獨自生存,那麽世界會遺棄他,他剩下的就隻有死路一條!該怎麽樣,你心裏應該最清楚不過。”尤霧一張笑魘變化迅速程度令在場眾人震驚,她起身扔下一句話後噔噔噔上了樓,餘下一幹瞪眼張嘴的童鞋在原地發愣。
  
  “段傲陽,之前你送我的那四個字,我不接受。因為你自己也沒有做到,所以也沒有資格來要求我。現在我把它還給你。……你,好自為之!”
  
  段傲陽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些什麽;行喻然立即體貼地坐上前拍拍他的背;行喻言拉著莫濯灝的手看著尤霧離去,目光裏似乎帶著那麽點……敬仰;葉之顏眸色有些複雜,分別睇了段傲陽和尤霧一眼,埋下頭繼續看自己的書。莫濯灝見隻有葉之顏神色平靜,不禁好奇,伸手翻開他手中書本的封麵一看:《武侯八陣兵法輯略》。
  
  莫濯灝嘴唇一扁,好似便秘那般皺著眉轉過頭去,想到之前尤霧在沙發上和她那次談話,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
  
  “Leo,是我。”尤霧耳上別著藍牙,一邊換著外出正裝一邊接他人通話,“天鵝餐廳2樓走廊盡頭左側房間一位年輕的中國遊客,力保他在布魯塞爾不出任何意外,並把他一切行程發郵件告訴我;另外你也準備一下,通知企劃部做下次招標的企劃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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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先生,樓下有人找您,需要和他通話嗎?或是讓他上樓找您?”聽筒裏糯糯的女聲傳來,是樓下總台的那個可愛的酒窩少女伊娃(Eva),端木想了想,道:“請他上來吧,謝謝。”
  
  “不用謝,我馬上請他們上樓去。”伊娃話音帶笑,看來心情不錯。端木掛上旅館內線,起身穿上外套。
  
  在這裏住了兩天,和小旅館裏的工作人員也相熟了不少,他們看端木都來自東方,又有著令人著迷的談吐和外表,都願意和他談話往來。總台的伊娃便是其中一個,“瞳先生”這個稱呼便是她最先叫出口的,用她的原話來說就是:“端木先生”這個稱呼叫起來沒有親切感,還是叫“瞳先生”更為合適,更顯得平易近人。
  
  廚房裏的掌勺師傅羅伊克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大胡子男人,似乎很樂意和端木討論中國美食,因此每次點餐時都會給端木加些額外的菜式或餐後甜點,也是個對飲食料理癡迷的可愛的人。
  
  收回心神,端木走到門邊停了幾秒,深深吸了口氣,聽見門外伊娃歡快的叫聲後開了門,她嬌小的身軀後果真站著一臉揚笑的詹姆斯,藍眸卻泛著清冷的淡淡光澤。
  
  “伊娃,請給我們端兩杯咖啡好嗎?謝謝!”端木朝伊娃笑笑,看著她彎著眉眼綻出小酒窩,提著蓬蓬裙擺迅速跑下樓去。
  
  將房門虛掩上,回過身,見詹姆斯一臉期待向往地看著自己,端木不自然地強笑一下,抬手請他坐在沙發上,自己在一旁坐下,兩手交疊在一處,拇指互相摩擦婆娑,似乎在等著詹姆斯先道明來意。
  
  詹姆斯垂首沉默了幾秒,開始打量端木的房間,指了指窗邊的小陽台,道:“這房間的采光效果不錯,早晨甚至還能看見日出!”
  
  真拙劣的搭訕語。
  
  端木心中誹謗了幾句,可麵上仍是禮貌地迎合著頷首。詹姆斯頓了頓,似乎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隻是一味地盯著端木的側臉發怔,見端木轉過臉來看自己,不免覺得自己失態,隻好抬手訕訕地摸著鼻梁。
  
  典型的鷹鉤鼻。鷹鉤鼻也就算了,其實鷹鉤鼻長在某些人臉上甚至能帥到慘絕人寰,可惜長錯了坯子……端木想起出門前尤霧的告誡,在心底暗暗搖頭。
  
  兩人就這麽靜靜坐著,聽著窗外人聲喧囂,彼此都不知該說些什麽。正當端木等得不耐煩想下逐客令時,手突然被死死握住,詹姆斯半跪在椅邊看著自己,握著手的掌心全是濕汗。
  
  “瞳,我……”
  
  “瞳先生!”伊娃在門外喊著,詹姆斯立即拍拍褲腿坐回原位,端木順勢抽回手。伊娃在門外敲了兩下,推門而入,將盛著咖啡的托盤擺在小茶幾上,拿著咖啡杯在二人麵前擱置好,帶著托盤退出到房門口,朝端木甜甜笑道:“希望二位聊得愉快!”說罷彎身帶上房門輕步而去。
  
  端木喝了口咖啡,口中是咖啡特有的甘苦與縈繞在喉間的濃厚醇香,他思酌片刻,還是決定和詹姆斯把話說清楚。這樣的牽扯不清,令他厭煩。
  
  詹姆斯也呷了口咖啡,皺了皺眉,問端木道:“你喜歡喝苦的?”
  
  “是。”想起尤霧也是同樣喜好,端木眉宇一舒,“越苦越好。”
  
  “這樣啊。”詹姆斯不再說話,端著咖啡杯喝得極是艱難,端木權當這廝不存在,隻悠遊品著咖啡中那抹濃鬱的香。
  
  二人又是沉默。最後詹姆斯還是忍不住了,擱下杯子便繞到端木身前蹲下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抱住了端木的腰,兩手掀起他的西裝外套和襯衣,在他光滑的背脊上遊移,嘴唇也湊上前一通亂吻,微閉了眼一副很是沉迷的模樣。端木回過神,大怒,想他自己都TM要辭職了還要在異鄉被這禽獸侮辱,叔可忍嫂不可忍!他用力掙開他的雙臂,對準那張令他反胃的臉一拳甩去,‘嘭’地悶聲一響,詹姆斯向後一倒,單手撐著地麵,另一手捂住唇,手指在受傷處一抹,竟抹下一道血絲,不禁也紅了眼,有如猛獸撲食般再次襲上來。
  
  端木早有預防,側過身避開,一腳踹向他的腳步,卻反被抓住了腳踝,端木使力蹬腳卻毫無效果,不禁越發來氣,撲身上前有拋給詹姆斯一記勾拳,看準床麵方向弓起被抓住的那條腿頂上詹姆斯胃部,另一腿來一個記橫掃,整個人支點一偏摔倒在床,詹姆斯吃疼悶哼,見端木已跌上床,也隨著欺身上前,鬆了他的腿兩手來扣住端木的手,俯著臉就要吻,端木見那張臉在眼前放大,氣極,一張俊臉脹得通紅,抬腿頂向詹姆斯小腹,另一手迅速拿手肘去劈詹姆斯後頸,不料詹姆斯腦袋一偏,手刀沒劈準位置,隻是讓詹姆斯吃痛皺眉,被端木趁機壓在身下,對著那張臉狠狠揮過拳頭,詹姆斯嘶地扯動嘴角吸氣,眼邊脹疼無比,一時分神,又吃了端木一拳,兩腿向旁一踢,掃下茶幾上兩杯咖啡,褐色液體浸濕地毯,摔在地麵一聲悶磕,另外一個杯子被撞向牆麵,乓鐺一聲碎成兩半,端木看了眼杯子,詹姆斯抓住這一破綻迅速回擊,伸手狠抓住端木的發令他將頭上仰,另一腿夾上端木腿側,端木雙目充血,唇瓣櫻紅,透著一抹妖異的美,詹姆斯一失神,被端木反製住,又吃了幾拳,端木起身搡著他的衣領抵到床邊,他拚命揚手想反擊,一手揮下床頭櫃上的台燈,整個床頭櫃都被扒拉了下來,又是悶悶一下砸地聲。
  
  端木見房內已是混亂不堪,索性發起狠來,兩手掐住他的頸,看著詹姆斯的臉一點一點脹成紫紅,正想下一步該如何時,門邊晃過一抹深灰,端木一愣,心想門外怎麽有人出現,正想著,詹姆斯一個使力已掙脫開來,重重咳了幾聲,忍痛死命壓製住端木,一巴掌揮過去,大力扯開端木衣襟,扯落一排衣扣,正當端木掙紮時,詹姆斯身後突然出現一抹褐色,再看時,詹姆斯已被人揪著衣領帶了起來,來人將詹姆斯抵住牆麵,詹姆斯一拳揮向男人頰邊,男人一愣,眯著眼一連數拳揮在其臉上身上,弓著膝蓋狠狠衝擊詹姆斯的腹部,詹姆斯一臉痛苦地彎下身,麵上鮮血青紫混雜一起,破敗不堪。
  
  “滾!”男人厲聲大喝,拎著他的衣領將他摔出門,見走廊上圍觀著的各色人群,隻好將房門關緊,走到端木身邊,朝他伸出手,話語間帶著深深的擔憂。
  
  “喂,你還好吧?”
  




ACT8226;56

  “今天真謝謝你。”端木拿著沾著藥液的棉球替男人拭顴骨上的拳傷,抿抿唇,語氣中滿是抱歉,“但是連累你受傷,對不住了。”
  
  “啊,沒關係。”男人一笑,卻扯動傷口,眉心一皺倒吸一口氣,端木亦擰起眉尖,手中力道又輕了輕,隻見那男人衝自己感激地笑笑,道:“都是中國人,遠在他鄉的,我不幫同胞,難道還幫那個洋鬼子?”
  
  端木莞爾,呼吸淡淡撲在男人頰邊,竟發現男人臉紅了。端木一窘,瞥見男人看向自己不大自然的眼神,隻能低咳幾聲以做掩飾,男人也跟著側過臉去。
  
  室內空氣有些僵濁,端木想了想,這才記起腦中的疑問,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的?”本還想問問他到底在門前站了多久,是否也看到了那抹暗色。可考慮半天還是覺得突兀,隻好把這話重新咽回去。
  
  “恩……其實我就住在你對麵房間。”男人靦腆一笑,指了指門外,抬手撓撓頭,“那天晚上我走在你背後,本來想跟你打個招呼的,不過你走太快了,我沒追上。”
  
  端木扯扯嘴角,繼續替他上藥,“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謝謝你。不然現在的情況指不定該有多糟糕。”朝他伸出手,“我叫端木瞳,叫我端木就好。”
  
  “呃,端木。”男人笑笑,也伸手握住,話語凝滯了幾秒,道:“……我叫……呃……沙木。嗬,尾字同樣也是木字。”
  
  “你是來出差還是旅遊呢?”
  
  “旅遊。我喜歡去世界各個城市逛逛,散心的感覺不錯。……看樣子,你對布魯塞爾還不大熟悉吧?不如待會我給你做免費向導,一起去四處轉轉,如何?”
  
  端木不置可否地笑,眸中的溫暖能漾到人心底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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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魯塞爾作為比利時的首都,已經有1000多年的曆史了。它屬於海洋溫帶闊葉林氣候,春秋兩季是旅遊旺季。你算來對季節了!”沙木將外套甩手搭帶肩後,另一隻手指指不遠處蔥蘢的綠,“我們可以去城郊走走,那裏有茂密的森林,清澈的小湖,還有綠茵草地!現在先說說眼前吧!”揮手掃向四周建築,“大廣場在每隔兩年的8月會舉行一次為期4天的‘大廣場鮮花地毯節’,鮮花間安有三個噴泉,很是漂亮。雖然來對季節,可要是想看花展,你仍來晚了兩個月。”
  
  看沙木一臉惋惜的模樣,端木搖頭輕笑,轉移話題請他帶自己去布魯塞爾的著名旅遊景點看看,沙木欣然同意,先領著端木在擺有小朱利安銅像的埃杜裏弗小巷裏買了一袋外形各異的巧克力,然後在廣場附近租了一輛觀光車,二人繞著布魯塞爾城逛了一大圈,駛到郊外去看古皇宮、原子球博物館和滑鐵盧古戰場。陽光照耀下的古戰場像是一座發光金礦,那片起伏的開闊地,便是昔日拿破倫戰敗之處。不遠處一座高曰50米的山丘上屹立著一頭鐵鑄雄獅。那是用當年遺留在戰場上的槍炮所鑄造的。獅子山下便是滑鐵盧古戰役展覽廳,那裏陳列著法國著名畫家杜默蘭於1912年完成的一幅長達110米,高約12米的環形壁畫,描繪了在這場震撼世界的戰爭中兩軍激戰、以及拿破侖騎兵潰敗的場麵。端木忙拿攝影機細細紀錄下,見工作人員沒注意,將它藏匿於身後偷笑著和沙木離開。
  
  坐在車上向下一個景點進軍。端、沙二人均是健談之人,很快便聊到了一處,沙木繼續負責介紹景點,端木便拿著數碼攝像機沿途攝影照相,時不時發出點自己對於古歐洲藝術風以及滑鐵盧戰役的見解。直到夕陽西落才回到旅館,沙木邀請端木一齊去廣場鬧市裏的中餐館用餐。
  
  涼風傍夜,晚間的布魯塞爾氣溫偏底,端木隻穿了一件貼身薄衫,沙木體貼地脫下外套不由分說給他披上,還直調侃說自己身材極好,正能借此吸引來比利時美女們傾慕的目光,端木被逗笑,一頓晚餐用得極是舒服。
  
  二人在廣場周圍散了兩圈步才回旅館,端木將外套還給沙木走回房間,剛洗完澡偏迫不及待地拿出筆記本,將今天攝錄下的優美景致傳給尤霧,隻是對於詹姆斯和沙木的事情一字未提。尤霧在照片上截屏,附帶著自己的感想發給端木,倆童鞋在MSN上一直聊到大半夜,最後還是尤霧說要去公司開會,勸端木逛了一天也早點休息,晚上有時間再給他電話,端木這才下線,喜滋滋地跑去睡覺,一夜好夢連連。
  
  那邊夜夢香甜,可尤霧這邊卻是喜憂參半。早在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便接到Leo傳來的短信,說端木在旅館內和一名老外發生爭執,打得難舍難分,最後被一名中國青年攔下,將那老外打得渾身是傷扔出了旅館才算完事。端木並無大礙,隻是幫忙的男人挨了一拳,之後二人一齊暢遊布魯塞爾,看樣子關係已十分要好。粗略的幾行字,尤霧卻看得怒火中燒,睡意當時就消了大半,上網發郵件過去,連連責罵Leo為何不早點出手製止,幾分鍾後收到Leo的回件,話語間滿是委屈與不甘,聲稱是尤霧讓不自己不要叫跟蹤的人暴露目標,因此都不敢現身上前。尤霧一滯,隻好將怒氣全數埋進肚子裏,思考著在端木回國之前,自己是否能抽出時間飛去布魯塞爾。
  
  接到端木傳來的視頻和相片時,尤霧很是高興,雖然那些景致自己曾看過無數遍,但仍裝作很感興趣的模樣將相片分部截屏,配上自己對景點的感慨發過去。她隻是希望端木獨自待在那兒不會覺得孤單與無聊,看端木的回信,相信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他並未感覺無趣,反而興致大增。
  
  哄著端木去休息後,尤霧再次給Leo傳送了一封郵件,讓他去查查那老外的底細,並且去調查清楚那名中國青年的背景資料,能查到多少算多少,在端木回國前,必須要接到資料信息。再有,如果端木再次出現危險,保鏢可化裝成便衣警察上前幫忙,不需要再遮掩。
  
  收到Leo肯定的回複,尤霧這才長舒一口氣,整理好案板上已翻閱完的文件,關了電腦俯身小憩,落地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罩在那俯案側首的嬌媚身影上,勾勒出一層毛絨絨的淡金色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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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木一大早便過來叩門,端木開門,一身清爽利落的淺藍色運動服,看來是早就準備晨練的。二人結伴繞著廣場慢跑了五圈,回到旅館洗澡換裝,一齊去一樓餐廳吃早餐。
  
  伊娃微紅著臉送來黃油麵包和牛奶,還額外加送了兩份煎蛋。她偷瞟沙木一眼,觸到端木含笑了悟的目光後,麵上那抹微紅加深,從臉頰直接延伸到耳根,立馬揣著手跑走。沙木見端木笑得隱諱,也不知道該不該問,隻好默默用完自己那份早餐,再邀端木一起去布魯塞爾公園去消磨上午時光,中午再去唐人街吃中餐。端木應允,換了休閑裝和沙木徒步走去公園。先是進聖米歇爾的教堂做了個禱告,這才進公園。傳說中布魯塞爾市民最喜愛的休憩場所,就是這兒了。
  
  公園一側的柵欄上掛了許多世界各地巨幅空中照,山川連綿樹木蔥蘢,在向遊人宣傳著環保的重要性。倆人繞過噴泉和雕像,直奔公園內小賣部,各揣了一盒冰淇淋捧在手裏。兩個大男人有如孩子般品嚐著冰淇淋入口的絲絲香甜,俊朗的麵上笑容燦爛,引來不少目光注視。
  
  “這裏過去是布拉班特公爵的狩獵場,1775年改建為法國風格的公園。1830年獨立戰爭時,這裏還曾是與荷蘭軍隊對抗的戰場,”沙木看著水泥道兩旁成片的樹蔭,“現在全是一片綠海,宣告民眾們從此能過著寧靜平和的生活。很好。”
  
  前方一棵大樹下擺著幾個連攤,一名栗發女子正拿著黛青色描紋筆替人描刺青圖案。二人駐足看了幾分鍾,也不喜刺青,便覺無趣,隻能掉頭走開。
  
  漫步到人工湖邊,端木擇了樹下一處長椅坐下,嘴裏叼著甜筒,雙臂攤開扶著椅背展成一字型,翹著二郎腿一副極為懶散的模樣,微仰著頭享受迎麵而來的湖風。沙木笑他坐沒坐樣,也跟著坐下,兩手握著糯米筒看著被風吹皺的湖麵出神。
  
  偶爾有幾個遊人三兩而過,端木回身看看沙木一臉深思的模樣,也不便打擾他,隻好獨自起身走向湖邊,微閉著眼想更清晰地感受到涼爽的湖風。
  
  心中一片清明,就在端木認為自己快要入定時,幾句孩童嗔罵聲傳進耳中,大概又是那些辱罵母親是妓女之類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詞語。端木隻覺叫喊聲頗為熟悉,略微一想,便憶起兩天前那個傍晚了。他睜大眼四處搜尋著孩子的身影,隻見湖對麵一抹明黃色一閃,又隱在了雕像後。端木好奇地沿湖走去,看那孩子一頭黑發,似乎就是那回被追打的那個,隻是相隔較遠,五官樣貌辨析不明。隻見那些叫罵聲漸漸臨近,幾個拿著斷樹枝的孩子從一旁小樹林裏竄出來,其中一個瞟了端木一眼,接著又轉過頭去看別處,似乎已認不出身份了。孩子們四處望了望,其中一個眼尖,看見雕像後露出的一抹黃色小角,便嚷嚷著朝那處跑去,孩子們速度很快,黃衣小孩慢了幾拍,被那幾人圍住,隻好攪在一起撕打起來,但他勢單力薄,眼看便處於下風。端木心下著急,卻又看不到孩子家長,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隻見其中一個紅衫男孩將那黃衣孩子慫了一把,孩子正站在湖邊,一個趄趔直直摔進湖中,濺起數寸高的水花。孩子兩手在水中撲扇著,其中似乎還望端木這邊望了一眼,端木心急,拔腿便要衝進湖中救人,不料卻被拉住胳膊。
  
  沙木不知何時站在身後,將端木拉回,望著那在水中撲扇的孩子淡淡道:“他不會有事的。”
  
  “可他不會遊泳!”端木見要出人命,急急辯解,沙木仍是不放行,牢牢扣著端木的胳膊,再次道:“他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端木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又將擔憂的目光投向孩子。隻見那孩子在水中撲騰幾下,便漸漸沉了下去,直到水麵恢複平靜時,岸邊的孩子們才敢蹲下身去看,見果真沒人再站起,孩子們害怕了,哄地一下朝四處跑開,轉瞬便逃沒了影。
  
  “這……”端木咬著唇,隻覺胸悶氣短,看到一條小生命就這樣消逝在自己麵前,不免自責,又忍不住將怒火對準沙木,“現在他死了,你拿什麽兌現之前的保證?!”說著便要衝上前,這回沙木沒拉他,而是站在原地抱臂挑眉。
  
  端木心下疑惑,再望向湖麵時,見仍是平靜,隻好繼續往前走。‘突’地一聲,湖中一下衝出一抹黃,那孩子用手臂劃著水大口喘著氣,慢慢劃回湖案邊。
  
  “怎樣?現在兌現了麽?”沙木笑得雲淡風清,靠在樹幹上望著端木。
  
  端木一時驚住,想通後不免舒心而笑,他抱歉地看了沙木一眼,接到對方無所謂的眼神後才去看那孩子。孩子站在岸邊,兩手捏著衣服與褲腳扭繳著將水擠出好一些才罷休。扭頭之即,他朝端木這邊深深凝望了一眼,接著大步離開。
  
  “喂!”端木望著他單薄的背影忍不住大聲喚了句,那孩子似是聽到了,身形一頓,可最終還是未轉過身來,頭也未回地大步往前走,黃衣漸漸被成片的綠吞沒,最後全部隱進那片蔥鬱樹林裏。
  




ACT8226;57

  過兩天便要回國了,沙木聲稱自己三天後會去倫敦,隻好抓緊最後兩天時間再陪端木去四處逛逛,端木自是感激不盡,對待沙木也少了幾分隔閡,多了幾分麵對好友才有的體貼。
  
  沙木白天外出不知去了何處,端木獨自在廣場四周轉了一圈,進旅館時在總台和伊娃聊了會兒天後才上樓回房間,用MSN和尤霧坐著侃了一整個白日的細碎閑話。尤霧似乎很樂意這樣,拋開熬夜通宵不談,隻跟端木說,白天在公司時,看秘書跟做賊似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需要簽字翻閱的文件送進她的小職員室,感覺很刺激,端木隻是笑,笑中含了些許包容與無奈,寵溺的成分據占最多。他問,他倆的聊天是否會被發現,尤霧笑得更賊,說早已把網絡頁麵調節好了,隻要一看到有人來便迅速切換頁麵,沒人會發現。端木笑她的調皮,可又無可奈何,隻好隨她去。
  
  隻要開心就好,其他的有什麽大不了。
  
  沙木直到城市華燈初上時才回旅館,他神采熠熠地拉了他便往外走,任端木如何套問目的地,就是不說,一路上笑得神秘,看著端木五官皺到一處的別扭模樣輕輕笑,直奔布魯塞爾車北站。
  
  站台下的櫥窗中燈光曖昧,女子們大多衣著暴露,對著路人搔首弄姿,動作嫵媚撩人。紅唇映在斑斕彩燈下帶著一絲妖異,在濕重的空氣中書寫著□誘惑。櫥窗內女子們均是半透明的三點式,各有風情,大多是混血或黑人女子,不見一個白人。女人們拿著高腳凳做道具擺出各種姿勢,端木看得轉身欲走,卻被沙木拉住。他俯在端木耳邊告訴他,這便是布魯塞爾有名的紅燈區,在街邊鬧市區經營得明目張膽。
  
  端木原想直接掉頭回旅館,可耐不住沙木的軟磨硬泡,隻好隨他進了一憧小紅樓,倚在門邊的女子落寞地吸著煙,利落細碎的短發微微遮住側臉,但不難看出是個黑人女子,在燈光的背投下勾勒出完美的剪影。見端木在打量自己,女子立馬直起身朝端木靠近,端木呼吸一促,拉著沙木趕緊進了門。
  
  樓內低緩情歌吟唱纏綿,男男女女穿參其中,不僅僅可用混雜來形容。燈光黯沉昏暗,不時有衣著暴露的性感女郎走來搭訕,端木不答話,沙木攔在他身前以一口流利的法語和一臉玩世不恭的微笑同各色女子調情,鬧罷帶著端木直上二樓。
  
  樓梯口站著一名女子,一頭黑色直發垂到腰際,一身剪裁合體的長旗袍襯托出瘦削卻性感的身形,黑色旗袍兩側的裙杈開得很高,隱隱能探見裏邊的桃紅色蕾絲內褲邊沿,女子似乎感應到有人正看著她,轉過身來正麵對樓梯下,眉目精致卻清冷,櫻唇白膚,旗袍領口是一片黑色鏤空紗,胸前一縷圓弧從左劃到右,弧下還綴著幾朵豔桃色花瓣,她身後雖是一片燈紅酒綠,可靜站在那兒卻襯顯出十足的東方古典氣息,端木回神朝她淡淡頷首,女子抿唇一笑,眼中似乎帶著些與年齡不符的滄桑,眼眶微陷,頰邊的腮紅很是牽強,看著貌似精神一直不大好的樣子,但仍有別番風味。
  
  端木一時猜測不出這女子的年齡,隻好回過頭輕聲問沙木:“你說她多大了?是中國人麽?”
  沙木聳聳肩表示不知,詭秘一笑後問端木:“怎麽,對她感興趣?”
  
  端木搖頭。他隻是覺得,這樣的女子不適合這兒,她應該……
  
  應該怎樣呢。這是事實,更改不了事實,說了下文,也無法改變她的命運,多的隻是庸人自擾罷了。
  
  見端木神色不對,沙木也不方便多問,隻能攙了他的胳膊拉他上樓,走過女子身邊時,一抹馨香繞進鼻下,女子微笑著站在他二人身前用並不算流利純正的法文道:“二位先生是來尋樂子的,不如就把今晚交給我吧,我定會讓二位滿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沙木轉麵等端木的意思。端木想了想,還是忍不住用中文問道:“請問,您是哪國人?”
  
  女子眼中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被掩去,笑容更加甜美。她睜大眼睛詳裝聽不明白,繼續用那一口略顯生澀的法語說道:“要是先生們不嫌棄,請跟我來。”
  
  端木深呼吸,點點頭。女子又是一笑,帶著他們避開人群往一條狹長的甬道裏走,轉身,推開一間紅漆木門,引端、沙二人入室。
  
  室內陳設簡單,彌散著的薰香也甚是素淡清雅,一如她的人,看不出有多繁複的內涵與背景。她走到門邊替二人叫了壺茶,端上來後,端木發現這竟然是碧螺春,很是驚愕。沙木也頗為吃驚,女子卻是裝做未看見他二人的神情,隻半蹲下身拎出桌下小暖爐將茶壺保溫,一係列動作似是做慣了那般嫻熟,沙木問:“每次有客人來,你都這樣為他們暖茶麽?”女子搖搖頭,也不答話,隻坐在一邊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品茶。
  
  沙木他們不問,女子也就不答,隻是一直微笑著,笑容中蘊涵著一抹能令人心安的意味。端木喝去小半盞茶,這才抬眸細細打量女子,見她眉梢眼角風情甚濃,卻透著幾絲倦怠,妝下的肌膚依舊白皙完好,隻是感覺略微有些鬆弛,對上女子略帶探究的目光,端木才發覺自己有些失態,竟盯著對方看了良久。回頭看看沙木,隻見他一臉揶揄的笑,隻垂了眸一杯接一杯地喝茶,隻道離開祖國太久,能喝到家鄉水,感覺親切,所以該多飲一些才好。端木嘴角一抽抽,也無暇再管他,自己也端了茶杯抿了一口。
  
  女子說給自己取了個中文名字,但執意不願說自己究竟為何國籍。端木也不逼問,隻問她的中文名。她說自己叫“染墨”,笑容中摻了幾分悲淒之感。
  
  染墨染墨,在如此渾濁之地替自己取此名,倒真是形容貼切。世界原就是墨缸,眾人廝混其中,誰人汙濁?誰人清白?
  
  端木撫額幽幽一歎,隻覺眼前香風一掠,轉眼見那女子已坐在了沙木懷中,兩截藕臂纏著他的頸,湊著唇在他耳際細細吻著;沙木一副極受用的模樣,微閉了眼任她一雙白嫩素手在自己衣衫內溫柔撫弄,見端木無動靜,便睜開眼看著他,含了幾分戲謔。端木隻覺這二人此刻場景像極了幾天前自己同尤霧的徹夜纏綿,不禁倏地紅了臉,一臉微帶怯意暗含羞的模樣惹得沙木一愣,腿上坐著的染墨已解開了領口的盤扣,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肌膚,沙木看看端木,頓覺有些心煩意亂,一手托住染墨的腰,一手從裙擺開杈處伸進去,一陣稀唆聲響,桃紅色絲帶已繞上沙木手指一端,染墨滿麵羞紅絲毫不像個久經風月場的調情老手,隻微仰了頭,讓自己的身體越發貼進沙木的臉,滿麵迷醉地享受著他埋在自己頸間胸前的一片片濡濕輕舔。
  
  端木隻覺自己已是多餘,若是再繼續坐下去,隻怕要擾人好事,便站起身放輕腳步往門口走去。沙木見他欲走,便出口喊了一聲,端木回頭滿臉的不好意思,見染墨浸著□的雙眸似霧蒙朧,想來突然被自己這樣打斷定不好受,心下一時過意不去。
  
  沙木拍拍染墨的臀,示意讓她去扶端木,端木趕緊搖手拒絕,可沙木不依,染墨也正值興頭,起身一步三擺地踱了過去,那婀娜身姿,隻怕尤霧見了也得叫一聲“好”。眼見染墨離自己越來越近,端木先前的慌神卻奇跡般平複下來,剛想著說辭預備離開,不想門被扭開,竄進來一個黑發黑衣的小男孩。
  
  黑發黑眸黑衣黑褲黑鞋,全套的黑,可眸中那抹堅毅,端木不會忘。隻是孩子今日不似以往那般難堪落魄,洗淨後的皮膚是淡淡的象牙白,五官很是清秀,不似行喻言那般的妖嬈,也不像葉之顏那般的陰柔,而是隻屬於優質少年的斯文俊逸。
  
  再看看一旁衣衫半敞的染墨。她見孩子進房,眉間浮出一抹驚慌和怒氣,匆匆整理著身上的衣物,拉著孩子一臉嗔怪。
  
  “這位是……?”端木已猜到大半答案,但仍是問了一句。
  
  “不好意思,這是我兒子。”染墨咬著唇低聲說著,似乎極是不願承認。端木和沙木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不置信。如此年輕美貌的母親,已是少見了。
  
  現在端木總算明白那些孩子為何要追著他一人打,要咒罵他的母親,原來竟是這個緣故。這孩子想必吃了不少苦頭。
  
  端木看著他的目光一柔,朝沙木投以一個眼神,意思指他二人該離開了,不要防礙人家母子相聚。
  
  沙木有些不情願地起身,染墨見他二人要走,竟有些著急,端木從錢夾了抽出一百歐元(一千元RMB左右)放在茶盞下壓著,拉著沙木朝染墨和那孩子頷首微笑後匆匆離去。
  
  染墨看著遠遠超出陪夜金額的紙幣,有些吃驚,但更多是一種無法言明的憂鬱,似是有什麽要講的話未講完,便被撩了單。
  
  端木已無心細想這些,隻拖著沙木想盡快回到旅館。
  
  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睡夢中的自己在一條長長的甬道裏奔跑,前方一抹黑色孤影立在那兒,唇邊掛著的笑寫滿不甘。無論他跑得有多快,仍舊觸碰不到那抹黑影,他驚惶,聽見從尖銳演變成淒厲的笑聲在甬道內回響,額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兩手握拳,指甲深深戳向肉下,端木吃疼一哼,慢悠悠醒了過來。
  
  窗外的陽光給室內帶來驅散黑色陰影的光明色彩,端木抬手蹭了蹭額上冷汗,拿著換洗衣褲走進浴室。
  
  今天是在布魯塞爾的最後一天,沙木一大早便來敲端木的房門,陪他去市場選購要帶給家人精奇禮物。
  
  不雜糅任何浮塵的純粹陽光籠罩在人周身,暖洋洋的。端木戴著棒球帽,挎著斜背包和沙木逛集市。今天是星期天,布魯塞爾大廣場上花鳥集市簇集成河,百花鬥妍,群鳥爭鳴;相約逛街購物的居民也比平日裏多,端木二人跟在人群中看街邊可買作當禮物的小物什。最後端木替尤霧拎了一大袋比利時招牌土特產——巧克力;幫莫濯灝買了一頂造型獨特的白色遮陽帽;送給行家倆小子的是一家魔法玩具店裏賣的癢癢粉,撒在人身上便是微微的刺痛和搔癢,也供惡作劇使用,事後用清水洗淨即可;給段傲陽帶的是一隻噴了永久性金粉的精致羽毛筆,另附一本字形優美華麗的法文字帖;選給葉之顏的則是一身黑色勾暗底金絲的巫師帽和巫師鬥篷,還加了一把魔幻電影哈利?波特中造型逼真的飛行掃帚火弩箭。
  
  帶著禮品心滿意足地回旅館收拾行禮,又隨沙木去市中心最出名的“棺材酒吧”裏坐了兩個鍾頭。再次回到旅館時已到下午,二人在餐廳找了張空桌,伊娃立馬奔了過來。隻是她不似以往那樣用甜美聲線問“今天需要吃點什麽?”,而是對端木正色道:“瞳先生,有個孩子想要見你,他從上午開始便來找你,前後已經來過三次了。我本想留他在這兒用餐,可他拒絕,說是一個鍾頭還會再來一次,估計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說。”
  
  端木和沙木交換一個目光,朝伊娃點頭笑笑:“謝謝你,我知道了。我會留在旅館的,待會如果他再來,請讓他直接去我的房間,好嗎?”
  
  “好的,瞳先生!”伊娃咧嘴一笑,頰邊立即陷進去兩個小酒窩,“那麽,二位今天想吃點什麽呢?”
  




ACT8226;58

  比以往提早兩個小時用完晚餐,端木回房間將行禮又清點了一次,送走前來做道別“演講”的沙木童鞋後,隻能坐在床沿發呆。
  
  他總是覺得,那個來找自己的孩子,一定和昨夜的夢有關。可具體該是哪兒相關,他又指不出來,隻能捧著腦袋冥思苦想,然後思緒跟著飄啊飄啊飄啊,就飄去了那夜翻被纏綿時,……臉紅!端木幾欲暴走,衝進浴室拚命拿涼水衝臉,對著鏡中滿麵潮紅滴答淌水的自己喃喃問道:難道真是昨夜受了刺激而導致的?
  
  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至少端木目前是解答不出的。他拿幹毛巾拭幹水珠,倚在窗邊等著那男孩再來找自己。
  
  男孩直到將近傍晚時刻才來,他麵色發白,一句話不說便拉著自己往門衝,端木甚至都沒來得及和沙木打招呼。
  
  隨著男孩回到昨夜那個地方,男孩輕車熟路地領著他在人群中穿梭,上樓走向那間房,周圍的人似乎都對孩子很熟悉,所以並沒表現出多少驚訝的神情,反倒是多看了端木幾眼,那眼神裏複雜成分嚴重超標,看得端木心裏是涼颼颼地,簡直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兒放,所以隻能看著男孩的後腳跟和腳下地板,跟著進了那間房間。
  
  撲鼻而來的中西藥混和在一起的難聞氣味取締了昨夜的薰香和茶香,再看看那床上躺著的氣若懸絲的染墨,哪還有一點昨夜的活色生香性感風情。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端木一定會把一切歸結為自己遇上了不該遇上的東西,——撞鬼了!
  
  孩子跑到染墨身邊緊緊拉住她的手。端木見她圓潤的指蓋上那抹水色清紅都未褪卻,人卻已這般憔悴,不禁暗覺惋惜,看著這女子,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悶疼。
  
  小灶上的中藥水‘噗茲噗茲’滾滾作響,端木剛想上前幫忙,孩子已搶先一步跑過去,端著一個瓷碗,拿一支筷子壓在藥罐上折疊起來封口的牛皮紙,小心地將黑糊糊的藥汁順著藥罐前傾小嘴處灌進碗中。他端著藥一麵吹散上層熱氣,一麵跑到床邊想去扶扯母親,端木趕忙上前伸手幫忙,卻被孩子攔住。
  
  “我能行。”孩子輕輕說了句,將藥碗擱在床頭櫃上,使勁全身力氣,兩手艱難地將母親扶起,快速將她身後拉上一個軟墊。看來這些事是他早已做慣了的。端木心中的酸楚和憐惜又多了幾分,頗具意味地看了孩子一眼,見他喚醒母親喝藥,那低柔的語調和順服的態度,同那些含著金勺匙出生的侍寵而驕的孩子真的太不一樣,回想自己年少時的輕狂傲慢與無理,端木感到羞愧。
  
  染墨隻能半睜著眼,喝了一口藥汁定要從嘴角裏滲漏出半勺,看著就與一瀕臨死亡的病患無異。那對靈秀大眼隻在短短一夜便逝了神采,著實令人扼腕,端木實在想不通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可以在一夜之間變成這樣。完全的極端。
  
  房內幾聲細微的呻吟聲,似乎是染墨口中逸出的。端木見染墨吃力地將手伸向自己,雖然疑惑,但還是走到床邊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反握住了那隻柔弱無骨的芊芊素手。
  
  染墨衝孩子搖搖頭,用中文道:“泰倫斯,你先出去一下,媽媽有事要和這位先生說。”
  
  孩子看了端木一眼,決定無視他的驚異,隻乖巧地點點頭,擱下藥碗快步退出了房間。
  
  幾聲沉悶嘶啞的低咳,染墨頰邊潮紅依舊,卻是這般地不同以往。她甚至連呼吸起來都很吃力。她緊緊握住端木的手,像是想抓住激流中的一塊救生浮木,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握到端木都吃疼地皺起眉。
  
  “端木先生,您一定在怪我,……咳咳,昨夜騙了你們,……對吧?”染墨幾聲嘶咳,眼中呈出一片氤氳霧氣,她也不等端木回話,徑直繼續道:“我是迫不得已的。……在異鄉賣身以求生計,在各個不同……身份和國籍的男人身下,……婉轉承歡,我怎麽能承認自己是個中國人。……那樣,會侮辱我的祖國,我不允許……別人知道事情是這樣。”
  
  她苦笑,唇邊似乎含了一絲似血豔紅。
  
  “把我賣到這兒來的人,……曾問過我,我是哪個國家的人。……中國?韓國?……還是日本。我隻覺得荒謬。我這樣的身體,還能被冠上‘中國人’這樣的稱謂麽?……但我不願和高麗日本共汙,我真的不想,隻好什麽都不說。”
  
  “我想中國,……我一直想……咳……想回去看看,咳咳……但我沒臉回國,我也沒路費。靠賣身賺的錢,除了養活自己和泰倫斯,已經沒有多餘的了。……泰倫斯是一個中國男人的兒子,他是我剛進來時的第一個客人。……待我極好,我偷偷倒了絕育藥,就想生一個和他的孩子。……孩子,生了。……可他卻再也不要我了。他罵我是個□,說我不配替他生兒子。……我不配。”
  
  “看到泰倫斯,我就想起他。……我對他很冷淡,甚至從未好好關心過他。”染墨眼中劃落兩行清淚,指甲似是要掐進端木掌心的皮肉裏去,“……端木先生,我知道,您是個好人。……十幾歲便踏上社會,看多了光鮮人類背後的醜陋本性,……十幾年了,我看人絕不會出錯。請求你,我請求你,在我死後……,幫幫我,照顧他,好不好?……我虧欠他的太多太多,我不知道該怎樣償還。……端木先生,我欠你的恩,我下輩子定會如數還回去,我隻求你,能幫幫我!”
  
  端木鼻尖驟酸,眼眶前湧上一片模糊水霧,鄭重地點頭。
  
  染墨含淚而笑,笑嫣比那春季裏的花兒還要嬌美幾分,端木想這隻怕是回光返照,對她的病仍保持懷疑態度。
  
  她似是會讀心術那般,嫣然一笑道:“……我這病,來勢洶洶。能抵到今日才發,已經算是好運氣了。……我是早產兒,打小身體就不好,經常……咳咳……經常生病。後來家人散了,我又被賣到這人生地不熟的異域國度,……當時就大病了一場,……給我看病的醫生,見我沒錢,便要了我的身子,……告訴我,身子單薄易傷,氣血也不順,……最大的還是心病。他說,……十年之內若是還未去見上帝,那就是福大命大了。……我比十年,還多活了四年呢,嗬……咳咳,足夠了。……昨夜看到你們,聽到你問我……是不是中國人,……我心裏……心裏,真的……好想給一個肯定的答案。……但我不敢,我早已……失去了那個資格。”
  
  “但泰倫斯是個好孩子。……他懂事聽話,他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染墨微張了嘴急促地喘息起來,一手握緊端木的手,另一手似乎想去撫脖子,瞪大眼睛看著正前方一臉極端痛苦的模樣,端木嚇得趕緊替她拍背順氣,過了好半天她才漸漸緩過來,話語開始順暢,隻是雙眼焦距緩緩消散:“其實我姓水,我叫水清悅。……泰倫斯是我給他隨意起的法國名。我不希望他再留著它。……他叫水君睿。君臨天下的君,睿智明哲的睿,水君睿。……我父親,曾是XY市的省委副書記水譽哲。別人向紀檢舉報他貪汙受賄,吞了巨額財款,……那是誣蔑,我爸冤枉。……他死得冤枉。……我爸死了,我媽瘋了,弟弟也失蹤了,……我還被賣到了這兒,……這筆賬,我就是追到地下,也得討回來!”
  
  水譽哲,十幾年前震驚全國的一樁政府官員收賄受賄案首個貪汙犯,數十年來其在位期間共侵吞了高達九個億的公開錢款,成了頭號槍斬對象。傳聞說他死後,妻子也瘋了,兩個孩子不知下落。
  
  沒想到,眼前的染墨竟是他的親生女兒。看到她方才猙獰扭曲的麵孔,端木不禁有些後怕,隻聽染墨的聲音逐漸低沉下去,一會兒喊著“爸爸”,一會兒又叫著“泰倫斯”,其中還夾雜著好幾個陌生的人名,端木已不願再聽,忙將門外的水君睿叫進房來。
  
  水君睿似是早預料到了什麽,看到母親的反常竟沒有絲毫焦急與無措,而是俯在床見靜靜聽著母親嘴裏的絮叨。
  
  “泰倫斯,泰倫斯,媽媽對不起你……,睿睿,你叫水君睿,你是我們水家唯一的後人了,……媽對不起你,睿睿,……泰倫斯,媽媽唱歌給你聽,唱了你就乖乖去睡覺,……媽媽愛你。”染墨兩眼看著天花板,淚水從眼眶裏溢出來,可唇角卻是上揚著的,好似含著無限幸福,好似觸手可及的一切就在身前。她的話語早已變得顛三倒四,到最後竟開始輕輕哼唱著搖籃曲,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水君睿就這樣握著她的手,跪在床邊,眼眶已紅,但是不見一滴眼淚掉出來。
  
  端木已忍不住落淚,隻能拿手不住地搓著臉;染墨的歌聲越來越低,越來越細,越來越小,最後直到停止。她仍然望著那片陳舊發黃的天花板,微笑著,臉麵呈現出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種名為“幸福”的神情。
  
  水君睿抬手替母親闔上雙眼,問端木道:“媽媽的意思,是想讓我跟你走嗎?”
  
  端木一愣,凝神想想,這孩子或許早在自己來之前便已聽染墨說過,便點了點頭。
  
  水君睿緊緊抿住唇,過了半晌才說道:“我不會給你惹麻煩,我會很乖。但是,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你能帶給我好的生活嗎?”
  
  “好的生活,永遠隻能靠自己去創造。”端木硬聲應下。
  
  “……我明白了。”水君睿看著床上的染墨,逐字逐句問道:“我想把媽媽的屍身火化,將她的骨灰帶回中國,可以嗎?”
  
  端木一怔,望著那兩淵深墨色古潭水,點頭輕輕允了句:好。
  




ACT8226;59

  端木拎著一小包簡陋衣物回了天鵝旅館,身後還跟著懷抱骨灰盒的水君睿。
  
  沙木已在臥房門外等著他,見他回來,立馬迎上前打招呼,可看到他身後的水君睿後,眸色莫名一黯,又將目光對上端木。
  
  “泰倫斯,我新認的小外甥。”端木將水君睿介紹給他,但出於潛意識阻擋,刻意回避了真名。沙木‘噢’了一聲,彎著身子和水君睿打招呼。後者卻隻淡淡點頭,率先進了端木的臥房。
  
  沙木麵色一僵,端木趕緊笑著勸了他幾句,回房間催水君睿先洗個熱水澡再帶他去吃早餐。聽著浴室裏的水聲淅瀝作響,端木跟機場退了今日飛回國的機票,加了費用改成了兩張回程機票。明天上午11時30分整起飛,看來大清早就得起床做準備。
  
  端木拿出手提給尤霧留言,不料尤霧竟在線,隻能跟她把事情起因經過結果,前前後後一字不落地全說了。尤霧對還未曾見麵的水君睿表示熱烈歡迎,對染墨的死也感慨了幾句,之後便是叮囑端木回程時路上小心,要領著孩子平安到家。這種神經兮兮的勸言每次都能讓端木感到無奈,但心中卻是暖暖的,回味一下還是很受用的。
  
  想想目前真正令自己感到頭疼的事情,端木不得不跟尤霧備底,言明戶口手續問題,沒有門路會很麻煩,並且一天時間根本不夠去疏通關係。孩子可能會帶不回。
  
  尤霧問了問水君睿的相關資料,緊接著沉默了足有數十分鍾後才回信息,隻有簡單一行字,道:明天上午8點整去旅館門口路燈下拿戶口和簽證,勿多問。
  
  端木將這行字反複瀏覽幾遍,還是準備按尤霧的意思,不再多問。兩人開了幾句玩笑,尤霧下線休息,端木裝好手提平躺上床,過了久久久久,才啟唇悠悠歎出一口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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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8點整,端木如約來到樓下。路燈旁邊放著一個白色文件袋,他腦中思慮千酌萬想,最終還是走了過去拾起紙袋。
  
  裏麵似乎是紙型大小不一的文稿,端木拿指腹在紙袋外靜靜摸索,確定其中沒有任何引人起疑的不良猜想物。拿回房間打開一看,竟是水君睿的全套證件,甚至有他本人的照片。關於這一點,端木頗覺匪夷所思,一時腦中猜想情境可謂異彩紛呈,看著水君睿換上新裝從浴室出來,端木隻覺一時放鬆下來。
  
  總之能回國就行了,何必再想這麽些多餘的東西呢?
  
  沙木送二人上飛機。端木同他道別,心中感慨萬千,沙木眼中也含著不舍,可兩個大男人在機場拉拉扯扯紅眼抹淚地畢竟太不雅觀,二人互留了聯係方式,端木拉著水君睿轉身便走,再也不敢回頭。
  
  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你沒必要如此記掛!
  
  端木似在給自己下咒那般低聲碎碎念叨著,一直到飛機起飛。
  
  水君睿一路上都十分安靜,除了看窗外的雲層便是垂頭沉思,端木也樂得,捧著雜誌打發時間,看到上邊最新款Dior香水時不禁有些懊惱,心想若是能順道去趟巴黎買些飾品時裝送給尤霧也好,還能邀沙木一同前去;同時心中也在隱隱抽動,暗罵自己太過婆媽,都已經回國了,和沙木隻算點水相交,實在沒必要如此心心念念地記掛。可這六天的布魯塞爾之行,端木打心底裏感到懷念與歡愉。
  
  尤霧也在糾結,將端木回程的消息告訴了眾位小童鞋,也通知說會帶回一名小男生,眾人麵麵相覷,反應竟是料想之外的冷淡。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不歡迎?”尤霧柳眉倒豎有些不快,眾童鞋互相看看,默。最後還是葉之顏忍不住問了句:“是哥哥麽?”
  
  “啊,原來你們在想這個呀!”尤霧釋懷一笑,“他比你和莫莫小一歲;比陽陽大八歲;比然然大二歲;比言言大三歲。你們說是多少歲?”
  
  童鞋們坐一塊琢磨,尤霧笑著扭腰上樓,打開MSN看著端木這幾日發給自己的觀光照片,心中五味雜陳。
  
  那個名叫“沙木”的似乎來頭不小,除了知道他的姓名國籍之外竟再也查不出其他。尤霧靜靜看著電腦屏幕上放大的人物照片。男人麵朝陽光,眼神深邃,和某一位大佬真的……不止一點點相像。尤其是柔和神情下那抹與生俱來的倨傲,尤霧撐著下顎偏過頭又看了幾秒,最終將這輯照片全數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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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作,並不會影響到青幫的利益。我對貴幫並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人,想必在這一點上,您和我是可以達成共識的。”
  
  男人嗓音明朗,可語氣卻太過張狂囂張,單競航強壓下心中的慍火和困惑,平聲道:“三少如此著急想要拉我設下那一局,不知道意欲何為。至於你說的合作條件,我會考慮。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她受到人身傷害,我絕不會姑息此事。合同也就此失效,明白了?”
  
  “沒想到比北閻南煞(陶、季二人)風頭更甚的青幫大少也這般知道憐香惜玉,她真是有福了。”男人幾聲低笑,“我不會把她怎樣的,。我要的是財,對人再感興趣,也不可能和您搶,對吧。嗬,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您放心就是。”
  
  話雖這麽說,可單競航仍覺得心中懸空一處,滿是不安。他一手覆在鼻下細細回想男人在電話裏提到的誘人條件。隻要一想到那個渾身是花刺的‘尤物’能溫柔似水地偎依在自己身邊,便覺得一陣激動。可這些條約細則還是應該再反複推敲一遍,若是忽略其中某個漏洞墜入陷阱,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電話剛掛不久,公司內線便接進來聲稱一位姓尤名霧的小姐找單總裁,問總裁是否讓她上樓。
  
  單競航不知尤霧此次前來目的為何,拿著聽筒快速地運轉著大腦,一手背向辦公桌麵,指關節輕輕發出磕碰聲。
  
  “你……請她上來吧。”單競航掛了聽筒,背立在窗前等著那個活得好似絢麗煙花的妖媚女子到來。
  
  樓下街麵的紅綠等有已來回換了四、五次,見身後仍沒動靜,單競航有些耐不住了,轉身準備問前台秘書是否出了什麽狀況,怎料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就坐在自己身後的皮椅上,正捏著指尖玩味地看著自己,一身紫檀暗底淺紫勾花的束腰短旗袍,卷發被盤在腦後綰了一個髻,挑染了一絲亮藍搭在額前鬆散墜下的一縷彎劉海中,漾在眼周劃出柔媚的弧度。
  
  “什麽時候進來的?”單競航掩去眼中的驚豔,笑問。
  
  “在紅綠燈第2次換崗時我就進來了。”尤霧揚眉一笑,微傾著上身看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不過我好像太沒存在感了。在你身後幹坐了這麽久,直到你轉身才能發現我。原來我在你眼中還比不過一盞紅綠燈。”
  
  雖然她是用輕鬆的語調陳述著這件事,但在單競航聽來卻急於為自己辯解,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怪自己不善言辭。
  
  不過,似乎無論是誰在這樣一位伶牙俐齒的尤物麵前,都很難從善如流地對答吧。除非……
  
  “好啦好啦!你站那麽久就不會累麽?這可是你的辦公室,我這客人一進來沒跟你打招呼已經算失禮了,現在還占著你的座位不給,真是可恨!”尤霧嬉笑著起身朝單競航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跑到辦公桌外側靠椅上坐下。
  
  她就是這樣,總能在不經意間反客為主。撒下天羅地網,隻等著獵物自己撞進網中,連掙紮都是徒勞。
  
  單競航下坡就驢地坐下,抿唇一笑,掛出兩枚淺前的酒窩。
  
  “怎麽說來就來了?事先也不打聲招呼。”單競航語調柔緩,帶著明顯的討好意味,“現在這麽倉促,什麽都沒準備。你想喝點什麽?花茶?咖啡?果汁?牛奶?”
  
  “嗬,不用這麽麻煩,不然就罪過了。”尤霧笑著揮揮手,指尖在辦公桌上看似漫無目的地點,指甲上的粉紫色彩繪描出一小簇一小簇的薰衣草,看著煞是可愛,甚至能讓人望而嗅到它的幽香那般。單競航已被這雙手迷住,竟忘了關注那五支玉指的走向。
  
  她微微坐起身將上身探向辦公桌前,手指噠噠噠地沿路敲擊到單競航身前,見單競航大有欲拿手來握的趨勢,指鋒迅速向下勾出辦公桌內側的小抽屜,不等單競航回過神,一份粉色封麵的合同書已落入尤霧手中。
  
  尤霧拿著隨手一翻,將內容粗略地掃了一遍,將合同書在手中揚了揚,衝著單競航尷尬微怒的俊顏輕笑道:“如果打了招呼,哪還能看到這樣的好東西?”
  
  單競航頗感窘迫,僵持著不說話。尤霧又將合同書翻了幾翻,這才放回桌麵挪給單競航。
  
  “明人不說暗話。我公司裏那麽多人不清楚我的身份,你不會不清楚,好歹也算界內人士了,多少也算聽說過我尤霧這個人的。我平時就喜歡一是一二是二直來直去,所以彎彎繞的話我也不多說了,我今天來找你,不是來揭你的短的。”尤霧眼風再次瞟了眼合同書,“我也是來找你合作的。”
  
  單競航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不禁一愣,“找我合作?”
  
  “是。”尤霧笑得自信滿滿,“找你合作。隻要你答應,絕不會吃虧的。”
  
  “哦?這麽肯定?”單競航見她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樣也來了興趣,問道:“你想找我合作什麽項目呢?你又知道,我需要什麽呢?”
  
  “合作項目嘛,”尤霧隻好指了指那粉色協議書,“他跟你是怎樣,我就怎樣,他螳螂,我黃雀。我尤霧也不是幹坐等死任人欺辱之輩。不過勸你就不要學習鷸蚌相爭裏麵的漁翁了,小心被反噬一口,那就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單競航微覺受挫,但也不氣餒,隨和一笑點頭應允,似認真似調笑道:“你可看清楚這份協議了?明白我需要的是什麽了?”
  
  “我能站在你背後看清街上的紅綠燈,又怎不會看合同裏的交換條款?”尤霧挑眉笑得頗具深意,抬手一顆一顆解下旗袍領口的花紋雲扣,露出修長的頸和胸前一片脂玉肌膚,“你想要的,不就是這個麽。”
  




ACT8226;60

  桌前玉人衣襟半敞香肌微露,單競航眸中□黯色漸漸上染,尤霧見對方仍愣在原地,不以為意地勾唇一笑,兩眼望地,接著悠悠上挑,眼角風情乍泄,眸光盈盈。
  
  她慢動作地抬手係回解開的雲扣,起身緩步踱至牆邊欲走,手中仍不忘夾著那份粉色合同。突然隻覺頸後一熱,一雙精壯手臂纏上腰腹,吻如雨點般落在頸後、臉側。單競航扳住她的肩膀麵對著自己,將她後背按上牆,她順從地伸出手主動環在他腦後,任他俯首在自己頸間胸前印吻。
  
  抬腕看手表,距端木回家還差好幾個小時,不知被帶回來的孩子是否習慣吃中餐。她有些糾結,不知道該不該改做一次西餐料理。
  
  單競航的動作不似那夜溫柔,也不似端木的小心翼翼,而是粗魯的,狂放的,將她迅速拉回現實裏的痛感中。他在她柔滑的肌膚上吮吸啃咬,兩手從胸前遊至大腿,撩起旗袍裙擺抬高她的腿,令她背部緊緊靠牆,前胸和自己相貼到不留一絲縫隙,褪去那層絲薄貼身之物後,下身朝她猛地衝刺挺進。尤霧微微皺眉,伴著一次次的撞擊啞聲呻吟,時不時咬咬他的耳垂,換來新一輪的濡濕熱吻和激進率動。
  
  她抬腿夾緊他的腰,水眸微闔望著窗外,兩手輕輕展開手中文件,一道一道慢手撕扯著,看著粉色紙張碎成一條條寬窄不一的爛紙條,尤霧咧嘴一笑,伴著體內硬物的頂進再次呻吟出聲,喚聲嬌媚酥軟勾人情動,可雙眼卻逐漸褪出迷離緩緩睜開,其中眸光曖昧,卻半點□也無。
  
  回到家已近午時,不想剛進家門便聞到一陣飯菜濃香。葉之顏係著圍兜和莫濯灝在廚房裏拿著鍋鏟配菜忙著轉圈圈;段傲陽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童話名著選;行喻然跪在飯桌邊的坐椅上看著熱騰騰的菜肴咂嘴;行喻言拿著飯勺跟在葉之顏身後奔來跑去,不住拍著小肚皮嚷嚷著快餓死了……
  
  她捂住頸,提了提衣領,扯開一記笑容後向段傲陽和行喻然打了個招呼,接著走進廚房,拿著筷子挑著幾樣剛出鍋的菜肴各嚐了幾口,毫不吝嗇地大大誇獎了葉、莫二人一番。行喻言不樂意,直衝她鬧著說自己也幫著切菜來著,尤霧無奈,彎著腰摸摸他的腦袋也誇了好幾句,行喻言喜滋滋地笑,驀地目光一凝,指著她頸間一抹紫紅道:“小姨,你脖子上怎麽啦?!”
  
  尤霧一驚,立即揪住微鬆的領口直起身,忙笑著掩飾:“昨夜不知道被哪來的毒蚊子蟄了一口,自己使勁撓了幾下就成了這樣。”
  
  三人不疑有他,隻道尤霧待敵為人狠厲,也不會有不知死活的撞她頭上;再加上幾人年紀頗幼,也不懂□吻痕一類事宜,所以隻應了一聲便各忙各的去了,剩下尤霧大歎僥幸前幾天沒跟他們細說‘性教育’,否則今日之事指不定會被猜測編排成什麽樣。
  
  尤霧故作輕鬆地和幾人又說了幾句話,接著快步竄回房間,反鎖上房門後站在浴室鏡子前掬了幾把水衝臉,像做了虧心事那般大口喘息著,抬首慢慢將旗袍立領處的盤紐依個解開,看著鏡中白皙光潔的身子上布滿青紅不一的吻痕,觸目驚心。
  
  她咬咬下唇,兩手抱臂緩緩蹲坐下來,背部挨上身後的白瓷浴缸,一片清潤冰涼。
  
  …… ……
  
  “Steven,為什麽要這樣做?!”
  
  “組織需要。”
  
  “需要?有這樣莫名其妙的需要嗎?需要組織成員去出賣肉體供他人把玩蹂躪?!”
  
  “……你還太小。你不懂。乖,別問了,先睡吧。你明天還得去學校呢,不是說第一堂課就是專業課麽?遲到了不好。”
  
  “我不!除非你先跟我把這個說清楚!……太惡心了!”
  
  “是惡心。……換誰誰都覺得惡心。可你為了達成目標,不得不忍受,不是麽。”
  
  “但如果中間有這麽……令人反胃的事情出現,我寧願不接這個任務,也不要追求這個目標了。……難道就不能換一種方法去完成它嗎?為什麽一定要用這個?”
  
  “如果經驗告訴你,這樣更加容易得手,那麽你是會選擇盡早脫離那堆另人生厭的東西盡早完成任務,還是選擇繞遠路前進,並且自身權益還無法保障的那類方法呢?”
  
  “……不帶這樣的,你沒做過之前,怎麽知道另外一種就不行?你隻試同一種方法,之後便說是經驗。那你想過沒有,如果你一開始嚐試的是另一種方法,說不定現在……”
  
  “不是的。這時候不需要那套邏輯推理學,我所指的並不是你這個意思。如果我按你的意思來辦,隻怕我早就活不到今天了,你信麽?”
  
  “為什麽……?”
  
  “因為組織並不需要這類挑三撿四不知效率為何的廢物。”
  
  “你……你說我是‘廢物’?!”
  
  “別跟我抬杠,多多。……我說的不是你,而是說組織裏的這類人。你的想法代表大眾,可不適合用在組織成員身上,否則性命擔憂。”
  
  “… …”
  
  “……沒有人願意出賣身體被壓在身下欺辱承歡,可當一個人在毫無資本可言的情況下,身體就是最原始的資本。學會運用身體就像運用自己與生俱來的智慧與美貌,也屬於人的本能。……借身體上位的人不少,不要因此而看不起他們。因為你要知道,在你鄙夷他們的同時,他們所做的卻是你自己永遠無法做出的一步,很有可能你永遠也達不到他們所攀爬的高度。”
  
  “……我沒別的意思,……隻是心疼你。”
  
  “我明白。……嗬,看我這張臉。我有時甚至連自己都會產生錯覺。……我能活到今天,也是它的功勞。……我的臉,我的身體,我的殺人技巧,就是我所擁有的最大資本。它們和我是一體的,是無法割舍的。……獵物垂涎於我,那麽我為何不利用他所中意的那點去反擊呢?……多多,看看那些人。當他們將我壓在身下的時候,我賭他們沒有一人想過,我也會翻身處在上位,利落地割下他們的頭顱。”
  
  “……別說了,你別說了。……我……我要睡了。”
  
  “……多多,你怕我了?”
  
  “不是,……我隻是覺得一時難以接受……”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可你的身體是我的,我不允許被他人染指,否則我會瘋了,也許會忍不住殺了他。多多……”
  
  “不會的,不會有那一天。……我不會。”
  
  …… ……
  
  我不會,我不會,我不會!
  
  之前口口聲聲說“不會”的尤霧,你終究還是墮落了。
  
  這是第幾次為了達到目的將自己拱手送出了?你他媽算什麽?!高級妓女嗎?!
  
  揚手拿下浴缸前的噴花,水點大肆拍打在肌膚上,發中,眼裏,鼻前,嘴邊,尤霧咯咯輕笑開來,笑聲越揚越大,混雜在水聲中透著一抹詭異的犀利與猙獰。
  
  “Steven,我曾答應過你,但還是食言了。”
  
  “你能殺了他們,可我不能。原本隻想特立獨行的我,還是變成了芸芸貪生怕死的大眾中的一員。我不能死,他們不能死,之間的利益關係錯綜複雜,我不願就這樣當逃兵。”
  
  “我為了生存,為了金錢,為了權勢,竟然變成了賣身為榮的高級妓女,我是肮髒的。”
  
  “可是Steven,我不覺得後悔。……嗬,我是不是太不要臉,是不是最招人厭惡的那類女人。”
  
  “Steven,如你所見,如今的我雖然已經變得殘陋不堪,可所獲得的一切卻昭示著我付諸出的所有努力都沒有白費。我成功了。”
  
  “我能過著人人豔羨的生活,我的所有都能夠成為炫耀的資本。……可我為什麽,還是找不到曾經所感受到的快樂。它早在8歲那年就已成為奢侈物,本以為現在會擁有,可我為什麽卻離它越來越遠。”
  
  “Steven,……我想過收手,可我不能。你在意的隻有組織,隻有我;但我除了你,在意的仍有很多。我有父母,有夢想,現在還有……端木,和孩子們。我不敢想像,如果我離開,他們會是怎樣。……之前的抑人鼻息我不願再做,如果高牆已築,那麽牆倒眾人推已成為意料之中的事,我不願這種情況發生。”
  
  “我虛偽,做作,膽小,真是惡劣至極。這樣的我又有哪點值得被愛呢。……我自認所做之事雖有過分,但終究未及那等下作的齷齪行當。……我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卻唯獨對不起你。”
  
  “Steven,……我好累。”
  




ACT8226;61

  端木一下飛機就忙著給尤霧打電話,水君睿懷中依舊抱著那個裝骨灰的紫檀木小盒子,隻安靜地站在端木身旁,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尤霧闔了聽筒,向湊在周圍的小童鞋鄭重宣布:端木和水小哥已經到達機場,一個鍾頭後將會到家。
  
  童鞋們歡呼雀躍,互相猜想討論著他們將會收到什麽樣的禮物。段傲陽抿嘴笑笑,眨著大眼睛,眼睫撲扇撲扇地很是可愛。尤霧撲上前捏捏他的臉蛋,搶過他手中的果汁大口啜了幾下,三步並兩步跑上樓。
  
  站在鏡子前左右打量了良久,又將黑色無袖高領的羊毛衫往上提了提,確定沒有任何疏漏之處後這才舒口氣。尤霧對著鏡中的自己咧嘴笑笑,笑容仍然有些僵硬。
  
  然後隻好伸手扯臉,又搓又揉弄得暄紅一片後再度笑開,感覺不合格後再繼續揉弄臉頰,直到笑容另自己滿意後才出房間。
  
  幾人熄了燈,點著一支蠟燭擱茶幾上點亮,手中拿著彩條筒和小熒光棒圍坐在沙發上抱著零食嘮嗑,腦袋上都頂著顏色不一的尖頂圓錐派對帽。表麵看著氣氛活躍,實則都有些心不在焉,偶爾出現幾句牛頭不對馬嘴的問答也沒人多去注意。唯一受到高度關注的怕是隻剩下客廳牆麵上那鼎大鍾了,那回頭率,百分之兩百啊。
  
  行喻言:陽陽,你今天作業寫完了沒?
  
  段傲陽:你的作業為何要我幫你寫啊?
  
  行喻言:(瞪眼,偷偷看尤霧)你……你別亂講啊!
  
  段傲陽:那就把你作業本拿回去。
  
  行喻言:(暴走)……
  
  葉之顏:好好坐著,吵什麽吵啊!
  
  莫濯灝:打情罵俏呢,咱不理他們。
  
  眾童鞋:……黑線……
  
  行喻然:(看著尤霧)小姨,他們什麽時候才到啊?
  
  眾童鞋:(一起看著尤霧)……
  
  尤某人:(看鍾)快了,大概還有二十多分鍾就到了吧。
  
  行喻然:噢!……行喻言,你作業寫完了沒啊?
  
  行喻言:(憤怒,再次偷瞄尤霧)……當然……恩!
  
  莫濯灝:他剛才不就說了嗎,寫完了已經。
  
  行喻言:(先驚,後喜,呲牙笑)……
  
  葉之顏:噢,那就是了。(看向段傲陽)陽陽,你要抓緊寫作業啊,平常不是早早就把作業寫完了嗎?
  
  莫濯灝:他每次都寫得很快,偶爾慢一次沒關係的!
  
  行喻然:(點頭)……
  
  段傲陽:……尼亞加拉瀑布汗……
  
  尤某人:段傲陽,今天就算了,下次不要掉隊啊。
  
  段傲陽:(在心裏小小聲地說:我沒有!)……
  
  窗外突然響起汽車鳴笛聲,尤霧一聲響哨,莫濯灝立即吹熄蠟燭,幾人紛紛按照預先設計好的方位貓腰躲著。
  
  十分鍾後,還未聽到來人動靜的眾人鬱悶了,騷動了一陣預備起身,突然大門門鎖嗑啦一聲脆響,眾人心中也隨著嘎嘣一下,再次蹲下身將自己隱匿好。
  
  端木拖著大旅行箱看著麵前暗黑沉寂的大廳,回身看看水君睿。月光從二人背後投射出來,在地上拉出兩道細細長長的影子。
  
  “到家了。”端木彎下身摸摸水君睿的發,看著他睜大眼睛向四周打量著,一對黑眸波光盈亮,好似一對暗色貓眸。
  
  話說,此刻躲在暗處的眾人們快沉不住氣了……
  
  尤霧VS段傲陽。
  
  某尤:你說他們怎麽不叫幾句呢?
  
  某段:叫什麽?
  
  某尤:當然是“有人嗎?”“人都去哪兒啦?”之類的啊!
  
  某段:……這我如何知曉。
  
  某尤:… …
  
  葉之顏VS莫濯灝。
  
  某葉:我腿麻了……。
  
  某莫:(回頭看看)真沒用,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某葉:你也不算女人。
  
  某莫:想打一架嗎?
  
  某葉:說你不是,你果真不是。
  
  某莫:……葉之顏,我忍你Y很久了!
  
  某葉:彼此彼此。
  
  某莫:(翻白眼,深呼吸)……不跟你一般見識!
  
  某葉:那就趁早閉嘴吧,嗓門那麽大想提前暴露目標麽。
  
  某莫:……你……給我等著。
  
  某葉:翹首以待。
  
  某莫:……算你狠!
  
  某葉:謝謝誇獎。
  
  眾童鞋:……這裏的四周靜悄悄……
  
  (突然)……噗吱~~吱……
  
  某尤:(好奇)這什麽聲音?
  
  某段:……不清楚。
  
  某莫:好詭異的感覺,我想笑。
  
  某葉:別人打個屁也值得你想笑麽?
  
  某莫:……我說葉之顏你Y就是皮癢癢跟我杠上了是吧?!
  
  某葉:屁聲很大,你想蓋過它麽?
  
  某莫:… …(磨牙的聲音)… …
  
  行喻然VS行喻言。
  
  某然:……言言,是你放的屁嗎?
  
  某言:(臉通紅)……不是!
  
  某然:那是什麽啊?怎麽聲音跟放屁這麽像,哈哈!
  
  某言:……行喻然你不準笑!
  
  某然:我……我忍不住,感覺那個聲音好好笑啊,哈哈!
  
  某言:……那是我肚子叫!
  
  某然:哈哈,你肚子放屁了!
  
  某言:(氣急敗壞)不是的!行喻然你故意的!
  
  某然:(委屈)可是真的很好笑。它還帶著尾巴音呢!
  
  某言:……不跟你說了!……噓!
  
  某然:(小心翼翼把頭往下低了低)怎麽啦?
  
  某言:我感覺到一股冷空氣正向我們襲來……
  
  某然:(黑線)你天氣預報看魔怔了吧?
  
  某言:是真的,我以周總理爺爺的名義發誓!
  
  某然:為什麽不是毛主席爺爺?
  
  某言:我看過照片了,周爺爺年輕時比較帥,也就比我差那麽一點點吧。(按按小拇指比劃了一下)
  
  某然:……我覺得小姨父比較帥。
  
  某言:(眨眼仔細想想)恩,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某然:你剛才不是還說周爺爺帥嗎?
  
  ……沒響動……
  
  某然:(轉頭視之)你怎麽不說話啦?
  
  某言:(驚恐地瞪著眼睛看某然的背後,顫悠悠地伸出手指)……你……你……
  
  “你們躲在這裏幹嘛啊?”耳邊一抹帶著潮熱的呼吸撲來,激起幾顆小疙瘩,行喻然僵了身體慢慢轉過身去,看著快要和自己臉頰相貼的那張俊秀臉龐上一對星眸閃閃發亮,扯著嗓子“啊”地發出一聲刺耳尖叫!
  
  “噢噢噢!被發現啦!噢噢噢!嚇死啦!”行喻言帶著尖頂小帽,手裏拿著彩條噴筒在小屁股後邊跟著揮舞,踢踏著鞋子跑去開總閘,打開大廳吊燈。
  
  室內驟然一亮,眾人都有些一頭霧水地摸不著頭腦,渾渾噩噩地跟著起身,心想怎麽就突然暴露目標了?
  
  端木看著從大廳各個角落裏站出來的眾位裝扮怪異的童鞋,頓時哭笑不得;眾人麵麵相覷,突然看見在行家倆小子藏身處站著的那個俊逸小男生,數隻眼睛開始大放異光。
  
  眾童鞋一擁而上,拉著懵懂不安的水童鞋走向沙發,一麵往他懷中的紫檀木盒上塞糖果一麵給他帶尖帽子,往上噗噗噴著五色彩帶;尤霧接過端木的行禮拉他在沙發上坐下,親手替他戴上尖頂帽,手指撫上他的臉頰,從桌上拈來一顆糖果剝開糖紙便塞進嘴裏,兩手扳著端木的臉,緩緩貼上前。
  
  耳邊一陣哄鬧。端木隻覺唇上的溫軟已離開,舌尖裹著濃濃香甜,口中的夾心奶糖入口即化,口齒留香。
  
  大家齊樂融融地坐在一塊兒,孩子們拉著水童鞋不住地東扯西拉問著布魯塞爾的景致和風土人情,還拉著讓他多說幾句外語;端木則將行禮中替孩子們帶的禮物一件件拿出來,又是一陣幾欲掀翻屋頂的嬉鬧聲。
  
  水君睿從未體驗過這種被溫暖包圍的感覺,他看著大家麵上洋溢著的開心笑容,也隨著揚起嘴角,抱著木盒的兩手又緊了緊。
  
  行喻言拿到癢癢粉感覺很是新奇,隨後又去看他人的禮物,當看到葉之顏的巫師鬥篷和掃帚後很是驚羨,跳著腳想拿氧氧粉和葉之顏交換,葉之顏不願,披著鬥篷轉了轉,聲稱若是能再拿出點別的禮物才答應考慮。
  
  行喻言眼珠轉轉,突然轉到水君睿身上,眼巴巴地看著他手中的盒子問:“那個……呃……君睿哥哥,”指指盒子,“這個裏麵……是給我們的禮物嗎?”
  
  (某梨:怎麽得了,這孩子咋這麽……那個……厚臉皮啊……
  
  某言:那還不是你的意思?
  
  某梨:……可乃好歹收斂點點嘛……
  
  某言:羅嗦!閉嘴好伐?!
  
  某梨躲進角落委屈地劃圈圈…… )
  
  行喻言話一出口,眾童鞋立馬安靜下來,紛紛轉頭視之。水君睿看看大家麵上期待興奮的神情,還是忍不住搖頭。
  
  “那裏麵是什麽啊?”莫濯灝含過尤霧遞過來的一枚巧克力,抵著上顎含混不清地問。
  
  水君睿低頭看看,抬首答道:“是我媽媽。”
  




同室操戈*Happy*2

  殺人遊戲。
  
  尤霧拿著紙牌將遊戲規則和玩法細述了一遍,接著洗牌,從中挑出七張,對在場的眾人道:“現在每個人都抽一張,從我這裏開始。呃……我們人比較少,所以隻需要一個殺手,警察就不需要啦,以後人多了倒是可以再玩大一點點。”
  
  眾童鞋點頭,紙牌從尤霧身側的水君睿開始往下傳遞,依次是莫濯灝、葉之顏、行喻然、行喻言、段傲陽、端木瞳。
  
  “好了,都拿到牌了。我當法官,你們是殺手或者平民。之前的遊戲注意事項我已經說清楚啦,那麽現在開始。大家把牌麵朝下放著,不要讓旁邊的人看到。……抽到鬼王的就是殺手。”說到最後一句時,尤霧把語調驟然壓低,環顧眾人,力求製造出緊張氣氛。
  
  “現在,大家都把自己抽到的牌麵看清楚,然後牌麵向下放在桌子上。”待眾人依序做好準備,尤霧深吸一口氣,低聲幽幽道:“遊戲開始。……天黑,請閉眼。”
  
  水君睿和行喻然乖乖閉上;莫濯灝似乎有些垂死掙紮的意味,朝周圍看了一大圈;葉之顏亦有些不安,纖長的眼睫微微顫動;行喻言好奇地看著四周一眼,衝對麵的段傲陽做了個鬼臉,閉上眼;端木見身邊的段傲陽仍有些傻乎乎地四處觀望,不禁拉了拉他的手,跟著他一起將雙眼闔上。
  
  尤霧抿唇,目光在眾人臉上緩緩掃視一周,曼聲宣布:“殺手請殺人。”
  
  兩眼靜靜睜開,眸光清亮。他目光依次掠過眾人,幾經思酌後終於在端木身上定格,揚手指了指確定下來的方向。尤霧含笑點頭,道:“被殺者已確定,殺手請閉眼。”
  
  雙眸緩緩闔上,唇角甚至還帶了一絲因忐忑或激動牽扯出的顫抖笑意。尤霧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朗聲道:“天亮,請睜眼。”
  
  端木似乎有所警覺,他是第一個睜開雙眼的。轉眼瞥見尤霧正在偷吃巧克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尤霧笑笑,快速地在他麵上輕啄一口,對上一旁葉之顏微紅了臉曖昧的笑,也不好意思地聳聳肩。相較之下,行喻言似乎很是著急,他睜開眼緊張兮兮地看著周邊眾位童鞋,道:“你們不可以殺我的,我……”
  
  話未說完便被尤霧截下。她豎起食指按在唇上做了個“噓”的手勢,看著均是一臉擔憂和茫然的行喻然和段傲陽,又望望身側鎮定的水君睿,揚唇一笑,伸手覆上身邊端木的手背,道:“本法官宣布:被殺者是端木。現在請端木先生發表遺言。”
  
  眾人皆是一驚,齊齊看向端木。
  
  “下局換我做法官。”端木慢條斯理道,側臉看看尤霧,微笑。
  
  “真是……很沒營養的遺言。鑒定完畢。”尤霧低咳一聲,揮臂一揚,“現在從小君同學開始,依次闡述自己對於殺手的猜想,也可拿出自己不是殺手的理由。”
  
  水君睿見大家的目光都轉移到自己身上,略微沉思片刻,開口道:“殺手不是我。……我是端木帶回來的,如果沒有他,我回不了中國。我媽媽很感激他,我也是。被殺者是他,那麽我不會是殺手。”說著眼神若有似無地望了對麵某人一眼,垂眸,“回答完畢。”
  
  尤霧頷首,指向莫濯灝。
  
  “我更不可能是殺手。具體原因……我不方便多說了。總之端木幫過我很大的忙。”莫濯灝頰邊微微泛紅。尤霧心道她準是想起那次的衛生棉事件了,也不道破,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但是……”莫濯灝看看眾童鞋,最終伸手指向段傲陽,“我懷疑凶手是陽陽。”
  
  段傲陽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眼中似乎彌漫著一抹淡淡的無辜與惱怒。葉之顏的目光在莫濯灝和段傲陽之間遊移,猶疑不定;行喻然和行喻言緊緊握著手,都緊張地看著段傲陽;水君睿接過尤霧遞來的巧克力在口中含化,靜觀其變;端木揉捏著尤霧的手指把玩,似乎並不關心事態發展,隻是時不時抬眸看看眾人麵上的表情,然後和尤霧對視一眼後微微垂下頭去。
  
  “請把懷疑因由闡述清楚。”尤霧發言。
  
  “因為他嫉妒端木啊!”莫濯灝大大咧咧地盤坐在沙發上,貌似還準備繼續說下去時,被一旁的葉之顏拉住了衣擺。再看看段傲陽,那張小臉似乎有些黑,莫濯灝立即反應過來,加了句“回答完畢”後便再不說話。
  
  尤霧有些無奈,指向葉之顏;端木隻是笑笑,揉揉段傲陽的發。
  
  “假定我是凶手,那麽我為什麽要去殺害端木呢?別的我不多說,我隻知道,凶手另有其人。我懷疑是行喻言。”
  
  “為什麽?!”行喻言聞言立即從沙發上蹦起,尤霧示意行喻然趕緊攔下他,讓葉之顏繼續。
  
  “具體原因我不會說,留點懸念總是好的。”葉之顏隱諱一笑,“回答完畢。”
  
  “我喜歡小姨父,他的外文說得很流利,我不會是凶手。”行喻然一本正經道。
  
  眾人:……默……(外語好也算理由?)
  
  “我有懷疑的人的。我覺得是君睿哥哥。……回答完畢。”
  
  “真相隻有一個!殺手就是葉之顏!回答完畢!”行喻言叫囂著朝葉之顏豎中指,連“哥哥”二字也不帶喊了,一看就是白癡的報複行為。尤霧搖搖頭,看向段傲陽。
  
  “我是嫉妒,可不代表我就是凶手。”段傲陽瞥了莫濯灝一眼,輕描淡寫地將話帶過,見後者在自己的目光中漸漸垂下腦袋,這才道:“我懷疑是行喻然。回答完畢。”
  
  行喻然微張著嘴,看著段傲陽一臉地悲戚,瞪大眼睛望了望眾人,咬住下唇。
  
  尤霧清清嗓子,道:“現在大家舉手表決,看看誰是這一輪的殺手犧牲者,現在開始。”
  
  “認為莫濯灝是殺手的,現在舉手。”
  
  靜,無人舉手。
  
  “認為葉之顏是殺手的,現在舉手。”
  
  行喻言堅決舉起手來,鼻腔裏附帶一聲重哼。葉之顏笑笑,側頭靠在沙發背墊上。
  
  …… ……
  
  “現在本法官宣布:段傲陽被定為本輪殺手,和被殺者端木一起退出。”段傲陽眨眼看看尤霧,有些不情願地和端木一起坐到“包圍圈”外。
  
  “現在開始新一輪。”尤霧看了看那倆輸家,洗牌,將5張紙牌遞到眾童鞋手中,緩聲道:“天黑,請閉眼。……殺手請殺人。”
  
  眸子睜開,先是施施然朝坐在沙發上的端、段二人抿唇一笑,轉而望著尤霧指了指水君睿的方向。尤霧點頭,道:“被殺者已確定。殺手請閉眼。”
  
  雙眸安靜闔上。尤霧和端木迅速交換了個眼神,段傲陽亦同樣有些微愕。端木望著那張臉神色複雜地注視了幾秒,直到尤霧宣布“天亮請睜眼”時才將目光挪開。
  
  水君睿似乎得知自己是被殺者後很是平靜地坐到一邊,最後遺言隻有寥寥七個字:謎底已昭然若揭。
  
  各人闡述理由,統計票數後宣布:葉之顏出局。
  
  行喻言的理由最為可笑。他道:“葉之顏嫉妒君睿哥哥長得比自己帥呀,這樣的妒嫉心理可以理解的嘛!”
  
  莫濯灝則對此表示深感惋惜;行喻然也頗為傷感地看了看葉之顏,捏著手指頭保持沉默。
  
  第三輪:行喻言被殺,遺言是指控莫濯灝為殺手。莫濯灝同時被行喻然指控,隻好出局。
  
  此刻形勢簡單明朗,除法官之外,桌前隻坐著行喻然一人。他捧著桌前的熱可可啜了一小口,在尤霧宣布自己就是殺手並且獲勝時,站起身朝大家甜甜地笑,那笑容在眾童鞋眼中無限放大,真是要有多可惡就有多可惡。
  
  尤霧一麵宣布行喻然為本盤贏家一麵在心中暗道此童鞋潛力不可小覷,長大後絕對成為頂極腹黑人士。
  
  至於行喻然究竟會不會如尤霧所料那般成為日後的腹黑先生,這已是後話了。眾童鞋對此結果公然表示不滿,紛紛要求向法官上述,再重新開盤。
  
  尤霧搖頭,提議道:“……我們還是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眾人左右交換意見,附議。
  
  “這個……具體玩法我自己也不大清楚啊,不過人是可以變通的,現在我來說說遊戲規則。”尤霧從紙牌中仔細篩選出八張,混搭抽扯著洗牌,牌麵向下呈放,“無論是方塊還是桃心或者是梅花,隻要是紅色,就代表大;是黑色,就代表小。打比方,如果我和段傲陽抽到相同的牌,都是方塊3,他黑我紅,就是我贏。那麽我就可以向他提問,他必須做出相應回答,並且不能隱瞞;如果他拒絕,那就等於選擇大冒險,我則可以要求他做一件事,他必須完成。哪怕是站在大街中央脫褲子。”
  
  眾童鞋壞笑。段傲陽不滿地瞪了尤霧一眼,尤霧嘿然一笑,伸手去捏他氣鼓鼓的臉腮。
  
  尤霧閉眼倒數5秒,宣布遊戲正式開始,將紙牌拿出來分發給各人。
  
  以尤霧為首。她翻開牌麵,黑桃8。眾童鞋去看自己的牌麵,最後行喻言一臉痞笑指了指尤霧和端木,揚著手中的紅桃8道:“小姨,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見行喻言笑得詭異,尤霧不免心中惶然,道:“我選擇真心話吧。”
  
  “啊~?!”行喻言頓時一臉興趣缺缺地模樣,見他這樣尤霧心裏很是慶幸。
  
  “好吧,那我問你哦……”行喻言舔舔虎牙,望著尤霧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一番,看著她的高領羊毛衫皺眉道:“之前你脖子上那個紅紅的,到底是什麽啊?”
  
  尤霧一怔,隻覺氣壓血糖直線升高。她略微有些心虛地看了端木一眼,見後者朝自己理解一笑,隻好遮掩解釋道:“說過了,隻是大蚊子叮的。”眼見行喻言張嘴似乎還想繼續問,端木趕忙給他打出停止的手勢:“說好隻能問一次,你已經沒機會了。”
  
  行喻言頗鬱悶地嘟起嘴,見莫濯灝準備翻牌,又將注意力全數投放過去。尤霧深知這些吻痕足以給孩子們帶來負麵影響,不由有些惱恨起單競航來。突然隻覺手背一熱,轉眼見端木正笑望著自己淡淡搖頭,大有安慰之意。尤霧輕輕歎氣,衝他展顏釋懷一笑,轉去看莫濯灝的牌麵。
  
  紅桃A。
  
  隻見葉之顏一臉認命地將手中那張黑桃A甩在桌麵,兩手攀胸歪頭問:“我選真心話。”
  
  莫濯灝咧嘴賊兮兮地笑,一副摩拳擦掌預備大幹一場的模樣。她問:“葉之顏,學校裏肯定有很多男生追過你吧?”
  
  葉之顏美目眸光一滯,紅著臉狠狠瞪了莫濯灝一眼,咬牙道:“……我選大冒險。”
  
  “好啊好啊!”莫濯灝大樂,拍著手興高采烈地站起身拿手比劃著,“去路邊,到那些貼著牛皮蘚廣告紙的電線杆前邊大叫三聲:‘我的病終於有救啦!’……怎樣?”
  
  眾人噴笑。
  
  葉之顏瀕臨小宇宙爆發的邊緣,伸手指著莫濯灝半天,隻抖出三個字:“……你、有、種!”
  
  莫濯灝巧笑嫣然道:“毒舌小子,你Y也有今天呐!現在應該知道了吧?這就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哦嗬嗬嗬嗬!”
  
  葉之顏童鞋一口銀牙咬得嘎吱作響,聽得眾人是毛骨悚然。他怒極反笑,拊掌一笑:“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要出去,請你借我那輛山地車!”
  
  莫濯灝臉一垮,哀怨了。
  
  借了這一次,它還能看見明天的太陽麽?
  




ACT8226;62

  水君睿童鞋抱著的的骨灰盒被眾人一致斷定為“午夜靈異事件導火索”,大鍾敲響十二下,童鞋們頓作鳥獸散。尤霧拉著水君睿去看他的新臥室,回到自己臥房時,端木已替她放好了洗澡水,穿著深藍色絲絨睡袍倚在浴室門邊笑望著她。
  
  “……怎麽站在這兒?”尤霧斂去心中不安,笑問。
  
  “等你。”
  
  尤霧臉紅。能在麵不改色的情況下把語調說這麽曖昧,大概也算是端木的特殊技長之一吧。
  
  “真貧!”尤霧假意嗔了一句,繞過他直接躺倒在床。端木微微蹙了眉,闔上房門後輕步走到她身邊坐下,伸手撫了撫她的額,俯身問:“怎麽了?不舒服?”
  
  尤霧搖頭,握住額上的手,“就是太困了,想睡。……我今晚不洗了,我要睡覺。你也睡吧,都累了一天了。”說罷腆著臉側過身。
  
  本想就此睡著,可身後寥無動靜,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尤霧驀地有些心慌,迅速轉過身來,隻見端木背對自己坐在床沿,兩手撐在腿上,埋著頭。
  
  尤霧情不自禁地想喚他一聲,可終究沒開口,欲搭上他肩膀的手抬高一半,又放了下來,接著再次默默翻轉過身去。
  
  床頭櫃上擺著的卡通鬧鍾發出哢嚓哢嚓的極有節奏感的走時聲,尤霧覺著耳中也滿是哢嚓哢嚓的聲響,響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她‘霍’地一下坐起身子,側頭看了端木幾秒,從他背後緊緊擁住,兩手在他胸前相扣,隨著他的胸膛靜靜起伏。
  
  “端木,要不你先睡吧。……洗澡水先放著,我現在先躺會兒,待會兒再去,好不好?”尤霧將臉貼在他後背悶聲道,話語間含了絲討饒撒嬌的意味。
  
  端木也不答話,抬了手將她放在胸前的手指一把拉下,轉身,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大力去撕扯她上衣的領口。尤霧大驚,使力掙紮,二人糾纏在一處撕打著,床單靠枕四處散亂,床頭的鬧鍾也被尤霧一腳踹下地。
  
  倆人開始近身搏鬥,漸漸演變成野獸派格鬥,指甲腳丫一起上。尤霧身上好好一件羊毛衫愣是被扯到脫線;端木的睡袍也被完全拉下,隻餘一條睡褲,上身□。
  
  他鬢邊發絲向上豎起,抿著唇一臉鐵青地看著她頸上的青紅;尤霧長發淩亂,喘著粗氣朝他瞪眼,有些失措地想去抓衣領,卻被端木用力攔下。
  
  “多多……”端木張了張唇,突然俯首將臉埋在她頸間喃喃喚著她的小名,黏糯的呼吸噴在皮膚上,微微的潮。這樣的突兀令尤霧越發不知該如何才好,隻能怔怔地任他抱住,聽他溫柔地喚著自己,隻覺鼻尖酸楚。
  
  感覺端木正在細細吻著自己頸間胸前的肌膚,尤霧不禁伸手去推他,端木不依,吻得愈發炙烈,兩手也開始不安分地探進她衣中遊滑。
  
  尤霧惱了,撐住他的胸一巴掌甩過去。
  
  “啪”地一聲,世界清靜了。
  
  端木微微支起上身,細細望著尤霧那張無暇麵容,探過手在她頰邊輕柔描畫著臉部輪廓,再度俯下聲輕輕吻著她的唇,但隻是淺嚐輒止,輕點過後便將唇移開。
  
  “為什麽不繼續下去,為什麽想中途退場。……給這台戲一個完美的結局,難道不好麽?”端木輕歎,“我們是最幸福的一對夫妻,我是最能理解妻子的丈夫啊。”
  
  尤霧濕著眼眶側過臉,起身攀住端木的肩,見臉埋進他懷中。
  
  “從結婚到現在,我們有了夫妻之名,也有了夫妻之實,可……始終,還是無法像一對正常夫妻那樣,生活。”端木笑得苦澀,一下一下撫著尤霧的肩,像是一位父親撫慰著自己最心疼的小女兒那般,“其實我想過,要忘記從前,可事實卻一再提醒我,那是癡心妄想!……想必,你也是同樣的吧。”
  
  “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能結婚,才能生活在一起而沒有發生任何令對方不快的事情。”
  
  “因為我們的身體裏都潛藏著相同的不安因子。”
  
  “我們都太害怕失去。即便已經失去,也一再地將自己投放回逝去的一切中,明知是沼澤,卻心甘情願讓自己一再深陷進去。”
  
  “多多,我心疼你。”
  
  尤霧身體微微一震,卻依舊一言不發。她咬著牙,淚水懸在眼眶裏打著轉兒。
  
  “我不會怪你,也沒資格怪你。任何人都沒資格譴責你什麽事情。……我隻是希望,今後有事,不要再自己一個人悶在心裏。”端木吻吻她的耳垂,“要記得,我在你身邊。……你不是一個人。”
  
  尤霧嗚咽著哭了出來,蜷在端木懷中不住顫動著肩。端木輕輕撫著她的發,拍著她的背脊,在她縈繞著淡香的發際柔柔親吻,將唇漸漸移到她的頰上,舌尖靈巧地吮去那些淚水。
  
  “端木,如果當年認識的是現在的你……該多好。”
  
  端木聞言淺笑,摟住她,在她耳邊嗬嗬笑著:“傻丫頭,現在不是遇到了麽。早和晚,又有什麽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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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熙,待會你可得表現好一點,別再惹你爸生氣了,其實他也是希望你過得好,父子倆哪還能有隔夜的仇呢?”江芸替穆玄熙理了理西裝領口和衣袖,將垂墜的下擺又仔細扯了扯,力圖做到毫無瑕疵。穆玄熙含笑應下,抬腕看看時間,道:“媽,我該走了。您放心,我今天不會亂來了。”
  
  江芸欣慰一笑,點頭送他出門,看著那輛銀色BMW完全消失在視線內才轉身回房。
  
  大片暈紅彌紫的火燒雲懸在山線天邊,穆玄熙抬腕看手表,已是下午18:35,距約會確切時間還相差25分鍾。眼見臨近山路,他想了想,還是刹住車,在耳旁別上無線藍牙,將車停在路邊,找了一處花店買了一捧粉色康乃馨帶回車裏,係好安全帶踩著油門平穩向前,一記左調繞上斜坡。
  
  今夜的約會地點選在城郊乾山旋轉餐廳,聽聞赴約女生是BH市現任市委副書記的小女兒,現年23歲,剛從新加坡南洋理工大拿到金融碩士研究生學位回國,準備在國內發展,首當其衝的便是想找一個背景可靠的夫家。
  
  其中動機是不言而喻的,可穆長遠和江芸還偏偏表示讚同。穆玄熙撫額轉著方向盤,避開迎麵開來的一輛黑色跑車。
  
  “喂,竇華,是我。”穆玄熙穩了穩耳上的藍牙,道:“你跟‘森泰’陳副總的洽談進行得如何?”
  
  “總經理,呃……我已經把您交待我的做了詳細說明,他有要合作的意思,不過得等到和董事會商量之後才能給我們答複。”
  
  “那‘中健’那邊呢?又是怎麽說的?”
  
  “‘中健’的馬董也說要經董事會商議後才能做決定。但是……看得出來,他不想失去這次機會。”
  
  “我明白了。”穆玄熙沉吟了幾秒,問道:“‘寰宇’的季副總那兒,你是否聯係過了?”
  
  “這個……,總經理,我並沒有去‘寰宇’。”竇華有些支吾地說著,“早聞‘寰宇’黑白兩道背景都不小,雖說一直和我們‘CEN’不相上下,可外界有傳聞說,‘寰宇’最大的資金來源是洗黑錢……”
  
  “夠了。這些現在不是你該管的事。”穆玄熙輕聲喝止他,靜了片刻,放緩語氣道:“我們現在需要的創股合作者,不是準備去為虎作倀,你不用擔心這麽多,我心裏自有計較。……‘森泰’和‘中健’是否說明答複時間?”
  
  “是,”竇華應道:“最遲一個月後出結果。他們說利潤和風險成正比,也不敢貿然行事。不過總經理您放心,我並未直接說是您所握的股份需要出售,用的是上季秘密處理掉的廢股而已,即便他們說出去了,穆董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穆玄熙微微一蹙眉,眼見後視鏡中一輛寶紅色陸虎呼嘯而來,他立馬調轉方向盤側過車身,陸虎衝上前,車窗對掠時,一名女子轉過臉來朝他挑眉輕笑,長發拂麵繞頸淩亂,細眉大眼高鼻紅唇,是個漂亮女人,隻是眸中夾了些許不羈與縱狂,和小巧精致的五官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穆玄熙瞬間想起了那個同樣桀驁不馴的女人,不禁微笑。回過神見女子朝自己眨眨眼吹了記響哨,猛踩油門飆上前,繞過轉角再不見車影,隻留下餘響震震。
  
  “總經理?總經理您還在聽麽?”竇華略帶焦急的嗓音傳來,穆玄熙清嗓應了一聲,將之前未說出口的話倒了出來。
  
  “竇華,你去告訴他們,一個月時間太長,我沒法等那麽久的時間。他們是否得利全權掌握在我們手中,所以我們有足夠大的選擇權。如果他們覺得為難,可以退出。”穆玄熙一手摸著下顎一手扶住方向盤,沉思良久後隻能道出本想深掩在腹中的最後一句話。
  
  “一定要去試試'寰宇'。如果‘寰宇’也不行,就去‘旌鴻’。不需要聯係任何人,直接進公關部找一名女職員。”
  
  “女職員?她是……?”
  
  “她才是‘旌鴻’的董事長。”
  
  “……那我該怎麽稱呼她呢?”竇華顯然是驚住了,半晌才回話道:“她的名字,我並不清楚啊。”
  
  “尤霧。”穆玄熙食指撫上鼻梁,看著前方那憧富麗堂皇的建築物道:“她叫尤霧。”
  




ACT8226;63

  應侍生接過褪下的大衣,引著穆玄熙往預定的座位上走。隻見桌邊一名高挑女子正撫裙坐下,赫然就是紅色陸虎的主人。那女子抬眼見到穆玄熙,動作頓了幾秒,終是坐了下去。當穆玄熙被領到身前時,女子又驚又喜地再度站起身,和他兩手輕握後才坐回原位。
  
  二人接過菜譜點餐。穆玄熙要了一份黑椒蜜汁雞排,蔥蒜美國肥牛片,蒜泥空心菜和玉米濃湯;女子身形嬌小食量卻見大,她點了一份香炸西班牙魷魚圈,烤三文魚排意大利寬麵和藏紅花汁,還加了一份辣子蟹塊,奶油香菇和一碟黃油雞卷。
  
  應侍生欠身離開。倆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怔然望了對方幾秒,一齊咧唇笑開。
  
  “你就是穆玄熙?”女子笑容明媚,她拂了拂肩上的長發,“我是你的相親對象,我叫方芷謠。”
  
  “幸會。”穆玄熙頷首微笑,“這麽年輕就獲得工商管理碩士學位,了不得。看來真是後生可畏啊。”
  
  方芷謠嗤笑道:“什麽後生不後生的,我語文不大好,你也不用跟我咬文嚼字地。還有,你也沒有多老嘛,混血帥哥,不要總說得你大我很多似的。”
  
  穆玄熙也笑,靜靜打量她雙眸中的神色。
  
  三分緊張四分仰慕,還有五分欣喜。
  
  眼前的女生和尤霧相比,終究是差了些許手腕心智的。
  
  父親沒說錯,有些東西,從一個人的眼裏就能領悟到。
  
  方芷謠被看紅了臉,忍不住嗔道:“你在看什麽?如果在國外,這樣一直盯著人看是不禮貌的。”
  
  穆玄熙並無絲毫慌亂,隻是揚唇道了聲“對不起”,微微低下頭去借此表達自己的歉意。女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微紅了臉抬手將發絲撩至耳後,揮揮手道:“算了,我也沒別的意思。”
  
  “我明白,可剛才終究是唐突了。抱歉。”穆玄熙一臉誠意地望向方芷謠。後者麵上紅暈愈發明顯,索性微微垂了頭去。穆玄熙將她在車中時的飛揚神采和現在的小女兒羞態做著對比,頗覺有趣。隻道眼前女生並不似以往相親對象那般虛偽做作,心裏好感大增。
  
  “你的眼睛很漂亮,藍色的,像天空,也像大海。”女生問,“你的另一半血統是哪個國家的?”
  
  “布魯塞爾。”尤霧有些無奈,抿了一口紅酒望向對麵的季南道:“是布魯塞爾的那一個。那張合同下麵的署名是個‘沙’字,那麽必定是那個叫‘沙木’的男人無疑了,雖然隻是懷疑,可我的直覺通常不會出錯。……隻是我查不到任何有關他的資料,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這樣針對我究竟為了什麽目的。”
  
  “再等等看吧,光猜測沒有用。”季南抿著酒杯邊沿含了一下,似乎在想著什麽,傾斜著杯壁輕啜了一小口柳丁汁,“總之現在唯一能肯定的有兩點:一,他既不會是青幫的人,也不會是我們的人,具體原因我不多說,你應該明白;第二,他絕對和你身邊的某個人或多或少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係。”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如果想問這些,我也不找你了。”尤霧仰頭望望天花板,放下酒杯叉著切割好的小塊牛排塞進嘴裏,大嚼了幾口咽下後,才道:“現在的關鍵是,他所需要的,到底是什麽。……這一點他在合同裏寫得也很隱諱,我不知道他的本意是想扳垮我這個人,還是我的公司。……我就為這個煩心呢。”
  
  季南‘哈’了一聲,戲謔地挑起眼角看向尤霧,道:“你未免太小看自己了。尤多多啊,有時候我真想把你腦子刨開,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麽。……像你這麽……這麽那個的人,怎麽可能在5年內成為全中國最不可思議的十大奇跡之一呢?”見尤霧那眼斜睨著自己,季南越發起勁,擱下銀叉,又道:“我給你算算,我們認識那年,你才17吧,……哦,不對,還沒滿17。那時候你還是窮學生一個,嘖嘖,又不愛講話,看著簡直像自閉症患者。然後短短半年時間內,你靠寫小言情發家了。呃……,雖然那筆錢不多。接著你就休學去上各種培訓班,然後把一天掰成幾天過,再去考進大學。”
  
  “……其實那時候我挺佩服你的,很強。換我,我就堅持不了那麽久。大學裏,你強迫自己變得開朗,漸漸變成交際能手,人脈深廣。這一點我沒說錯吧,交際花?……嘿,你瞪我幹什麽?!……然後吧,你又跑去學炒股,學財會,學多種外語。你知道當時我們都管你叫什麽嗎?”
  
  尤霧沒好氣地抬眸看他一眼,“叫我什麽?”
  
  “多多牌萬金油!”季南說得一臉認真,看得尤霧氣不打一處來,傾著上身就去揪他的耳朵,一陣揪扯後見已泛紅才鬆手。季南淚眼蒙朧地捂著耳朵嘟囔,“那時候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隻以為那是興趣愛好而已啊,你那麽凶幹嘛。”
  
  尤霧哼哼,繼續吃牛排小塊。季南將語調提快道:“之後你就利用種種方法讓自己變強變強再變強,以致於成了現在的女強人。把老大和青幫二把手都吃得死死的女強人。……尤霧,說到這兒我還真是不得不誇你一句:你……很男人,真的!”
  
  “你再多嘴小心我拿這個潑你!”尤霧磨著後槽牙端起那杯紅酒擱在季南麵前示威搖晃,季南看看身上的白襯衣,一個寒噤,往後挪了挪位置。
  
  “……你還有老大和單競航,你真的沒必要太擔心。”季南理著衣領正色道:“公司的事,平時怎樣現在還怎樣,隻是近段時間不要再接單了。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尤霧大肆做著咀嚼運動的腮幫緩了緩,灌了口紅酒輕輕點頭。
  
  “死女人,連句謝謝都舍不得說。”季南撇撇唇角從她盤子裏叉了一塊切好的肉塊塞進嘴裏,尤霧怒,見旁座無人,伸著爪子撓過去。
  
  “聽說波蘭是個很美的國家,民族氣息非常濃厚,隻可惜我沒去過。”方芷謠話語中無不透著幾絲惋惜,她揚眸笑笑,咬了一口雞卷,翹著小拇指去端藏紅花汁,彎眼嘟唇的模樣可愛極了,穆玄熙不禁莞爾,拿著紙巾湊上前替她輕輕拭去唇邊的油漬。
  
  方芷謠愣住,臉頰迅速漲紅。穆玄熙隻道她害羞,隻好收回手來,暗歎自己太不注意分寸,誰料幾秒後方芷謠竟欺身過來,在他臉前曖昧地吹了口氣,笑問:“穆玄熙,你對我一見鍾情了嗎?”
  
  穆玄熙漠然一笑,俯首舀了幾勺玉米濃湯飲進口中,將佳人擱在一旁晾了好一會兒才抬首道:“算是吧。”
  
  “算是吧?什麽意思?”方芷謠皺皺眉,轉而一笑,“這麽說,你是承認了?!”
  
  穆玄熙看著她,突然問道:“你今天過來,原本是怎樣打算的?”
  
  “呃……?”方芷謠似乎被問得有些措手不及,怔怔地眨巴著眼睛,過了片刻才回過神,兩眼微垂躲閃道:“也沒什麽打算啊……”
  
  “沒想過要給我一個下馬威之類的?”穆玄熙笑。
  
  “這個……,”方芷謠將頭埋得更低,囁喏著說道:“其實……原本是想那樣的,不過……”她抬頭,眸燦如星,“現在不想了,也不會了。穆玄熙,我喜歡你!”
  
  “唔。”穆玄熙淡淡應了聲,並無方芷謠想像中的震驚或驚喜。她有些沮喪。不料穆玄熙扔出的下一句話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他說:我們結婚吧。
  
  方芷謠隻覺得心如高山擂鼓,怦怦慟響。那口雞卷險些被噎在嗓子裏,她手忙腳亂地灌著花汁才將堵塞物咽下去,接過穆玄熙遞來的紙巾擦擦唇邊,鄭重道:“不可以。”
  
  “哦,好。”穆玄熙仍舊反應不大,方芷謠很是鬱悶。
  
  她咽了口唾沫,咬唇問:“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說不可以?”
  
  “才第一次見麵,當然不可以直接答應對方的求婚。否則也未免決定得太輕率了。”穆玄熙垂眸嚼著肥牛片,見方芷謠不再說話,似是生了悶氣,這才舉眸看看她,“我也沒有別的意思。”
  
  方芷謠靜默片刻,麵色稍霽。喃喃道:“……我明白的。”
  
  “但是,穆玄熙,我們可以先交往一段時間,再結婚啊,這樣不好麽?”她睜大眼睛望著他,眸中湧動著一層請求與不安。
  
  穆玄熙還是搖搖頭,道:“我等不了那麽長的時間。我需要馬上結婚。”
  
  “為什麽?!”方芷謠話音落下,側頭想了想,不等穆玄熙回答便開了口,麵色沉冷。
  
  “你隻想拿結婚打幌子,對不對?”
  
  “這句話你可以用肯定語氣,那個問號是多餘的。”穆玄熙好似沒事人那般抬頭看著她,“我有愛的人,但我卻無法和他結婚。所以婚姻對於我來說,什、麽、都、不、是。”
  
  方芷謠呼吸一頓,她咬咬唇一副又急又羞的模樣怒視穆玄熙,“那你為什麽還答應相親,為什麽還把我誆來?!”
  
  “相親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但我沒誆你來,”穆玄熙微微一歎,“你來也隻是為了遵守約定,見到我之後才改變來這兒的初衷,不是麽。”
  
  “你……”方芷謠一時語噎,想想倒也真如他所說,心火頓時消了大半,倒有些赫顏起來,心虛地望了穆玄熙一眼,慢聲道:“沒錯,之前我的確是想來敷衍一回的,賺次燭光晚餐也不錯。可我……現在對你很有好感。如果能繼續交往下去,我想我會嫁給你,無論你是否愛我。”
  
  “那還等什麽呢?”穆玄熙從餐盤中抬首朝她微笑,蠱惑著她的心神,“你嫁給我,我滿足你,多完美的一筆交易。”
  
  “那麽……,如果……,我是說如果,”方芷謠驀地覺得有些口幹,她含了口花汁咽入喉中才道:“如果我們結婚後的某一天,你發現你愛上了我,那又該怎麽算?”
  
  “那就繼續愛下去。”穆玄熙朝她輕輕眨眼,微笑在唇邊暖暖地蕩漾開來。
  
  “成交!”方芷謠忍不住大叫,端著杯子朝天一舉,引來不少旁人注視。她張著唇環顧四周,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太過失態,羞赫地縮了縮脖子。穆玄熙輕笑,眼風四掃,可瞥見不遠處那抹熟悉的身影後,便再也笑不出了。
  
  尤霧坐在沙發上朝自己笑得意味深長。她對麵男人已拿著西裝外套離開,她也扶了手提包起身,黑色布藝連衣裙款式時尚,胯上一條飾有極粗的銀片腰帶最為惹眼,同她的銀色手提包交相輝映。
  
  見她朝門口走去,穆玄熙也找了個去衛生間的借口起身,二人裝作完全陌生那般擦身而過,穆玄熙在她耳邊留下一句話後大步走開,尤霧反倒腳步一頓,一旁的應侍生走來禮貌地詢問她是否還需要些什麽,她笑著搖搖頭,拎著包繼續往外走。
  
  穆玄熙說:尤霧,三個月時間為限,且看我贏。
  




ACT8226;64

  “穆玄熙要結婚了,新娘是市委副書記方祿杉的二女兒,新加坡南洋理工大碩士研究生。”尤霧放下碗筷看看恍若未聞的端木,“你就沒感覺難受?……或者心裏犯堵?”
  
  端木笑得甚是輕鬆,夾了一筷子油淋小白菜放進水君睿碗中,又幫段傲陽舀了一勺番茄蝦,衝尤霧搖搖頭。
  
  尤霧閉上眼舒了口氣,睜眼點頭道:“這樣也好,說明你已經不在意這些了。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穆玄熙注定會二婚,也注定不會和你出國結婚,但是你們注定會在一起。”
  
  一串話說得極像繞口令,端木微愣,不解地看著她。尤霧聳肩,攤手一笑,握住銀頭筷從段傲陽碗裏拈出一隻大蝦替它去殼,將蝦肉沾過佐醬後喂進段傲陽嘴裏。
  
  “但是,我不會讓他這麽輕鬆的。”尤霧故作神秘地朝端木眨眼笑道:“他該受到懲罰。當初你是怎樣難過的,我們也該讓他嚐試一遍,對不對?”
  
  端木聞言色變,嗔怪地喚了尤霧一聲。尤霧不予理睬,開始一心用餐。周圍的兩隻童鞋眼見氣氛不對,紛紛加快扒飯的速度,匆匆擱下碗筷跑上樓。
  
  “啊,今天天氣還不錯,適合去練練拳擊。我以前買的拳擊手套,擱了那麽久,隻怕已經發黴了。”尤霧眯著眼看看窗外的陽光,借此轉移話題。端木停箸也跟著看了她片刻,最終搖頭輕歎。
  
  “我不會阻攔你的。”端木舉著筷子在碗中翻扒了幾下飯粒,道:“……如果隻是單純為了我,那就算了吧。”
  
  尤霧將手指放在唇邊輕輕一搖,嫣然道:“不止是為了你。我這是在幫助他如何走出自私和自欺的心理陰影。他始終愛你,隻是方法不對。他的家庭教育從某個方麵來說,是成功的;可從另外某些方麵來說,也是很失敗的。這些突出表現在他的自大和自欺方麵。他一直以來似乎並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他隻能理解到內心最深處的某一點,卻一再地忽略要達到它的過程,所以造就了你的悲劇。比如:他愛你,認為對你的感情勝過一切,可卻不知道該如何保護你。……這一點上,他真的、真的很失敗。”
  
  “這個毛病要是仍然保留下去,可是會害死人的。我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可我在乎你啊。”見端木臉紅,尤霧咯咯輕笑,“所以說,一定要幫他糾正過來才對嘛。我們這也不算多管閑事,隻是希望讓他不要禍其無辜,對吧。”
  
  端木喉結輕動,終是開口道:“不理他不就好了。我們跟他已無任何瓜葛,為什麽還要……這樣?”
  
  “你放得下麽?端木?”尤霧不答,隻拋出一問,兩眼定定望著他。端木在尤霧沉銳的目光中漸漸低下頭,尤霧目光一軟,仰頭繼續看向窗外,“我們都有放不下的。既然心裏明白,那麽就盡力去讓它令自己釋懷吧,這樣總比整天悶著要好,不是麽。”
  
  端木嘴唇動了動,沉默不語。尤霧也覺得繼續糾纏於這個話題頗為無趣,夾了一筷青菜喂進口中,咽下腹才猛然想起一事,不禁蹙眉問道:“莫莫跑哪兒去了?貌似一上午都沒見著她?!”
  
  二人就‘莫濯灝失蹤案’擱下碗筷大肆討論了一遭,直到話題中心主人公衣衫殘破地出現在門外。
  
  “Oh……my god!”尤霧吃驚地喚了聲上帝,看著莫濯灝一臉怒火未褪的落魄模樣細細打量;端木頗為擔憂地上前拉住她,也拉回了她身後背著書包滿麵歉疚的葉之顏。
  
  “你倆誰能告訴我,這是出什麽事了?”尤霧的目光在二人麵上來回掃視,見葉之顏抿唇很是為難的樣子,隻好望向莫濯灝,“莫莫,難道是半路上有人窺視你的美貌欲對你意圖不軌所以導致你來了場轟轟烈烈的自我保衛戰才把衣服弄成像爛拖把一樣的德性嗎?”
  
  最後一串長句不加任何標點符號也能被尤霧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莫濯灝看了葉之顏一眼,撓撓頭發道:“我跟人打架了。”
  
  “噢!原來如此,”尤霧誇張地拍拍自己腦袋,“原來我請老師教你格鬥術就是為了讓你方便跟別人打架的。……那就請你把前因後果都詳細描述一下吧,尤其是戰報,我對戰報很感興趣啊。因為這個足以反映出教你搏擊課的老師是否合格。”
  
  端木黑著臉隻覺汗顏,坐回座位看著那倆正忙著互相交換眼神的小崽子。
  
  莫濯灝舔舔唇,回頭偷瞟葉之顏一眼,見對方垂著腦袋一副挨訓的模樣很是惘然,心裏暗暗將語言組織了幾段便道:“我今早跟葉之顏一塊去他學校,因為他……那個,借了我的山地車。然後……呃……那個車……被我追收租金,就讓他請我去食堂吃午飯。然後我就在學校逛了逛,等他下課……”
  
  “一等就是一上午?你來回逛同一個地方也不嫌乏味?”尤霧插話道。
  
  “……聽說他們食堂的香辣牛蛙不錯。”莫濯灝弱弱地說了句,見尤霧和端木似笑非笑地對視一眼後望著自己,又壯了膽子繼續道:“我等他下課。然後閑逛的時候……就聽旁邊有人說車棚那邊有人打架啊,我好奇,就過去看了。結果正好發現……葉子被幾個男生架著往另一棟教學樓裏走,我當時還以為是同學間鬧著玩,就跟了過去。後來……呃……”抬眼瞄了瞄葉之顏,見他將頭垂得低低的,看不清表情,便也將話停了下來,似乎有就此作罷的意思。
  
  “別吞吞吐吐的,然後怎麽了?”尤霧好奇。
  
  “多多,算了吧。他們肚子也餓了……”端木見他二人對後來之事難以啟齒的模樣也明白了幾分,本欲打圓場,可尤霧卻沉了臉不依不饒一定要莫濯灝往下說,莫濯灝白了臉,隻能硬著頭皮繼續。
  
  “後來就看到那些人……把葉子帶進男廁去了。我沒敢繼續跟著,就守在樓梯拐角。接著就……聽見葉子在裏麵……大聲喊叫,還罵人來著。”莫濯灝說話時一直不忘去瞥葉之顏的麵部表情,可惜葉之顏始終垂頭,任誰都難以看清此刻他麵上的神色。
  
  “我衝進去時,那些人在扯葉子的衣服,還……哎呀!總之都……都很惡心,笑得很□!”莫濯灝突然拔高音量揮臂大呼,“看著就欠抽,所以我就……和他們打起來了啊!”
  
  尤霧:對方多少人?
  
  莫濯灝:……七個。
  
  尤霧:全被你打趴了?
  
  莫濯灝:沒有,打了五個,跑了一個,還有一個被葉子拿飯盒敲暈了。
  
  尤霧:(驚奇)他飯盒裏裝著什麽?能把人砸暈?
  
  莫濯灝:(尷尬)……我早上塞進去的石頭……
  
  眾:……默……
  
  端木:那你衣服是怎麽回事?
  
  莫濯灝:打架時被刮成這樣的。……我們從廁所打到浴室,刮到牆上很多小釘子之類的,衣服大多都成了這樣……
  
  尤霧:逃跑的那個,去喊幫手了?
  
  莫濯灝:(點頭點頭)我們出校門時他們還跟來十幾個在後頭追著呢……
  
  尤霧了悟,起身走到葉之顏身邊,伸手拎起他的下巴,一張白玉麵淚痕滿腮,梨花帶雨,我見憂憐。
  
  一個男生……美成這樣,他葉之顏究竟是幾輩子修來的這種福禍纏雜的麵相。比美人都美人,也難怪有人無聊到這地步了。
  
  “葉之顏,他們這樣有多少次了?”尤霧俯身輕聲問道,麵色凝重。
  
  葉之顏搖頭,撇過臉不願回答。莫濯灝搶話道:“聽有個觀架的女生說,這種情況貌似在以前就經常發生。”
  
  尤霧憤然,壓下滿腔不平撫著葉之顏的發,柔聲問道:“……他們有沒有……呃……對你做很奇怪的事?”
  
  葉之顏猛地扭過頭來驚愕地看了尤霧兩秒,繞過她快速跑上樓去,‘啪嗒’一下摔門聲,震得尤霧心慌。
  
  “完了完了,不會真做了些什麽吧?!”尤霧攏著眉急道,挫著雙手忿忿咬牙。她看著莫濯灝道:“今天事出有因,我不罰你。上樓洗澡換身衣服,下來吃飯。葉子那邊,你要多注意些,看能不能把剛才我問的話套出點答案來。”
  
  “知道了。”莫濯灝望著地麵咬唇應下,撈著葉之顏留下的書包拖著步子上樓。
  
  端木走上前輕輕攬住尤霧的肩,在她耳邊勸慰道:“你先別急,冷靜一下再做打算。……要不要,先讓他停幾天學在家休息一陣子?”
  
  “不要。”尤霧麵無表情地一口回絕,側過身兩手撐在沙發靠背上冷聲道:“敵強我弱的持續戰爭,結果隻會是我方滿盤皆輸。……逃避所帶來的隻會是對方的變本加厲。……我該教他拿個有利於自己的決策,或者,這次也該視為他的一次機會吧。”
  
  “什麽機會?”端木疑道。
  
  尤霧不語反笑,片刻後,道出另一句文不對題的應答。
  
  “永遠不要小看學校。它教書育人雖被視為單純聖潔之地,但同時仍然掩蓋不了它存在於社會黑暗角落之一這個事實。”
  




ACT8226;65

  “你已經14歲了,是個小男子漢了。在學校裏受到這種……呃……不公平待遇,我沒法去替你打抱不平,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尤霧看著背對自己立在窗前的纖弱背影,“如果靠權力和金錢,我甚至能讓他們無法在這座城市繼續生存下去,但我不想這樣。一個人的成長,家長永遠隻起引導作用,如果每多摯肘,那麽今後的發展絕對成問題。倘若讓你請假休息,或者轉學避開,那麽以後如果再出現相同情況,你還是難以應付;要是帶你去打回來呢,也隻是一時解氣,光用暴力解決事情不算個好習慣。但是……”她站起身,兩手揣在西褲口袋中想了想,笑,“必要時候使用暴力通常也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這次,隻要你能擺平這件事,學校那邊要是問下來,我都幫你擔著。隻不過……你心裏得有個譜,別給我亂來,要是把人給做狠了,那就休想讓我幫你善後,聽明白了?”
  
  葉之顏不可置信地轉過身緊盯著尤霧,可清楚地看見眼底那絲驚愕後彌漫著的一抹陰鷙色彩。
  
  “你可以拿三天時間解決這件事。第一天先考慮一下該借誰上位;第二天付諸行動;第三天善後。……不過,如果你有能力,可以在倆小時內直接搞掂。關鍵還是得看你……選擇的合作夥伴是誰。”尤霧挎起小包走到門邊,末了回頭嫣然一笑道:“你們高中部高二(3)班有個名叫楚韓的男生,好像是學生會的人,……恩,我見過,模樣長得很帥!”
  
  尤霧言語含義模糊,見葉之顏不解,也不解釋,隻徑自拉了門走了出去。莫濯灝推開葉之顏衣櫃的門走出來,拍著胸看看門邊,確定關嚴實後上前倒床而睡。
  
  “楚韓,是誰?”葉之顏問。
  
  “楚韓……,楚、韓!”莫濯灝翻過身趴在床麵上念著這個名字看了葉之顏幾秒,倏地從床上跳起一拍後腦,“我想起來了!楚喬阿姨有個上高中的表弟不就是叫做‘楚韓’麽?!”
  
  =============================================================================
  
  見到楚韓時,他正和一名校服半褪的短發女生在天台熱吻,優美的下顎線條在喉結處掠起一抹圓潤的弧度,順著頸線一直延伸進微敞的校服衣領中。
  
  帶葉之顏和莫濯灝上來的男生眼神輕佻地望了他倆一眼,走上前拍拍楚韓的肩:“有人找!”
  
  “唔……?”楚韓鬆開懷中的人朝葉之顏這處望過來,雙眼一眯,看清來人後瞬間睜大開來,眸中淌著幾點淡淡的玩味。他側臉勾著女生的肩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麽,女生笑笑,嗓音竟是微微的暗啞。她走過葉之顏身邊時特意打量了他和莫濯灝幾眼,莫濯灝忍不住小聲驚呼:“這廝是男生?!”
  
  葉之顏心底一緊,和莫濯灝對視一眼,從容上前。
  
  “就是你們找我?”楚韓斜眉上揚,兩手架在身後欄杆上望著他們,薄唇輕翹,唇角的一枚亮鑽反射出的璀璨光芒隨著他的笑容一閃即逝。“來之前難道沒認真打聽過我的習慣喜好麽?……我不喜歡別人在午休時間打擾我。”
  
  見他滿麵囂張跋扈,邪氣十足,莫濯灝反感地抽抽唇角,撇開葉之顏的手兩手環胸站在楚韓對麵靠牆,不屑道:“是我們找你沒錯,可不代表我們來求你,不要總帶著一副‘我是上帝’的表情,惹人生厭。”
  
  楚韓的同伴聞言一怔,見楚韓側過臉望著莫濯灝一臉溫慍揣度的神色,不禁發笑,倚在楚韓身邊一齊細細觀望眼前這兩位……初中生。
  
  “不是來求我的,那是來幹什麽的?”楚韓笑得頗具痞氣,一步步挨近莫濯灝,趁其不備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微微上提,“難道是主動投懷送抱的?”身後同伴早已哈哈笑開,楚韓看著眼前怒火四濺的莫濯灝也輕笑開來,鬆開她指了指天台鐵門,“看到隻前下樓的那個學生沒有?他是男的,可你是女的。這代表什麽?我楚韓隻喜歡男人,你們女人就算投懷送抱我也沒興趣接受!”
  
  莫濯灝氣得直哼哼,冷笑道:“有本事你去你楚喬表姐麵前說這話啊,她要是不刮你一頓我立馬去做個變性手術再來對你投懷送抱!”
  
  “這妞厲害啊,我喜歡!”同伴望著莫濯灝嬉笑著想上前,楚韓退後兩步攔住他,故意揚聲道:“她可是打架能手,聽說昨天中午初三(5)班被一個外校生一次性掃倒6個,不可小覷啊!……今天我可算認識你了,莫濯灝。”
  
  “葉之顏!你傻了麽?”莫濯灝無心與他糾纏認識不認識之類的話題,想來剛才喊出楚喬的名字已經讓楚韓吃驚,他亦同在楚喬口中聽說過自己,倘若此時葉之顏追加一把火將目的原委道出,讓楚韓幫忙應當也不在話下。
  
  楚韓這時才意識到同來的那位……少年。長相太過陰柔秀麗,原本理應是吸引人眼球的,可他一直太安靜,安靜到讓人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葉之顏剛才似乎正為某件事陷入沉思,冷不丁聽見莫濯灝在高聲喚自己名字,這才反應過來,轉身朝楚韓微微頷首,輕輕抿唇的靦腆模樣很是對楚韓胃口,他招手讓葉之顏來自己身邊,換來的卻是搖首拒絕。
  
  “其實是我一個人的事,原本不想來麻煩你,但目前想讓這件事暫告段落,我隻能來請你幫忙。”葉之顏說得謹慎,顯然是將話語反複琢磨過很多遍的,說得句句大方得體,與對方拉近絲絲距離,卻又恰到好處地保持著一抹疏離。楚韓眸色一黯,拉著同伴讓他先行離開。同伴點頭,朝莫濯灝與葉之顏頗具深意地一笑後推門離去。
  
  “現在……”楚韓看向空蕩蕩的天台四周,衝葉之顏道:“現在隻剩我們三人了,該說什麽就說什麽,不要藏著掖著的,你說得難受,我聽著更難受。你還是直接挑重點說吧。”
  
  莫濯灝投以葉之顏一枚催促的眼神,掏出衣袋中的手機看了看時間顯示屏,側過頭望天。
  
  “我想請你……”
  
  “停!”楚韓有些不耐煩,心想這男生長這麽漂亮怎麽說話這麽婆媽,伸手做了個止話符道:“別用敬語,有什麽就直接說什麽。中國學校不興韓國那套!”
  
  “昨天中午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他們騷擾我很久了,我不希望再繼續下去。”葉之顏語氣平靜無波,望著楚韓的那對眸子亦是絲毫漣漪也無。楚韓略一思量,望著他那張陰陽不辨的精秀臉龐計上心來,不由微笑。
  
  “我懂了,這個是小case!”楚韓摸著下巴笑得很……那個,用莫濯灝的話來說,那是‘十成十的□’。他問葉之顏:“如果我幫你達到目的讓那些人不再找你的麻煩,那你該拿什麽回饋給我?”
  
  “回饋?!……你表姐可沒……”莫濯灝瞪大眼,話還未說完便被楚韓反駁過來。
  
  “別總提楚喬,否則我拒絕幫忙。聽說你們尤霧小姨也是個狠角色啊,怎麽不請她?”楚韓哼哼兩聲,撇過臉去。
  
  莫濯灝語噎,隻見葉之顏走到楚韓身前幾寸處停步,楚韓反倒被他突來的親近唬退了兩步。
  
  “你說吧,想要什麽。”疑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平淡的語調,卻令楚韓心底突然萌生出一股子沒來由的寒意。
  
  午間陽光暖意襲人,楚韓緩了片刻,壞笑道:“做我一周的情人,如何?……嗤,你應該懂‘情人’兩個字的意思吧?”
  
  眼見莫濯灝雙目噴火準備衝上前,葉之顏往她身邊靠了靠,正攔在她身前,衝楚韓說:“好。”
  
  “一周。就一周。”
  
  見葉之顏這樣強調時限,楚韓剛湧上的興奮勁似乎在瞬間被消磨殆盡,心想方才為何不多延長一段時日,不禁有些懊惱。
  
  =============================================================================
  
  有了楚韓相護,那幫人果真不敢再與葉之顏為難,平日見了麵都得繞路走,還免不了被溜進學校的莫濯灝巧言奚落一番。這般反轉局麵導致一時之間流言紛飛,都說楚韓新歡是初中部某個男生,大家一點就明,立即想到葉之顏。他頓時成了校園中的風雲人物之一,不少人在他背後或褒或貶發表著評價,說法不一。
  
  葉之顏也懶得理會,課間休息時和莫濯灝互相聊天鬥嘴;中休和放學同楚韓一齊外出遊玩,日子過得倒也沒什麽大波瀾。但是個中黯傷隻有莫濯灝清楚,每次同他放學回家時,總能發現他頸上的紅印和微腫的嘴唇,葉之顏並無怨言,每當莫濯灝憤慨問起,他總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自找’便將話題避開,接著又和莫濯灝陷入新一輪的鬥嘴嬉鬧中。
  
  久而久之,莫濯灝也不願再問起,隻是一麵掐指算著還有多久到達一周期限一麵替他在眾人麵前遮掩那些莫名紅斑,二人感情也因此也親厚不少。
  
  總體來說,這一個星期是煎熬,亦是一種變相的解脫。做好一名區域掌控者對身處此地的自己究竟有多重要,葉之顏對此感悟頗深,之後每每望著楚韓的目光總是帶著淡淡探究與複雜,心中五味雜陳。
  
  一周時間很快過去,此事也由約定時限到期暫且告一段落。若說還有其他大事的話,則要算BH市首席金融大亨CEN董事長穆長遠之子穆玄熙的大婚了。
  




ACT8226;66

  “我說你小子少給我唧唧歪歪的!你是男人不是?是男人就乖乖幫姐姐我送過來!……恩,記得要快啊!晚一分鍾罰你一月零花!……說定了,好,現在出發吧!回見!”楚喬滿意地闔了聽筒,四仰八叉地賴在沙發上拿遙控板調著電視屏幕;尤霧盤著兩腿在一旁閉著眼做吐納,聽楚喬話語間命令味十足,不禁好奇,問:“你給誰打電話呢?跟那小崽子有仇還是怎麽的,嘿,晚一分鍾罰一月零花啊!”
  
  楚喬轉頭摸摸段傲陽那枚正朝自己上仰的小腦袋,朝尤霧笑道:“還能有誰,楚韓那死孩子。……上個月不知道從哪給我招回家一女生,兜走我一條D&G的裙子到現在都沒還,用完的避孕套也往我床下塞,我要不把這筆賬算回來我對得起我自己麽!”
  
  尤霧哈哈大笑,朝拿著果盤往這邊走來的端木招手,指了楚喬道:“快來快來,一起聽聽青春期少年性生活的劣根性!”
  
  段傲陽臉紅,瞥了某個大言不慚的家夥一眼跳下沙發跑走;端木含笑朝楚喬無奈地搖搖頭;楚喬仍舊攤倒在沙發上,眨眨眼表示無謂。
  
  “那小子真是欠教育,平時看我叔叔沒管著他就成天亂來。”楚喬接過端木遞來的蘋果啃下一口,嚼著果肉吐詞含混道:“一定要把他關軍校去!要不直接送部隊,綁也得綁去,不然遲早成個敗家子!整天夜不歸宿,學校老師不知道給我打過多少次電話了,每次都向我抱怨。嘿!光衝我抱怨有什麽用?!不過那小子也隻敢寫我的電話號碼,要換了他爸媽,揭層皮都算輕的!”
  
  “孩子嘛,難免的。”端木淡淡勸道,回想當年自己的荒唐,楚韓這也是可以原諒的。
  
  尤霧也倚過來,攀著端木的肩衝楚喬賊兮兮地笑,打趣道:“你老弟在學校混得可是風生水起啊,算盤打得啪啪響,都算計到我家葉之顏頭上來了。”說著抬腳踢踢楚喬橫搭過來的長腿,“別坐個歪七歪八的,看你現在哪有點軍人的樣子!一邊兒去,給我讓點位置!”
  
  “你說什麽……?”楚喬緩緩坐直身體,望著尤霧有些茫然,顯然是將尤霧前一句似嗔似怨的話聽進去了,“楚韓打顏顏的主意?什麽主意?!”
  
  “啊,這還能有什麽,小孩子互相鬧著好玩的!”尤霧嬌嗔著推了楚喬一把歪唇輕笑,笑意卻未達眼底,眼風瞥見二樓走廊上兩個身影,便岔開話題同她和端木笑談其他,楚喬也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摻入新話題的討論。
  
  見段傲陽正和水君睿在陽台交流外文口語,原本想找水君睿借法語詞典的莫濯灝隻能拉了拉身旁葉之顏的衣擺,二人放輕腳步又重新回到房間。
  
  “你聽清楚沒?”莫濯灝坐在床邊仰頭望著葉之顏。後者眉尖一皺,應了一聲。
  
  “楚韓待會要來啊,都快吃晚飯了,難道他要過來用餐麽?……怎麽就陰魂不散呢!”莫濯灝一手抱肘一手撫下顎,指尖在唇上點啊點啊,打量著葉之顏道:“我看你魅力也就這麽點點大嘛,怎麽能讓人總記掛著?”
  
  “你患了間歇性耳鳴麽?沒聽見是楚喬讓他替自己拿東西?”葉之顏白了她一眼,繞到寫字台邊的椅子上側坐下,略一沉思道:“……一星期之後他再也沒來找過我,倒也沒你說得那麽嚴重。”
  
  莫濯灝輕哼,吊起眼角道:“你被他這樣那樣的時候,心裏就沒一點羞辱感?你就不想把他拖下來狠抽一頓解氣?”
  
  葉之顏垂了眼睫,不答話。莫濯灝也覺自己方才那句話沒經過思考便脫口而出,直白得未免有些太過傷人,微張了嘴想上前對葉之顏說些什麽,可還是咬著嘴唇忍了下來,倔強地挺直背脊坐那兒等待葉之顏反唇回擊。
  
  “想過,不過很快被打消了。”葉之顏出乎意料地平靜,他輕勾唇角自嘲般地笑笑,“我說過,那是我自找的。如果說我是他的獵物,那麽他撒網我自撞,我哪有資格責怪獵人的不是呢?難道怪他的網太具誘惑力讓我無法自持所以導致如此後果麽。”
  
  莫濯灝沉默不語,將葉之顏的話反複琢磨咀嚼幾遍,倒品出了滿腹滄桑淒涼的意味。她微微抬眼睇葉之顏一眼,故作輕鬆地大聲嚷嚷道:“你Y又裝深沉,這樣很做作好吧,以後改改啊,看著礙眼!”
  
  葉之顏噗嗤一笑,悠悠瞄了莫濯灝一眼,“也不知道是誰看誰礙眼。覺得我礙眼你可以選擇不看,我沒強迫過你。”
  
  “葉之顏你也就一毒舌婦,怎麽就給你生錯了性別呢!”莫濯灝眯著眼憤憤道,聽著葉之顏可被稱為‘張狂’的笑聲在耳邊回響,終於跳起身來一記猛虎撲食,獲得了壓倒性的徹底勝利!
  
  隔壁房間傳來重物砸地的嘭咚哐鐺聲,水君睿和段傲陽朝房內看了一眼,繼續回到先前話題中,對那一陣陣的持續性轟鬧聲置若未聞;聽到響動,楚喬疑惑地抬頭看看二樓房間,問尤霧:“你家孩子打架了?”
  
  尤霧也拿捏不準,和端木對視一眼後搖頭道:“我也不大清楚,估計是吧。……晚餐有龍蝦,打贏的我獎勵他三隻最大的!”
  
  “應該的應該的!打架是體力與智能的結合比拚,連打架都打不贏的那是這個!”楚喬點著頭應和,說到最後一句時還一臉煞有其事地倒豎起小拇指,仿佛以此為真理般推崇,“我從我那份裏也分一隻給他好了。”
  
  端木看看一左一右倆名為‘女性’的神奇物種,第一次感覺自己與這個世界竟然也是這般扞格難入。
  
  水君睿把玩著段傲陽遞給自己的黑色牛角扳指,撫著上邊清晰可見的細密竹絲紋笑問:“這個哪來的?很漂亮!”
  
  “尤霧給的。上次她拿給你的時候你在洗澡,就先給我拿著了,讓我轉給你。我也有一個。”段傲陽掏出頸上紅繩串著的小扳指,指腹婆娑著它的內璧,第一次覺得溫暖也可以通過冷物傳遞,璧上那個刻著‘陽’的小字被自己發現時曾高興了一通晚,工整的梅花小楷端端正正地雕在上頭,小巧好看。“這是犀牛角,聽說現在並不見多,也不知她是打哪兒買回的,我們每人都有一個。”
  
  水君睿望著扳指出神,半晌才開口道:“……她很善良。”
  
  “或許吧。”段傲陽不知是否該將這個詞用來形容尤霧,也不知如果水君睿看過那卷有關性虐的錄影帶後,是否還會這樣形容尤霧。
  
  “她一直在追求平等,你不覺得麽?”水君睿突然返過頭來看著段傲陽,“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尋求平等罷了。目的看著很簡單,其實很複雜,也很艱難。但她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了,至少比一般人要好很多。”
  
  “我明白。她覺得世界不公才會有如此想法,”段傲陽看著遠處天邊若血殘陽抿抿唇角道:“可這個世界,何時才會有公平可言?”
  
  二人均緘默不語,看著紅日漸漸落山西下,紅霞散盡暮色四合,這才想起回房。
  
  “我想找根紅線把這個穿起來掛在脖子上,”水君睿握著扳指揚了揚,“哪兒有紅絲線?”
  
  “樓梯後的雜物室。你也可以去廚房儲物櫃靠左第三個抽屜裏看看。”段傲陽答道。水君睿微笑點頭,應聲出門。
  
  楚喬叼著熟食袋歪著身子靠上沙發扶手,一邊跟著MV中節拍聳肩一邊還不忘看看尤霧同端木在廚房內的親密互動,笑得活像偷了腥的貓。
  
  水君睿跑下樓時聽見門鈴作響,眼見楚喬周邊一堆零食袋不方便起身開門,隻能小跑到門邊拎起可視電話聽筒往屏幕中看了看,瞥見一名麵露焦色的男生後快速開了門,也不等對方進門轉身便鑽進廚房尋紅繩,留下楚韓滿目探詢地看著那抹遠離自己的瘦削背影發愣,心想自己何時這樣不招待見過,尤霧家的果真……不同凡響!
  
  “楚韓!”魔音穿耳,楚韓背脊下意識一挺,看著坐姿全無攤在沙發上的楚喬不由暗冒冷汗,拿著夾在腋下被密封好的一油紙袋的糖炒栗子挪動腳步走過去,隔著楚喬一尺距離伸手將氣味香甜的栗子遞給她,喊了聲‘姐’後便再不敢亂說話。
  
  楚喬興奮地接過紙袋,一手撕開包裝捧到鼻下嗅嗅,放開嗓子衝著廚房方向一聲長嚎:“多~多~!糖~炒~栗~子~來~啦~!”
  
  話音剛落便見一團藍色旋風從廚房襲卷而來,尤霧握著鍋鏟竄過來跑到楚喬麵前,咬了一顆被楚喬剝好的香栗子肉喂進嘴中,轉眼朝楚韓笑笑,摸摸他的發後轉身衝回廚房,朝滿麵揶揄笑意的端木做了個鬼臉後繼續和鍋鏟菜肴作戰。
  
  楚喬隻顧著啃栗子,似乎壓根忘記了身邊還撩著這麽個大活人。楚韓傷自尊了,左右看看,也不見之前那個身影,頗覺無聊,隻好溫言向楚喬請示道:“姐,……這麽晚了,要不,我先回去?”
  
  “回什麽去啊,在你多多姐這吃了晚飯再走吧!”說著壓低嗓音衝楚韓一陣獰笑,“今晚有你喜歡吃的大龍蝦!她知道你會來,特意做的!”
  
  楚韓也想笑,怎奈無論如何也笑不出。
  
  為什麽……他感覺背脊發涼冷汗涔涔畏懼悚然呢?
  
  “姐啊,其實我喜歡吃的是大閘蟹……”楚韓強笑著扯嘴角,見楚喬繃著臉一掌揮來立馬靈巧躲開,隻能跟受氣地小媳婦似地拿眼偷瞄楚喬,距她站得遠遠的。
  
  尤霧一身水色休閑裝,胸前腰間係著一塊Vivibear的米色圍兜,見水君睿蹲在一邊往抽屜裏搗騰了老半天也不見翻出什麽影子,找他問了兩聲後告訴他絲線一類在雜物室窗邊白色五屜櫃第一層,見水君睿顛顛跑了出去,這才端了新出鍋的麻辣大蝦上桌,楚喬嗅到香味便往桌邊趕,臨走前要楚韓甭杵在門邊跟門神似的,上樓去跟眾童鞋們交流一下,楚韓滿頭黑線,光是一想到莫濯灝麵向自己就直接開炮的糟糕態度就覺糾結,頗為難地皺起了眉毛。
  
  他站在原地看了看四周,直到眼前一個身影迅速跑過才被引了出神。和葉之顏相處了一星期,可自己卻是一次也沒好好注意過他的背影。眼前說像也像,說不像也不像……,可如果不是,他跑什麽?!還有他手上套著的那個……
  
  (某梨:我的爺,乃也忒自作多情了點吧,人家跑幾步你也懷疑是別人害羞吖……
  
  某韓:……我樂意,你管得著麽你?!
  
  某尤:……幸災樂禍……呦,我們美麗與智慧並存的梨大,又被訓啦?!
  
  某梨:……悲憤……磨牙……小宇宙大爆發!……乃、們、都、給、我、等、著! )
  
  水君睿見夜色並未過濃,燈也沒開,隻摸黑去找尤霧口中的白色五屜櫃。聽她說抽屜中有個發夜光的塑料小盒,裏邊全是紅絲線,隻管拿就是。水君睿翻了半天也不見黑糊糊的抽屜裏哪點冒光,先嘟著嘴鬱悶了幾秒,念叨著若不是行喻言回了奶奶家,他在這兒鐵定能直接幫他翻出來。水君睿撓撓發,撤了手剛想回身去其他地方找找時便被人從身後緊緊攏住。
  
  後背貼上一具火熱身軀,前胸隔著一層衣料還在因興奮或激動在起伏不定。水君睿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估想著身後之人究竟是誰,突然隻覺耳後肌膚一熱,已被落下一個吻,環在自己身前的手也開始向周邊輕撫,水君睿何時受過這陣仗,再度慌了神,顫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若說尖叫呼救,這可不是他水君睿會做的事!
  
  “顏顏……終於見到你了。這段時間比較忙,一直沒去找你,我想你了。”嗓音帶著微微磁性,卻帶著幾分稚氣。說了幾句惹人臉紅的話後又是幾個吻,那雙手移向上似乎想將水君睿的臉扳過去親吻,水君睿怒從心起,用力退出手肘擊頂身後男人的胸口,低斥了聲“放手”。可男人仍環著自己,絲毫沒有要放鬆的趨勢,但身體已是僵了僵。
  
  “你……你不是顏顏?!”男聲驀地拔高幾分,反手將水君睿往前一推,水君睿腳步一亂隻好立即側翻轉身來背靠高櫃,這才勉強穩住身子,他看著麵前足足高自己一個頭有餘的男生,眸光兀自散冷綻寒。男生似乎比自己還氣憤,伸了手抵上自己身側的五屜櫃邊沿,抽出另一手鉗住套著扳指的手揚起來憤聲問:“你怎麽也有這個?!”
  
  “我們家每人都有,怎麽,懷疑我偷來的麽?”水君睿哼笑一聲,可麵上卻無絲毫笑意。男生兩眼一眯,俯過身剛想說什麽時,雜物室門口突然拉進了條黑影。
  
  隻見段傲陽沉著臉站在門邊看過來,冷聲質問道:
  
  “你要做什麽?!”
  
  =============================================各位親請看"作者有話說",謝謝^3^
  




ACT8226;67

  話說我們和葉之顏一樣同具腹黑潛質的段傲陽童鞋在楚韓愣住時撒開嗓子來了句陝北高調混搭西方擴嗓美聲:
  
  “媽~!!!有~小~偷~!”
  
  一家大小刹時被段傲陽這句‘媽’給震暈糊了幾秒,接著聽見‘小偷’倆字更是敏感,一連串快步跑到案發現場,節能燈一亮,在看到楚韓和水君睿二人的曖昧姿勢後,通通黑臉。
  
  莫濯灝拉著葉之顏想悄悄離開,卻不料被尤霧叫住。
  
  “葉子?!”尤霧麵向水君睿的方向喚了聲,葉之顏應聲而出,走到房內看著尤霧,眼見前方楚韓回過頭滿是驚愕的神情隻覺滑稽,靜等著尤霧發話。
  
  “你在這兒?那麽那是……小君?”尤霧疑惑地喊出聲,楚韓微微移身,身下人影現身,果然是水君睿。
  
  “怎麽這麽……葉子……”尤霧小聲念叨了句什麽,聲音太過低,隻能依稀聽見幾個詞,除了她身邊的莫濯灝和楚喬,誰也沒聽見。莫濯灝因話語中‘葉子’二字仰頭,恰好和尤霧目光相遇,隻見那對眸子中清朗一片,哪有半點‘認錯’時的迷茫。尤霧與她錯開目光,大聲將水君睿叫到身邊,微皺了眉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還不等水君睿開口,便聽楚韓急辯道:“對不起,多多姐,是我認錯人了。”
  
  葉之顏垂下頭默默退到眾人身後,撇下莫濯灝徑自去了廚房和端木一齊端菜盤。莫濯灝看著他的身影,目光閃了閃,心中暗疑,下意識去看尤霧。隻見此刻尤霧正看著一臉錯愕的楚韓,時不時不著痕跡地瞥身邊楚喬一眼,麵上是僵硬的溫和神色。
  
  “真的對不起。”楚韓見楚喬和尤霧的臉色都不好,隻能彎腰沉聲道歉,但目光仍不忘追著葉之顏的背影看了幾眼。楚喬有了幾絲了悟,也回身略微看了廚房方向一眼,再次看向楚韓時,眼中已多了幾分了悟後的惱慍。
  
  “好了好了,認錯人了,那就是誤會了。”尤霧開口打圓場,一手拉著楚喬一手牽過走向前的楚韓,笑著拍拍楚韓的背,“走吧,吃飯去,不然待會菜全涼了,今天我可特意為你做了香辣口味蝦……”
  
  幾人相攙往小餐廳走,楚喬礙著眾人都在,也不方便向楚韓開口。莫濯灝和段傲陽走在最後,她心中明白方才那出是段傲陽牽的線,尤霧就坡下驢演的一出隱諱鬧劇。
  
  特意將‘認錯人’和‘誤會’並在一塊兒說,還故意不提這二者的矛盾之處,隻怕引發的‘誤會’就不止一點了。
  
  換作常人,第一個想問的問題難免會出現‘將人認錯為誰’此類猜測,並且很容易問出口,可現在……
  
  “你在想什麽?”耳邊傳來段傲陽的問話聲,莫濯灝側頭看看他,直言道:“我在想尤霧剛才這麽做的意思。”
  
  “這個無須多想。她這樣做自是希望楚喬回家好生懲罰楚韓一番,至少也會好生告誡一回。”段傲陽麵上仍是一副餘驚未定的表情,話語聲卻是截然相反的沉穩,“葉之顏脖子上那些斑點印記,想必你比我還清楚究竟出自何處。自以為瞞天過海,其實自己才是被瞞住的那個。……尤霧早在第一天便已知曉,你們瞞了一星期,全是白費功夫。她也隻是不捅破這層窗戶紙不讓你二人難堪罷了。”
  
  段傲陽說完便加快腳步朝餐廳蹦噠過去,莫濯灝依舊不急不徐地往前走,看向尤霧的目光也不知是懼怕還是崇敬。見眾人一一入座,隻好三步並兩步走上前。
  
  餐桌上菜肴色香味一一俱全,加上又是打著‘營養餐’這麵大旗,尤霧自是收了一堆恭維言辭。楚喬一麵海吃一麵頻頻說著有趣話題,眾人時不時也搭幾句話,尤霧雖在笑,可那笑中勉強任誰都能看出幾分;偏偏楚韓不言不語隻埋著腦袋安靜扒著飯菜,並無以往活躍,聽眾人說話間還偶爾抬眼看葉之顏一眼,這些細微動作俱被對麵的楚喬盡收眼底,強裝歡笑的麵下又是黑了一層。
  
  一直觀察眾人麵部表情的莫濯灝此刻才發現入座排列內有玄機:尤霧和端木分向而坐,尤霧左麵是楚喬,接著往下便是葉之顏,再是自己,接著是端木;她右麵分別是段傲陽、楚韓、水君睿。
  
  兩個‘緋聞主角’並坐一塊,坐在對麵的楚喬怎能不注意;再加上葉之顏就挨近楚喬而坐,楚喬再監察楚韓的同時也將他投向葉之顏的目光全數接下,心中煩悶燥怒應是不假。
  
  莫濯灝舒了口氣,眼見尤霧正擱著湯碗望著自己,頓時感覺背脊莫名一寒,捧著飯碗匆匆往嘴裏撥著飯粒,望著餐桌上一碟碟的美味佳肴,吃進嘴中卻都如味同嚼蠟,難以下咽。
  
  飯後尤霧又上了果盤,愣是留著楚喬姐弟二人逗留了好一會兒才願放行。楚喬離開時21時還不到,若換作平時,隻怕今晚是要在此留夜了。
  
  送走二人後尤霧遣著各位童鞋回房間各做各事,先後去找葉之顏和水君睿,進他二人房中小坐了片刻,接著便回到客廳窩在端木懷中百無聊賴地調換著電視頻道。
  
  莫濯灝俯在寫字台前來回翻著書頁,看著滿紙英文隻覺眼前昏花一片,滿腹話語不知該找誰說說才好。葉之顏那裏她現在是萬萬不敢去的,今天看尤霧望自己的眼神很是複雜,也不知道麵對自己的是喜是憂;至於水君睿和段傲陽,那更加不用想。
  
  桌邊小鬧鍾滴答滴答走著,整間房間隻餘桌前這盞暖黃色台燈燈光照亮和這小時鍾走針發出聲響。莫濯灝又將大辭典翻了翻,眼見那些如海單詞此刻一個也記不進去,索性趴在桌麵上閉了眼胡思亂想起來,竟就這樣沉沉睡了過去……
  
  電視中一會兒是女星演唱會,一會兒是晚間新聞,一會兒是泡沫肥皂劇,什麽大陸劇港台劇日劇韓劇美劇新加坡劇本現代劇近代劇抗戰劇間諜劇古裝劇統統被拎出來晃了一個大圈,再加上一連串CCTV之類的電台節目,尤霧漸漸失了興致,隨手定了一個正播放眾歌手專輯新歌的音樂檔,聽著從中哼唱出的風格迥異的歌曲,閉了眼將下巴擱在端木胸前蹭蹭,兩隻爪子不老實地在他背後輕撓。
  
  “你不老實!”端木俯首對著她咬耳朵,笑著將她兩手反剪在前,尤霧不依,掙紮著去拍打端木,二人笑鬧了一會兒,直到湧上一層倦意才停下手。
  
  “今天……心情不錯?恩?”端木將下顎置在尤霧頭頂輕輕婆娑,隻覺顎下腦袋一陣亂點,發絲挑起酥癢片片,端木警告性地出手拍拍她的頭,示意不要再亂動。尤霧詳裝委屈地撇撇嘴,將臉轉過來埋進端木懷裏。
  
  “是因為……楚喬的原因?”
  
  “是啊,”尤霧語調輕快,仰起臉衝端木笑笑,“我的目的達到了,心情當然不錯啊!”
  
  “這樣好麽?”端木擰眉。
  
  “他對葉子胡作非為,你說這樣好麽?”尤霧反問。
  
  “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喬出手向來不輕……”
  
  “你放心!出手再重好歹是自己親叔叔的兒子,不會把楚韓怎樣的,頂多告誡一下,給個教訓罷了。再怎麽說他也是楚喬的表弟,我無法插手,該給的麵子還是要顧及到的。”尤霧說著便有些忿忿,“原本不願和一個小輩計較這些,可葉之顏那個小傻瓜呃……,平時看著挺能說的,怎麽在楚韓麵前那麽……那麽……噯……鬱悶!”
  
  端木看著尤霧將五官皺成一堆的模樣頗覺好笑,便呼哧呼哧笑了起來,尤霧瞪他一眼,道:“前些日子我看著葉子和莫莫他倆整天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地,心裏真是難受。……你說他葉之顏,嘿,怎麽就不知道自保呢?!……我在考慮,是否要他跟莫莫一起學學搏擊術。”
  
  “顏顏這種,沒必要。他並不適合這樣,他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你也不用多想,再看一陣子吧!要是實在不行,再幫他改改就是。”端木勸道。
  
  尤霧隻好頷首應了下來,枕在端木身上垂眼沉思。
  
  那廂溫情未褪這廂風雲又起,莫濯灝俯案休憩,夢中濃霧黑煙漫天遍地,隻見尤霧雙目猙獰朝自己走來,一手拎著大包裹一手扶著哭啼抽泣的沈格格朝自己走近,口中亂語連連逼來,莫濯灝驚出一身冷汗,醒了。
  
  她警覺地轉眼看看四周,見是自己的臥房這才長長籲了口氣,起身將臥室內所有燈源全點亮,整個人呆坐在床前,大腦一片空白。
  
  “你未免也太過敏感了。”葉之顏泠泠嗓音自身後響起,莫濯灝扭頭望著窗外小陽台,葉之顏穿著一身咖啡色條紋睡衣翻窗而進,走到門邊貼耳聽去,確定無人後這才走回莫濯灝身邊坐下,拉過她的巨型兔子抱枕靠著頭仰躺在床,“尤霧一個眼神也能讓你嚇成這樣,你就這麽怕她?”
  
  莫濯灝搖頭,仍心有餘悸。
  
  “我不是怕她,隻是……我覺得自己似乎變得已經很依賴她。”莫濯灝側過身看著葉之顏,“剛才我做夢,夢見她要趕我走,我……突然覺得那簡直就是世界末日!”
  
  葉之顏表情一滯,複又緩和下來,點頭應道:“的確,她的確能讓人產生依賴感。……我又何嚐不是這樣,隻不過應該沒你這樣強烈吧。”
  
  莫濯灝垂下頭又是歎氣又是咂嘴,煩道:“我就覺得她今天看我的時候,那眼神不對勁,可我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然後就感覺憋得慌。……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這樣……呃……算耍心機麽?”
  
  “算吧。”葉之顏道:“隻是不算太高明就是。不過今晚這出原本就不需要太高明,目的也隻是略施懲戒吧。”
  
  “你倒真聰明!平時怎麽沒瞧出來?”莫濯灝歪著腦袋細細打量葉之顏一陣,咬唇喃喃念道:“……葉子,你說我什麽時候才能……”再次看向身旁的葉之顏,出現的卻是尤霧溫慍的冷顏。
  
  “莫濯灝,你想說什麽?繼續說下去啊!”
  
  “……不,不說,我不說了不說了!”莫濯灝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尖叫著坐起身來,隻覺得耳邊滿滿都是‘我不說’這三個字,或大或小,或遠或近,各個聲麵漸漸交疊在一起朝自己壓來,振聾發聵。
  
  她搖著頭想捂住耳朵,可雙手突然感覺沉了下來,耳邊的叫喚聲又大了一輪,隨後緩緩變小,再變小,似乎開始離自己越隔越遠,她渾身猛地一顫,隻聽耳邊有人柔聲輕喚自己的名字。周邊靜了下來,她掙紮著動了動胳膊,隻覺枕在頭下的兩條手臂一陣酸痛,脹麻感朝周圍微微沿散開來。
  
  睜開眼,還是那盞暖黃燈光的小台燈和滴答作響的鬧鍾,手前還擺著厚厚一本被攤開的英文辭典。
  
  “莫莫?”尤霧的聲音自耳後傳來,一雙手輕輕拂著耳畔的軟發,“是不是做噩夢了?要是累了就洗洗睡吧,單詞明天再背也沒關係。別在桌子上睡,血液不流通,會導致睡眠質量下降的。”
  
  她怔怔地感受著耳邊溫柔地撫摸,聽著尤霧在勸著自己去床上休息,頓時心下翻騰起一片自己也道不明的複雜情愫,禁不住轉過身抱住那具溫軟身軀,埋首其腰間,嗅著那衣料上的淡淡馨香,心中逐漸安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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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媽倆爸十孩子  作者:梨笑白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263475 bytes) () 06/27/2009 postreply 17:4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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